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一十五·算术原文

太平广记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东汉年间,郑玄拜在马融门下求学。整整三年,连老师的面都没见着,全靠师兄们代师传授。那天马融推算天象总对不上数,问遍弟子无人能解。有人提起郑玄,马融将信将疑唤他来试。谁知这年轻人摆弄几下就算得明明白白,满堂师生惊得说不出话。

后来郑玄学成告辞,马融心里直打鼓。郑玄也觉不妙,走到半道突然往桥底下一钻,踩着木屐蹲在水边。果然马融掐指一算,对随从直摇头:"土下水上还踩着木头,这人必死无疑。"追兵这才撤了。原来马融用的是奇门遁甲,郑玄早看破其中门道。

还有个说法更有趣。说郑玄头三年平平无奇,马融嫌他愚钝赶他回家。路上在树荫下打盹,梦见个白胡子老头拿刀划开他肚皮,往心口塞了本书:"现在能学了。"郑玄惊醒就往回跑,从此学问突飞猛进。马融发现诗书礼乐的精髓都被这小子带走了,气得要杀人。郑玄躲到桥洞抱着柱子,听得桥上马融嘀咕:"土木之间该在桥上,怎么会有水?"又逃过一劫。

这郑玄打小就特别。七八岁能算账,十一二岁腊月里走亲戚,满屋子锦衣华服的娃娃说笑,就他蔫蔫的不搭腔。母亲扯他衣角,他仰着脸说:"这些都不是儿子心里想的。"

长安城里真玄兔也是个神算。他早算出自己腊月二十五申时死,结果提前一天咽了气。妻子红着眼眶说:"当初见他算时多拨了一颗算珠,怕不吉利没敢说..."这老头连坟地都算准了,叫人往北邙山孤树西边挖七尺,果然现成一副空棺材等着。

真玄兔的朋友曹元理更绝。有回陈广汉让他算两仓米,他拿筷子转几圈就报数:"东仓七百四十九石二斗七合,西仓六百九十七石八斗。"后来出米一量,西仓差一升——原来是只老鼠偷吃。曹元理气得捶床:"竟漏算这贼!"陈广汉摆酒赔罪,他吃着肉又算开:甘蔗该收多少,芋头能产几石,连牛羊鸡鸭的数目都报得清清楚楚。最后指着宴席直摇头:"家业这么大,酒菜这般寒酸。"慌得主人连忙添菜。

东吴那年长沙闹饥荒,饿殍遍野。赵达给孙权出主意:"天地像人的身子,流鼻血灸脚心就能好。余干县水口冒出个鳖形沙洲,正啃着长沙风水。"孙权派人用太牢大礼祭祀,挖断沙洲脊背,饥荒果然平息。

唐太宗时宫里流传秘记,说三代后会有女皇篡位。李淳风夜观星象,算出这人已在宫中。太宗要杀可疑之人,李淳风拦着:"天命难违,杀她只会转世成更狠的年轻人。不如留着,到老反而心软。"后来果然应验。

僧人一行和尚俗家姓张,是张公瑾的曾孙。玄宗让他在丽正殿编修历法,他造出黄道游仪测日影,派官员跑遍安南、蔚州等地。最绝的是算出南北极相距八万里,用陈玄景的话说:"拿尺子量天地,古人想都不敢想。"他编的《大衍历》精密无比,至今还在用。

邢和璞的故事

东汉年间,有个叫邢和璞的奇人,最爱钻研黄老之术,尤其擅长掐指一算。他写了本《颍阳书疏》,里头记载的尽是些玄乎事儿。有人说他能在空中画符,符咒会自个儿钻进墙里;还有人说他能凭空变出仙草,可谁也没亲眼见过。

有个叫崔司马的老朋友住在荆州,病得快不行了,成天念叨着邢和璞。这天正躺着呢,忽然听见北墙传来"咚咚"的凿墙声。叫下人来看,都说啥也没有。连着七天,那声音就没停过。后来墙上突然透出个米粒大的光点,再过了天,窟窿竟有盘子那么大。崔司马凑近一瞧——好家伙!墙外本该是自家后院,这会儿却站着几个扛锄头的汉子,说是奉邢真人之命来挖洞的,还抱怨崔司马命数太重,费了他们老大劲儿。

正说着,远处来了队人马。打头的五六个人都戴着平顶帽,穿着大红衣裳,高声喊着:"真人到!"只见邢和璞坐在轿子里,白纱帽带垂到胸前,手里摇着五明扇,几十个侍卫前呼后拥。他在离墙洞几步远的地方停下,对崔司马说:"老兄阳寿本该尽了,我替你求情,又续了十二年。往后可要当心啊!"话音刚落,墙上的洞就跟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合上了。不出十天,崔司马的病真就好了。

这位邢真人在终南山住着的时候,不少读书人都跑去搭茅屋跟他做邻居。有个叫崔曙的年轻人也跟着砍柴挑水。有天邢和璞对大伙儿说:"过几天有位贵客要来,各位备道拿手菜吧。"等摆了满桌山珍海味,邢真人特意叮嘱谁都别偷看,自己下山迎客去了。

众人关紧门窗,大气都不敢出。忽然听见"哈哈哈"一阵大笑,那笑声震得房梁都在抖。有个胆大的从门缝往外瞄——只见来客身高不足五尺,腰围倒有三尺宽,脑袋就占了一半身子。穿着件宽大的红袍子,横握着象牙笏板,眼睫毛长得能扫到腮帮子。一张嘴笑,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。他跟邢真人聊的都是天上神仙的事,崔曙实在忍不住,溜出来在院子里转悠。那怪客盯着他直瞧,突然问邢和璞:"这不是泰山老师吗?"等听说崔曙是泰山老师转世,连连摇头说:"可惜啊,再转一世就找不着喽!"

后来房琯太尉找邢和璞算命,邢真人说:"你要是从东南往西北走,官运就到头了。最后会死在个不是客栈、不是寺庙、不是官署的古怪地方,病因是吃了鱼,棺材要用龟兹木板。"后来房琯从袁州调任汉州,回程路过阆州时住在紫极宫。正巧看见木匠在刨木头,那木纹越看越眼熟,一问才知道是几个月前商人捐的龟兹木板。当天刺史请他吃鱼脍,房琯筷子一放长叹:"邢先生真是神算啊!"当夜就因吃鱼发病去世了。

满师算命

长安城法寿寺的满师精通九宫算术。大理卿王璿找他算命,满师掐指一算:"大人某月要升官,离皇上很近。"王璿心想侍郎的位子还轮不到自己,给事中的官职又已经当过了。结果后来竟当上金吾将军,天天在玉阶前站岗。满师还预言过:"王鉷一家早晚变白骨。"后来果然应验。

马处谦学艺

扶风有个叫马处谦的瞎子,他爹让他学《易经》混口饭吃。在安陆摆摊算命时,遇上个怪人说他功夫不到家,要带他去陶仙观学真本事。那人教了他十七种星象算法,自称姓胡名恬,临走时嘱咐:"你能当官到五十二岁,千万别把我行踪告诉王侯。"后来马处谦跟着赵匡明到成都,前蜀王建派杜光庭偷偷问他能活多久。他算出"四斤八两",其实就是七十二两——王建果然七十二岁驾崩。而马处谦自己也正好在五十二岁那年,当到中郎将就去世了。

袁弘御神算

后唐时的袁弘御在云中当差,算数特别厉害。有回同僚让他数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,他拿绳子量了树围,蹲地上算了半天,报出个具体数目。大家不信,故意摇下来二十二片叶子让他再算。袁弘御眼皮都不抬:"现在比刚才少二十一片。"原来有片叶子特别小,只能算半片。

节度使张敬达有对玉碗,袁弘御量完尺寸说:"明年五月十六日上午九点到十一点,这碗必碎。"张大人把碗包得里三层外三层锁进库房。到了那天,房梁突然塌了,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装碗的箱子上。在场亲眼所见的太仆少卿薛文美后来逢人就讲这事。

原文言文

  郑玄 真玄兔 曹元理 赵达 贞观秘记 一行 邢和璞 满师 马处谦 袁弘御

  郑玄  

  汉郑玄在马融门下。三年不相见,高足弟子传授而已。常算浑天不合,问诸弟子,弟子莫能解。或言玄。融召令算,一转便决。众咸骇服。及玄业成辞归,融心忌焉。玄亦疑有追者,乃坐桥下。在水上据屐。融果转式逐之。告左右曰: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,此必死矣。遂罢追。玄竟以免。

  一说:郑康成师马融,三载无闻,融鄙而遣还。玄过树阴假寐。见一老父,以刀开腹心。谓曰:子可以学矣。于是寤而即返。遂精洞典籍。融叹曰:诗书礼乐,皆已东矣。潜欲杀玄,玄知而窃去。融推式以算玄,玄当在土木上。躬骑马袭之。玄入一桥下,俯伏柱上。融踟踌桥侧云:土木之间。此则当矣。有水非也。从此而归。玄用免焉。(出《异苑》)

  又郑康成以永建二年七月戊寅生。玄八九岁能下算乘除。年十一二随母还家。腊日宴会。同时十许人皆美服盛饰,语言通了。玄独漠然,状如不及。母私督数之。乃曰:此非玄之所志也。(出《玄列传》)

  真玄兔  

  汉安定皇甫嵩、真玄兔,曹元理,并善算术,皆成帝时人。真常目算其年寿七十三,于绥和元年正月二十五日晡时死。书其屋壁以记之。二十四日晡时死。其妻曰:见算时常(明抄本常作长)下一算。欲以告之,虑脱有旨,故不告,今果先一日也。真又曰:北邙青冢上孤槚之西四丈所,凿之入七尺。吾欲葬此地。及真死,依言往掘,得古时空槨,即以葬焉。(出《西京杂记》)

  曹元理  

  曹元理尝从真玄兔友人陈广汉。广汉曰:吾有二囷米,忘其硕数。子为吾计之。元理以食著十余转曰:东囷七百四十九石二斗七合,西囷六百九十七石八斗。遂大署囷门。后出米。西囷六百九十七石七斗九升。中有一鼠,大堪一升。东囷不差圭合。元理后岁复遇广汉,广汉以米数告之。元理以手击床曰:遂不知鼠之食米,不如剥面皮矣。广汉为之取酒。鹿脯数脔。元理复算曰:甘蔗二十五区,应收一千五百三十六枚。蹲鸱三十七亩,应收六百七十三石。千牛产二百犊。万鸡将五万刍。羊豕鹅鸭,皆道其数。果蓏殽核,悉知其所。乃曰:此资业之广,何供具之褊。广汉惭曰:有仓卒客。无仓卒主人。元理曰:俎上蒸肫一头,厨中荔枝一盘,皆可以为设。广汉再拜谢罪。入取,尽日为欢。其术后传南季。南季传项滔。项滔传子陆。皆得其分数,而失其立妙焉。(出《西京杂记》)

  赵达  

  吴太平二年,长沙大饥。杀人不可胜数。孙权使赵达占之云:天地川泽相通,如人四体,鼻衂灸脚而愈。今余干水口,常(常字原缺,据明抄本补)暴起一洲。形如鳖,食彼郡风气。可祠而掘之。权乃遣人祭以太牢,断其背。故老传云。饥遂上。其水在饶州余干县也。(出《洽闻记》)

  贞观秘记  

  唐贞观中秘记云:唐三世后,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。太宗密召李淳风访之。淳风奏言:臣据玄像,推算已定。其人已生在陛下宫内。从今不满四十年,当有天下。诛杀子孙殆尽。太宗曰:疑似者杀之,何如?淳风曰:天之所命,必无禳避之法。王者不死,枉及无辜。且据占已长成,在陛下宫内为眷属。更四十年又当衰老,老则仁慈。恐伤陛下子孙不多。今若杀之为仇,更生少壮,必加严毒。为害转甚。遂止。(出《感定录》)

  一行  

  沙门一行,俗姓张名遂,郯公公瑾之曾孙。年少出家,以聪敏学行,见重于代。玄宗诏于光大殿改撰历经。后又移就丽正殿,与学士参校。一行乃撰《开元大衍历》一卷,《历议》十卷,《历成》十二卷,《历书》二十四卷,《七政长历》三卷。凡五部五十卷。未及奏上而卒。张说奏上之,诏令行用。初,一行造黄道游仪以进。御制(制原作进,据《大唐新语》改)《游仪铭》付太史监,将向灵台上,用以测候。分遣太史官大相元太等,驰驿往安南、朗、衮等州,测候日影。同以二分二至之日午时,量日影,皆数年方定。安南极高二十一度六分,冬至日影长七尺九寸三分,春秋二分长二尺九寸三分,夏至日在表南三寸一分,蔚州横野军北极高四十度,冬至日影长一丈五尺八分,春秋二分长六尺六寸二分,夏至影在表北二尺二寸九分。此二所为中土南北之极。朗、衮、太原等州,并差互不同。用勾股法算之云:大约南北极,相去才八万余里。修历人陈玄景亦善算。叹曰:古人云,'以管窥天,以蠡测海'。以为不可得而致也。今以丈尺之术而测天地之大,岂可得哉?若依此而言,则天地岂得为大也。其后参校一行《历经》,并精密,迄今行用。(出《大唐新语》)

  邢和璞  

  邢和璞好黄老之道,善心算。作《颍阳书疏》。有叩奇旋入空,或言有草,初未尝覩。段成式见山人郑昉说:崔司马者寄居荆州,与邢有旧。崔病积年且死,心常恃于邢。崔一日觉卧室北墙,有人劚声。命左右视之,都无所见。卧空室之北,家人所居也。如此七日,劚不已。墙忽透,明如一粟。问左右,复不见。经一日,穴大如盘。崔窥之。墙外乃野外耳。有数人荷锹钁,立于穴侧。崔问之:皆云,邢真人处分开此。司马厄重,倍费功力。有顷,导驺五六。悉平帻朱衣。辟曰:真人至。见邢舆中,白幍垂绶,执五明扇,侍卫数十,去穴数步而止。谓崔曰:公算尽,仆为公再三论,得延一纪。自此无若也。言毕,壁合如旧。旬日病愈,又曾居终南。好道者多卜筑依之。崔曙年少亦随焉。伐薪汲泉,皆是名士。邢尝谓其徒曰:三五日有一异客,君等可为予各办一味也。数日,备诸水陆,遂张筵于一亭。戒无妄窥,众皆闭户,不敢謦欬。邢下山延一客。长五尺,阔三尺,首居其半。绯衣宽博,横执象笏。其睫疏长,色若削瓜。鼓髯大笑,吻角侵耳。与邢剧谈,多非人间事故也。崔曙不耐,因走而过庭。客熟视,顾邢曰:此非泰山老师耶?应曰是。客复曰:更一转则失(失原作先,据明抄本改)之千里矣,可惜。及暮而去,邢命崔曙谓曰:向客上帝戏臣也,言泰山老师,颇记无?崔垂泣言:某实泰山老师后身,不复忆。少常听先人言之,房琯太尉祈邢算终身之事,邢言若由东南止西北,禄命卒矣。降魄之处,非馆非寺,非途非署。病起于鱼飧,休材龟兹板。后房自袁州除汉州。罢归,至阆州,舍于紫极宫。适顾工治木。房怪其木理成形。问之,道士称:数月前,有贾客施数断龟兹板,今治为屠苏也。房始忆邢之言。有顷,刺史具鲙邀房。房叹曰:邢君神人也。乃具白于刺史,且以龟兹板为讬。其夕,病鲙而终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

  满师  

  西京太平坊法寿寺有满师善九宫。大理卿王璿尝问之。师云:公某月当改官,似是中书门下,甚近玉阶。璿自谓黄门侍郎未可得也。给舍又已过矣。后果改为金吾将军,常侍玉阶。满公又云:王鉷一家尽成白骨。有所克皆验。

  马处谦  

  扶风马处谦病瞽,厥父俾其学易,以求衣食。尝于安陆鬻筮自给。有一人谒筮,谓马生曰:子之筮未臻其妙。我有秘法,子能从我学之乎?马生乃随往。郡境有陶仙观,受星算之诀,凡一十七行。因请其爵里。乃云:胡其姓而恬其名。诫之曰:子有官禄,终至五十二岁。幸勿道我行止于王侯之门。马生得诀,言事甚验。赵匡明弃荆入蜀,因随至成都。王先主尝令杜光庭先生,密问享寿几何。对曰:主上受元阳之气。四斤八两。果七十二而崩。四斤八两,即七十二两也。马生官至中郎金紫,亦五十二而殒。(出《北梦琐言》)。

  袁弘御  

  后唐袁弘御为云中从事,尤精算术。同府令算庭下桐树叶数。即自起量树,去地七尺,围之。取围径之数布算。良久曰:若干叶。众不能覆。命撼去二十二叶,复使算。曰:已少向者二十一叶矣。审视之,两叶差小,止当一叶耳。节度使张敬达有二玉碗,弘御量其广深,算之曰:此碗明年五月十六日巳时当破。敬达闻之曰:吾敬藏之,能破否?即命贮大笼,籍以衣絮,鏁之库中。至期,库屋梁折,正压其笼,二碗俱碎。太仆少卿薛文美同府亲见。(出《稽神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