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科举取士的规矩啊,还得从周朝说起。那时候的乡大夫们摆下酒席,把乡里有德行的读书人请来,三年一次,选出贤能之士推荐给朝廷。这不就是后来乡试举人的老祖宗吗?
孔圣人门下弟子三千,分作德行、言语、政事、文学四科来教导。到了汉朝,虽然刚经历过秦末乱世,朝廷还是赶紧恢复了这套选贤任能的制度。地方上推举孝廉来端正风气,选拔才俊来振兴文教,各郡国年年都往中央送人才。这些人才先要到大司徒府报到,为的就是向天下百姓彰显仁义礼智信的道理。
咱们大唐沿袭了隋朝的制度,又参照汉朝的老办法,认认真真地从民间选拔人才。就像同一把琴弹出的曲子有清有浊,同一桶漆刷出的物件有精有粗,科举取士也是这个道理。
武德四年四月初一,高祖皇帝下了道圣旨:各州县的读书人,凡是通晓经义、才学出众、明白事理又在乡里名声好的,先由本县考试,再经州府复核。合格的人啊,每年十月随着贡品一起送往京城。这就是咱们大唐科举的开端啦!
后来规矩又有变化。开元二十五年二月,玄宗皇帝规定:上等州每年送三人,中等州送两人,下等州送一人。但若真有才学出众的,可以不限名额。这些贡生在启程赴考时,地方上要举行隆重的乡饮酒礼,用少牢之礼祭祀,费用从官库支出。
到了会昌五年,规矩更细了。公卿子弟和在京读书人,都要在国子监或官学挂名,经过严格考试才能推荐。国子监每年送三百名明经科考生,三十名进士科考生。各道州县也都有定额,比如河东道进士不得超过十人,岭南道不得超过七人。考卷都要密封送尚书省复核,要是发现滥竽充数的,考官可是要丢乌纱帽的。
说起进士科啊,永徽年间以前还和俊士、秀士两科并列。可打从咸亨年后,天下读书人都挤破头要考进士。赵傪他们编《进士登科记》时,干脆把俊、秀两科给删了。这进士科最早是隋炀帝设立的,像侯君素、孙伏伽都是隋朝的进士呢!
到了贞观年间,进士科可真是风光无限。太宗皇帝有次悄悄站在端门上,看着新科进士们鱼贯而出,乐得直拍大腿:"天下英雄都钻进我的圈套啦!"要不怎么说咱们大唐能威震四方、享国三百年呢,这套取士之法功不可没。
元和年间,中书舍人李肇在《国史补》里把进士科的门道说得可清楚了:考中的叫"前进士",同榜的叫"同年",主考官叫"座主"。考前要互相作保叫"合保",私下聚会作诗叫"私试"。考中了要去慈恩寺塔题名,在曲江池摆宴庆贺。要是落第了喝闷酒,那就叫"打眊燥"。
这进士科虽然难考——俗话说"三十岁中明经算老,五十岁中进士算年轻",可一旦考中,那就是"白衣公卿",连宰相见了都要高看一眼。多少才子把苏秦张仪的辩才、荆轲聂政的胆识、子房韩信的谋略,都用在考场上了。有人考到白头也不后悔,难怪有诗说:"太宗皇帝真长策,赚得英雄尽白头!"
再说说东西两监。西监是隋朝就有的,东监是龙朔元年设立的。开元以前,要不是两监出身的进士,都觉得脸上无光呢!就像独孤及在《张従师墓志》里写的,他们祖孙三代都是进士出身,这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荣耀。
话说当年李华员外给赵七侍御写诗,里头提到"昔日萧邵友,四人才成童"。这萧邵后来中了进士,可惜遭人陷害,被贬到岭南,最后死在了南方。那时候像郭代公、崔湜、范履冰这些人,都是从太学考出来的。李肇写的《国史补》里也记着,天宝年间,袁咸用和刘长卿在太学里当学生头头,那时候大家都看重两监的学生。
可后来世道变了,风气越来越浮华。大家都觉得京兆府出来的才金贵,同州、华州的举子反倒成了香饽饽。人人都想走捷径,不肯踏实读书。天宝二十年,朝廷实在看不下去了,下旨说举人必须得先当国子监或郡学的学生才能应考。广德二年又规定,京兆府的进士都得先补国子监生。这本来是想压一压浮躁的风气,可人心散了,就算立了规矩也管不住。再加上掌权的人换来换去,规矩也就跟着变来变去。到了贞元十年以后,两监的学生都快绝迹了。
记得贞观五年那会儿,太宗皇帝经常去国子监视察,还扩建了一千二百间学舍,增加了三千二百六十个学生名额。没多久,高丽、百济、新罗这些国家的贵族子弟也都跑来求学。最盛的时候,国子监里有八千多人,那场面真是空前绝后。可惜到了永淳年间以后,这盛况就慢慢衰落了。
龙朔二年九月,朝廷规定学生都得按年龄排座次。新生入学要行束脩礼,国子监的学生每人交三匹绢,四门学的交两匹,其他各学的交一匹,还得带上酒肉。这些束脩礼,博士拿三成,助教拿两成。每年国子监的学生要参加监试,州县的学生参加州试。考官要选学问好的官员担任,还得有长官监督。考试内容是一年所学的课程,口头回答十条大义。答对八条以上是上等,六条以上中等,五条以下就是下等了。要是连续三次不及格,就得在学九年。会昌五年正月又下旨,京城的官员子弟和士人都得在太学就读,外地的要在当地官学就读,这规矩后来就一直延续下去了。
元和二年十二月,西京国子监上奏说两京各学馆共有学生六百五十人,还详细列出了各馆的名额:国子馆八十人,太学七十四人,四门馆三百人,广文馆六十人,律馆、算馆各十人。奏章里还提到天宝以前国学生很多,都有定额。永泰年后西监设五百五十个名额,东监设一百个,现在请求按新定额补足。皇上批了个"依"字。
同一个月,东都国子监也定了新规矩:国子馆十人,太学十五人,四门五十人,律馆十人,广文馆十人,书馆三人,算馆二人。
说起乡贡,那可是汉代就有的老传统。汉武帝设五经博士,让太常选十八岁以上的好学者当弟子,各郡国推荐的优秀人才也跟着上计吏一起来太常学习。一年后考试,通晓经艺的补文学掌故,成绩最好的当郎官,特别优秀的由太常上报,不行的就遣返回乡。唐朝贞元以前,除了两监学生,郡府学生也很受重视,不过也都是从乡里选拔上来直接补入监的。后来富贵人家都看不起学校,乡贡也就成了个名头。景云以前每年乡贡两三千人,都是正儿八经从地方推荐的。咸亨五年那次,考功员外郎主持覆试,十一个人里就张守贞一个是乡贡。后来乡贡越来越多,但大多是挂名的,朝廷也不细查,都放进榜里去了。大历年间杨绾上疏请求恢复旧制,可惜贵族们不答应,最后不了了之。
天宝九年七月,朝廷在国子监设了广文馆,专门收常修进士业的学生,这是为了防止生员流失。刚开始礼部录取广文生时不排名次,贞元八年欧阳詹考了第三,李观第五。后来这类例子越来越多。到了大中末年,咸通、乾符年间,广文生反倒成了垫底的。
有人说:"乡贡是客,学生是主,主人该让着客人,所以把乡贡放前面。"大顺二年,宰相孔鲁公想改这个风气,特意把吴仁璧排在蒋肱前面。可惜第二年孔公罢相,及第的排名又恢复老样子了,真是可惜啊!
永泰元年开始设两都贡举,礼部侍郎头衔都加"两都"二字,每年两地分别放榜。大历十一年停了东都贡举,后来就没再恢复。
进士科和俊秀科同源不同流,最早都只考策论。汉朝有射策和对策两种:射策是把题目摆在几案上,考生用箭射中哪题答哪题;对策是直接出题让考生回答。像公孙弘、董仲舒都是这么考出来的。唐朝从高祖到高宗都沿袭旧制。垂拱元年吴师道等二十七人及第后,皇上批奏章说:"看他们的策论都不够好,按规矩只能录取一人,但为了广纳人才,答对三题的都算及格。"调露二年,考功员外刘思元奏请加试帖经和杂文,文章好的再考策论。后来武则天改制,这事就搁置了。直到神龙元年才正式实行三场考试,所以后来放榜时都会写明诗赋题目。
按老规矩,天下举子要在十一月一日入朝觐见。长寿二年,拾遗刘承之上疏建议改在元旦,让举子排在各地贡品前面,皇上同意了。觐见时由御史台接待,宦官宣读圣旨慰问。建中元年十一月,朝集使和举子在宣政殿觐见。安史之乱后,各地二十五年没来朝集,这次一下子来了一百七十三人,朝廷还让朝集使每天两人轮流待制。
开元五年的九月,秋风送爽,长安城里丹桂飘香。玄宗皇帝坐在御案前,朱笔一挥,颁下了一道圣旨。那旨意说得恳切:自古宾主献礼的规矩,都要记在朝廷典籍里,彰显于朝堂之上。尊师重道、选拔贤才,才能教化百姓、淳厚风俗。这都是先王留下的好传统啊。
皇帝叹了口气,对身边的大臣们说:"朕德行浅薄,只能效法前朝贤君。这些日子朕常常废寝忘食,夜半还在灯下苦读经史,就是希望能和诸位爱卿一起,把天下治理得更好。"说着揉了揉发红的眼睛,"那些州里选送的乡贡、明经、进士们,到了京城都要先去国子监拜谒先师孔子。让学官们好好给他们讲学,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。对了,吩咐膳房准备丰盛的饭菜。弘文馆、崇文馆和国子监里的举人们也照此办理。"
圣旨最后还引经据典:《易经》上说求学要积累,提问要明辨;《诗经》里讲治学要像切磋骨器、琢磨玉石。皇帝望着殿外飘落的梧桐叶,喃喃道:"这就是朕对天下读书人的期望啊。"
转眼到了开元二十四年。考功员外郎李昂是个火爆脾气,最看不惯举人们到处钻营。这日他召集所有贡士,板着脸说:"文章好坏自有公论,谁要是敢托关系、走后门,第一个就刷掉他!"谁知没过几天,他岳父因为和进士李权是邻居,竟替李权说情。
李昂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,当即把贡士们召集到院子里,指着李权鼻子骂。李权连忙作揖:"下官哪敢托关系啊,定是有人乱传话。"李昂冷笑:"诸位文章都不错,但俗话说白玉也有瑕疵。要是发现谁的文章用词不当,大家一起评评如何?"众人哪敢说不,都点头称是。
散会后,李权咬着牙对同伴说:"这话分明是冲我来的。既然考不上,我还怕什么?"暗中开始搜集李昂的把柄。果然没过几天论辩会上,李昂当众挑李权文章的毛病。
李权不慌不忙上前行礼:"礼尚往来才是君子之道。既然您指点我的文章,我斗胆也想请教您的大作。"说着念出李昂写的"耳临清渭洗,心向白云间",突然话锋一转:"当年尧帝年老,想把天下让给许由,许由嫌这话脏了耳朵才去洗耳。如今天子正值盛年,又没说要让位给您,您洗什么耳朵?"
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。那时候天下太平,官员们最怕触犯律法。李昂吓得脸色煞白,跳起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,最后只好上报说李权疯言疯语。李权当即被关进大牢。
说来讽刺,李昂原本铁面无私,可自从这事之后,但凡有人求情,他没有不答应的。朝廷一看这情形,觉得考功郎中的官位太小,镇不住这么多读书人,干脆把科举考试改由礼部侍郎主管了。
后来有人议论:高宗永徽年后,不是从国子监出来的文士很少能飞黄腾达。那时候科举取士,国子监生员比地方举荐的优先。同窗之间互相品评文章,朝夕切磋,去留都由大家公议。像赵、邵、萧、李这些名臣,娄、郭、苑、陈这些大儒,哪个不是这样功成名就的?
可惜到了近代,这好传统渐渐没了。美玉和顽石混在一起,香草和臭草分不清。本地学子失去方向,远方来的也走歪路。同窗之谊变成表面功夫。其实人的天性就像未经雕琢的玉石,何必非要刻意打磨?就像积水坑里的水,哪值得专门修筑堤坝?古人赠衣是情谊深厚,今人雕龙画凤却是表面热情内心算计。后来的读书人啊,择友时要看清对方追求的是什么道义。
统序科第
《周礼》,乡大夫具乡饮酒之教,考其德行,察其道艺,三年,举贤者贡于王庭。非夫乡举里选之义源于中乎夫子圣人,始以四科齿门弟子,后王因而范 之。汉革秦乱,讲求典礼,亦解循涂方辙,以须贤俊,考德行则升孝廉而激浮俗,抡道艺则第隽造而广人文,故郡国贡士无虚岁矣。由是天下上计集于大司徒府,所 以显五教于万民者也。我唐沿隋法汉,孜孜矻矻,以事草泽。琴瑟不改,而清浊殊涂;丹漆不施,而丰俭异致。始自武德辛巳岁四月一日,敕诸州学士及早有明经及 秀才、俊士、进士,明于理体,为乡里所称者,委本县考试,州长重覆,取其合格,每年十月随物入贡。斯我唐贡士之始也。厥有沿革,录之如左:
贡举厘革并行乡饮酒
开元二十五年二月,敕应诸州贡士:上州岁贡三人,中州二人,下州一人;必有才行,不限其数。所宜贡之人解送之日,行乡饮礼,牲用少牢,以官物充。
会昌五年举格节文
公卿百寮子弟及京畿内士人寄客外州府举士人等修明经、进士业者,并隶名所在监及官学,仍精加考试。所送人数:其国子监明经,旧格每年送三百五十 人,今请送三百人;进士,依旧格送三十人;其隶名明经,亦请送二百人;其宗正寺进士,送二十人;其东监同华、河中所送进士,不得过三十人,明经不得过五十 人。其凤翔、山南西道东道、荆南、鄂岳、湖南、郑滑、浙西、浙东、鄜坊、宣商、泾邠、江 南、江 西、淮南、西川、东川、陕虢等道,所送进士不得过一十五人, 明经不得过二十人。其河东、陈许、汴、涂泗、易定、齐德、魏博、泽潞、幽孟、灵夏、淄青、郓曹、兖海、镇冀、麟胜等道,所送进士不得过一十人,明经不得过 十五人。金汝、盐丰、福建、黔府、桂府、岭南、安南、邕容等道,所送进士不得过七人,明经不得过十人。其诸支郡所送人数,请申观察使为解都送,不得诸州各 自申解。诸州府所试进士杂文,据元格并合封送省。准开成三年五月三日敕落下者,今缘自不送所试以来,举人公然拔解;今诸州府所试,各须封送省司检勘,如病 败不近词理,州府妄给解者,试官停见任用阙。
述进士上篇
永徽已前,俊、秀二科犹与进士并列;咸亨之后,凡由文学一举于有司者,竞集于进士矣。由是赵傪等尝删去俊、秀,故目之曰《进士登科记》。者,闾 有序,乡有庠,以时教行礼而视化焉。其有秀异者,则升于诸侯之学;诸侯岁贡其尤著者,移之于天子,升于太学,故命曰“造士”,然后命焉。《周礼》:大乐正 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,而升诸司马;司马辨论官材,论进士之贤以告于王者,而定其论。论定然后官之,任官然后爵之,位定然后禄之。若列之于科目,则俊、秀 盛于汉、魏;而进士,隋大业中所置也。如侯君素、孙伏伽,皆隋之进士也明矣。然彰于武德而甲于贞观。盖文皇帝修文偃武,天赞神授,尝私幸端门,见新进士缀 行而出,喜曰:“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!”若乃光宅四夷,垂祚三百,何莫由斯之道者也。
述进士下篇
元和中,中书舍人李肇撰《国史补》,其略曰:进士为时所尚久矣,是故俊乂实在其中。由此而出者,终身为闻人,故争名常为时所弊。其都会谓之“举 场”,通称谓之“秀才”,投刺谓之“乡贡”,得第谓之“前进士”,互相推敬谓之“先辈”,俱捷谓之“同年”,有司谓之“座主”,京兆府考而升者谓之“等 第”,外府不试而贡者谓之“拔解”,将试各相保谓之“合保”,群居而赋谓之“私试”,造请权要谓之“关节”,激扬声价谓之“还往”,既捷,列名于慈恩寺塔 谓之“题名”,大宴于曲江 亭子谓之“曲江 会”,藉而入选谓之“春关”,不捷而醉饱谓之“打眊燥”,匿名造谤谓之“无名子”,退而肄业谓之“过夏”,执业以 出谓之“夏课”,挟藏入试谓之“书策”,此其大略也。其风俗系于先达,其制置存于有司。虽然,贤者得其大者,故位极人臣,常有十二三;登显列,十有六七。 而元鲁山、张睢阳有焉,刘辟、元翛有焉。
散序进士
进士科始于隋大业中,盛于贞观、永徽之际;缙绅虽位极人臣,不由进士者,终不为美,以至岁贡常不减八九百人。其推重谓之“白衣公卿”,又曰“一 品白衫”;其艰难谓之“三十老明经,五十少进士”;其负倜傥之才,变通之术,苏、张之辨说,荆、聂之胆气,仲、由之武勇,子房之筹画,宏羊之书计,方朔之 诙谐,咸以是而晦之。修身慎行,虽处子之不若;其有老死于文场者,亦所无恨。故有诗云:“太宗皇帝真长策,赚得英雄尽白头!”独孤及撰《河南府法曹参军张 従师墓志》云:“従师祖损之,隋大业中进士甲科,位至侍御史诸曹员外郎。损之生法,以硕学丽藻,名动京师,亦举进士,自监察御史为会稽令。”
两监
按《实录》:西监,隋制;东监,龙朔元年所置。开元已前,进士不由两监者,深以为耻。《李华员外寄赵七侍御诗》,略曰:“昔日萧邵友,四人才成 童。”邵后二年擢第,以冤横贬,卒南中。又郭代公、崔湜、范履冰辈。皆由太学登第。李肇舍人撰《国史补》亦云:天宝中,袁咸用、刘长卿分为朋头,是时常重 两监。尔后物态浇漓,稔于世禄,以京兆为荣美,同、华为利市,莫不去实务华,弃本逐末;故天宝二十载,敕天下举人不得言乡贡,皆须补国子及郡学生。广德二 年,制京兆府进士,并令补国子生,斯乃救压覆者耳。奈何人心既去,虽拘之以法,犹不能胜。矧或执大政者不常其人,所立既非自我,则所守亦不坚矣。由是贞元 十年已来,殆绝于两监矣。贞观五年已后,太宗数幸国学,遂增筑学舍一千二百间,增置学生凡三千二百六十员。无何,高丽、百济、新罗、高昌、吐蕃诸国酋长, 亦遣子弟请入;国学之内,八千余人;国学之盛,近未有。至永淳已后,乃废。龙朔二年九月,敕学生在学,各以长幼为序。初入学皆行束脩之礼,各绢三匹;四门 学生,各绢二匹;隽士及律、书、算学,州县学,各绢一匹。皆有酒脯。其分束脩,三分入博士,二分助教。又每年国子监所管学生,国监试;州县学生,当州试。 并艺业优长者为试官,仍长官监试。其试者通计一年所授之业,口问大义十条。得八已上为上,得六已上为中,得五已下为下。类三不及,在学九年。会昌五年正 月,敕公卿百寮子弟及京畿内士人寄修明经、进士业者,并宜隶名太学;外州寄学及土人并宜隶名所在官学;仍永为常制。
西监
元和二年十二月,奏:“两京诸馆学生总六百五十员。每馆定额如后:两京学生,五百五十员;国子馆,八十员;太学,七十四员;四门馆,三百员;广 文馆,六十员,律馆、算馆,各十员。”又奏:“伏见天宝已前,国学生其数至多,并有员额。至永泰后,西监置五百五十员,东监近置一百员,未定每馆员额。今 谨具每馆定额如前。伏请下礼部准格补置。”敕旨:“依。”
东监
东监,元和二年十二月,敕东都国子监量置学生一百员:国子馆十员,太学十五员,四门五十员,律馆十员,广文馆十员,书馆三员,算馆二员。
乡贡
乡贡里选,盛于中乎!今之所称,盖本同而末异也。今之解送,则之上计也。汉武帝置五经博士,太常选民年十八已上好学者,补弟子;郡国有好文学, 敬顺于乡党 者,令与计偕,受业太常,如弟子。一岁辄课通经艺,补文学掌故。上第为郎。其秀异等,太常以名闻;其下材不事学者,罢之。若等虽举于乡,亦由于 学。两汉之制盖本乎《周礼》者也。有唐贞元已前,两监之外,亦颇重郡府学生,然其时亦由乡里所升,直补监生而已。尔后膏粱之族,率以学校为鄙事。若乡贡, 盖假名就贡而已。景云之前,乡贡岁二三千人,盖用之乡贡也。咸亨五年,七世伯祖鸾台凤阁龙石白水公,时任考功员外郎,下覆试十一人,内张守贞一人乡贡。开 耀二年,刘思元下五十一人,内雍思泰一人。永淳二年,刘廷奇下五十五人,内元求仁一人。光宅元年闰七月二十四日,刘廷奇重试下十六人,内康庭芝一人。长安 四年,崔湜下四十一人,李温 玉称苏州乡贡。景龙元年,李钦让称定州乡贡附学。尔来乡贡渐广,率多寄应者,故不甄别,置于榜中。信本同而末异也明矣。大历 中,杨绾疏请复旧章,贵全乎实。寻亦寝于公族,垂空言而已。
广文
天宝九年七月,诏于国子监别广文馆,以举常修进士业者,斯亦救生徒之离散也。始,其春官氏擢广文生者,名第无高下。贞元八年,欧阳詹第三人,李 观第五人。迩来此类不乏。暨大中之末,咸通、乾符以来,率以为末第。或曰:“乡贡,宾也;学生,主也。主宜下于宾,故列于后也。”大顺二年,孔鲁公在相 位,思矫其弊,故特置吴仁璧于蒋肱之上。明年,公得罪去职,及第者复循常而已。悲夫!
两都贡举
永泰元年,始置两都贡举,礼部侍郎官号皆以“两都”为名,每岁两地别放及第。自大历十一年停东都贡举,是后不置。
试杂文
进士科与隽、秀同源异派,所试皆答策而已。两汉之制,有射策、对策二义者何射者,谓列策于几案,贡人以矢投之,随所中而对之也。对则明以策问授 其人而观其臧否也。如公孙宏、董仲舒,皆由此而进者也。有唐自高祖至高宗,靡不率由旧章。垂拱元年,吴师道等二十七人及第后,敕批云:“略观其策,并未尽 善。若依令式,及第者唯只一人;意欲广收其材,通三者并许及第。”后至调露二年,考功员外刘思元奏请加试帖经与杂文,文之高者放入策。寻以则天革命,事复 因循。至神龙元年方行三场试,故常列诗赋题目于榜中矣。
朝见
国朝旧式:天下贡士,十一月一日,赴朝见。长寿二年,拾遗刘承之上疏:“请元日举人朝见,列于方物之前。”従之。见状,台司接览,中使宣口敕慰 谕。建中元年十一月,朝集使及贡士见于宣政殿。兵兴已来,四方不上计,内外不会同者,二十五年矣。今计吏至一百七十三人矣。仍令朝集使每日二人待制。
谒先师
开元五年九月,诏曰:“有宾献之礼,登于天府,扬于王庭,重学尊师,兴贤进士;能美风俗,成教化,盖先王之由焉。朕以寡德,钦若前政,思与子大 夫复臻于理,故他日访道,有时忘餐;乙夜观书,分宵不寐。悟专经之义,笃学史之文。永怀覃思,有足尚者;不示褒崇,孰云奖劝!其诸州乡贡、明经、进士,见 讫宜令引就国子监谒先师,学官为之开讲,质问其义。宜令所司优厚设食。两馆及监内得举人亦准。其日,清资官五品已上及朝集使往观礼,即为常式。《易》曰: ‘学以聚之,问以辩之。’《诗》曰:‘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。’此朕所望于习 才也。”
进士归礼部
隽、秀等科比,皆考功主之。开元二十四年。李昂员外性刚急,不容物,以举人皆饰名求称,摇荡主司,谈毁失实,窃病之而将革焉。集贡士与之约曰: “文之美恶悉之矣,考校取舍存乎至公,如有请托于时,求声于人者,当首落之。”既而昂外舅常与进士李权邻居相善,乃举权于昂。昂怒,集贡人,召权庭数之。 权谢曰:“人或猥,窃闻于左右,非敢求也。”昂因曰:“观众君子之文,信美矣;然人云:瑜不掩瑕,忠也。其有词或不典,将与众评之若何?”皆曰:“惟公之 命!”既出,权谓众曰:“向之言,其意属吾也。吾诚不第决矣,又何藉焉!”乃阴求昂瑕以待之。异日会论,昂果斥权章句之疵以辱之。权拱而前曰:“夫礼尚往 来,来而不往,非礼也。鄙文不臧,既得而闻矣;而执事昔有雅什,常闻于道路,愚将切磋,可乎?”昂怒而嘻笑曰:“有何不可!”权曰:“‘耳临清渭洗,心向 白云间。’岂执事之词乎?”昂曰:“然。”权曰:“昔唐尧衰耄,厌倦天下,将禅于许由,由恶闻,故洗耳。今天子春秋鼎盛,不揖让于足下,而洗耳,何哉?” 是时国家宁谧,百寮畏法令,兢兢然莫敢跌。昂闻惶骇,蹶起,不所酬,乃诉于执政,谓权风狂不逊。遂下权吏。初,昂强复,不受嘱请,及有请求者,莫不先従。 由是庭议以省郎位经,不足以临多士,乃诏礼部侍郎专之矣。
论曰:“永徽之后,以文儒亨达,不由两监者稀矣。于时场籍,先两监而后乡贡,盖以朋友之臧否,文艺之优劣,切磋琢磨,匪朝伊夕,抑扬去就,与众 共之。有如赵、邵、萧、李,娄、郭、苑、陈,靡不名遂功成,交 全契分。洎乎近代,厥道浸微;玉石不分,薰莸错杂。长我之望殊缺,远方之来亦乖。止谓群居, 固非瓦合。是生而之者,性也;学而之者,习 也。浑金璞玉,又何追琢之劳乎潢污行潦,又何板筑之置乎?纻衣之献,彼迹疏而道亲也;画龙之刻,斯面交 而心贼 也。后之进者,定交 择友,当问道之何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