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霸王项羽手底下的将领们还想跟汉军再战一场,钟离昧赶紧拦住大伙儿:"使不得啊!那韩信诡计多端,咱们刚吃了败仗,士气正低落。这时候再去硬拼,自己先怯了三分。兵法上说'畏敌者亡',何况汉军现在气势正盛,贸然出击只会白白折损兵马。"
正说着呢,忽然四面喊杀声震天响,汉军像潮水般涌来。楚军哪还顶得住?眨眼间就溃不成军。霸王倒是硬气,独自横着长枪在乱军中左冲右突。冷不防"嗖"的一箭射来,正钉在他护心镜上,惊得他浑身一激灵,赶紧调转马头往东逃。身边就剩几百亲兵跟着,后头汉王刘邦带着大军紧追不舍。
这一逃就是两百多里,霸王连口水都顾不上喝。偏巧天公不作美,又下起瓢泼大雨,霸王浑身湿透好不狼狈。正慌不择路时,忽然前面林子里转出一支人马——原来是蒲将军带着三万援兵到了!那蒲将军在马上抱拳喊道:"微臣甲胄在身不便行礼,请陛下先走,末将断后!"
只见蒲将军横刀立马挡在路中央,正撞上汉将李毕、洛甲。三匹马搅作一团厮杀,战了二十回合,蒲将军突然暴喝一声,手起刀落把李毕劈下马背。洛甲吓得调头就跑,蒲将军眼疾手快,张弓搭箭"嗖"地把他射了个透心凉。汉军见主将阵亡,顿时乱作一团。
消息传到中军帐,韩信拍案叹道:"穷寇莫追乃兵家大忌,都怪我一时疏忽,折了两员大将!"当即下令收兵。蒲将军见汉军撤退也不敢深追,慢慢收拢部队到夹河与霸王会合。
安营扎寨后,蒲将军进帐禀报:"范亚父料到陛下轻敌,特派末将前来接应。临行再三叮嘱要提防韩信,末将不敢违命才没追击。"霸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叹道:"朕征战多年,何曾败得这般狼狈!要不是亚父派你救援,险些全军覆没啊!"
这时季布上前劝道:"此地不宜久留,咱们粮草不济,万一汉军再来可吃不消。"霸王只得收拾残兵退回彭城,一点竟折了二十万人马。他召来范增懊悔道:"悔不听亚父之言!如今该当如何?"
范增捋着胡子说:"老臣听说魏豹回平阳后,整天担心汉王记恨睢水之败。若能派人说动他反汉,韩信必去平叛。届时陛下可直取荥阳,定能大获全胜。"项伯闻言凑上前:"臣认识个叫许负的相士,与魏豹交情匪浅。此人说话,魏豹没有不听的。"
当下项伯修书一封,派心腹小校密送平阳。那许负正在家喝茶呢,听说楚使来访,看完信琢磨:"霸王势大,项伯又有恩于我..."便整了整衣冠往魏王府去。
魏豹听说许负来了,喜得直拍大腿:"我正想找他看相呢!"忙叫人请进来。许负装模作样让魏豹对着亮光坐好,盯着他脸看了半天——其实瞧见的是晦气缠面相。但想到项伯嘱托,便昧着良心说:"大王红光满面,百日之内必能成就大业,怕是要登上九五之位啊!"
魏豹听得心花怒放,又拉许负去给薄姬看相。许负见到王妃立刻跪倒:"娘娘贵不可言,来日必是母仪天下之相!"这下魏豹更飘了,赏了许负重金,转头就召周叔商议:"汉王辱我太甚,不如反了他!"
周叔急得直跺脚:"汉王深得民心,韩信用兵如神,咱们这点兵马不是送死吗?"魏豹却一甩袖子:"你懂什么?许先生都说我能当皇帝!"周叔还要再劝,魏豹已经瞪起眼:"再敢多嘴,莫非是汉王派来的奸细?"
周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双手抱拳高喊:"臣侍奉大王多年,今日这番话句句掏心窝子啊!"他额头抵着地面,声音发颤,"若大王不听劝,日后定会想起老臣这番话!"
魏豹猛地拍案而起,案上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。他指着殿外厉声喝道:"来人!把这老匹夫给我轰出去!"转身便披上战甲,雨水顺着檐角滴落,他望着阴沉天色长叹一声,当即点齐十万精兵。军师植长捧着兵符快步上前劝道:"使不得啊,将士们士气正低落......"话未说完就被魏豹挥手打断。
此时郦食其正在汉营帐中搓着手取暖。听闻魏豹反叛的消息,汉王刘邦拍腿大笑:"这草包也敢造反?"正说着呢,郦食其上前拱手:"我军刚与楚军恶战归来,请陛下先走一步容将士们休整。末将与魏豹有旧交,不如让我先去劝劝?"
刘邦眼睛一亮:"先生若能说动魏豹回头,那可是抵得上千军万马啊!"
平阳关外风雪交加。魏豹见老友来访,冷笑道:"故人这是来当说客?"郦食其抖落斗篷上的雪粒:"我今日只为十年交情而来。若听劝便听,不听便罢。"他凑近炭盆暖手,语重心长道:"脚踏两条船迟早要翻,朝秦暮楚必招祸患。楚军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,汉王待人宽厚......"
"够了!"魏豹猛地起身,佩剑撞得案几哐当作响,"汉王当众辱我,此仇不共戴天!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?"范增在帐外听得真切,懊悔地跺了跺脚。
郦食其回营复命时,刘邦正在沙盘前推演。听说魏豹派柏直为将,他嗤笑道:"乳臭未干的小子,怎敌得过我的韩信?"得知骑将是冯敬,又不屑道:"比灌婴差远了!"最后听说步将项它,更是放声大笑:"曹参能打他三个!"
当夜汉军安营扎寨后,韩信望着对岸魏军连营的灯火,轻轻摩挲着剑柄。河面浮冰相撞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许负说魏豹反汉
却说霸王诸将复要迎敌汉兵,钟离昧止之曰:“不可!韩信变计百出,楚兵新败,已挫锐气,若复迎敌,先自畏怯,兵法云:‘畏敌者亡。’况汉兵势重,徒丧兵马,恐无益也。”须臾,忽见喊声大作,金鼓震天,汉兵遍地而来,楚兵如何抵敌?早先奔走。霸王犹自立马,横枪截杀汉兵,忽然一箭射来,正中霸王掩心镜,霸王吃了一惊,拨转马急向东便走,随从将士,不上数百骑。背后汉王追赶,连络二百余里,霸王一昼未曾停止,天又落雨,甚是狼狈,忽见大林中,早有一枝兵马到来,为首是一员大将,乃蒲将军也。奉范亚父将令,领兵三万,前来接驾,马上大呼曰:“臣甲胄在身,不能行礼,请陛下先行,臣当汉兵。”蒲将军勒马横刀,当住汉兵,正遇大将李毕、洛甲,各举兵器来敌蒲将军,三匹马战一处。战二十回合,蒲将军奋怒一刀,斩李毕于马下,洛甲便逃走。蒲将军急拈弓取箭,一箭射死洛甲,乘势杀散众兵,后阵见楚救兵至,传报入中军,韩信曰:“穷寇勿追,兵家所忌。我一时见不到处,遂致损折二将,吾之过也?”传令且着汉兵暂住。
却说蒲将军见汉兵退后,不敢追赶,徐徐回转人马至夹河,赶上霸王,屯兵扎营毕,请霸王入中军坐定,蒲将军朝见奏曰:“范亚父因见陛下轻敌韩信,恐有不虞,随差臣领三万人马,从大路急来救应,幸遇陛下,臣仰仗威德,杀汉二将,汉兵已退。亚父临行,再三分付,韩信不比寻常,须当提备,臣以此不敢追赶。”霸王曰:“朕自数年经战,何止几百阵,未见今日败北如此!幸赖亚父遣汝救援,得免此难,不然,几败不可救矣!”季布曰:“请陛下回兵,此处恐汉追兵复至,我兵势弱力孤,粮饷不及,准与为敌也。”霸王起兵,急回彭城,陆续招巢败残人马,折兵二十万,召范增曰:“悔不听亚父之言,果有此败!今复如何?”增曰:“臣闻魏豹回平阳后,终日恐汉王记恨睢水之败,意欲纠合人马,复反汉归楚,陛下可差一舌辩之士,用数句言话,鼓动其心,必反汉矣,豹若反汉,韩信必统兵破魏。陛下可乘虚统大兵袭荥阳,邦无准备,决难支持,陛下可获全胜矣。”王曰:“此论甚妙。差何人说豹反汉?”有尚书令项伯近前奏曰:“臣与一相士许负相善,此人向在平阳,与魏豹最好,豹即有大小事,即着许负相看,魏豹无不听从。臣写一封书,差人与许负通知,令彼说豹,豹平日背向未定,若许负一言,豹即听从,此计如问?”增曰:“若得许负一言,魏豹决然反汉。”
项伯即时修书,差一的当小校,密藏书在身边,前往平阳,跟寻许负,许负在平阳甚有名,一问便知下处,小校到许负门首,询守门小童:“许公在家否?”童曰:“公在中堂闲坐。”小校曰:“有敌人来下书。”僮传入,公曰:“着进来!”小校持书上见,许负拆书,见书中言语,欲许负用言智赚魏豹反汉归楚,许负沉思霸王势重,又兼项伯平日情分,须当依从。当日往魏豹府前伺候。门吏报知魏豹,豹曰:”吾久欲许公一相,以决其志,不招自来,正合我意。”即召入与许负相见,礼毕,豹曰:“连日正要请先生。近日气色如何?”负暗思:“正中吾计也!”负曰:“大王若未曾用酒,方才好看气色。”豹曰:”自早起独坐,未归寝宫,神思清爽,正好先生一见。”许负请魏豹向明坐定,细看半晌,其间白气侵于天仓,滞气杂于中正,日月欠明。水土失位,满面通无可取。许负寻思:“若是实说,上违霸王之命,下负项伯之情。”遂将实意隐而不说,却对豹曰:“据大王贵相,红黄满面,喜气重重,百日之内,大王马到成功,大业立就,迁移吉地,应当九五,不但王爵之尊而已。”豹听说甚喜,曰:“若如先生之言,某当重报。”许负又曰:“臣望大王之后宫,旺气尤胜,”豹曰:“正欲先生后宫一看。”负曰:“愿往观之。”魏豹复邀许负到后宫,请薄后出中宫。许负一见,便拜伏在地曰:“娘娘贵不可言,他日当母仪天下,臣言不谬也。”豹暗喜:“我既大贵,而夫人安得不母仪天下者乎?”遂重赏许负去讫。
即召大夫周叔计议曰:“前日汉王用我为大将,不想兵败于睢水,被汉王面辱我一场,将帅印夺去,贬我闲往,今却复拜韩信为帅,一阵杀霸王雄兵二十余万,终日对诸将百般骂我,早晚前来害我,岂肯被他陷害?正好乘此时反汉归楚,大乱一场,急趋咸阳建都,与楚汉三分天下,尔以为何如?”叔曰:“不可!汉王宽仁大度,天下归心,又兼韩信用兵如神,虽霸王强勇,且不能及;况大王兵微将寡,势孤力弱,恐难与争锋。不若专意事汉,保守平阳,不失魏地,此亦人臣之极,大王又何他望耶?”豹曰:“天命有在,不拘强弱,许负之相,并无虚语,非尔所知也。”叔曰:“先言人事,次论天理。苟轻信相士妄谈之说,遽而兴兵,亡身丧家,在此一举。大王幸察之!”豹怒曰:“吾欲举兵,汝敢出此不利之言,必与汉有私,欲泄我机耶?”叔曰:“臣事大王日久,今日之言,乃忠言也,大王不听,他日当思臣言也!”豹遂叱退周叔,即整点人马十万,命植长为军师,柏直为大将,冯敬为骑将,项它为步将,把守平阳关,上表复降于楚。
汉王闻知魏豹反汉,笑曰:“匹夫虽反,无能力也!当即遣将调兵,诛此反贼为急,以绝后患。”郦食其曰:“大王人马破楚新回,尚未休息,今复举动,恐甲士疲劳,非恤军之道也,臣平日与豹有旧,愿往以正说之,如彼不从,大王以兵征之未晚也。”王曰:“如先生以言能使魏豹不反,乃万金之力,千城之功也。”郦生遂辞王,径赴平阳见豹,豹曰:“故人远来,欲为汉作说客耶?”郦生曰:“某来此非为汉谋,十年故旧之情,特来陈利害,如可从则从,如不可,任从大王为之,何必疑为说客也?”豹曰:”请先生言之。”郦生口:“心不可两持,事不可反覆,两持者多疑而取败,反覆者轻举而取辱,大王以前日降汉为是,则今日事楚为非也,若以今日事楚为是,则前日之降汉为非也。颠倒是非,反覆不定,必致取败,况今事势,不知者以楚为强;而能审察天下之安危者,必知楚当亡,而汉当兴也。汉宽而楚暴,汉智而楚愚,不待辨而自明矣,今大王归汉,诚为得计,乃复归于危亡之楚,是何颠倒反覆之不定耶?以某之鄙见,不若罢兵息争,专属于汉,汉成大业,王可永保富贵也。”豹曰:“汉王谩骂无礼,吾实耻之,既已动念,复难相见也,大丈夫当自创立,岂可碌碌屈于人下乎,使苏、张复生,此说不易也。”
郦生知豹不可说,遂辞回见汉王,备言魏豹不欲归汉,汉王问:“魏之主将谁也?”食其对曰:“柏直。”王曰:“是人口尚乳臭,安能与吾韩信,骑将谁也?”对曰:“冯敬,乃秦将冯无泽之子也。”王曰:“是人虽贤。亦不能当吾灌婴,步将谁也?”对曰:“项它。”王曰:“不能当吾曹参。吾无患矣。”于是韩信、灌婴、曹参,领十万精兵,由安邑临晋,趋西魏击豹。未知胜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