汉王带着残兵败将退入荥阳城,正愁眉不展时,忽见远处尘土飞扬,一队人马疾驰而来。待到近前,才看清领头的是老部下夏侯婴。
汉王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,一把抓住夏侯婴的胳膊:"老兄弟,你是怎么从彭城杀出来的?"
夏侯婴喘着粗气,铠甲上还带着血迹:"司马欣、董翳那两个叛徒投降了楚军,太公和娘娘都被困在城里。我拼死杀进去,跟楚兵大战了好几场,可实在寡不敌众啊!最后只能单枪匹马从西门突围。"
他说着抹了把汗,指向身后:"半路上看见楚兵把两位小殿下驮在马背上要带走,我冲上去杀退楚兵,带着剩下的弟兄们护着两位殿下,抄小路赶了两天才到这儿。万幸两位殿下平安无事。"
汉王一听这话,眼泪唰地就下来了:"我爹和媳妇儿还不知道是死是活,要这两个小崽子有什么用!"
夏侯婴连忙劝道:"太子可是天下的根本啊。大王就算得了天下,要是没有太子,百姓们心里也不踏实。"汉王这才擦了眼泪,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:"这位将军在千军万马中救了你们性命,这份恩情要记一辈子。将来要是得了天下,可不能忘了今日之恩。"两个孩子赶紧跪下给夏侯婴磕头。
夏侯婴慌忙趴在地上还礼:"这都是托大王的洪福,老天爷保佑,哪是我的功劳。"正说着话,伙头军刚把饭食端上来,忽然哨兵飞奔来报,说汴河那边尘土飞扬,像是来了大队人马。
汉王放下筷子站起身:"这准是咱们的援军,不可能是楚兵。"话音未落,就见红旗招展,刀枪映日,打头的旗帜上"兴刘灭楚大元帅韩信"几个大字格外醒目,旁边还有面旗写着"司徒张良"。原来是张良和陈平收拾残兵三万,打着韩信的旗号一路找来。
汉王又惊又喜,拉着张良的手直叹气:"先生再三劝我今年不要出兵,都怪我没听劝。如今损兵折将,连家小都丢了,真是悔不当初啊!更可恨魏豹那个草包,五十六万大军让他折了三十多万..."
张良宽慰道:"大王不必自责。只是这儿不能久留,万一楚军追来就麻烦了。不如赶紧去荥阳,让韩信挂帅,早晚能报睢水之仇。"汉王连连点头,当即下令开拔。
守荥阳的韩日休听说汉王到了,赶紧开城迎接。没几天工夫,樊哙、周勃这些老部下都带着残兵陆续赶来会合。只有魏豹臊眉耷眼地溜回平阳老家去了。
再说楚军那边,丁公、雍齿回来复命,说让刘邦跑了。范增提醒项羽:"刘邦虽然败了,可韩信还没出手呢。上次是魏豹那个废物领兵,要是换成韩信..."
项羽不以为然地大笑:"韩信在楚国时我就知道他几斤几两,亚父未免太看得起他了!"正说着,司马欣、董翳押着刘邦的老爹和媳妇来了。
项羽拍案大骂:"封你们守关中,章邯有难不去救,刘邦一来就投降,现在见刘邦败了又叛变,留你们何用!"当即下令推出辕门斩首,脑袋挂在高杆上示众。
转头又对太公和吕后冷笑:"刘邦不安分守己,敢来抢我的地盘,按律该诛九族!"范增赶紧拦住:"杀不得!留着当人质,刘邦投鼠忌器就不敢轻举妄动。"项羽这才把两人交给虞子期看管,自己带兵去打齐国。
齐王田横见楚军势大,只好开城投降。彭越见汉军败退,带着人马去大梁和刘邦会合。英布因为之前追丢太公挨了项羽的骂,回到九江就生了二心。
荥阳城里,汉王正跟张良商量:"如今兵是收拢了些,可缺个能统兵的大将。韩信因为上次夺印的事,到现在都不肯露面..."
张良笑道:"这个容易,我去走一趟,保管韩信自己来投。不过要灭楚,光有韩信还不够,还得把九江的英布和大梁的彭越都拉过来。"
汉王皱眉:"英布是项羽的人,怎么肯归顺?"
"他最近跟项羽闹别扭,正是机会。"张良说着,随何主动请缨去当说客。
到了九江,随何先去见了英布的谋士费赫,一番话说得费赫坐立不安:"英王要是这么端着架子,以后谁还敢来投奔?您作为谋士,可不能看着不管啊。"费赫被说得脸上挂不住,当晚就摆酒招待,答应明天安排见英布。
那随何推说酒量不行,起身告辞回住处去了。临走前还特意说:"明日见了英王,我就该回乡探望父母了。"
第二天费赫去见英布,把随何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,特别强调这人不是汉王的说客,就是回乡探亲路过九江,仰慕大王威名才来求见。
英布摸着胡子笑道:"人家慕名而来,拒之门外可不是待客之道啊。"当即派人去请随何。随何跟着差人走在路上,心里暗喜:"英布和费赫都中计了!"
到了殿前,英布竟亲自下台阶搀扶随何上堂。宾主落座时,费赫识相地退到后边。英布开门见山就问:"先生在汉营待得久,想必知道汉王前些日子睢水战败的事。怎么不派韩信出战?如今屯兵荥阳,到底打的什么主意?"
随何不慌不忙答道:"前些日子汉王发檄文通告天下诸侯,为义帝发丧,全军戴孝。诸侯们接到檄文后,都对项羽弑杀义帝深恶痛绝,纷纷表示要助汉伐楚。汉王这才留韩信镇守三秦作为根基。谁知项羽暗中派人到处散布谣言,说弑杀义帝的其实是九江王您,把罪名全推到大王头上。现在诸侯们都怪罪大王,反而不帮汉王了。齐梁燕赵各国都准备起兵讨伐您呢。"
说着说着,随何突然提高声调:"弑君之罪可是古今第一大恶名啊!如今楚霸王把这脏水全泼您身上,大王还在这儿优哉游哉。等诸侯联军打过来,天下人都当您是十恶不赦之徒,到时候就算挨家挨户解释,谁还信您?大王还怎么在天地间立足?"
英布"腾"地站起来,指着北方破口大骂:"在江中杀害义帝明明是项羽指使的!我就是个听令行事的!现在倒把这恶名扣我头上,让我一个人背万世骂名?"
随何赶紧拦住:"大王息怒!这话要是传到彭城,霸王非治您的罪不可。"
英布气得直跺脚:"我早就心里不安。杀秦王子婴、挖始皇陵、弑杀义帝,这三桩事都是霸王逼我干的。现在他倒打一耙,我就算把长江水倒干,把南山竹子砍光写冤情,也洗不清这罪名啊!"
随何凑近低声道:"想洗清冤屈也不难。只要助汉伐楚,把真相公之于众,是非曲直自然分明。要是死守九江,等汉王带着诸侯联军打过来讨伐,您顶着楚臣的名分,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!不如归顺汉王,让天下人知道弑君的其实是楚霸王。这样既能洗刷恶名,又能落个讨贼的美名,岂不两全?再说汉王现在收服诸侯,守着荥阳,蜀汉粮道畅通;楚军深入敌境,老弱运粮,进退两难。明眼人都看得出楚不如汉,大王何必放着万全之策不选,偏要去救将亡之楚呢?"
英布听得直点头,挪近身子咬耳朵:"不瞒你说,我最近正和楚霸王闹别扭,也想出口恶气。汉王是厚道人,我早有心投靠。先生且等几日,咱们商量个法子一起去。"
正说着话,侍卫突然来报:"楚霸王派使者带着诏书到了!"
英布慌忙接诏。诏书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:"国家兴兵,臣子本该效力。九江王英布坐守江淮贪图安逸,楚军攻齐你装病不出,睢水大战你袖手旁观。朕行军辛苦,你连句问候都没有,简直不把君臣之义放在眼里!现在命你即刻起兵伐汉,星夜前来,不得有误!"
英布捧着诏书发愣。随何突然闯进来高喊:"九江王已经归顺汉王了,怎么可能发兵助楚?"楚使者惊问:"你是何人?"
"我乃汉使随何!"随何昂首挺胸,"已与大王约定共讨暴楚,为义帝报仇。你还执迷不悟吗?"楚使者见英布不吭声,又听随何这么说,知道事情不妙,转身就要跑。
随何一把拉住英布:"大王您看,这诏书摆明是要杀您灭口,好让弑君罪名永远扣您头上。不如杀了楚使,表明助汉伐楚的决心!"英布勃然大怒,拔剑就把楚使者砍了,撕碎诏书,当即点兵跟随何投奔汉王。这后事如何?咱们下回再说。
汉王收兵入荥阳
话说来的人马乃滕公夏侯婴也,王见夏侯婴,便问:“卿如何得离彭城?”婴曰:“臣因司马欣、董翳降楚,太公、娘娘困住,臣舍死入内,与楚兵对敌,连战数次,力孤不能救,匹马出西门,又见楚兵将二位殿下驮在马上,正欲奔楚,被臣杀退楚兵,收败残人马,救二位殿下从南小路赶来,今行两日矣,不想幸遇大土。且喜二位殿下无恙。”汉王大哭曰:“太公,吕后不知性命如何?要此二子何用!”婴曰:“太子,天下本也。大王虽有天下。使无太子,无以属天下之心。”王然后召二子近前相见,语之曰:“将军万军中舍死救汝兄弟,汝当牢记在心。倘他日得地,不可忘大恩也。”二子转身拜谢。夏侯婴俯伏在地曰:“臣托大王洪福,上天庇佑,非臣之能也。”是日屯兵于汴河之东,君臣方才会食,忽小卒报来,沿河一带,尘土冲天而起,有一支人马到来。王曰:“此必救兵,非楚兵也。”言未毕,只见红旗闪的,剑戟辉映,旗上大书“兴刘灭楚大元帅韩信”,一面旗书“司徒张良”,乃是张良、陈平招集败残汉兵三万,打着韩信旗号一路跟寻而来,到此正遇汉王,二人甚喜:王曰:“二位先生,再三谏劝,今年不可兴兵.寡人不听。今果丧师失家,自负惶愧,又得先生领兵救应。深恨魏豹无谋匹夫,智疏才短,用兵无法,五十六万兵被楚杀死三十余万,悔无及矣!”良曰:“大王不必深悔。但此处不可以安营,倘楚兵追来,何以御敌?不若且急趋荥阳,暂屯人马,仍以韩信为帅,以雪睢水之恨。”王曰:“然!”遂催兵赴荥阳大路来,守荥阳者,韩日休也,闻汉兵至,即出城迎接,汉王同张良等进城,屯住人马,数日内,樊哙、周勃、王陵等一干众将,陆续统到。魏豹惶恐,径赴平阳去讫。
丁公、雍齿领兵回见霸王,奏说刘邦远遁,不能追及。范增曰:“邦虽败,韩信尚未遇敌,昨用兵者,魏豹也,其人言过其实,刘邦不知而误用之,所以致败也。若韩信用兵,陛下不可轻敌。”霸王笑曰:“韩信在楚,已见其才矣,亚父何言之过耶?若有大才,昨同刘邦到彭城,无睢水之败。观此又何远虑?”增退后。左右来报:“司马欣、董翳拘太公、吕后来见。”霸王曰:“封尔两人于中秦要地,汝见章邯失守,不协力往助,却坐观胜负,才汉兵一到,遂乃归降。今见刘邦兵败。复又降楚,反复小人,要汝何用。”命左右斩讫报来。不一时,斩欣、翳二人于辕门外,悬头号令。乃唤太公,吕后到帐下,王怒曰:“汝子刘邦封为汉中王,不安分奉职,乃敢入寇关中,侵我封土,一人叛逆,九族当诛,汝等捉来,难免一死。”范增急出止之曰:“不可!刘邦新败,韩信尚在关中,倘夏兴兵,当以太公、吕后为质,使刘邦系念于此,终难以决胜负也。如若杀之,益结仇恨矣。”霸王以太公、吕后付虞子期收管,复领兵远定齐地。
齐王田横久为楚兵所困,今见霸王新破汉王,军威益振,遂开城归降,于是齐地复属于楚矣。霸王仍都彭城。彭越见汉兵败退,径投大梁,领本部人马与汉王合兵,共据梁地。楚遣龙且领兵伐梁未下。英布因前追太公、吕后丧师,回见霸王,遭其叱辱,回守九江,因此便与楚有隙,且不题。
却说汉王屯兵荥阳,招集人马,军势复大振,一日,与张良等计议曰:“今汉兵虽少振,但三军无大将约束,恐难调用。韩信因前夺彼帅印,一向杳无消息,知寡人新败,亦不遣一兵救援。此时复用,寡人负愧,亦不足以服其心也。先生有何妙策?使韩信见自投来,因就而用之,足以制服其心?”张良曰:“此亦不难,臣往说之,管教韩信,自来投见。但韩信可当一面,信之外,有九江英布,大梁彭越,若得此三人,楚必败矣!”王曰“英布乃楚臣,何以使归我?”良曰:“布虽楚臣,近与楚有隙,每有二心。苟使一能言之士往说之,必归汉矣。”王曰:“谁可为九江使,往说英布?”随何曰:“臣请一往说之。”于是汉王大喜,即令随何领从人往九江而来。
何到九江,随投馆于府对门,整衣冠投见英布。布召谋士费赫计议,赫曰:“此必汉败睢水,无以与楚为敌,今差随何下说同,欲大王归降汉,大王且辞以疾,不可轻见,庶汉知重也。”布遂吩咐门吏传命出,随何自恩:“此必谋士费赫阻英布不相见也。”未说英布,且说费赫,即转身到费赫门首,候费赫到家,通报请见,赫曰:“此是随何因不得见英王,却欲来此于我下说词!”遂下阶迎随何升堂,相见礼毕,赫曰:“大夫此来为何?”随何曰:“汉王因新败,兵屯荥阳,诸将各归乡里,某乃六安人氏,久思父母之邦,欲归来拜扫坟墓。今过九江,慕英王威名,特请一见,王疑我为汉使,辞疾不见,我欲径往六安,恐王之惑终不释也,今见大夫,幸与转达之,且英王坐镇九江,自当折节下士,敬老尊贤,为当代明王,使天下瞻仰,大夫亦不失辅弼之美名;若伏策而来,拒而不见,使四方之士,闻其倨傲如此,孰肯来与共事?故善佐主者,不可坐视而不言也。”说得费赫坐立不定,遂置酒相待,从容言曰:“贤公且暂住一宿,明日与英王相见。”何曰:“某不胜酒力,即辞谢回下处。明日一见英王,即欲回家探父母也。”
次日费赫见英布,备说随何非汉说客,乃回乡探亲,经过九江,慕王威名,欲求进见。布曰:“人慕名而来见,拒之非礼也。”即差人请随何相见。随何暗思:“英布、费赫中吾计也!”同差人来见英布。布下阶以手扶随何升堂,相见毕,让随何则坐,费赫退后。英布曰:“先生事汉日久,必知汉王前日睢水之败,缘何不用韩信,见今荥阳屯兵,欲何为哉?”何曰:“前日汉王发手书布告于天下诸侯,为义帝发丧,兵皆缟素。天下诸侯闻书到,深恶霸王放弑义帝,皆愿助汉伐楚,汉王以此留韩情镇守三秦,以为根本。不想霸王密差人持书,遍告天下诸侯,放弑义帝者,九江王也,其罪尽归大王,以此诸侯深怪大王,而不助汉王;齐梁燕赵其欲起兵与大王争衡。尝谓叔逆之罪,古今大恶,楚且加恶名于大王,王尚恬然而不知,倘或诸侯会兵而来,天下皆以大王为极恶,虽家喻户晓而人不信也,大王何以立身于天地间哉?”布起身向北指而骂曰:“江中放弑义帝,实羽主之也,我不过随其使令耳!今将此恶名反加于我,我一人而何以当万世之讥诮那?”何急止之曰:”大王息怒,恐左右闻之,传入彭城,霸王必加罪谴。”布曰:“某常自思杀降王子婴,掘始皇冢,放弑义帝,此三事皆霸王所使,心每负愧,惟恐天下诸侯他日藉为口实。不意今项王归之于我,我即泻长江之水,罄南山之竹,而人不能知我心迹也,为之奈何!”何曰:“大王欲白心事,此亦无难,但同力助汉合兵代楚,明正其罪,清浊自分矣,若今坐守九江,倘汉王同诸侯合兵而来,共讨前罪,大王见今受楚之封,为楚之臣,虽百口不能辩也,以臣愚见,不若卷甲休兵,属意于汉,使天下诸侯,知楚负弑逆之罪,而不归咎于大王,则大王洗恶名而为讨贼之举矣,岂不为长策哉?况今汉王收诸侯,守荥阳,下蜀汉之粟,坚守而不动;楚人深入敌国,老弱转粮,进不得攻,退不得解,楚不如汉,其势亦已见矣,大王不与万全之汉,而自往救危亡之楚;臣窃为大王不取也。”布前席附耳曰:“我近日与楚有隙,亦欲洗此素恨,深知汉王为长者,实欲有心以从之也,先生少待数日,当计议同先生一往。”言未毕,左右报曰:“楚使赉项王诏书至矣!”布急接诏,诏曰:
君国举兵,臣惟协助,心膂之托也。九江王英布,坐守江淮,贪安自逸,楚兵攻齐,假病不起;睢水会战,坐观胜负;朕劳军旅,久未一言奉慰,失君臣之义,非同游之好。恃尔武勇,敢罹狂逆!往问三罪,尔当知惊!目令起兵伐汉,星夜前来,勿误!故兹诏谕。
英布看罢诏书,沉吟不语。随何直入曰:“九江王已归汉矣,何得发兵助楚耶?”楚使便问:”汝何人?”问曰:“某汉使随何,已约会与大王同力伐楚,共诛暴逆。为义帝发丧,汝尚不自悟耶?”楚使见英布不语,又闻随何之言,知不谐矣,急欲下阶而走。随何曰:“大王观楚诏己有杀大王之意,以绝天下诸侯之口,使杀义帝之罪,尽归大王可知矣,大王何不杀楚之使,以示助汉攻楚之意耶?”布亦大怒,遂拔剑将楚使一剑斩之,遂扯碎诏书,即点兵同随何归汉,未知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