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轲这人啊,从小就仰慕孟子,连名字都改成了"轲"。年轻时当过和尚,在豫章高安县的南果园修行。后来迷上了道家学问,跑到庐山隐居去了。谁能想到,这个出家人最后竟考中了进士,文章写得那叫一个好,跟韩愈、柳宗元齐名呢!
张策的故事就曲折多了。他从小在寺庙长大,法号藏机,在京城内道场里可是有名的高僧。广明年间天下大乱,赵崇主持科举,张策觉得世道变了,想还俗参加考试。谁知赵崇当场就把他训斥了一顿。张策不死心,又去考博学宏辞科,偏巧赵崇当了吏部尚书,又把他刷下来了,还到处宣扬他的过错。后来张策投奔了梁太祖,在天祐年间进了翰林院。梁太祖特别器重他,让他参与机要。张策记恨赵崇,使劲儿在太祖面前说坏话,最后赵崇竟被冤杀了。
说起孟浩然,那可是襄阳有名的诗人。开元年间,王维特别欣赏他,尤其喜欢他那句"微云淡河汉,疏雨滴梧桐",每次念到都忍不住拍案叫绝。有一天,王维正在金銮殿值班,把孟浩然叫来讨论《诗经》。正说着话呢,皇上突然驾到,孟浩然慌得钻到床底下。王维不敢隐瞒,只好如实禀报。皇上笑着说:"朕早就听说过他。"当场召见。皇上问:"带诗来了吗?"孟浩然老实回答:"没带。"皇上就让他当场作诗。孟浩然拜了拜,念道:"不才明主弃,多病故人疏。"皇上听了脸色一变:"朕什么时候抛弃过人才?明明是你不求上进,怎么反倒怪起朕来了!"直接把他打发回终南山,一辈子都没让他当官。
贾岛这人更有意思。元和年间,元稹、白居易的诗风轻浅,他偏要反着来,走艰深冷僻的路子。整天琢磨诗句,走路吃饭都不停。有次骑着毛驴在长安大街上晃悠,秋风刮得正猛,黄叶满地。他忽然冒出一句"落叶满长安",想对下联却怎么也想不出来,不知不觉就冲撞了京兆尹刘栖楚,被关了一晚上。还有一次在定水精舍遇到唐武宗,他居然出言不逊。后来朝廷给他个长江县尉的小官,最后死在普州司仓参军任上。
温庭筠在开成年间名气很大,但为人不拘小节,写文章还要收钱,被读书人看不起。后来有人告他扰乱考场,被贬为随县县尉。中书舍人裴坦写诏书时犹豫半天,旁边老吏提醒他:"温进士跟望州长史是同级。"裴坦这才下笔,把他比作被贬长沙的贾谊。离京时文人们都来送行,只有纪唐夫的诗写得最好。
张祜在元和、长庆年间很受令狐楚赏识。令狐楚镇守天平时,亲自写推荐表,让张祜带着三百首诗去京城。谁知元稹在皇上面前说:"张祜写的都是雕虫小技,正经人都不屑做。"皇上点点头,张祜只好灰溜溜地回来,还写了首诗自嘲。
王璘更神,崔詹事推荐他时,先在使院考试。他要了十个书吏,每人发个砚台,自己摸着肚子来回踱步,口授文章。一篇三千字的《黄河赋》不到半天就写完,又作了二十首《鸟散余花落诗》。突然刮风下雨,把稿纸都弄脏了,他说:"不要了,拿新纸来!"一挥而就又是十几篇。还没到中午,已经写了七千多字。崔詹事对考官说:"万言不算考试,请他来喝酒吧。"后来路岩当权召见他,他摆架子说:"等见了皇上再说。"路岩大怒,直接废了万言科。
杨知至更惨,会昌五年王起推荐的五个人里,只有杨严被录取。他写了首自嘲诗,说自己是飞不上天的燕子和鸿雁。
张汶是会昌五年陈商主考时的状元,结果翰林院复审时把他和其他七个人都刷下来了。赵嘏写诗安慰他:"别跟春风诉苦啦,你这样的才学简直是神仙。"
裴垍的故事最有意思。他主持宏辞科考试时,崔枢落第。后来裴垍当了宰相,反而提拔崔枢当礼部侍郎,笑着说:"这是报答你啊!"
贾泳的父亲很有名望,但他本人放荡不羁。有次裴贽来访,他穿着军装随便作个揖说:"尚书大人是来放风筝的吧?"后来裴贽三次主考,两次把他刷下来。最后裴贽对门生说:"贾泳这么潦倒,我该以德报怨。"这才让他考中。
许昼和黄遘这对冤家更有意思。光化三年两人一起考试,黄遘造谣说许昼挨过板子。许昼脾气急,跑到吴融和独孤损两位大人那里辩解,当场脱衣服给他们看后背。两位大人吓得捂着脸跑进屋。结果那年两人都没考上。
苏拯闹的笑话更离谱。他跟同乡陈涤一起备考,去拜见考官苏璞时,让陈涤帮忙封信。陈涤糊涂写成了自己的名字,苏璞大怒。苏拯赶紧写信道歉,那叫一个狼狈。
吴子华听说这事,拍着大腿直乐:"这书啊,该写得再热闹些才好!"
文德年间,刘子长外放浙西做官,路过江西地界。那时候陆威侍郎还是个小小郎官,正好也住在这儿。有个叫褚载的进士,揣着两卷诗文去拜码头,谁知忙中出错,竟把给刘大人的文章递到了陆威手上。陆威翻开一看,好家伙,连着几个字都犯了他家祖上的名讳。这位侍郎大人当时就变了脸色,捧着卷子直发愣。
褚载这才发现闹了乌龙,慌得连连作揖。回头赶忙写了封长信赔罪,信里说得巧妙:"曹兴画画再好,也难免手抖画错;殷浩送礼太谨慎,反倒递了个空信封。"这话说得既认错又不失风骨。
再说李义山拜在令狐楚门下那些年。大中年间重阳节,赵公在宫里当值,义山去拜见吃了闭门羹。这书生也是个倔脾气,当场在人家屏风上题了首诗:"当年共饮菊花酒,白菊凌霜正风流。泉下故人音信绝,重阳独坐忆旧游。休学汉使种苜蓿,且随楚客咏江蓠。贵府门前车马盛,东阁重游已无由。"写完甩袖就走。
中和初年,张曙和崔昭纬一块儿在四川考科举。两人结伴去找算命先生看前程。那时候张曙仗着才名远播,人人都喊他"未来状元",崔昭纬自觉不如他。谁知算命先生压根没正眼瞧张曙,盯着崔昭纬就说:"这位郎君将来必定高中。"张曙当场脸就黑了。
算命先生又补了句:"您也能考中,不过得等崔相公当上宰相那会儿,才能去吏部过堂。"后来果然应验——张曙因家中丧事缺考,崔昭纬当年就中了状元。张曙气得写了首诗讽刺:"千里江山陪骥尾,五更风雨失龙鳞。昨夜浣花溪上雨,绿杨芳草属何人?"崔昭纬看见这诗,心里跟扎了根刺似的。
有天夜里喝酒,崔昭纬端着大海碗非要灌张曙。张曙推辞再三,崔昭纬借着酒劲说:"你只管喝!等我当了宰相,保你当状元!"张曙当场摔了酒杯就走,两人就此结下梁子。七年后崔昭纬真当上宰相,张曙果然在三榜之后才考中,还得到崔昭纬手底下过堂——你说这算命先生嘴怎么这么灵?
崔珏在大魏公幕府当差时,跟副手袁充侍中处不来。大魏公把两人都推荐给朝廷,崔珏得了校书郎的官职,正要坐船赴任。恰巧有个琴师来献艺,大魏公听得入迷,想给琴师扬名,特意派人骑马接崔珏回来品鉴。崔珏憋着满肚子火,当场写了首诗:"七根弦上冷清清,自古知音最难寻。唯有河南房次律,始终怜取董庭兰。"这诗明着夸琴师,暗里讽刺大魏公不识货,把大魏公气得直哆嗦。
张楚给达奚侍郎写的信那叫一个情真意切:"您这海量胸襟、凌云才干,满朝文武谁不佩服?当年当御史时明察秋毫,做郎官时修订典章,任中书舍人时起草诏书,升侍郎后选拔人才——真真是心如明镜,手执利剑。可您位高权重还不忘旧交,接到您的信,我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......"
信里絮絮叨叨回忆了六桩往事:当年在临淄共事,寒冬腊月赶考路上对诗,穷得叮当响时同喝一锅粥,郊外野炊送别,长安城里宴饮同游,最后说到如今同朝为官。字字句句都是三十年的交情,看得人鼻子发酸。
话说这世间情谊,最难得的是患难之交。让我给您细细道来这第八桩往事——那年科举放榜前夜,我和您家公子同住礼部侍郎安排的厢房,两张床榻挨得近,连翻身的动静都听得真切。那会儿您家公子年纪尚小,一手文章却已写得漂亮。您当时身为考官,为避嫌愣是没替自家孩子说半句好话。我这人最见不得明珠蒙尘,连夜去找主考官说情,硬是把您家公子从二甲提到了头榜。如今他青云直上做了京县县令,虽说为国举贤是本分,可这份识人之明,到底叫我脸上有光。
您说这人呐,单凭其中一桩情分就够说道了,何况咱们前前后后这么多渊源?今日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,不为表功,就想掏心窝子说句话——如今您位极人臣,想攀交情的能把门槛踏破;可当年您没发迹时,肯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人?锦上添花容易,患难见真情才难啊!
记得您执掌吏部时提拔我做京兆府属官,入主中书省又调我任尚书郎。那些年您连我写的只言片语都当宝贝,有人背后嚼舌根,您次次都替我辩白。后来是我自己懈怠,被贬到蛮荒之地当了个司马长史,接着又调任治中。七年间辗转闽越,瘴气侵体,原先就单薄的身子骨更垮了,两鬓斑白得不成样子。这般境遇,连路人都要摇头叹气,何况故交?
您知道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,缺的就是个引路人?管仲若没遇上鲍叔牙,陈平若无魏无知举荐,诸葛亮少了徐庶美言,祢衡缺了孔融帮衬——这些典故您比我熟。像我这样的朽木,更得靠您这样的伯乐拂拭啊!世人常说王阳做官,贡禹就弹冠相庆,我哪敢存这等心思?就怕有人从中作梗,把白布染成花斑——我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,可架不住三人成虎啊!
这三十年宦海浮沉,写文章我能立马成篇,断案子也敢快刀斩乱麻。十五任官职做下来,谁还没个把短处?可要说治理州郡,便是小地方也总得派个靠谱的人不是?如今同期的郎官旧友,自我贬官后已走了三十多位,连最知心的范宣城也......(茶盏突然一颤)咳,您瞧我,说着说着又跑题了。
近来常读佛经庄子,渐渐看淡了得失荣辱。那范冉卷着草席终得显贵,邓通坐拥铜山却饿死街头——祸福本就难料。我在邺城当差,官道上车马往来不绝,光是迎来送往就累得够呛。好在河内老家有片园子,五六千卷藏书,几个会吟诗的子侄。闲来观鱼下棋,北窗听风,东岭赏月,倒比在官场绞尽脑汁强得多。要是这回还不能辞官......(突然打住)罢了罢了,秋凉多保重。
另一头,有个叫任华的隐士正拄着竹杖往长安城赶。这老头曾在秘书省校书,如今把官帽扔得比云彩还高。他拦住严大夫的仪仗,三尺童子递上书信:"老夫此来不为功名——去年冬天您还夸我文章绝世,说要举荐我当太仆丞,怎么如今反倒冷淡了?"信纸簌簌响,"莫非是我才思退步,还是您变了心思?"最后笔锋一转,"现在年轻人都眼巴巴望着您呢!"
任华又给京兆尹杜中丞写了封信,墨迹淋漓:"您可知当年辟阳侯送朱建百金治丧,后来自己遭难全靠朱建周旋?结果淮南王起兵,朱建反倒受牵连——这知遇之恩,从来都是把双刃剑啊!"
您说这人呐,我可不是为了图名声,也不是来讨好谁。就是想看看您待人接物的态度,探探您的深浅。要是您端着架子,觉得自个儿身份贵重,连往日交情都不顾了,那您这人的分量,大伙儿可就都瞧明白了。要是您还念着旧情,不嫌弃我这寒酸样儿,那您的厚道,可真叫人佩服。您且听我一句——咱们读书人讲究成人之美,我虽是个粗人,也懂得这个理儿。今儿个给您开的这副药方,专治您那眼高于顶的毛病。您要是愿意听,先把身段放软和些,脸上带点儿笑,保管这病不请郎中也好了!
您瞅瞅当今天下,敢说真话的读书人不少,可都坏在太傲气、太较真。《易经》上说"谦谦君子",孔夫子讲"忠恕之道",您近来行事,怕是离这些道理远了。这可不是小事——潘安仁栽在孙秀手里,嵇康被钟会算计,古往今来多少祸事,都从待人接物这点儿小事上起的。您要是能对士人放下架子,待下属多些宽厚,这富贵才能长久啊!
(任华给庾中丞的信) 中丞大人啊,您在京城这些年,名声在外却独来独往。前些日子承蒙您看得起我的文章,待我如座上宾,谈笑风生。我原以为遇着知己了,这才冒昧相求。您当时说"东西不好弄,分您些便是",可这都十来天了,客舍门槛都快被我踏平了,连个回音都没有。大人呐,您如今位高权重,要是言而无信,叫天下人怎么看?
(任华辞别贾大夫的信) 大夫您可知道?当年信陵君给看门老头牵马,王生让廷尉系鞋带,这些事非但不丢人,反倒成全了他们的美名。我请您屈尊来寒舍坐坐,原是想帮您改改那恃才傲物的毛病。您倒好,觉得跟我这穷酸来往辱没了身份?殊不知我正要用这穷酸劲儿煞煞您的威风呢!平原君当年舍不得杀嘲笑瘸子的美人,结果门客散了大半。您今日连马都不肯停,他日谁还肯为您效死力?咱们就此别过罢!
(崔国辅致何都督的信) 都督大人明鉴:昨日听说您责怪我不懂礼数,真是惶恐。可这礼数二字,原不是谄媚讨好。古人守礼是为修身,如今守礼反遭轻贱。但君子宁可终身贫贱,也不弃礼求荣。《诗经》里说"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",正是说君子不改其志。您待我如寻常俗人,却不知萧何曹参不过刀笔吏,百里奚在虞国亡国、到秦国却成栋梁。屈原忠贞被逐,张仪狡诈得志——这世上怀才不遇的,又何止我崔国辅一人?
(朱湾告别湖州崔使君) 听说蓬莱仙山藏在云雾里,有心人还能找到。可贵人的府邸,没引荐就是进不去。我在您衙门前来回踱步三个月,看门的每次都问:"是公事还是私事?"要说公事,我确实没公文;要说私事,衙门哪能办私事呢?如今盘缠用尽,只能望着《甘棠》诗叹息而归。汉阴那位老丈要是听说这事,怕是要笑掉大牙——这世道啊,想讨口饭吃比登天还难!
话说这孔子老先生啊,他那张嘴从来不说错话,那双腿从来不走歪路。他说起话来温温和和的,可没人觉得他是在拍马屁;他讲起道理来直来直去的,可也没人觉得他是在揭短。
为啥呢?因为他这张嘴和这双腿啊,从来都是一条心。说出去的话就像种下去的种子,长出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德行。打从盘古开天地以来,还真没出过像孔圣人这样的人物!
倒是有些读书人啊,光会耍嘴皮子往上爬,这哪叫真本事?要说那些交情不能善始善终的,靠几句漂亮话记在书上的,这世上倒还真有那么几个。
反初及第
刘轲,慕孟轲为文,故以名焉。少为僧,止于豫章高安县南果园;复求黄老之术,隐于庐山;既而进士登第。文章与韩、柳齐名。
反初不第
张策,同文子也,自小従学浮图,法号藏机,粲名内道场为大德。广明庚子之乱,赵少师崇主文,策谓时事更变,求就贡籍,崇庭谴之;策不得已,复兴 博学宏辞,崇职受天官,复黜之,仍显扬其过。策后为梁太祖従事。天祐中,在翰林,太祖颇奇之,为谋府。策极力媒孽,崇竟罹冤酷。
无官受黜
襄阳诗人孟浩然,开元中颇为王右丞所知。句有“微云淡河汉,疏雨滴梧桐”者,右丞吟咏之,常击节不已。维待诏金銮殿,一旦,召之商较《风》、 《雅》,忽遇上幸维所,浩然错愕伏床 下,维不敢隐,因之奏闻。上欣然曰:“朕素闻其人。”因得诏见。上曰:“卿将得诗来耶!”浩然奏曰:“臣偶不赍所 业。”上即命吟。浩然奉诏,拜舞念诗曰:“此阙休上书,南山归卧庐;不才明主弃,多病故人疏。”上闻之怃然曰:“朕未曾弃人,自是卿不求进,奈何反有此 作!”因命放归南山。终身不仕。
贾岛、字阆仙。元和中,元白尚轻浅,岛独变格入僻,以矫浮艳;虽行坐寝食,吟味不辍。尝跨驴张盖,横截天衢,时秋风正厉,黄叶可帚。岛忽吟曰: “落叶满长安”,志重其冲口直致,求之一联,杳不可得,不知身之所従也。因之唐突大京兆刘栖楚,被系一夕而释之。又尝遇武宗皇帝于定水精舍,岛尤肆侮,上 讶之。他日有中旨令与一官,谪去乃受长江 县尉,稍迁普州司仓而卒。
开成中,温 庭筠才名籍甚;然罕拘细行,以文为货,识者鄙之。无何,执政间复有恶奏庭筠搅扰场屋,黜随州县尉。时中书舍人裴坦当制,忸泥含毫久 之。时有老吏在侧,因讯之升黜,对曰:“舍人合为责辞,何者入策进士,与望州长马一齐资。”坦释然,故有泽畔长沙之比。庭筠之任,文士诗人争为辞送,惟纪 唐夫得其尤。诗曰:“何事明时泣玉频,长安不见杏园春;凤皇诏下虽沾命,鹦鹉才高却累身!且饮绿醽销积恨,莫辞黄绶拂行尘;方城若比长沙远,犹隔千山与万 津。”
荐举不捷
张祜,元和、长庆中,深为令狐文公所知。公镇天平日,自草荐表,令以新旧格诗三百篇表进。献辞略曰:“凡制五言,苞含六义,近多放诞,靡有宗 师。前件人久在江湖,早工篇什,研机甚苦,搜象颇深,辈流所推,风格罕及。”云云。谨令录新旧格诗三百首,自光顺门进献,望请宣付中书门下。祜至京师,方 属元江 夏偃仰内庭,上因召问祜之辞藻上下,稹对曰:“张祜雕虫小巧,壮夫耻而不为者,或奖激之,恐变陛下风教。”上颔之,由是寂寞而归。祜以诗自悼,略 曰:“贺知章口徒劳说,孟浩然身更不疑。”
长沙日试万言王璘,辞学富赡,非积学所致。崔詹事廉问,特表荐之于朝。先是试之于使院,璘请书史十人,皆给砚,璘缜絺扪腹,往来口授,十吏笔不 停辍。首题《黄河赋》三千字,数刻而成;复为《鸟散余花落诗》二十首,援毫而就。时忽风雨暴至,数幅为回飚所卷,泥滓沾渍,不胜舒卷。璘曰:“勿取,但将 纸来!”复纵笔一挥,斯须复十余篇矣。时未亭午,已构七千余言。詹事传语试官曰:万言不在试限,请屈来饮酒。《黄河赋》复有僻字百余,请璘对众朗宣,旁若 无人。至京师时,路庶人方当钧轴,遣一介召之。璘意在沽激,曰:“请俟见帝。”岩闻之大怒,亟命奏废万言科。璘杖策而归,放旷于杯酒间,虽屠沽无间然矣。
已得复失
杨知至,会昌五年王仆射重奏五人:源重、杨和至、杨严、郑朴、窦缄,奉敕特放杨严,其余四人皆落。知至咸恩自吊诗曰:“由来梁燕与冥鸿,不合翩翾向碧空。寒谷谩随邹氏律,长天独遇宋都风。当时泣玉情虽异,他日衔环事亦同。二月春光 花澹荡,无因得醉杏园中。”
张汶,会昌五年陈商下状元及第,翰林覆落濆等八人,赵渭南贻濆诗曰:“莫向春风诉酒杯,谪仙真个是仙才。犹堪与世为祥瑞,曾到蓬山顶上来。”
以德报怨
裴垍举宏辞,崔枢考之落第。及垍为宰相,擢枢为礼部,笑谓枢曰:“聊以报德也。”
贾泳父翛有义声,泳落拓不拘细碎,常佐武臣倅晋州。昭宗幸蜀,三榜裴公,时为前主客员外,客游至郡,泳接之傲睨。公尝簪笏造泳,泳戎装一揖曰: “主公尚书邀放鹞子,勿怪如此!”倥偬而退,贽颇衔之。后公三主文柄,泳两举为公所黜;既而谓门人曰:“贾泳潦倒可哀,吾当报之以德。”遂放及第。
恶分疏
宋人许昼,闽人黄遘,遘尝宰滑州卫南,与昼声迹不疏。光化三年,二人俱近事,遘谤昼尝笞背矣。昼性卞急,时内翰吴融侍郎,西铨独孤损侍郎,皆尽知己,一旦昼造二君子自辨,因袒而视之。二公皆掩袂而入。昼、遘其年俱落。
光化中,苏拯与乡人陈涤同处。拯与考功苏郎中璞初叙宗党 ,璞故奉常涤之子也。拯既执贽,寻以启事温 卷,因请陈涤缄封,涤遂误书己名,璞得之大怒。拯闻之,苍黄复致书谢过。吴子华闻之曰:“此书应更欢也。”
文德中,刘子长出镇浙西,行次江 西;时陆威侍郎犹为郎吏,亦寓于此。进士褚载缄二轴投谒,误以子长之卷面贽于威;威览之,连有数字犯威家讳,威因拱而矍然。载错愕白以大误,寻以长笺致谢,略曰:“曹兴之图画虽精,终惭误笔;殷浩之兢持太过,翻达空函。”
怨怒戆直附
李义山师令狐文公。大中中,赵公在内廷,重阳日义山谒不见,因以一篇纪于屏风而去。诗曰“曾共山公把酒卮,霜天白菊正离披。十余泉下无消息,九日樽前有所思。莫学汉臣栽苜蓿。还同楚客咏江 蓠,郎君官贵施行马,东阁无因更重窥。”
张曙、崔昭纬,中和初西川同举,相与诣日者问命。时曙自恃才句籍然,人皆呼为“将来状元”,崔亦分居其下。无何,日者殊不顾曙,目崔曰:“将来 万全高第。”曙有愠色。日者曰:“郎君亦及第,然须待崔家郎君拜相,当于此时过堂。”既而曙果以惨恤不终场,昭纬其年首冠。曙以篇什刺之曰:“千里江 山陪 骥尾,五更风水失龙鳞。昨夜浣花溪上雨,缘杨芳草属何人?”崔甚不平。会夜饮,崔以巨觥饮张,张推辞再三,崔曰:“但吃,却待我作宰相与你取状头。”张拂 衣而去,因之大不叶。后七年,崔自内廷大拜,张后于三榜裴公下及第,果于崔公下过堂。
崔珏佐大魏公幕,与副车袁充常侍不叶,公俱荐之于朝。崔拜芸阁雠校,纵舟江 浒。会有客以丝桐诣公,公善之,而欲振其名;命以乘马迎珏,共赏绝艺。珏应召而至,公众容为客请一篇,珏方怀怫郁。因此发泄所蓄。诗曰:“七条弦上五音寒,此艺知音自古难,惟有河南房次律,始终留得董亭兰。”公大惭恚。
张楚《与达奚侍郎书》:“公横海殊量,干霄伟材,郁为能贤,特负公望,雄笔丽藻,独步当时,峻节清心,高迈流俗。其为御史也,则察视臧否,纠遏 奸邪。其任郎官也,则弥纶旧章,发挥清议。其拜舍人也,则专掌纶綍。翱翔掖垣。其迁侍郎也,则综核才名,规模礼物。良由心照明镜,手掘纯钩,龙门少登,鹏 翼孤运;犹且廉能下士,贵不易交 。顷辱音书,恍若会面,眷顾之重,宿昔不渝;执玩徘徊,缄藏反复,《伐木》之诗重作,《采葵》之咏再兴,何慰如之!幸甚, 幸甚!仆诚鄙陋,素乏异能,直守愚忠,每存然诺。背憎噂沓,少小不为;蘧除戚施,平生所耻。故得従游君子,厕迹周行,欢会之间,常多企慕;聊因翰墨,辄写 刍荛。公往在临淄,请仆为曹掾,喜奉颜色,得接徽猷。美景良辰,必然邀赏;斗酒脔肉,何曾暂忘!分若芝兰,坚逾胶漆。时范、穆二子,俱在属城,仆滥同人, 见称四友。尝因醉后,遂论晚慕官资,众识许公荣阳,勃然不顾,公诚相期于下郡,咸及为荣,志气之间,悬殊久矣。今范郎中永逝,穆司直寻殂,惟仆尚存,得观 荣贵。此畴昔之情一也。寻应制举,同赴洛阳,时是春寒,正值雨雪,俱乘款段,莫不艰辛;朝则齐镳,夜还连榻,行迈靡靡,中心摇摇;及次新乡,同为口号。公 先曰:‘太行松雪,映出青天。’仆答曰:‘洪水烟波,半含春色 。’向将百对,尽在一时,发则须酬,迟便有罚,并无所屈,斯可为欢。此畴昔之情二也。初到都 下,同止客坊,早已酸寒,复加屯踬。属公家竖逃逸,窃藏无遗;赖仆侨装未空,同爨斯在。殆过时月,以尽有无,巷虽如穷,坐客常满;还复嘲谑,颇展欢娱。公 咏仆以衣袖障尘,仆咏公以浆粥和酒;复有憨妪,提携破筐,频来帚除,共为笑弄。此畴昔之情三也。公授郑县,归迎板舆;仆已罢官,时为贫士。于焉贯酒,犹出 荒郊,候得轩车,便成野酌。留连数日,款曲襟怀;旋怆分离,远行追送,他乡旅寓,掺袂凄然;虽限山川,常怀梦想。此畴昔之情四也。公在畿甸,仆尉长安,多 陪府庭,是称联吏,数游魏十四华馆,频诣武七芳筵。婉娈心期,绸缪宴语,应接无暇,取与非他。车公若无悒然不乐,黄生未见鄙吝偏形。此畴昔之情五也。公迁 侍御,仆忝起居,执法记言,连行供奉,举目相见,为欢益深。焕烂玉除之前,馥郁香炉之下;仰戴空极,尽睹朝仪;若在钧天,如临元圃。此畴昔之情六也。仆转 郎署,先在祠曹,公自台端,俯临礼部,昔称同舍,今则同厅。退朝每得陪行,就食寻常接坐;攀由鸿鹄,倚是蒹葭。咫尺余光,环回末职,官连两载,事等一家。 此畴昔之情七也。复考进士文策,同就侍郎厅房,信宿重阙,差池接席,掎摭之务,仰止弥高。于时贤郎幼年辞翰,公以本司恐谤,不议祁奚。仆闻善必惊,是敬王 粲;骤请座主,超升甲科,今果飞腾,已迁京县。虽云报国,亦忝知人。此畴昔之情八也。凡人有一于此,犹有可论,况仆周旋若斯,足成深契。所以具申前好,用 呈寸心;非欲称扬,故为繁冗。今公全德之际,愿交 者多,昔公未达之前,欲相知者少。于多甚易,在少诚难;则公居甚易之时,下走处诚难之日,本以义分相许, 明非势利相趋,早为相国所知,累迁官守。其在铨管也,用仆为京兆掾。其在台衡也,用仆为尚书郎。只字片言,曾蒙激赏;连谗被谤,备与辨明;察于危难之情, 知在明教之地。后缘疏惰,自取播迁;顾三省而多惭,甘一黜而何赎!历司马长史,再佐任治中;万里山川,七周星岁;従闽适越,染瘴缠疴;比先支离,更加枯 槁;尽作颁鬓,难为壮心;常情尚有咨嗟,故旧能无叹息!非辞坎壈,但愧揶揄。遍观昔人沈沦,多因推荐,其有超然却贵,自达十不二三。以管仲之贤,须逢鲍 叔;以陈平之智,须遇无知;以诸葛之才,见称徐庶;以祢衡之俊,见藉孔融:如此之流,不可称数。其于樗散,必待吹嘘,如公顾眄生光,剪拂增价,岂忘朽株之 事,而轻连茹之辞乎!即有言而莫従,未有不言而自致。世称王阳在位,贡禹弹冠,彼亦何哉非敢望也!复恐傍人疏间,贝锦成章,仆既无负于他人,人岂有嫌于仆 愚之窃料,当谓不然;彼欲加诸,复难重尔!尝试大抵如之,或在苍黄,或于疑似,都由听授不至分明,便起猜嫌,俄成亹隙。廉蔺独能生觉,萧、朱杳不深知;备 出时谈,可为殷鉴。且今之従政,必也择人,若非文儒,只应吏道。仆于藻翰,留意则下笔成章;仆于干蛊,专精则操刀必割;历官一十五任,入事三十余年。夫琢 玉为器者,尚掩微瑕;僝木为轮者,犹藏小节;仆纵有短,身还有长。至如高班要津,听望已久;小郡偏州,常才为之。嗟乎,不与其间,益用惆怅!要欲知其某郡 太守,以示子孙;未知生涯几何,竟当遂否天不可问,人欲奚为!然则同时郎官及余亲故,自仆贬黜之后,亡者三十余人,皆负声华,岂无知己,不与年寿!相次殁 于泉扃。有若范宣城等,就中深密,最与追従,亦思题篇,匪期即夕,索然皆尽,非恸而谁!不奈吾侪多従鬼录,独求荣进,实愧无厌,向前借誉,于公是谬。自顷 探释氏苦空之说,览庄生齐物之言,宠 辱何殊,喜愠无别。希求速进者,未必以前有;永甘弃废者,未必以后无。倚伏难知,吉凶何定!朝荣暮落,始富终贫。范卷 箦而后荣,邓 赐钱而饿死;当黥而贵,折臂犹亨;翻覆何定!波澜飘飘,风雨任运推转,何必越性干祈,但以邺城最当官路。使命来往,宾客纵横,马少憩鞍,人当 倒屣;俸禄供币,盖不足云,筋力渐衰,故难堪也。傥少乖阻,即起憾辞,诚兼济之义存,若屡空而理在;加以物务牵率,形役徒劳;幸有田园在于河内,控带泉 石,交 映林亭,密尔太行,尤丰药物;素书数千卷,足览古今;子侄五六人,薄闲诗赋。兼令佐酒,何处生愁更引围棋,别成招隐。风来北牖,月出东岑;往往观 鱼,时时梦蝶;惟开一径,懒问四邻;潘岳于是闲栖,梁疏由其罢叹,行将谢病,自此归耕。倘不遂微诚,明神是殛!远陈本末之事,庶体行藏之心。秋中渐凉,惟 纳休谧!出处方异,会合无期,愿以加餐,匪惟长忆。不具。张楚白。”
任华戆《直上严大夫笺》:“逸人姓任名华,是曾作芸省校书郎者,辄敢长揖,俄三尺之童,奉笺于御史大夫严公麾下:仆隐居岩壑,积有岁年,销宦情 于浮云,掷世事于流水。今者辍鱼钓,诣旌麾,非求荣、非求利。昨迁拜中宪,台阁生风,甚善,甚善!华窃有所怪,请试言之。何者华自去冬拜谒,偏承眷顾,幸 辱以文章见许,以补衮相期,众君子闻之当仁矣。华请陪李太仆诣阙庭,公乃谓太仆曰:‘任子文辞,可以卓绝,负冤已久,何不奏与太仆丞’华也不才,皆非所 望;然公之相待,何前紧而后慢若是耶岂华才减于前日,而公之恩遇薄于兹辰。退思伏念,良增叹惋耳!况华尝以三数赋笔奉呈于公。展手札云:‘足下文格由来高 妙,今所寄者尤更新奇。’公言之次,敢忘推荐,朝廷方以振举遗滞为务,在中丞今日,得非公言之次乎当公言之次,曾不闻以片言见及公其意者,岂欲弃前日之信 乎华本野人,尝思渔钓,寻常杖策,归乎旧山,非有机心,致斯扣击但以今之后进,咸属望于公,公其留意焉!不然,后进何望矣!任华顿首。”
华《与京尹杜中丞书》:“中丞阁下:仆常以为受人恩不易。何以言之昔辟阳侯欲与朱建相知,建不与相见;无何,建母丧家贫,假借服具,而辟阳侯乃 奉百金往税焉。及辟阳侯遭谗而竟获免者,建之力也。其后淮南王以诸吕之故诛辟阳侯,而建以曾往来,亦受其祸。是知相知之道,乃是祸福存立之门,固不易耳。 仆非求名,非求媚,是将观公俯仰,窥以浅深,何也公若带骄贵之色,移夙昔之眷,自谓威足陵物,不能礼接于人,则公之浅深,于是见矣。公若务于招延,不隔卑 贱,念半面之曩日,回青眼于片时;则公之厚德,未易量也。惟执事少留意焉!且君子成人 之美,仆忝士君子之末,岂不敢成公之美事乎!是将投公药石之言,疗公 膏肓之疾,未知雅意欲闻之乎必欲闻之,则当先之以卑辞,中之以喜色,则膏肓之疾,不劳扁鹊而自愈矣。公其喜听之!何者当今天下,有讥谏之士,咸皆不减于先 侍郎矣。然失在于倨,阙在于怒,且《易》曰:‘谦谦君子,卑以自牧。’复语曰:‘君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’公之顷者,似不务此道,非恐乖于君子,亦应招怒 于时人;祸患之机,怨雠之府,岂在利剑相击,拔戟相撞;其亦在于辞色相干,拜揖失节。则潘安仁以孙秀获罪,嵇叔夜为钟会所图,古来此类,盖非一也。公所明 知之,又安可不以为深诫乎必能遇士则诫于倨,抚下则宏以恕,是可以长守富贵,而无忧危,公成人 之美在此而已矣。念之哉!任华一野客耳,用华言亦惟命,不用 华言亦惟命,明日当拂衣而去矣,不知其他。”
华《与庾中丞书》:“中丞阁下:公久在西掖,声华满路,一到京辇,尝以孤介自处,终不能结金张之援,过卫霍之庐;苟或见招,辄以辞避;所以然 者,以朱建自试。一昨不意执事猥以文章见知,特于名公大臣,曲垂翦拂,由是以公为知己矣。亦尝造诣门馆,公相待甚厚,谈笑怡如;仆由是益知公懿德宏远,必 能永保贞吉,而与人有终始之分。不然,何乃前日辄不自料而有祈丐于公哉若道不合,虽以王侯之贵,亲御车相迎,或以千金为寿,仆终不顾;况肯策款段、崎岖傍 人门庭,开强言乎!矧仆所求不多,公乃曰:‘亦不易致,即当分减。’然必若易致,则已自致矣,安能烦于公且凡有济物之心,必能辍于己,方可以成济之道。公 乃曰分减,岂辍己之义哉况自蒙见许,已过旬日,客舍倾听,寂寥无声,公岂事繁遗忘耶当不至遗忘。以为闲事耶今明公位高望重,又居四方之地,若轻于信而薄于 义,则四方无所取。惟公留意耳!任华顿首。”
华《告辞京尹贾大夫书》:“大夫阁下:昔侯嬴邀信陵君车骑过屠门,而信陵为之执绥,此岂辱公子耶乃所以成公子名耳!王生命廷尉结袜,廷尉俯偻従 命无难色,此岂辱廷尉乎亦以成廷尉之名耳!仆所邀明公枉车过陋巷者,岂徒欲成君子之名而已哉窃见天下有识之士,品藻当世人物,或以君子之才望,美则美也, 犹有所阙焉;其所阙者在于恃才傲物耳。仆感君国士之遇,故以国士报君;其所以报者,欲浇君恃才傲物之过,而补君之阙。宜其允迪忠告,惠然来思;而乃踌躇数 日不我顾,意者,耻従卖醪博徒游者乎观君似欲以富贵骄仆,乃不知仆欲以贫贱骄君,君何见之晚耶!抑又闻昔有躄者,耻为平原君家美人所笑,乃诣平原君,请笑 者头,平原君虽许之,终所不忍。居无何,宾客别去过半,君怪之,有一客对曰:‘以君不杀笑躄者,谓君为爱色而贱士。’平原君大惊悔过,即日斩美人头,造躄 门者谢焉。宾客由是复来。今君犹惜马蹄不顾我,况有请美人头者,岂复得哉!仆亦恐君之门客于是乎解体,仆即解体者也。请従此辞。任华顿首。”
崔国辅《上何都督履光书》:“崔国辅谨上书于都督何公节下:昨有自府庭而退者,云君公垂责以为怠于奉上之礼,死罪,死罪!窃闻礼不妄说人,为近 佞媚也;不好狎,自全仁义也。故教训正俗,非礼不备;君臣上下,非礼勿定;宦学事师,非礼勿亲。所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,修身践言合道以成礼。今人无 礼,多涉于佞媚,不全于仁义;故以难进而易退,孜孜善行者为失礼,悲夫!古人有礼者则贵,今之有礼者则贱;虽然,君子终身不弃礼为苟容。《诗云》:‘风雨 如晦,鸡鸣不已。’言善人不拘俗也。国辅常见君公有谋赞之能,明恤之量,敢以大雅之道,而事君公,殊不知君公凡徒见待。君公闻叔向乎闻张良乎夫叔向者不能 言,退然不胜衣,为晋国之望;张良妇人也,而懦次之华,宜君公不礼。萧、曹为刀笔吏,碌碌无奇节;百里奚在虞而虞亡,在秦而秦霸;屈原之忠贞逐于楚,张仪 之利口鞭于梁;皆士之屯蒙,莫能自异。仆今日复何言哉!”
朱湾《别湖州崔使君书》:“湾闻蓬莱之山,藏杳冥之中行可到。贵人之门,无媒而通不可到;骊龙之珠,潜于瀇滉之中或可识;贵人之颜,无因而前不 可识。某自假道路问津主人,一身孤云,两度圆月;凡载请执事,三趋戟门。门人谓某曰:‘子私来耶公来耶’若言公,小子实非公;若言私,公庭无私,不得入。 以兹交 战彷徨于今,信知庭之与堂,不啻千里;况寄食漂母,夜眠渔舟;门如龙而难登,食如玉而难得。得如玉之粟,登如龙之门,如龙之门转深,如玉之粟转贵; 实无机心,翻成机事。汉阴丈人闻之,岂不大笑!属谿上风便,囊中金贫,望《甘棠》而叹,自引分而退。”
论曰:夫子口无择言,身无择行。言之逊,人不以为谄;言之危,人不以为讦。盖言与行契,行由言立;故生人以来,未有如丘之圣者!儒有用言干进,几乎!若乃交 道匪终,得言纪之者,时则有其人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