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朝大业年间,长安城里有个收殓尸体的赵文若,死了七天,家里人正给他办丧事,刚要入棺的时候,他忽然缩回了一只脚。家人都吓坏了,不敢把他放进棺材。没想到赵文若竟活了过来。
家里人又惊又喜,围着他问怎么回事。赵文若说,他刚死的时候,有人带他去见阎王。阎王问他:"你活着的时候,做过什么善事?"赵文若老老实实回答:"我经常念《金刚般若经》。"阎王听了点点头:"这确实是第一等的善事。不过,虽然你有善缘,我还是得让你看看受罪的地方。"
说完就让人带着赵文若往北走,走了十来步,来到一堵墙前,墙上有个小洞。那人让赵文若钻进去。刚钻到一半,墙那边突然伸出一只手,揪着赵文若的头发往外拽,疼得他死去活来。好不容易过了墙,眼前竟是一片地狱景象——大锅里煮着滚烫的开水,各种刑具摆在那里,罪人们受着难以形容的苦楚。
更可怕的是,突然跑来一群猪羊鸡鸭,围着赵文若要他还命。赵文若吓得直喊:"我又没吃过你们,干嘛找我?"那些畜生却说:"你在某某地方吃过我们,把我们的头啊腿啊都分开吃了,现在还想抵赖?"赵文若赶紧闭眼念佛,一个劲儿地忏悔。那些畜生见他诚心悔过,这才慢慢散去。
阎王又让人把赵文若带回来,递给他一碗钉子让他吃,还用五根钉子钉在他头顶和手脚上,这才放他回来。赵文若醒来后,果然觉得头痛手脚疼。后来他勤修善事,这疼痛才慢慢减轻。从那以后,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念《金刚般若经》,见到亲戚朋友就劝他们也念。
有一次他出差住驿站,刚躺下休息,就梦见一个穿青衣的妇人来求救。赵文若惊醒后赶紧叫来驿长问:"你是不是要杀生?"驿长承认说正要杀只小羊。赵文若问羊的颜色,驿长说是只青色母羊。赵文若立刻出钱把羊买下放了。这都多亏了《金刚般若经》的功德感应啊。
唐朝武德年间,遂州总管府的记室参军孔恪突然暴病身亡,过了一天又活了过来。他说自己被带到阴间审问,判官质问他为什么杀了两头牛。孔恪矢口否认。
判官冷笑:"你弟弟都作证了,还想抵赖?"说着就叫来孔恪的弟弟——这弟弟已经死了好几年了。只见他戴着沉重的枷锁走来。判官问他:"你说你哥杀牛的事是真是假?"弟弟老实回答:"当年哥哥奉命招抚獠人,确实让我杀牛设宴,但这是奉命行事,不是我自作主张。"
孔恪辩解道:"让弟弟杀牛设宴是事实,可这是公事,我有什么罪?"判官拍案:"你杀牛设宴讨好獠人,不过是想邀功请赏,算什么公事!"转头对孔恪弟弟说:"你作证有功,现在放你去投胎。"话音刚落,弟弟就不见了。
判官又问孔恪:"为什么还杀两只鸭子?"孔恪说:"那是当县令时招待客人杀的。"判官怒道:"客人自有伙食,你杀鸭子讨好他们,不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吗?"接着问:"那六枚鸡蛋又是怎么回事?"孔恪支支吾吾:"我这辈子都不吃鸡蛋,就九岁那年寒食节,母亲给了我六个,我煮着吃了。"
判官冷笑:"想把罪过推给母亲?"孔恪赶紧说不敢。判官一挥手:"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!"立刻冲上来几十个鬼差要拖他走。孔恪大喊冤枉:"阴司也太不讲理了!我做的坏事一件不落,做的好事怎么不提?"
判官叫来主簿查账,主簿说:"福报都记着呢,只是他罪多福少,得先受罚。"判官气得鞭打主簿一百下,打得鲜血直流。接着把孔恪的善事一桩桩念给他听,果然一件不落。
最后判官对孔恪说:"按理你得先受罚,但我破例放你回去七天,好好修福。"孔恪还阳后立刻请和尚尼姑做法事,自己也诚心忏悔。到了第七天,他跟家人告别后就去世了。
开元末年,霍有邻在汲县当县尉。他的顶头上司段刺史是个狠角色。有一天查账,刺史中午要吃羊腰子。霍有邻催得急,屠夫来不及杀羊,直接活生生把羊腰子掏了出来。
当天晚上,霍有邻梦见阴差来抓他。见到阎王后,阎王说:"有羊告你活取腰子,太残忍了!"霍有邻赶紧甩锅:"这都是段刺史要吃的!"阎王查了段刺史的伙食单,转头对羊说:"你确实该给段刺史吃,干嘛诬告霍县尉?"把羊赶走后,就放霍有邻回去了。
路过一个院子时,霍有邻问阴差:"这是什么衙门?"阴差说:"这是御史大夫狄仁杰的衙门。"霍有邻一听:"狄公是我舅舅啊!"阴差通报后,狄仁杰果然出来相见,两人抱头痛哭。狄仁杰正在批公文,霍有邻偷看到是李适之要当宰相的案子。临走时狄仁杰送他两丸药:"你死了七天,身体都坏了,回去把药磨成粉抹上。"
霍有邻还阳后,发现身上都腐烂了。他按狄仁杰说的用药,果然很快痊愈。后来李适之真的当上了宰相,跟阴间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开元年间,安定人皇甫恂在相州当参军时突然暴毙,过了顿饭工夫又活了过来。刺史独孤思庄是个爱才之人,亲自来看他,问他阴间见闻。皇甫恂说记得很清楚,只是浑身无力,得慢慢说。
原来皇甫恂刚上任时,曾代理司功一职。有个开元寺的住持送来二十斤肉,他莫名其妙就收下吃了。结果到了阴间,判官质问他为什么杀生。皇甫恂委屈地说:"我吃素一辈子,从没犯戒啊!"
判官一声令下,小鬼们立刻押着个戴枷锁的和尚上殿。那和尚踉踉跄跄走到恂跟前,苦着脸说:"当年杀你的事是我干的,你确实不知情。我拉你下水,就是想求你超度啊!"转头又向判官磕头:"杀人偿命我认,但求让我跟参军说句话。"
判官挥挥手:"准了。"
和尚赶紧凑到恂耳边:"您日后会当上同州判司,到时候千万替我造座陀罗尼经幢。"恂听得直摇头:"我现在不过是个相州参军,哪来钱造经幢?再说同州官职..."和尚急得直跺脚:"只要您到同州任职,务必记着这事!等您造好经幢时,我正好赎完罪投胎做猪。您办斋饭那天,准能见着蹊跷。"恂勉强答应,突然看见牛头马面用铁叉戳着和尚脖子拖走了。
恂还阳后,把这事告诉与和尚交好的思庄。思庄吓得变卖家产做功德,谁知五天后突然头痛欲裂,脑袋上冒出三个血窟窿,活像被铁叉戳过似的,没几天就咽了气。
后来恂果然升任同州司士,他咬牙借了百贯钱造经幢。斋饭当天,有头小猪突然跪在法师跟前,绕着经幢转了几百圈,扑通一声倒地死了。
长安县尉裴瑶病得昏沉时,正月十五夜里突然闯进两个黄衣差役,抖着拘票说阎王要拿人。裴瑶推说病重走不动,差役等不及备马,架着他就走。街上花灯如昼,可出了城门十里外,灯火全灭,只剩条荒草掩映的小路。
走到黑漆漆的鬼门关前,遇上个白衣居士拦住差役:"这人阳寿未尽,抓他作甚?"转头问裴瑶:"知道自己要死了?"裴瑶扑通跪下:"我平生没作恶啊!"白衣人呵斥差役:"官老爷岂能披头散发?"差役慌忙给他整好衣冠。
进了森罗殿,主簿翻着生死簿嘀咕:"就为杀头驴的事?"旁边典吏小声支招:"咬定是市吏动的手!"正说着,阎王升堂,只见市吏戴着枷锁,后面跟着驴羊鸡猪。那驴子突然开口:"肉是市吏卖的,与裴大人无关!"阎王拍案:"他还有官运,快送回去!"
临行前主簿带他参观地狱。穿过小洞就看见恶鬼拿铁叉戳人,裴瑶吓得扭头就跑。有个老鬼拉住他:"我是户部退休的,帮我们抄《金光明经》超度吧!"另一个鬼更绝:"再烧三千贯黄纸钱,记得要关起门偷偷烧——看见纸灰打转就是我们收到了!"
裴瑶还魂时,家人正哭丧呢。他赶紧请人抄经烧纸,十天后果然痊愈。后来在长安街头烧纸钱,总要先摆两捆草当椅子——据说鬼魂就爱这么吃饭。
六合县丞死而复生后,说在阴间遇见前任刘县令。正叙旧呢,天上突然砸下艘黑船,跳出四个羊头人喊冤。刘判官大骂:"刺史派的差事,怪县丞作甚?"羊头人不服要告御状,判官冷笑:"天帝是你们想见就见的?"
回阳间的路上,扬州谭家小姐哭求带她回家:"鬼差贪图美色扣留我,家里愿出千贯酬谢!"刘判官当场分账:"我拿二百做功德,我儿子二百,剩下都归你。"后来县丞真找上门,谭小姐却已嫁人,只好赔了二百贯了事。
这故事传到天宝末年,那县丞还活得好好的呢。
江陵县尉薛涛,在乾元年间死了三天又活过来。他醒来后跟人说,刚死那会儿碰见个差役,拿着张帖子说阎王要拿他。那帖子上写了个"祜"字。薛涛心里直打鼓,也不知是哪位阎王,只好跟着上马就走。
约莫走了十来里地,眼前出现座城池。差役"哐当"推开门,把他带进大殿。只见殿上坐着位羽卫森严的大王,薛涛赶紧跪下磕头。那大王开口就问:"你是荆州当差的?"薛涛脑门贴着地应了声是。
"你犯的事可不少啊!"大王把案卷拍得哗哗响,"告你的状子都能堆成山了。"薛涛额头沁出冷汗:"下官在成固县管过鹰鹞进贡的事,那些野物不得不杀,确实杀了不少......"
"有没有中饱私囊?"
"也...也有过几回。"
"公事私杀哪个多?"
"私杀的少些。"
大王脸色稍霁:"还算老实。你命里福禄厚,阳寿未尽。这些冤魂奈何不了你,不过总得走个过场。"说着让薛涛出去给冤魂赔罪。
刚跨出门槛,薛涛差点吓瘫——漫山遍野的野鸡兔子全红着眼扑来。他抱头大喊:"是皇上要鹰鹞!我给它们抄经塑像超度还不行吗?何必非要我偿命?"正闹得不可开交,里头传话出来,那些畜生才渐渐散了。
回到殿里,大王捻着胡须说:"你命不该绝。回去多行善事赎罪吧。"见薛涛磕头如捣蒜,突然话锋一转:"可读过书?知道晋朝的羊祜吗?"
"知道!"
大王忽然笑了:"我就是羊祜。当年在荆州当过刺史,死在任上。见着江陵来的同僚,倒有几分亲切。"说罢挥挥手,差役便领着薛涛还阳去了。
再说那赵裴,贞元年间选上巴州清化县尉却抑郁成疾,四十多天水米不进。这天屋里突然电闪雷鸣,一道红光"嗖"地钻入他心口。恍惚间有个穿红袍的差人引着他往东走,趟过条大河,金桥那头是座阴森城池。
公堂上竟撞见妹夫贾奕正告他杀人!赵裴吓得往黑墙根躲,突然半空悬下面巨镜——镜里分明是贾奕持刀行凶时心虚的模样。贾奕顿时瘫软认罪。
接着被带到个紫袍神仙跟前,神仙翻着账本冷笑:"偷过人家两顶头巾吧?在滑州还昧下三升橡子。"赵裴跪地磕头如鸡啄米。红袍人又带他登仙山渡火海,最后来到天上宫阙。那儿的乐器稀奇古怪:四尺长的九弦琴,酒壶似的三弦琴。神仙们正忙着给天下人记功德账,六十年才大考一次。
临别时红袍人叮嘱:"顺着来路走,千万别回头!"赵裴跑着跑着绊了一跤——再睁眼已是停尸第七日。后来他写了本《魂游上清记》,把这段奇遇记得详详细细。
豫章人邓成二十出头时猝死,被带到阴司。判官竟是他表姑父黄麟!黄麟红着眼圈问完家常,进去求情。阎王却指着几十头畜生说:"它们都要找你偿命。不过你阳寿未尽,回去多做功德超度它们吧。"
那些牛马驴狗不依不饶,特别有头驴子不停踹他,有条狗死咬他裤腿。阎王好说歹说,最后喝道:"咬死他你们还是畜生!不如投胎做人!"大部分畜生这才散去。
黄麟送邓成出门时突然惨叫——鬼卒举着火把把他烧成灰烬,转眼又重生。黄麟苦笑道:"别看我当判官威风,其实天天受刑。你能还阳,是天大的福分啊。"
黄麟哭了好一阵子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,拉着成某的手说:"我在这儿受的罪,简直不是人受的!你回去给我带个话,叫我那几个弟弟多给我做点功德。"他抹了把脸,声音直打颤,"这样我才能脱离苦海。不过那些钱财本就不是我的,就算他们做了功德,怕也落不到我头上。"
说着突然想起什么,急急从发髻上拔下玉簪:"我在阳间当官时置办过一处庄子,你让他们把那庄子卖了,全拿来造经书塑佛像,这才能帮到我。"他苦笑着把簪子塞进成某手里,"就怕那几个糊涂弟弟不信你的话,你把这簪子带回去,他们见了自然明白。"
成某还没回过神来,眼前突然出现个大水坑。黄麟推他一把:"闭眼!"他只觉得身子一轻,扑通栽进水里。再睁眼时,已经躺在自家床上,爹娘正围着他哭天抹泪。见他醒来,老两口喜得连摆三天流水席,请和尚念经,给穷人施粥,把能做的善事都做了个遍。
养好身子后,成某揣着玉簪去找黄家。黄家兄弟见到簪子,个个红了眼圈,抱在一起嚎啕大哭。没过几天就把庄子卖了,请人抄经塑像,半点不敢耽搁。
再说东阳那张瑶,断气好几天又睁了眼。醒来就拉着人说阴曹地府的见闻。他说被差役押到一座大殿,里头坐着个穿龙袍的大人物。刚跨进门,那些被他宰过的牲口全扑上来讨债。有头牛特别显眼,犄角上还缠着他当年许愿用的布条。
正乱着呢,人群里走出个老和尚——正是张瑶从前供养过的病僧。老和尚对阎王作揖:"这张瑶念过三千遍《金刚经》,功德都刻进骨头里了。还抄过整部《法华经》,功大于过啊!"阎王叫人抬来大秤,那些畜生呼啦啦全飞上秤盘,张瑶却还在地上站着。
穿紫袍的判官抱着生死簿过来:"张瑶阳寿已尽。"可翻开来,名字被纸片遮住了。又查泰山簿,还是被遮着。最后查阁内簿,才见名字只遮住一半。阎王捋着胡子说:"六分里五分都该死,看在你功德份上,放你还阳。"转头又沉下脸,"可要记住,再杀生定不轻饶!"
差役押着张瑶逛遍地狱,刀山火海油锅,看得他腿肚子直转筋。老和尚送他回来时,突然掏印章在他大腿上盖了个戳:"留个记号,省得你忘了疼。"这印子到现在还清清楚楚,洗澡都洗不掉。
赵文若 孔恪 霍有邻 皇甫恂 裴瑶 六合殓丞 薛涛 赵裴 邓成 张瑶
赵文若
隋大业中,雍州长安殓人赵文若,死经七日,家人大殓,将欲入棺,乃缩一遗。家人惧怕,不敢入棺,文若得活。眷属福问所由,文若云,初有人引至王所,王问:“汝生存之时,作何福业?”文若答王:“受持《金刚般若经》。王叹云:“善哉!此福第一。汝虽福善,且将示汝其受罪之处。”令人一引文若北行十步,至一墙孔,令文若入。隔壁有人引手,从孔中捉文若头引出,极大辛苦,得度墙外。见大地狱,镬汤苦具,罪人受苦,不可具述。乃有众多猪羊鸡鸭之属,竟来从文若债命。文若云:“吾不食汝身,何故见逼?”诸畜生云:“汝往时某处食我,头遗四肢,节节分张,人各饮啖。何讳之?”文若一心念佛,深悔诸罪,不出余言,求为修福报谢。诸畜各散,使人将文若却至王所。王付一碗钉,令文若食之,并用五钉钉文若头顶及手足。然后放回。文若得苏。其说此事,然患头痛及手足。久后修福,痛渐得差。后尔已来,精勤诵持《金刚般若经》,不敢遗漏寸阴。但见道俗亲疏,并劝受持。后因使,至一驿厅上,暂时偃息。於时梦见一青衣妇女,急来乞命。文若惊寤,即唤驿长问曰:“汝为吾欲杀生不?”驿长答云:“实为公欲杀一小羊。”文若问云:“其羊做何色?”答云:“是青牸羊。”文若报云:“汝急放却,吾与价直。”赎取放之,良由般若威力,冥资感应也。(出《冥祥记》)
孔恪
唐武德中,遂州总管府记室参军孔恪,暴病死,一日而苏。自说,被收至官所,问何故杀有两头。恪云,不杀。官曰:“汝弟证汝杀,何故不承?”因呼恪弟,死已数年矣。既至,枷械甚严。官问:“汝所言兄杀有虚实,弟曰:“兄前奉使招慰獠贼,使某杀有会之,实奉兄命,非自杀也。”恪曰:“使弟杀有会是实,然国事也,恪有何罪?”官曰:“汝杀有(“有”字原阙,据明抄本补),会獠,以招慰为功,用求官赏,以为己利,何为国事也?”因谓恪弟曰:“汝以证兄故久留,汝兄既遣杀,汝便无罪,放任受生。”言讫,弟忽不见,亦竟不得言叙。官又问恪:“因何复杀两鸭?”恪曰:“前任殓令,杀鸭供客,岂恪罪也?”官曰:“客自有料,杀鸭供之,将求美誉,非罪而何?”又问:“何故杀鸡卵六枚?”曰:“平生不食鸡卵。唯忆九岁时寒食日,母与六枚,因煮食之。”官曰:“然欲推罪母也。”恪曰:“不敢,但说其因耳。”官曰:“汝杀他命,当自受之。”言讫,忽有数十人来执恪,将出去。恪大呼曰:“官府亦大枉滥。”官闻之,呼还曰:“何枉滥?”恪曰:“生来有罪皆不遗,生来修福,皆不见记者,岂非滥耶?”官问主司,恪有何福,何为不录?主司对曰:“福亦皆录,量罪多少。若福多罪少,先令受福。罪多福少,先令受罪。然恪福少罪多,故未论其福。”官怒曰:“虽先受罪,何不唱福示之?”命鞭主司一百,倏忽鞭讫,血流溅地。既而唱恪生来所修之福,亦无遗者。官谓恪曰:“汝应先受罪,我更令汝归七日,可勤追福。”因遣人送出,遂苏。恪大集僧尼,行道忏悔,精勤苦行,自说其事。至七日,家人辞诀,俄而命终也。(出《冥报记》)
霍有邻
开元末,霍有邻为汲殓尉,在州直刺吏。刺史段崇简严酷。会察长(“会”原作“下”,“长”原作“畏”,据明抄本改)之日,中后索羊肾。有邻催促,屠者遑遽,未及杀羊,破肋取肾。其夕,有邻见吏曰:“王追。。有邻随吏见王,王云:“有诉君云,不待杀了,生取其肾。何至如是耶?”有邻对曰:“此是段使君杀羊,初不由己。”王令取崇简食料,为阅毕。谓羊曰:“汝实合供段使君食,何得妄诉霍少府。”驱之使出,令本追吏送归。有邻还,经一院,云,御史大夫院。有邻问吏,此是何官乎?”吏云:“百司并是,何但於此。”复问大夫为谁,曰:“秋仁杰也。”有邻云,狄公是亡舅,欲得一见。吏令门者为通,须臾召入。仁杰起立,见有邻,悲哭毕。问汝得放还耶。呼令上坐,有佐史过案。仁杰问是何案。云,李适之得宰相。又问天曹判未,对曰。诸司并了,已给五年。仁杰判纸余。方毕,回谓有邻,汝来多时,屋室已坏。令左右取两丸药与之,“持归,可研成粉,随坏摩之。”有邻拜辞讫,出门十余里,至一大坑,为吏推落,遂活。时炎暑有邻死经七日方活。心虽微暖,而形体多坏。以手中药作粉,摩所坏处,随药便愈,数日能起。崇简占见,问其事,嗟叹久之。后月余,李适之果拜相。(出《广异记》)
皇甫恂
安定皇甫恂,以开元中,初为相州参军,有疾暴卒,数食顷而苏。刺史独孤思庄,好名士也。闻其重生,亲至恂所,问其冥中所见。云,甚了了,但苦力微,稍待徐说之。顷者,恂初至官,尝摄司功。有开元寺主僧,送有肉二十斤,初亦不了其故,但受而食之。适而被追,乃是为僧所引。既见判官,判官问何故杀有。恂云:“生来蔬食,不曾犯此。”判官令呼僧,俄而僧负枷至,谓恂曰:“已杀与君,君实不知,所以相引,欲求为追福耳。”因白判官:“杀有己自当之,但欲与参军有言。”判官曰:“唯。”僧乃至恂所,谓恂曰:“君后至同州判司,为我造陁罗尼幢。”恂问,相州参军何由得同州掾官?且余甚贫,幢不易造,如何?”僧云:“若不至同州则已,必得之,幸不忘所托。然我辩伏,今便受罪。及君得同州,我罪亦毕,当托生为猪。君造幢之后,必应设斋庆度。其时会有所睹。”恂乃许之,寻见有头人以股叉叉其颈去。恂得放还。思庄素与僧善,召而谓之,僧甚悲惧,因敬其私财为功德。后五日,患头痛,寻生三痈,如叉之状。数日死。恂自相州参军迁左武卫兵曹参军,数载,选受同州司士。既至,举官钱百千,建幢设斋。有小猪来师前跪伏,斋毕,绕幢行道数百转,乃死。(出《广异记》)
裴瑶
开元中,长安殓尉裴瑶,常暴疾数日。至正月十五日夜,二更后,堂前忽见二黄衫吏持牒,云,王追。瑶辞已疾病,呼家人取马,久之不得,乃随吏去。见街中灯火甚盛,吏出门行十余里,烟火乃绝,唯一径在衰草中。可行五十里,至一城,墙壁尽黑,无诸树木。忽逢白衣居士,状貌瑰伟,谓二吏曰:“此人无罪,何故追来?”顾视瑶曰:“君知死未?”瑶因流涕,合掌白居士:“生不曾作罪业,至此,今为之奈何?”求见料理。”居士谓吏曰:“此人衣冠,且又无过,不宜去其巾带。”吏乃还之,因复入城。数里之间,见朱门爽丽,奇树郁茂。前谓一官云是主簿,主簿遣领付典,勘其罪福。典云:“君无大罪,理未合来。”瑶便苦请救助。检案云:“杀一驴,所以追耳”然其驴执是市吏杀,君第不承,事当必释。”须臾,王坐,主簿引瑶入。王问何故追此人,主簿云:“市吏便引,适以诘问。”云:“实求肠,不遣杀驴。”言讫,见市吏枷项在前,有驴羊鸡豕数十辈。随其后。王问市吏,何引此人。驴便前云:“实为市吏所杀,将肉卖与行人,不关裴少府事。”市吏欲言其(“其”原作“去”,据明抄本改)他羊豕等,各如所执。王言,此人尚有数政官禄,不可久留,宜速放去。若更迟延,恐形骸隳坏。因谓瑶曰:“令放君回,当万计修福。”瑶再拜出,王复令呼。谓主簿,可领此人观诸地狱。主簿令引瑶前行,入小孔中。见有头卒以叉刺人,随业受罪。瑶不肯观出小孔,辞主簿毕,复往别吏。吏云:“我本户部令史。”一人曰:“我本京兆府史,久在地府,求生人间不得。君可为写《金光明经》、法华、维摩、涅痏等经,兼为设斋度,我即得生人间。”瑶悉许之。吏复求金银钱各三千贯。瑶云,京官贫穷、实不能办。吏云:“金钱耳,是世间黄纸钱。银钱者。白纸钱耳。”瑶曰:“若求纸钱,当亦可办,不知何所送之。”吏云:“世作钱於都市,其钱多为地府所收。君可呼凿钱人,於家中密室作之。毕,可以袋盛。当於水际焚之,我必得也。受钱之时,若横风动灰,即是我得。若有风飏灰,即为地府及地鬼神所受。此亦宜为常占。然鬼神常苦饥,烧钱之时,可兼设少佳酒饭,以两束草立席上,我得映草而坐,亦得食也。”辞讫,行数里,至舍。见家人哭泣,因尔觉痛。遍身恍惚,迷闷久之,开视遂活。造经像及烧钱毕,十数日平复如常。(出《广异记》)
六合殓丞
六合殓丞者,开元中暴卒,数日即苏。云初死,被拘见判官,云是六合刘明府,相见悲福。问家安否,丞云:“家中去此甚迩,不曾还耶?”令云:“冥阳道殊,何由得往?”丞云:“郎君早擢第,家甚无横。但夫人年老。微有风疾耳。”令云:“君算未尽,为数羊相讼,所以被追。宜自剖析,当为速返。”须臾,有黑云从东来,云中有大船,轰然坠地,见羊头四枚。判官云:“何以枉杀此辈?”答云:“刺史正料,非某之罪。”二头寂然。判官骂云:“汝自负刺史命,何得更讼殓丞?”船遂飞去。羊大言云:“判官有情,会当见帝论之。”判官谓丞曰:“帝是天帝也,此辈何由得见?如地上天子,百姓求见,不亦难乎?然终须为作功德尔。”言毕,放丞还”既出,见一女子,状貌端丽,来前再拜。问其故,曰:“身是扬州谭家女,顷被召至,以无罪蒙放回。门吏以色美,曲相留连。离家已久,恐舍宅颓坏,今君得还,幸见料理。我家素富,若得随行,当奉千贯,兼永为姬妾,无所吝也。以此求哀。”丞入白判官,判官谓丞曰:“千贯我得二百,我子得二百,余六百属君。”因为书示之。判官云:“我二百可为功德。”便呼吏问:“何得勾留谭家女子?”决吏二十,遣女子随丞还。行十余里,分路各活。丞既痊平,便至谭家访女。至门,女闻语声,遽出再拜。辞曰:“尝许为妾身不由己,父母遣适他人。今将二百千赎身,余一千贯如前契。”丞得钱,与刘明府子,兼为设斋功德等。天宝末,其人尚在焉。(出《广异记》)
薛涛
江陵尉薛涛,以乾元中,死三日活。自言初逢一吏,持帖云,王使追。押帖作“祜”字。涛未审是何王,鞴马便去。行可十余里,至一城,其吏排闼,便入厅中。一人羽卫如王者,涛入再拜。王问:“君是荆州吏耶。”涛曰是。王曰:“罪何多也?今诉君者,不可胜数。”对曰:“往任成固殓尉,成固主进鹰鹞,涛典其事,不得不杀,杀多诚有之。”王曰:“杀有私乎?”曰:“亦有之!”公私孰多?”曰:“私少于公。”王曰:“诚之然。君禄福有厚,寿命未已。彼亦无如君何,不得不追对耳。”令涛出门,遍谢诸命。涛至,见雉兔等遍满数顷,皆飞走逼涛。涛云:“天子按鹰鹞,非我所为。观君辈意旨,尽欲杀我,其何故也?适奉命(“命”原作“问”,据明抄本改)为君写经像,使皆讬生。何必众人杀一命也?”王又令人传语。久之,稍稍引去。涛入,王谓之曰:“君算未尽。故特为君计,(“计”原作“既”,据明钞本改)还宜作功德,以自赎耳。”涛再拜数四,王问:“君读书否?”曰:“颇常读之。”又问:“知晋朝有羊祜否?”曰:“知之!”王曰:“即我是也。我昔在荆州,曾为刺史,卒官舍,故见君江陵之吏,增依依耳。”言讫辞出,命所追之吏送之归舍,遂活。(出《广异记》)
赵裴
明经赵裴,贞元中,选授巴州清化殓。失志成疾,恶明,不饮食四十余日。忽觉室中雷鸣,顷有赤气如鼓,轮转至床,腾空上,当心而住。初觉精神游散,奄如梦中。有朱衣平帻者,引之东行。出山断处,有水东西流。久立视之,又东行。一桥饰以金碧。过北,入一城,至曹司中,人吏甚众。见妹婿贾奕,与己争杀有事。疑是冥司,遽逃避至一壁间。墙如石,黑,高数丈。厅有呵喝声,朱衣者遂领入大院。吏通曰:“司命过人。”复见贾奕,因与辨对。奕固执之,无以自明。忽有巨镜径丈,虚悬空中,仰视之,宛见贾奕鼓刀。业负明。有不忍之色,奕始伏罪。朱衣人又引至司,入院,一人褐帔紫霞冠,状如尊像。责曰:“何故,窃他袱头二事。在滑州市,隐橡子三升。”因拜之无数。朱衣复引出,谓曰:“能游上清乎?”乃共登一山,下临流水,其水悬注腾沫,人随流而入者千万,不觉身亦随流。良久,住大石上,有青白晕道。朱衣者变成两人,一导之,一促之。乃升石崖上立,坦然无尘。行数里,旁有草如红兰,茎叶密,无刺,其花拂拂然,飞散空中。又有草如苣,附地,亦飞花,初出如马勃,破,大如叠,赤黄色。过此,见火如山,横亘天。候焰绝乃前。至大城,城上重谯,街列果树,仙子为伍,迭谣鼓乐,仙姿绝世。凡历三重门,舟艨交焕。其地(“地”原作“他”,据明抄本改)及壁,澄光可鉴,上不见天,若有绛晕都复之。正殿三重,悉列尊像。见道士一人,如旧相识。赵求为弟子,不许。诸乐中有如琴者,长四尺,九弦,近头尺余方广,中有两道横,以变声。又一如酒榼,三弦,长三尺,腹面上广下狭,背丰隆项。有过录,乃引出。阙南一院,中有绛冠紫帔,命与二朱衣人坐厅事。乃命先过戊申录,录如人间辞状,首冠人生辰,次言姓名年纪,下注生月日,别行横布六旬甲子。所有功德,日下具之。如无,即无字。(“无字”原作“书事”,据明抄本改)赵自视其录,姓名生辰日月,一无差也。过录者,数盈亿兆。朱衣人言,每六十年,天下人一过录,以考校善恶增算也。朱衣者引出北门,至向路,执手别曰:“游此是子之魂,可寻此行,勿反顾,当达家矣。”依其言,行稍急,蹶倒,如梦觉,死已七日矣。赵著《魂游上清记》,叙事甚该悉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
邓成
邓成者,豫章人也,年二十余。曾暴死。所由领至地狱,先过判官。判官是刺史黄麟,麟即成之表丈也。见成悲福,具问家事,成语之,悉皆无恙。成因求哀。麟云:“我亦欲得汝归,传语于我诸弟。”遂入白王。既出曰:“已论放汝讫。”久之,王召成问云:“汝在生作何罪业,至有尔许冤对头。然算犹未尽,当得复还。无宜更作地狱冤也。”寻有畜生数十头来噬成。王谓曰:“邓成已杀尔辈,复杀邓成,无益之事。我今放成却回,令为汝作功德,皆使汝托生人间,不亦善哉!”悉云:“不要功德,但欲杀邓成耳。”王言:“如此於汝何益。杀邓成,汝亦不离畜生之身。曷若受功德,即改为人身也。”诸辈多有去者,唯一驴频来蹋成,一狗啮其衣不肯去。王苦救卫,然后得免。遂遣所追成吏送之。出过麟,麟谓成曰:“至福莫过重生,汝今得还,深足忻庆。吾虽为判官,然日日恒受罪。汝且住此,少当见之。”俄有一有头卒,持火来从麟顶上然至足,麟成灰,(“灰”原作“火”,据明抄本改)遂灭,寻而复生。悲涕良久,谓成曰:“吾之受罪如是,其可忍也!”汝归,可传语弟,努力为造功德。令我得离此苦,然非我本物。虽为功德,终不得之。吾先将官料置得一庄子,今将此造经佛,即当得之。或恐诸弟为恍惚,不信汝言,持吾玉簪还,以示之。”因拢头上簪与成。麟前有一大水坑,令成合眼,推入坑中遂活。其父母富於财,怜其子重生,数日之内造诸功德。成既愈,遂往黄氏,为说麟所托,以玉簪还之。黄氏识簪,举家悲泣,数日乃卖庄造经也。(出《广异记》)
张瑶
东阳张瑶病死,数日方活。云,被所由领过一府舍,中有贵人傧从如王者。瑶至庭内,见其所杀众生尽来对。瑶曾杀一有,以布两端,与之追福。其有亦在中庭,角戴两布。又曾供养病僧,其僧亦来,谓所司曰:“张瑶持《金刚经》,满三千遍,功德已入骨;又写《法华经》一部,福多罪少,故未合死。”所司命秤之,畜生尽起,而瑶犹在地上。所司取司命簿勘之,一紫衣引黄衫吏抱黄簿至,云:“张瑶名已掩了,合死。”视簿,有纸帖掩其名。又命取太山簿,顷之,亦紫衣吏人引黄衫吏持簿至。云:“张瑶掩了,合死。”又命取阁内簿检,使者云:“名始掩半,未合死。”王问瑶:“汝名两处全掩,一处掩半,六分之内,五分合死,故不合复生。(“复生”原作“处主”,据明抄本改)以功德故,放汝归阎浮地,勿复杀生。”命瑶入地狱,遍见(“见”原作“身”,据明抄本改)受罪,火坑镬汤,无不见有。僧曰:“汝勿复为罪。”遂即以印印其股,曰:“将此为信。”既活,印甚分明,至今未灭。(出《广异记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