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韩信带着大军离开赵国,一路往北渡过黄河,沿着大路直逼齐国。沿途郡县的官员百姓听说韩信来了,都吓得四散逃窜。这消息很快传到了齐国都城临淄。
那天齐王田广正和郦食其把酒言欢,突然接到急报,惊得酒杯都掉在了地上。他赶紧召来田横等人商量对策。田横皱着眉头说:"韩信带着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,咱们要是硬拼肯定吃亏。不如先深挖壕沟、加固城墙,死守不出。同时赶紧派人去向楚国求救,等楚军一到,咱们里应外合,定能打败韩信。"
齐王忧心忡忡地问:"那郦食其怎么处置?"田横眼珠一转:"先别动他。等汉军到了城下,让郦食其再去跟韩信说和。要是能劝退韩信最好,要是劝不退..."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,"到时候再杀他也不迟。"
齐王越想越气:"这郦食其前脚劝我投降汉王,后脚韩信就带兵打来,分明是故意麻痹我们!"正说着,又有探子慌慌张张跑来报告:"大王不好了!韩信大军已经到了三十里外,旌旗招展,战鼓震天,看样子马上就要攻城了!"
齐王立刻把郦食其叫来,拍着桌子质问:"先生不是说韩信已经退兵回成皋了吗?现在大军压境,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来骗我?"郦食其急得直跺脚:"我是奉汉王诏命来的啊!韩信这是背信弃义,不仅害我,更是欺君!"
"那你现在就给韩信写信!"齐王冷笑道,"要是他能退兵,我就信你。要是退不了..."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剑。郦食其擦了擦额头的汗:"写信怕说不清楚,不如让我亲自去..."
"放你出去?"齐王哈哈大笑,"你要是跑了怎么办?还是老老实实写信吧!"郦食其长叹一声,提笔写道:"韩元帅啊,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?齐国人现在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。我死不足惜,可汉王的威信..."
信使把书信送到汉营时,韩信正在大帐里议事。看完信后,他眉头紧锁。谋士蒯彻凑过来问:"将军莫非想退兵?"韩信叹气:"郦食其是奉王命去的,我们这一打,他必死无疑啊。"
蒯彻不以为然:"汉王先派您伐齐,又派郦食其劝降,这本就是自相矛盾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您可不能妇人之仁!"韩信沉思良久,终于狠下心来,对信使说:"回去告诉郦大夫,要怪就怪他没按规矩办事。今日灭齐是为永绝后患,他的子孙日后自有封赏。"
信使回去一五一十禀报,郦食其听完气得浑身发抖:"好个韩信,竟把我给卖了!"齐王勃然大怒:"好个骗子!"当即命人架起油锅,把郦食其装进麻袋,活活烹死了。
消息传到汉营,韩信怒发冲冠,亲自擂鼓攻城。齐王吓得六神无主,田横咬牙道:"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拼死一搏!"当夜,田横带着齐军从东门杀出,正遇上巡营的曹参。两人刀来枪往,打得难解难分。韩信趁机挥军掩杀,田横护着齐王杀出重围,趁着夜色逃往高密。
韩信第二天进城安抚百姓,正要追击残敌,那边齐王已经接连派出三批使者,日夜兼程赶往彭城向项羽求救。使者见到项羽就跪地哭诉:"大王救命啊!韩信要把我们齐国赶尽杀绝了!"
齐王田广跪在地上,额头抵着竹简,手都在发抖。他咬着牙写完了奏章,墨迹还没干透就赶紧封好,生怕晚了一刻。这竹简上写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啊——大王啊,治国不能单打独斗,就像独木难支大厦。现在刘邦那老贼四处点火,韩信带着兵到处捅刀子,三秦丢了,魏国垮了,燕赵刚被踏平,诸侯们跟秋后的蚂蚱似的蹦跶不了几天。咱齐国可是您最后的指望,要是连这儿都被汉军占了,您可就真成孤家寡人啦!
他眼前浮现出临淄城头的烽火,汉军的黑旗已经插到城郊。送信的使者刚跨上马背,田广就扯着嗓子喊:"告诉项王,再不来救,齐地的百姓就要被韩信赶尽杀绝了!"
彭城王宫里,项羽把竹简往案几上重重一摔,震得青铜酒爵都跳了起来。龙且和周兰刚进殿就看见大王脸色铁青,还没行礼呢,项羽已经拍案而起:"你们俩立刻带三万精锐,日夜兼程赶往临淄!"说着抓起御案上的狐裘就往龙且肩上披,"要是韩信那小子敢顽抗..."话没说完,龙且已经按着剑柄狞笑:"臣定把他脑袋拧下来当酒壶!"
侍从捧着鎏金酒壶过来时,周兰正盯着地图上临淄的位置出神。三杯御酒下肚,龙且的络腮胡上都沾着酒珠子。他们出宫门时,楚军的战鼓已经擂得震天响,城楼上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可谁也没注意到,项羽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手指在剑鞘上无意识地摩挲着。
烹郦生韩信背约
却说韩信人马离赵,北行过黄河,由大路进发,所过郡县,望风逃避,将近齐境,早有人报入临淄。齐王此日正与郦生饮酒高会,见人来报,大惊,急忙召田横等商议,横曰:“韩信大兵三十万,长驱而来,其势甚盛。若出战,必力彼所破,不若深沟高垒,相拒勿战,急差人求救于楚,待楚兵到,却出齐兵夹攻,信可破也。”齐王曰:“郦生何以处之?”田横曰:“且未可伤郦生,待汉兵到城下,着郦生再与韩信讲解,倘可回兵,亦不失初意;若信不退,那时斩郦生不迟。”齐王曰:“我思郦生既说我降汉,韩信今又起兵前来,显是使我不作预备,却令韩信乘无备而来,甚为可恶。”横曰:“韩信虽来,未见虚实,待到城下,看哪生有何话说。”
齐君臣正议事间,左右来报韩信大兵已到,离城三十里下寨,旗帜严整,金鼓大作,其锋不可当。齐王急召郦生曰:“先生前日有书说韩信回成皋,今如何又来取齐?反覆不定,显是通同相谋,智赚寡人,使我无备而取之耶?”郦生曰:“臣来非私行,乃奉汉王明诏而来。今韩信背约,复起攻齐,非惟卖臣,实欺汉也。”齐王曰:“先生既着我降汉,今韩信大兵又临城下,先生虽非欺诈,其迹可疑。烦先生即写书与韩信,如果退兵,先生实力不欺;如兵不迟,即是合同欺我,似难容情。”郦生曰:“写书恐或不的,待臣同齐使往说之,料韩信必还矣。”齐王笑曰:“先生此去,若信依其言,尚可望其复来,若信不依,是纵虎入山矣!岂有复来之理耶?正欲留先生为质耳!”郦生曰:“既王疑臣,即修书往达之,死生存亡之几,实决于此。”于是郦生修书,差从人叮咛分付,再三拜复元帅,虽不以我为重,而王命差我说齐,岂不足为重耶?”
差人出城,径投汉营来。巡哨小校传报入中军,韩信正升帐,差人呈上书,信拆书观看,书曰:
郦食其顿首再拜韩元帅麾下:前蒙手书即旋师成皋,齐王得书甚喜,随写书差人申报汉王。今将军复统兵取齐,似与前书不合,致使齐国君臣以我为欺诈,将欲斩首以雪其恨。某死不足惜,而王命差遣,齐表已行,今又反覆变更,使汉使遭诛,而王命不能取信于天下,将军独能安于心乎?某命悬于旦夕,惟将军其垂救焉!食其顿首位血拜。
韩信看罢书,沉吟不语。蒯彻曰:“将军犹豫不决者,将欲从郦生之言乎?”信曰:“郦生奉王命而说齐,我今破齐,齐必杀郦生矣,恐于王命有碍。”彻曰:“王命先遣将军伐齐,而无止将军之诏,将军伐齐,奉王初命也。若既遣将军,而又复差郦生,其失在汉王,不在将军也,将军何惑焉?”信曰:“若齐杀郦生,是吾杀之也,吾心实不忍焉!”彻曰:“一人之命可舍,平定一国之功,难再遇也!轻重大小之分,昭然可见,又何区区为儿女子之态乎?”信曰:“如之子言,郦生之请,不可听也。”遂发回书与来人,而语之曰:“郦大夫前日下齐之时,须先讨汉王手诏,命我暂屯兵赵境,然后由赵适齐,待齐王已降汉,仍过赵,令我之师回成皋,方为从长之议。尔大夫不使我知,私窃说齐,贪为己功。齐实惧我大兵在赵,不得已而归降,非其本心,今日虽降,不久决然复叛,那时又劳人马远征,往返之费,甚是不便。不若今日一鼓而灭齐,以除后患,虽伤大夫一人之命,而成我平定一国之功,他日论功行赏之日,大夫子孙亦得埒土而封,勿以今日数数怨我也。”差人进城,将韩信之言,细说一遍。郦生大骂曰:“我被胯夫卖了也!”齐王闻知,怒曰:“竖儒既不能取信于人,乃敢私窃过齐,欺侮寡人!”急唤左右设油镬,拿住郦生,以囊裹其首,撞入油镬烹之。
齐王烹了郦生,传入汉营,韩信大怒,亲催三军攻打齐城,十分紧急。齐王惊惶,召田横计议:“即今彭城救兵一时难到,齐指日可破,为之奈何?”田横曰:“与其坐而待虏,孰若今夜开城,决一死战,胜负未可知也。”齐王从其言,随即点就人马。近晚先差数小校到城上,探看汉营灯火,照同白日,刁斗不乱,队伍整齐。小校下城回报,田横曰:“若复畏惧,何以破敌?”即率大兵开了东门,杀出城来。此处正是曹参巡哨,一边飞报入中军,一边整点本部人马,与田横对敌。田横手捻长枪,一马当先,大骂曰:“胯夫偶尔得志,便敢欺人,快出与吾决一死战!”曹参大怒,举刀直取田横,田横举枪交还,两人战在一处,战到二十回合,未分胜败。韩信挥动大队人马冲杀来,田横抵当不住,保护着齐王杀开条路,一拥而出。夜黑之际,韩信分付不必尽力追赶,恐防伏兵,且又旗鼓难辨,以此田横保齐王同大小三军径投高密县来。
却说韩信次日杀入城来,安抚百姓,休养士卒,再商议要追赶齐兵。那齐王到高密,接连马上差三起人,不分昼夜,急往彭城催讨救兵。一日差人到彭城见霸王,备道齐王被韩信围困,十分危急,呈上表文曰:
齐王田广稽首上言:国不可以独治,势不可以孤立;独治则不足以宏化,孤立则不足以御侮。仰惟陛下威德所加,海内顺附,一统之基,可立而侍。岂意刘邦作孽,疆宇振动,韩信弄兵,封埴侵扰,三秦既失,二魏败亡,燕赵新破,五侯瓦解。惟齐乃陛下之孤注,楚国之噤喉,苟复为汉所得,贝陛下孤立而独治,欲图大统宏济,恢复皇猷,非岁月可计也。伏乞早遣大将,统率精兵,拯溺救焚,以解倒悬。若齐封一破,沿路郡县,迎刃而下,彭城亦恐摇动也。万惟陛下速赐乾刚,急为明断,齐国幸甚!百姓幸甚!
项王览表毕,急召龙且、周兰曰:“尔可领精兵三万,前到临淄、高密等处,破汉救齐,星夜兼行,早奏凯歌,勿得迟延!倘有缓急,早差人前来奏知,朕亲领大兵救援。”龙且曰:“陛下放心,臣此去决斩韩信首级,献于御帐下。”霸王大喜,即将所有狐裘赐与龙且,又斟御酒,人各三杯。龙且、周兰谢恩,辞霸王离彭城,前来临淄救齐。毕竟龙且如何与韩信对敌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