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甫在长安街头踉跄而行,白发被秋风吹得凌乱。他摸着松动的牙齿苦笑:"想当年在蓬莱宫献上三篇大赋,满朝学士围得像城墙似的看我挥毫。如今倒好,成了路边讨饭的老头子。"几个年轻官员迎面走来,当面拱手问安,转身就掩嘴窃笑。老诗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头:"这世道啊,何必争个你高我低?"
这位老书生曾对韦济大人掏心窝子:"您瞧瞧,穿绸缎的公子哥饿不着,读书人反倒误终身。"他掰着手指细数当年:"我年轻时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助。李邕抢着结识,王翰争着做邻居。原想着辅佐君王成尧舜,谁料骑驴三十年,整天追着权贵的马车吃剩饭。"说着说着突然挺直腰杆:"可我这心里头还烧着火呢,就像白鸥终要飞向万里波涛!"
崔家三兄弟在私宴上喝得满脸通红。崔湜把酒杯往案几上一顿:"咱们崔家子弟做官,哪回不是头名?大丈夫就该占住要职!"他弟弟崔涤跟着拍桌子:"就是!岂能像缩头乌龟任人摆布?"结果这几位拼命往上爬的,最后都没落得好下场。
吏部门口吵得像集市。薛据昂着脑袋要当万年县录事,一群小吏围着宰相哭诉:"进士老爷来抢咱们的饭碗,叫我们这些流外官怎么活?"宰相被吵得头疼,只好把薛据打发走。
郑仁表提着笔杆子得意洋洋:"好文章就是开路斧,咱山东世族的门第比天高!"那边张曙喝得醉醺醺,拍着杜荀鹤肩膀:"杜老兄可风光啦!"杜荀鹤眨眨眼:"风光啥?"张曙喷着酒气:"能跟我张五十郎同榜啊!"杜荀鹤笑着怼回去:"天下人只认得杜荀鹤,谁知道你张五十郎是哪根葱?"
卢延让捧着诗卷去拜见考官,里头有句"写文章容易,不过是之乎者也"。考官吴子华看得笑骂:"这哪是来考试,分明是上门骂街来了!"薛保逊扛着巨幅卷轴招摇过市,得意地自称"金刚杵"。考官们见到他的卷子就头疼:"这家伙的卷子,抵得上别人十倍厚!"
礼部南院贴着告示"每人交卷不超过三轴",刘子振偏扛来四十轴卷子。元结在《中兴颂》序言里写道:"安禄山造反那年,天子逃到蜀地,新皇在灵武即位......"他摸着石碑感叹:"这等丰功伟业,除了我这样的老笔杆子,谁配来刻写?"
卢肇初到长安,有人问他籍贯。听说来自袁州,对方撇嘴:"袁州也能出举人?"卢肇不慌不忙:"就像沅江产龟,九肋的确实稀少啊。"王适参加贤良方正科考试,韩愈后来给他写墓志:"皇上刚即位招贤,他笑着说'这不正是我的机会吗',结果因为说话太直被刷下来。"
薛能在诗集后记里发牢骚:"这世道浑浊得像泥塘,后生们尽学些歪门邪道!"王贞白给郑谷寄诗时特意嘱咐:"五百首新诗只给您看,可别让俗人瞧见。这些字句就像火鼠布冰蚕丝,非得天上仙人的巧手才配裁剪。"
曹州有个叫袁参的布衣书生,恭恭敬敬给当朝宰相姚崇写了封信。他开门见山就说:"我袁参今天要毛遂自荐,想一辈子跟着您做事,您看行不行?"
他掰着手指头给姚崇算账:"要是我跟了您,能给您带来五大好处。第一桩,要是您官运亨通,我就替您遮短扬长,让天下人都说您的好话;第二桩,要是您遭了飞来横祸,我就豁出这条命,提着剑给您喊冤;第三桩,要是有人诬告您,我就到金銮殿上据理力争;第四桩,要是有人跟您结仇,我先去骂他个狗血淋头,骂不过就跟他拼命;第五桩,等您百年之后,您家里要是揭不开锅,我袁参宁可自己饿肚子,也要养活您的子孙。"
说着说着,这书生眼圈就红了:"我知道您肯定纳闷,这素不相识的人怎么突然要投靠我?实话说吧,我今年四十多了,在外漂泊多年,钱花光了,皮袄穿破了,牙齿都松动了,可功名还没着落。家里老母亲日日盼着我出息,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。想来想去,满朝文武就数您最值得托付。"
他忽然挺直腰板:"您别看我如今落魄,可绝不是庸才!要是您看得起我,我这条命就是您的。要是您不信,我敢对天发誓——要是我袁参有半句虚言,叫天打雷劈!"
信尾还讲了个卖冰人的故事:"从前有个卖冰的,大热天非要卖高价,结果客人走了,冰也化了。现在您位极人臣,正是招贤纳士的好时候,可别学那卖冰的错失良机啊!"
另一头,江淮道上,顾云正攥着高逢休给的推荐信赶路。半道忍不住拆开一看,里头压根没提他,倒写着:"羊昭业那帮人,想用臭脚丫子踩先帝的龙尾道!"气得他直跺脚。
再说到诗仙李白,有回在饭颗坡遇见杜甫,见他大中午戴着斗笠,瘦得跟竹竿似的,就打趣道:"老杜啊老杜,怎么瘦成这样?莫非是写诗累的?"
考场里更是趣事多。郑光业兄弟有个大皮箱,专收考生们的打油诗,取名《苦海》。夜里同考场的人来借地方,先要水后讨茶,郑光业都笑着答应。等放榜那天,那人来道谢说:"当初有眼不识泰山,如今可要抱紧状元公的大腿喽!"
还有贾岛这个考场老油条,每回考试都挨个求人:"给个对子呗!给个对子呗!"薛昭纬更绝,大年初一在朝堂上拿同僚名字作对子:"左边太阳右边月,天子旌旗飘;上头李系下王荛,小人排排站。"逗得满朝文武笑弯腰。
最逗的是那年朝廷规定考生只能骑驴,有人就写诗嘲笑大个子郑昌图:"今年圣旨让骑驴,可愁坏了郑大个——别人骑驴晃悠悠,他这长腿往哪搁?"
要我说啊,这世上的人,有的像袁参这样急着找靠山,有的像李白那样爱开玩笑,还有的像薛昭纬似的专耍嘴皮子。可老祖宗说得好:"见着仁义的事,连老师都不用让。"要是走正道,学圣贤也没错;要是走歪路,连小孩子都要笑话你。这些个轻狂书生啊,终究是德行有亏。做人呐,还是得踏踏实实的!
咸通年间,郑愚从礼部侍郎调任南海节度使。那会儿崔魏公正在荆南坐镇,郑愚穿着件锦绣短袄,袖子卷得老高就去拜见。崔魏公一见这打扮,眼睛都直了。
夜里宴席上换衣裳时,宾客们凑在一块儿嘀咕:"这身打扮怕是不合规矩吧?"谁知郑愚转头又换了件大红锦缎衣裳,比先前更显富贵气派,满座宾客都看傻了眼。
再说那王璘考日试万言科的时候,崔詹事在湖南当观察使,送了他几匹夹缬布料。第二天王璘就穿着用这布料做的中单长衫来拜见,崔詹事惊得手里的茶盏差点摔了。
酒桌上闹出的笑话可不少。崔橹有回喝高了得罪虔州的陆肱郎中,酒醒后写诗赔罪:"醉时东倒西歪醒时羞,都是这酒虫作祟不由人。最恼这双穷酸眼,连累我看花都抬不起头。"
宋人卫元规更绝,酒后冲撞了宋州丁仆射,写信认错说:"从今往后要把酒星关进天牢,把醉眼扔进焚书坑。"这话后来都成了典故。
杜甫在蜀地时更离谱,有回喝醉了直接闯进严武卧室,瞪着眼睛问:"你是不是严挺之的儿子?"把严武气得脸色铁青。老杜又补了句:"我可是杜审言的儿子!"这才让气氛缓和些。
韩衮这人最是耿直,咸通七年中了状元,偏生爱喝酒。谢恩宴上主考官赵公夸欧阳琳有才学,韩衮斜着眼说:"大人何必总夸这个复姓汉人!"把满座宾客都惊得停了筷子。后来杏园宴请,蒋相国来看儿子,韩衮又嚷嚷:"令郎在这儿坐着,您这当爹的来凑什么热闹?"气得相国扭头就走。
史苌给李中丞写的请罪书那叫一个凄惨:"祸事要来时,连鬼都拦不住啊!我在您府上十三年,喝酒吟诗从没出过差错。谁知这回几杯下肚,竟像被鬼附身似的..."
元稹在浙东时,手下有个薛书记喝醉了耍酒疯,扔酒壶砸伤了他侄子。酒醒后写了十首《离诗》赔罪,说什么"犬离主""笔离毫",连镜子离开梳妆台都写上了,字字血泪。元稹看了也作诗怀念:"年年酒杯依旧满,处处花开不见君。"可到底没再让他回来。
要我说啊,这些人都爱在穿着打扮上标新立异,可要是名不副实,再好的衣裳也是祸根。至于贪杯误事,连圣人都说该戒,就算有王佐之才,坏了名声可怎么补?
自负
杜甫《莫相疑行》:“男儿生无所成头皓白,牙齿欲落真可惜,忆献三赋蓬莱宫,自怪一日声辉赫。集贤学士如堵墙,观我落笔中书堂,往时文彩动人主,今日饥寒趋路旁。晚将末节契年少,当面输心背面笑。寄谢悠悠世上儿:莫争好恶莫相疑!”
甫《献韦右丞》:“纨绔不饿死,儒冠多误身。丈人试静听,贱子请具陈:甫昔少年日,早充观国宾。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;赋料扬雄敌,诗将子建 亲。李邕求识面,王翰愿卜邻。自谓颇挺生,立登要路津,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化淳。此意竟萧索,行歌非隐沦,骑驴三十年,旅食京华春。朝叩富儿门,暮随肥马 尘;残杯与冷炙,到处潜悲幸。主上顷见徵征欻然欲求伸,青冥却垂翅,蹭蹬无纵鳞。甚愧丈人厚,甚知丈人真;每于百僚上,猥诵佳句新。窃效贡公喜,难甘原宪 贫;焉能心怏怏,只是走踆踆。今欲东入洛,即将西去秦;尚怜终南山,回望清渭滨。常拟报一餐,况怀辞大臣,白鸥波浩荡,万里谁能驯。”
崔仁师之孙崔湜并涤,及従兄莅,并有文翰,列居清要;每私宴之际,自比王谢之家。谓人曰:“吾之门人及出身历官,未尝不为第一,丈夫当先据要路以制人,岂能默默受制于人!”故进取不已,而不以令终。
开元中,薛据自恃才名,于吏部参选,请受万年录事。流外官共见宰执诉云:“赤录事是某等清要官,今补进士欲夺,则等色人无措手足矣!”遂罢。
郑起居《仁表诗》曰:“文章世上争开路,阀阅山东拄破天。”
张曙拾遗与杜荀鹤同年。尝醉中谑荀鹤曰:“杜十五公大荣!”荀鹤曰:“何荣?”曙曰:“与张五十郎同年,争不荣”荀鹤应声答曰:“是公荣,小子争得荣”曙笑曰:“何也?”荀鹤曰:“天下只知有杜荀鹤,阿没处知有张五十郎!”
卢延让业癖涩诗,吴翰林虽以赋卷擢第,然八面受敌,深知延让之能。延让始投贽,卷中有说诗一篇,断句云:“因知文赋易,为下者之乎。”子华笑曰:“上门恶骂来!”
薛保逊好行巨编,自号“金刚杵”。太和中,贡士不下千余人,公卿之门,卷轴填委,率为阍媪脂烛之费,因之平易者曰:“若薛保逊卷,即所得倍于常也。”
刘允章侍郎主文年,榜南院曰:“进士纳卷,不得过三轴。”刘子振闻之,故纳四十轴。
元次山中《兴颂序》云:“天宝十四年,安禄山陷洛阳;明年犯长安,天子幸蜀,太子即位于灵武。明年皇帝移军凤翔,其年复两京,上皇还京师。夫立圣德大业者,必有歌颂;若今歌颂圣德,刻诸金石,非老于文学,其谁宜为“
卢肇初举,先达或问所来肇曰:“某袁民也。”或曰:“袁州出举人耶!”肇曰:“袁州出举人,亦由沅江 出龟甲,九肋者盖稀矣。”
王适侍御,元和初,举贤良方正、直言极谏科,太直见黜。故韩文公志适墓云:“上初即位,以四科慕天下士,君笑曰:‘此非吾时耶!’即提所作书缘路歌趋直言试,既至,对语惊众,不中第,益久困矣。”
薛能尚书《题集后》曰:“时源何代失澄清处处狂波污后生!常感道孤吟有泪,却缘风坏语无情。难甘恶少欺韩信,枉被诸侯杀祢衡;纵有缑山也无益,四方联络尽蛙声。”
王贞白《寄郑谷郎中》曰:“五百首新诗,缄封寄去时,只凭夫子鉴,不要俗人知!火鼠重烧布,冰蚕乍吐丝,直须天上手,裁作领巾披。”
袁参《上中书姚令公元崇书》:“曹州布衣袁参顿首谨上梁公阁下,参将自托于君,长为君用,欲之乎且参之托君,何以利君也若使君常怀相印,不失通 侯,寿客满堂,黄金横带;则参请以车轨所至,马首所及,而掩君之短,称君之长,使天下之人,不能议君矣。若使君当不测之时,遘不测之祸,身従吏讯,妻子满 狱;则参请以翳翳之身,渺渺之命,伏死一剑,以白君冤,使酷杀之刑,不能陷君矣。若使君因缘谤书,不得见察,卒至免逐,为天下笑;则参以一寸之节,三寸之 舌,抗义犯颜,解于阙庭,使逐臣之名,不能污君矣。君有盛忿之隙,睚眦之怨,朝廷之士,议欲侵君;则参请以直辞先挫其口,不尔,则更以眦血次污其衣,见陵 之羞,不能丑君矣。若使君事至不可知,千秋万岁后,而君门阑卒有饥寒之虞;则参请解参之裘,推参之哺,勉勉不怠,终身奉之,使子孙之忧,不能累君矣。此五 者,参之所以利君而自托也。君其可乎夫人不易知,知人不易;参于君非有食客之旧,门生之恩,今便欲自托于君,长为君用,得无不知参意而疑参妄乎然妄心实亦 有之,何也参行年已半春秋,客复数载,黄金尽,乌裘弊,唇齿落,不得成名;而亲之在堂,终莫有慰,日暮途远,不知所为;然独念非君无足依者,故今敢以五利 求市于君,冀君一顾见诚,使得慰亲恐惧。参闻言为必听者出,义为知己者行;丈夫雄心,能无感激况今以亲亲之故,而祈德于君,使君欢然卒不见拒,尔后即参尚 何面目遂得默然而已哉!本向时之言,终不负德。夫幽则有鬼,天则有神,鬼神之间,参所必有;如使参敢负于君者,则鬼神之灵共诛之。敬以自盟,惟君之惠信 也。且君以伟才,四入为相,艰难情伪,君尽知之;至于进人亦多矣,然亦能有以参之五利而许君乎参必愚侪鲰生,而自守取咎尔!则君之相士,何其备耶!至愚殆 欲窥君之鉴矣。顿首,顿首。参今亦不敢盛称誉,上绐于君;然窃自言之,正参亦非天下庸人也。今君若见相以义,则参之本图;若见相以才,则惟君所识。今幸君 之力能必致参,顾此时坐而相弃,语曰:‘厚利可爱,盛时难再,失利后时,终不有悔!’君独不闻蒯人之泣乎昔蒯人为商而卖冰于市,客有苦热者将买之,蒯人自 以得时,欲邀客以数倍之利;客于是怒而去,俄而其冰亦散。故蒯人进且不得冰,二者俱亡,自泣而去。今君坐青云之中,平衡天下,天下之士,皆欲附矣;此亦君 卖冰之秋,而士买冰之际。有利则合,岂宜失时!苟使君强自迟回至冰散,则君尚欲开口,其事焉得哉!愿少图之,无为蒯人之事也。参顿首。”
轻佻戏谑嘲咏附
顾云:大顺中制同羊昭业等十人修史,云在江 淮,遇高逢休谏议。时刘子长仆射,清名雅誉,允塞缙绅;其弟崇望,复在中书。云以逢休与子长旧交 ,将 造门希致先容,逢休许之久矣。云临岐请书,逢休授之一函甚草创,云微有惑,因潜启阅之,凡一辐并不言云。但曰:“羊昭业等拟将一尺三寸汗脚,踏他烧残龙 尾;道懿宗皇帝虽薄德,不任被前人罗织;执大政者亦大悠悠。”云吁叹而已。
李白《戏赠杜甫》曰:“饭颗坡前逢杜甫,头戴笠子日卓午,借问形容何瘦生只为従来学诗苦。”
郑光业中表间有同人试者,于时举子率皆以白纸糊案子面。昌图潜纪之曰:“新糊案子,其白如银,入试出试,千春万春。”光业弟兄共有一巨皮箱,凡 同人投献,辞有可嗤者,即投其中,号曰《苦海》。昆季或従容用咨谐戏,即命二仆舁苦海于前,人阅一编,靡不极欢而罢。光业常言及第之岁,策试夜,有一同人 突入试铺,为吴语谓光业曰:“必先必先,可以相容否?”光业为辍半铺之地。其人复曰:“必先必先,谘仗取一杓水。”光业为取。其人再曰:“便干托煎一碗 茶,得否?”光业欣然与之烹煎。居二日,光业状元及第,其人首贡一启,颇叙一宵之素。略曰:“即取水,更煎茶;当时之不识贵人,凡夫肉眼;今日之俄为后 进,穷相骨头。”
罗隐《谢裴廷翰诗》卷云:“泽国佳人,惟妆半面;荣丘辨士,或献空笼。”
贾岛不善程试,每自叠一辐,巡铺告人曰:“原夫之辈,乞一联!乞一联!”
薛保逊,大中朝尤肆轻佻,因之侵侮诸叔,故自起居舍人贬洗马而卒。其子昭纬,颇有父风,常任祠部员外。时李系任小仪,王荛任小宾,正旦立仗班 退,昭纬朗吟曰:“左金乌而右玉兔,天子旌旗。”荛遽请下句,昭纬应声答曰:“上李系而下王荛,小人行缀。”闻者靡不洪哂。天复中,自台丞累贬澄州司马, 中书舍人颜荛当制,略曰:“陵轹诸父,代嗣其凶。”
咸通末、执政病举人仆马太盛,奏请进士举人许乘驴。郑光业材质瑰伟,或嘲之曰:“今年敕下尽骑驴,短辔长鞦满九衢。清瘦儿郎犹自可,就中愁杀郑昌图。”
论曰:《语》云:“当仁不让于师。”颜氏子亦曰:“舜何人也,予何人也。苟得其道,自方于舜,不为之太过;苟失其道,五尺童子,能不鄙其妄欤!”参以五利受售,不系能否,儒行缺矣。轻薄之徒,终丧厥德,旅獒之戒,人子其惟慎诸!
设奇沽誉
咸通中,郑愚自礼部侍郎镇南海。时崔魏公在荆南,愚著锦袄子半臂袖卷谒之,公大奇之。会夜饮更衣,宾従间窃谓公曰:“此应是有,惭不称耳!”既而复易之红锦,尤加焕丽,众莫测矣。”
王璘举日试万言科,崔詹事观察湖南,因遗之夹缬数匹。璘翌日以中单襜褕衣之以诣,崔公接之大惊矣。
酒失
崔橹酒后失虔州陆郎中肱,以诗谢之曰:“醉时颠蹶醒时羞,曲蘖催人不自由 ,叵耐一双穷相眼,不堪花卉在前头。”
宋人卫元规,酒后忤宋州丁仆射,谢书略曰:“自兹囚酒星于天狱,焚醉目于秦坑。”人多记之。
杜工部在蜀,醉后登严武之床 ,厉声问武曰:“公是严挺之子否?”武色变。甫复曰:“仆乃杜审言儿。”于是少解。
韩衮,咸通七年赵隙下状元及第,性好嗜酒。谢恩之际,赵公与之首宴,公屡赏欧阳琳文学,衮睨之曰:“明公何劳再三称一复姓汉!”公愕然为之彻 席。自是従容不过三爵。及杏园开宴时,河中蒋相以故相守兵部尚书,其年子泳及第,相国欣然来突,众皆荣之。衮厉声曰:“贤郎在座,两头著子女,相公来此得 否?”相公错愕而去。及泳归,公庭责之曰:“席内有颠酒同年,不报我,岂人子耶!”自是同年莫敢与之欢醉矣。
史《苌上李中丞书》:“祸之将至,鬼神夺魄。岂有委身府幕,尘忝下寮,而擅犯威重,前后非一!中丞审苌岂非知礼之人岂非感恩之人自拜揖马尘,十 有三载,杯酒歌咏,久蒙提携,未省竟有差失中丞因赐赏鉴,辟书府,及陪接万里,星霜二年,正当策名之时,岂愿固有千触此盖命之牵陷,一至于此,实非常情之 所料也。岂非十二年间,东驰西走,肝胆涂地,竟无所成。鬓发颁白,幸逢推荐,恩命垂至,自贻颠危,昏昏薄言,罔知攸处,岂非命矣!岂非命矣!且初坐之时, 每举一盏酒,未尝不三思其过,似觉体中有酒,亦哀请矜量;既对众宾复,不敢苦诉,俄而迷乱乍合,若怪魅以凭心神,事且不知,死亦宁悟!哀哉微命,有此舛 剥!中丞纵宽以万死,苌亦无所施其面目。不即引决者,伏念累世单绪,一身早孤,中年未婚,晚乏儿息,封树何日先灵靡安!痛此缠迫,乞哀残喘!今髡剪首发, 自为毁责,期在粉骨,永知此过。中丞旋旆之日,愿随一卒,步走后尘,洗节布诚,以期他效。伏愿少垂旧惠,恋恋故人,无任忧悸感切之至!谨投书阁下,荒辞无 叙,万不申一,仍凭押衙口哀谢不宣。苌再拜。”
元相公在浙东时,宾府有薛书记,饮酒醉后,因争令掷注子,击伤相公犹子,遂出幕。醒来乃作《十离诗》上献府主:驯扰朱门四五年,毛香足净主人 怜,无端咬著亲情客,不得红丝毯上眠(犬离主)。越管宣毫始称情,红笺纸上撒花琼。都缘用久锋头尽,不得羲之手里擎(笔离毛)。云耳红毛浅碧蹄,追风曾到 日东西。为惊玉貌郎君坠,不得华轩更一嘶(马离厩)。陇西独自一孤身,飞去飞来上锦裀。都缘出语无方便,不得笼中更唤人(鹦鹉离笼)出入朱门未忍抛,主人 常爱语交 交 。衔泥秽污珊瑚簟,不得梁间更垒巢(燕离巢)。皎洁圆明内外通,清光似眼水精宫,都缘一点瑕相秽,不得终宵在掌中(珠离掌)。戏跃莲池四五秋, 常摇朱尾弄轮钩。无端摆断芙蓉朵,不得清波更一游(鱼离池)。爪利如锋眼似铃,平原捉兔称高情。无端窜向青云外,不得君王手上擎(鹰离主)。蓊郁新栽四五 行,常将贞节负秋霜。为缘春笋钻墙破,不得垂阴覆玉堂(竹离亭)。铸泄黄金镜始开,初生三五月徘徊。为遭无限尘蒙蔽,不得华堂上玉台(镜离台)。马上同携 今日杯,湖边还折去年梅。年年只是人空老,处处何曾花不开。歌咏每添诗酒兴,醉酣还命管弦来。樽前百事皆依旧,点检惟无薛秀才。(元公诗)
论曰:萧琛以桃杖虎靴,邢绍以绛绵纠发,所务先设奇以动众,后务能以制人,振天下之大名,为一时之口实者也。郑公之服锦,王公之衣缬,得无意于彼乎苟名实相远,则服之不衷身之灾。沈酗之失,圣人所戒,虽王佐之才,得以赎过,其如名教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