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萧何和夏侯婴上完早朝,两人一起站出来禀报:"大王,我们在招贤馆发现一位能人,此人精通兵法谋略,见识不凡,完全可以胜任讨伐项羽的大元帅。恳请大王重用。"
刘邦摸着下巴问:"这人是哪里人?以前当过官吗?报上名来,我考虑考虑。"
萧何赶紧回话:"此人老家在淮阴,姓韩名信。之前在项羽手下当过执戟郎官,多次给项羽献计都没被采纳,这才离开楚地投奔咱们汉军。昨天我们跟他详谈,发现他的才能啊,就算是伊尹、姜子牙、孙武、司马穰苴这些古代名将,恐怕都比不上呢!"
刘邦听完哈哈大笑:"这人我听说过!在沛县的时候就听人说过,他当年钻过别人裤裆,还向洗衣老妇讨过饭,整个乡里都瞧不起他。丞相要是推荐这种人当将军,将士们能服气吗?其他诸侯知道了,还不得笑话我刘邦有眼无珠?项羽要是听说我用这种人,肯定觉得我瞎了眼!"
萧何急得直搓手:"大王啊,古往今来的名将,哪个不是出身寒微?怎么能光看出身呢?伊尹是个种地的,姜太公在渭水边钓鱼,宁戚给人赶过车,管仲还坐过囚车呢,后来不都成就了大业?韩信虽然出身低微,可他肚子里真有货,是天下少有的奇才。要是放着不用,让他跑到别国去,那可就等于把和氏璧这样的宝贝往门外扔啊!恳请大王听老臣一句劝,赶紧重用韩信,这样项羽可灭,咸阳可复。要是他真不行,您尽管治我的罪!"
刘邦这才松口:"既然你们这么推荐,那就叫韩信来见见吧。"萧何赶紧派人去传召韩信。
韩信接到传召,心里直犯嘀咕:"汉王召见这么随便,肯定不会重用我。不过既然叫我去,我就去看看他到底什么态度。"到了殿上,韩信规规矩矩行完礼。
刘邦打量着他问:"你大老远跑来投奔,可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,一下子不好重用。现在粮仓缺个管事的,先升你做个连廒官试试看吧。"韩信听完面不改色地谢恩,倒是把萧何和夏侯婴急得直跺脚。
韩信一到粮仓就开始查点人手,清点仓库,核算粮食。只见他抓了把算筹,对着粮堆噼里啪啦一算,分毫不差。管粮的老吏们看得目瞪口呆,趴在地上直磕头:"我们管了这么多年粮仓,从来没见过像大人您这样神机妙算的!"
韩信却笑着说:"这点小事连个管家都能干,哪能显出我的真本事?"
萧何派去暗中观察的人回来报告这事,萧何赶紧把韩信请来:"我本来想推荐您当元帅,可汉王担心您胜任不了,这才让您先管粮仓试试。听说您算粮的本事神了,不知用的什么法子?"
韩信解释道:"算术有小九之数和大九之数,只要精通算法,别说这粮仓里的数目,就是算尽四海九州也不在话下。当年伏羲画八卦,虽然只有六十四种变化,但推演开来,天地间的数字都逃不出这个理。"萧何听得连连称奇。
韩信又说:"粮仓里的陈粮放久了会坏,应该把陈粮放出去换新粮,这样既方便百姓,又利于国家,这可是宰相该操心的事啊。"萧何连连点头:"您说得太对了,明天我就奏请汉王照办。"
韩信回到粮仓后,立刻安排四个管粮的轮流值夜,又让人沿着围墙巡查防火,把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。萧何听说后,心里更看重他了。
过了几天刘邦一直没上朝。萧何写了封密信让太监递进去,刘邦回话说:"我这些天一直琢磨东进的事,还没想出好办法,所以没上朝。明天见吧。"第二天早朝后,刘邦把萧何叫到偏殿商量。
刘邦愁眉苦脸地说:"老在这儿待着不是办法,我想往东打,可没个好计策,这可怎么办?"
萧何马上接话:"东进不难,关键得有个能对付项羽的元帅。"
刘邦叹气:"我愁的就是这个啊!"
萧何眼睛一亮:"大王不用发愁,只要重用韩信,大事可成!"
刘邦直摇头:"韩信穷得叮当响的时候连自己都养不活,现在让他去对付项羽?"萧何赶紧把韩信算粮、换粮的事说了一遍。
刘邦还是不以为然:"这不过是一点小本事罢了!"
萧何急得直搓手:"从这点就能看出他的大才啊!这样的人才可不能错过!"
刘邦这才松口:"那先升他当治粟都尉吧。"
任命下来后,韩信高高兴兴接了差事。他一上任就把所有账本翻了个遍,把新收、旧存、支出、结余各项理得清清楚楚。以前管粮的都尉到任,底下人都要送礼巴结,结果放粮的时候就被这些人拿捏,老百姓怨声载道。韩信一上来就贴出告示,把那些在粮仓里搞鬼的全撤了,换上老实本分的人,放粮时公平公正,收粮时不准索贿,发粮时分量十足。才半个月工夫,老百姓都拍手叫好,交粮的排起长队,再也没人拖拖拉拉了。
百姓们都说:"如今来了这么个清官,我们赶紧把粮交了,省得来回折腾。"才一个月,粮仓堆得满满当当,门禁也整肃一新。
几个老百姓代表跑到丞相府联名请愿:"以前我们交粮又花钱又受气,拖半年都交不上,领粮的要等好久。现在这位韩大人来了,我们少受多少罪啊!听说丞相要把他调走,求您让他再管两年粮仓吧!"
萧何笑着摇头:"韩大人是大材,现在让他管粮仓已经委屈他了,这种小差事哪能让他施展抱负啊?"老百姓还是苦苦哀求,萧何只好说:"你们先回去,容我再想想办法。"
等百姓走后,萧何暗自琢磨:"韩信这人深不可测,大事小事都能干,我得再加把劲推荐他。"
第二天萧何去见刘邦,行完礼刘邦就说:"我最近老做噩梦,又惦记着彭城的老父母,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啊?待在这儿实在憋闷!"
萧何趁机说:"当年齐景公打猎回来跟晏子说:'我总做噩梦,心里不痛快。'晏子问:'大王梦见什么不祥之事?'景公说:'梦见上山遇虎,下泽见蛇。'晏子说:'虎本就在山,蛇本就在泽,这算什么不祥?如今咱们汉军倒是有三件不祥之事,不知大王察觉没有?'"
齐景公摸着下巴,一脸困惑地说:"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啊。"
晏子叹了口气,眼睛直直盯着景公:"大王啊,您这国家里有贤才却不知道,这是第一件不吉利的事;知道了却不用,这是第二件不吉利;用了却不给重任,这是第三件不吉利。您昨儿个夜里做噩梦,就是因为有贤才没重用啊!我担心项王要是听了范增的计策,带兵打过来,您拿什么抵挡?这事儿可让我愁得睡不着觉!"
汉王皱着眉头:"我这儿要真有贤才,还能放着不用?自从到了褒中这么久,哪次发现有贤才不重用的?"
萧何往前凑了凑:"眼下就有个大贤人您没重用,眼前的人放着不用,反倒去惦记远处的,这不是糊涂吗?"
汉王眼睛一亮:"大贤人在哪儿?丞相快说,我这就提拔他!"
萧何搓着手,欲言又止:"臣是想推荐,就怕大王嫌他出身寒微,怕您看不上。要是推荐了又不用,反倒寒了贤士的心,以后天下豪杰谁还愿意来投奔啊?"
汉王摆摆手:"别绕弯子了,快说名字!"
萧何扑通跪下:"要说咱们汉国的大贤,非淮阴韩信莫属啊!"
汉王撇撇嘴:"前儿个你不是推荐过两次了?我都封他当治粟都尉了,这还不叫重用?"
萧何急得直跺脚:"治粟都尉哪配得上韩信的才能?非得封个大元帅才行!要不然啊,韩信准得走人!"
汉王摸着胡子直摇头:"爵位不能乱给,兵权不能轻授。韩信这才一个月就连升两次,要是还没立什么功劳就封元帅,跟我从丰沛来的老兄弟们该有意见了,背地里还不得骂我赏罚不明?"
萧何急得脸都红了:"自古明君用人,都是量才而用。韩信是栋梁之才,您这么小看他,所以我才三番五次跟您说啊!丰沛那些老将虽然劳苦功高,可都比不上韩信,您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大事啊!"
汉王沉吟半晌:"那就先听丞相的,让韩信再等几个月。要是张良能推荐个更合适的元帅人选,我就重用;要是张良没推荐,到时候再用韩信也不迟。"
萧何没办法,回府后赶紧又把韩信请来。他拉着韩信问东问西:"怎么打下秦国?怎么出栈道?怎么收服六国?"
韩信突然站起来,正色道:"我还以为丞相懂兵法呢,听您这么问,看来是不懂啊!用兵讲究随机应变,就像水往低处流,打仗的妙处连鬼神都猜不透,父子之间也说不明白。真到用兵的时候,自然有妙计。丞相这么问,是想听我说什么大道理吗?"萧何听得连连点头,对韩信更加佩服。
韩信回到住处,一连好几天没动静。他琢磨着:"要是不给萧何点压力,汉王不知道我的分量,大伙儿也不服气。就算把角书献上去,也镇不住那些官员。"于是想了个主意,吩咐看门的:"备匹快马,明儿个天不亮我就要出远门。"
第二天一大早,韩信收拾好行李,骑着马就从东门走了。手下人赶紧跑去告诉萧何。
萧何刚下朝,听说韩信走了,惊得跳起来:"韩信要是走了,咱们就得老死在褒中了!"这韩信到底去哪儿了呢?咱们下回接着说。
韩信为治粟都尉
次日,萧何会滕公赴早朝毕,两人出班奏曰:“臣等于招贤馆得一贤士,韬略精通,识见高远,堪为破楚元帅。乞大王重用。”汉王曰:“贤士何处人?曾出仕否?愿说姓名,朕当录用。”萧何等奏曰:“此人原淮阴人,姓韩名信。曾为楚执戟郎官,屡上疏于霸王,不用,因弃楚归汉,不远千里而来。昨叩其所蕴,虽伊尹子牙,孙吴穰苴,亦不能过也。”汉王笑曰:“此人我在沛县时,曾闻他受辱胯下,乞食漂母,一乡人轻贱之。丞相若举此人为将,三军不服,诸侯讪笑,项羽闻之,决以我为瞽目人也!”萧何曰:“古之大将,多出自寒微,岂可以门户而论人耶?伊尹莘野匹夫,太公渭水钓叟,宁戚为抱车竖子,管仲④为槛车匹夫,后来施用作为,皆成大事。韩信虽出微贱,而胸中所学,为天下奇士,若舍而不用,使彼投于他国,是弃连城之璧,碎和氏之宝也。愿王听微臣之谏,急用韩信,项羽可灭,咸阳可复。如负所举,治臣等之罪。”汉王曰:“既卿等举荐,可召韩信来相见。”萧何传命,着禁门大使召新来韩信入内朝见。
韩信寻思:“汉王召我如此轻易,决不重用。我且进内,看汉王如何待我。”韩信入内,朝见汉王。王问曰:“汝千里而来,未见才能,似难大用。即今仓廒缺官管理,升汝为连廒官,试看尽职如何。”韩信即谢恩,略无愠色。萧何滕公,甚是不安。
韩信退到仓所,查点斗级人等,验看仓廒,估计粮数,取算子一把,照米堆多寡,开除一算,毫厘不差。在仓斗级老人,见信查算明白,拜伏在地曰:“自来管仓大人,未有如贤公精明神算也。”信笑曰:“量此待一仆隶之事耳,何足以尽我哉?”萧何密差人打听,见信如此算法,遂请来相见曰:“某欲举公为元戎,汉王恐贤士不能胜此重任,特以小官试看尽职如何,适闻贤公到,估计米堆,一算无遗,不知何法,便能知此大数?”韩信曰:“算有小九之数,有大九之数,若能精通算法,虽四海九州,亦不出此算法,况仓廒米数乎?昔伏羲画卦,虽六十四数,引伸触类,千变万化,天地间数目,皆不出此矣!”萧何嗟叹不已。韩信又曰:“仓廒米粮,日久且朽,当出陈易新,以济民用,公私两便,此亦宰相之事也。丞相此时正当举行。”萧何闻说,谢曰:“贤士此言甚合时宜,明日奏过汉王,决遵教施行。”韩信辞何到仓,即合斗级随仓四名,宿歇看守,仍着地方沿墙周迴关防,小心风火,判押批封,各得周悉。萧何访知,心下甚喜。
一连数日,汉王不朝。何因具小启,付竖宦传入内,汉王传命:“连日思欲东向,未有良策,因未出朝见,明日当相见也。”次日,萧何率百官早朝毕,汉王退至便殿,召萧何等入内议事。王曰:“朕在此久住,思欲东向,未有良策,奈何?”萧何曰:“东向非难,必得一破楚元帅,方可举行。”王曰:“朕所思者,正谓此耳。”萧何曰:“王不必多思,只重用韩信,大事定矣!”王曰:“韩信贫时,资身尚无长策,欲当此大任,而与项羽相敌耶?”何却将信算法,并易新之说,启奏汉王。王曰:“此一节之能耳!”何曰:“观此一节,足知其余,韩信真将才也!不可错过!”汉王曰:“既如此,且将韩信加升治粟都尉。”
近臣传命出,韩信欢然领受。随将旧管文书,查看一遍。何为新收之数,何为旧管之数,何为开除之数,何为实在之数,各有簿籍,较量斛斗,出入有经,收放有法。平昔都尉到任者,各项在仓人等有进见之礼,都尉若受此礼、遂为众人所挟,放粮之际,任他们除关纳之,民多生怨心,韩信到任后,即出告示,先将积年在仓作弊之人,尽行查革,即选殷实正身之人,毫厘不与私通,收放之时,均平公道,纳粮之际,再不使钱,支粮之人,斛斗满足。半月之间,百姓称快,情愿争相交纳,再无稽迟留连之弊。众人曰:“今日得此贤明大人在上,我等急急纳粮,省多少盘费。”一月之间,仓廒充实,门禁肃清。众百姓聚几个为首的,都到丞相府,连名保韩信曰:“我等往日费钱,又受许多辱骂,纳粮的稽迟半年,不得上纳,支粮的等候日久,不得关支。今得这个韩大人来,我等省了许多烦恼。今闻丞相又要升他转别处去,望丞相且留他在仓,掌管二三年,我等受无穷之赐。”何笑曰:“韩大人他是个大材,今却小用了他,况治粟之官,岂足以尽其能哉?”众人又苦苦哀告,何曰:”汝等且回去,容吾商议,再作区处。”众人出府。萧何暗思:“韩信非等闲人,可大可小,无往不可,我须极力保举。”
次日萧何入内见汉王,早朝礼毕,汉王宣何上殿曰:“朕近日梦中多凶险,又思父母家眷在彭城,何月得相见?郁郁于此,非久居之地也!”何奏曰:“昔齐景公放猎回,语晏子曰:‘寡人每梦不祥,于心不快。’晏子曰:‘梦之不祥请言之’。景公曰:‘我上山见虎,入泽见蛇,何也?’晏子曰:‘山为虎所居,泽为蛇所藏,何为不祥。今国有三不祥,未审我王知否?’景公曰:‘吾不知也。’晏子曰:‘国有贤士而不知,一不祥也;知之而不能用,二不祥也;用之而不擢之以重任,三不祥也。’今王梦中凶险,是有贤士而不能重用之故也。臣恐项王从范增计,举兵而西,王将何人以御之?此臣日夜之忧也!”王曰:“国中有贤,朕岂有不重用之理?是我到褒中许多时,何尝有贤而不用耶?”何曰:“见今有一大贤而王不用,是遗目前而乃远有所思,不亦误乎。”王曰:“大贤安在?丞相当言之,朕即擢用也。”何曰:“臣欲荐举,又恐我王嫌门户之寒微,鄙出身之卑贱,徒举而不用,反失贤士之心,则四方虽有豪杰,不欲为王用也。”王曰:“卿不必多言,即将贤士姓名报知。”何近王前叩首曰:“举国贤士,惟淮阴韩信也。”王曰:“前卿二次举荐,已加封为治粟都尉矣,岂谓不能用耶?”何曰:“治粟都尉不足以尽韩信之才能,必拜封大元帅之职,然后可以留韩信也。不然,信必去矣!”王曰:“爵不可以滥加,权不可以轻与。韩信一月之间二次封赏,若今未见尺寸之功,遂加元戎之职,使从我丰沛将士皆怨我赏罚欠当,而退有后言也。”何曰:“自古圣帝明王之用人也,随材致用,因人授职。臣料韩信乃栋梁大材,王今小之,此臣所以屡次为王言也!若丰沛将士,虽多劳苦,皆非信之俦,王岂可以此较彼,胸失轻重也?”王曰:“姑从丞相之言,且着韩信少缓数月,待张良或有举来贤士,堪为元戎者,朕当重用,不负昔日角书之约;若张良未有保举,那时却用韩信亦不为迟也。”
萧何不得已,回府又请韩信相叙。因问如何可以下秦?如何可以出栈道?如何可以收六国?信避席正言曰:“吾以丞相素知兵法,即此言观之,盖不知也!兵家相机而动,随时通变,不可先传,不可遥度,如水流制形,因战而知胜,鬼神不可测其妙,父子不可达其指,临事之际,自有妙算。丞相岂可下问,而欲闻其说乎?”何大喜,愈加敬重。
信辞回公馆,一连数日,不见动静,信寻思:“若今不激着萧何,恐汉王不知重,众人亦不钦服,纵将角书投献,亦不足以制服百官。”遂生一计,吩咐门吏:“预备快马,我明日五更须远行。”门吏依命,须备快走马匹。韩信即将原来行李拴束停当,依前匹马出东门长行。左右知信已去,径来丞相府报事。萧何方回朝,闻人说韩信出东门长行,大惊曰:“若信去,我辈老死褒中矣!”不知韩信投何处去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