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一十一·画二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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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齐有个叫宗测的,字敬微,是宗炳的孙子,世代住在江陵。朝廷几次征召他做官,他都推辞不去。

骠骑将军豫章王萧嶷请他当参军,他笑着摆摆手说:"我不过是只野鸭子,哪能硬要山里的树木来配我这水鸟呢?"这人最爱书画,继承了祖父的衣钵,一心想着游历名山。他把祖父宗炳画的《尚子平图》临摹在墙上,后来隐居庐山,就住在祖父留下的老宅子里。他在屏风上画了阮籍遇见孙登的故事,整天对着画坐卧起居。永业寺的佛影台也是他画的,这些画都被当时人称为绝品。

陈郡人袁茜画技了得,画人像跟真人一模一样。南康太守刘缯的妹妹嫁给鄱阳王当王妃,夫妻感情特别好。后来鄱阳王被齐明帝杀了,王妃伤心过度,精神恍惚得了癔病,什么大夫都治不好。袁茜就画了鄱阳王和他最宠爱的侍妾在一起的画像,还画了他们共用的鼎镜,看起来就像两人同床共枕。他悄悄让奶妈把画拿给王妃看。

王妃一见就朝画像吐口水,骂道:"砍头的老东西,活该!"这么一发泄,心里的郁结反而解开了,病也就好了。

梁元帝萧绎画技不凡,他画的圣宗像,连梁武帝都亲自题写赞语。他在荆州当刺史时画的《蕃客入朝图》,皇帝看了赞不绝口。还有《职贡图》,把外国使节朝贡的场面画得活灵活现,还写了序文记录这些事。他画的《鹿图》、《师利像》、《鹳鹤》、《陂池芙蓉》、《醮鼎图》都用上好的白麻纸,还盖了印章,这些画后来都成了传世珍品。

陶弘景字通明,多才多艺,书画俱佳。梁武帝想让他出来做官,他就画了两头牛:一头戴着金笼头被人牵着,另一头自由自在地在水边吃草。武帝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,再也不逼他当官了。

吴郡人张宗士在天监年间当过武陵王国的将军和吴兴太守。梁武帝修佛寺,经常叫他去画画。有次王爷们都在外地,武帝想他们,就让张宗士把他们的样子画下来,看着画像就像见到真人一样。江陵天皇寺的柏堂里,他画了庐舍那佛像和孔子及其十大弟子。明帝奇怪地问:"佛寺里怎么画孔子?"张宗士说:"以后就靠这个保平安了。"后来北周灭佛,天下寺庙都被毁,唯独这间殿因为有孔子像而幸免。

他在金陵安乐寺画了四条龙,故意不点眼睛。总说:"点了眼睛龙就会飞走。"大家都不信,非要他点。结果刚点完两条,顿时电闪雷鸣,墙壁破裂,那两条龙腾云驾雾飞走了,没点眼睛的两条至今还在墙上。早先吴国的曹不兴在青溪画过龙,张宗士觉得画得不好,就在龙泉亭重新画。后来太清年间龙泉亭遭雷击,那幅壁画就不见了,大家这才知道他的画有多神。

他画的《天竺二胡僧》在侯景之乱时被撕成两半。后来唐朝的陆坚得病,梦见胡僧说:"我另一半在洛阳李家,要是能合在一起,我就保佑你病好。"陆坚花重金买回另一幅,病果然就好了。

润州兴国寺的佛像老被鸽子弄脏,张宗士就在东壁画了只鹰,西壁画了只鹞,都扭头盯着屋檐外看。打那以后,鸽子再也不敢来了。

北齐的高孝珩是世宗的二儿子,封广宁王。他在大厅墙上画了只苍鹰,逼真得连鸟雀都不敢靠近。画的《朝士图》更是当时的绝品。后来北周灭了北齐,周武帝宴请齐国君臣时,自己弹琵琶让他吹笛子助兴。

杨子华在北齐世祖时当直阁将军,最擅长画马。他画的马挂在墙上,晚上能听见马嘶和吃草的声音。画的龙一展开就有云气缭绕。世祖特别看重他,让他住在宫里,没有诏令不准给外人画画。当时还有位王子冲下棋出神入化,他俩并称"二绝"。

刘杀鬼和杨子华齐名,世祖也很器重他。他在墙上画了两只打架的麻雀,皇帝还以为是活的,用手去赶才发现是画。经常得到皇上厚赏,后来当了梁州刺史。

隋朝时,田僧亮、杨契丹和郑法士一起在长安光明寺画小塔。郑法士偷看杨契丹作画,杨契丹就带他到皇宫前,指着宫殿车马说:"这就是我的画谱。"郑法士这才心服口服。

唐太宗贞观三年,东蛮首领谢元深来朝见。中书侍郎颜师古建议把这些远方来朝的盛况画下来。太宗就让阎立德等人负责这事。李嗣真评论说,自从南朝陆探微、谢赫,北朝杨子华这些大家去世后,阎立德、阎立本兄弟的人物画堪称中兴。他们画的万国来朝图,把各国使节的衣着礼仪都画得惟妙惟肖。

阎立本

唐太宗那会儿,阎立本官做得可大了,跟他哥哥阎立德一样有名气。有一回太宗让他画自己的肖像,画得那叫一个传神。后来有高手把这画像临摹下来,挂在玄都观东殿前头,说是能镇住九五冈的邪气。人们抬头看这画像,还能感受到太宗那股子英武劲儿呢。

阎立德画过《职贡图》,里头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外邦人物。阎立本的手笔更是在民间流传,连南北朝那些名家都比不上。有一阵子南山闹猛兽伤人,太宗派了好些勇士去抓都没逮着。后来有个叫虢元凤的义士自告奋勇,一箭就把那畜生射死了。太宗特别欣赏他,让阎立本把这场面画下来。画上连马鞍、随从都栩栩如生,看得人啧啧称奇。他还画过《秦府十八学士》《凌烟阁功臣》这些名作,都是前无古人的好作品。只有《职贡图》《卤簿图》这些是跟他哥哥一块儿画的。

民间传说慈恩寺里那些功臣画像其实是好几个人凑合画的,根本看不出阎立本的风格。不过他画的人物车马、衣冠服饰,那可真是神了。李嗣真说他是跟郑法士学的画艺,其实早就超过师父了。后来还有人学他的画法,像传知慎、师范这些人,笔力都很不错。

有一年春天,太宗带着大臣们在御花园泛舟。池子里有只稀奇的鸟在水面上悠哉游哉,太宗越看越喜欢,让随行的人都作诗咏叹,又把阎立本叫来画画。外头侍卫扯着嗓子喊:"画师阎立本进见!"这会儿他正做着主爵郎中的官,听见召唤赶紧跑来,满头大汗地趴在池边作画,臊得脸都红了。

回家后他告诫儿子:"我小时候爱读书,总算没当个睁眼瞎。平时写写画画,在同行里还算不错,可到头来还是靠画画出名。整天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,真是丢人现眼。你们可千万别学这个。"后来高宗即位,阎立本当上了右丞相,左丞相是立过战功的姜恪。那年闹饥荒,朝廷把国子监的学生都遣散了,还要求小官吏必须通晓一部经书。

老百姓就编了顺口溜:"左相威风震沙漠,右相丹青传美名。三馆学生全解散,五台令史啃经书。"其实阎家世代都善画。有次阎立本到荆州,看见张宗士的旧作,头天说:"肯定是虚有其名。"第二天去看又说:"还算近代好手。"第三天再去,终于叹服:"盛名之下无虚士啊!"他干脆在那儿住下,对着画看了十天都舍不得走。

还有个趣事,梁朝张宗士画过《醉宗图》,道士们老拿这个嘲笑和尚。和尚们气不过,凑了几十万钱请阎立本画了幅《醉道士图》。这两幅画后来都流传下来了。

薛稷

武则天当政时,薛稷官至少保。他的文章学问在当时数一数二,书法学的是褚遂良,当时人说"买了褚字得薛字,半点不吃亏"。画画也是跟阎立本学的,秘书省有他画的鹤,堪称一绝。有次他到新安郡游玩遇见李白,两人相谈甚欢。他在永安寺题了匾额,还画了幅西方佛像,笔法潇洒飘逸,仅次于曹不兴、张僧繇。李白还特意为这两幅作品题了赞词。听说蜀地还有他画的佛像、菩萨和青牛像,件件都是神品。

尉迟乙宗

唐朝有个尉迟乙宗,是西域火罗国的胡人。贞观初年,他们国家因为他画技高超,就把他推荐给大唐。据说他还有个哥哥叫甲宗,但没人见过他的画。乙宗在兹恩寺塔前画的功德图,还有西面墙上那幅千手千眼菩萨,简直精妙绝伦。光宅寺七宝台后面那幅降魔图,更是千奇百怪,实在罕见。不过他画的人物花草都是外国风味,没有中原那种礼乐气象。

王维

王维住在蓝田玉山的辋川,他们兄弟俩的才学在当时无人能及。所以人们说"朝廷左相笔,天下右丞诗"。他画的山水松石活灵活现,风格特别出众。现在京都千福寺西塔院的屏风上还有他两幅画,一幅是枫树戍边,一幅是辋川风景。画里山谷盘旋,云水流动,意境超凡脱俗,笔法奇绝。他常在自己画上题诗说:"前世错当了诗人,原来我该是画师。"自负得很呢。

慈恩寺东院里,他和毕宏、郑虔各画了一面小墙,当时称为"三绝"。庾敬休家宅的壁画也是他的手笔,同样精妙。他画的山水松石,绝对是上上品。

有次王维去招国坊庾敬休家,看见墙上有幅《奏乐图》,盯着看了半天突然笑起来。别人问他笑什么,他说:"这是《霓裳羽衣曲》第三叠第一拍的姿势。"有好事的人找来乐工验证,果然一点不差。

李思训

开元年间,右武卫将军李思训和他儿子李昭道都擅长山水画,人称"大李将军""小李将军"。李思训画风格调高雅,山川画得出神入化,连鸟兽草木都画得极好。他儿子画得繁复精巧,但意境笔力还是差一截。

天宝年间,玄宗让李思训在大同殿画壁画和屏风。后来有次上朝,玄宗对他说:"爱卿画的屏风,晚上居然能听见水声。真是通神的妙手,堪称本朝山水第一。"

韩干

韩干是长安人,天宝年间被召入宫中当画师。玄宗让他跟陈闳学画马,发现画风不一样,就问怎么回事。韩干回答说:"臣自有老师,陛下马厩里的骏马就是我的老师。"玄宗很惊讶。后来他果然把马画得活灵活现,就像九方皋相马那么精准,伯乐看了都要叹服。

古代画马最有名的是《周穆王八骏图》,本朝阎立本画的马是学展子虔、郑法士的,多画筋骨,虽然当时有名,但算不上绝世佳作。开元以后天下太平,西域进贡了好多宝马。玄宗挑了最好的跟中原良马配种,从此宫里有了飞黄、鼎夜、浮云这些名驹,筋骨强健,蹄甲厚实,跑起来又稳当又合节拍。所以陈闳先画,韩干后画,把骏马画得跟天马下凡似的。韩干的画堪称神品,陈闳兼工写真,算妙品上等。

宝应寺的三门神、西院北方天王、佛殿前的菩萨,还有宝圣寺北院的二十四圣像,都是他的手笔。他画的马和菩萨、鬼神这些,都是神品级别。

还有个奇事,有回韩干在家闲着,突然来个穿红衣服戴黑帽子的人。韩干问:"您怎么来了?"那人说:"我是阴差,听说您善画骏马,求您赐一匹。"韩干当场画了匹马烧给他。过了几天出门,有人作揖道谢:"多亏您送的宝马,省了我翻山越岭的辛苦,这点心意请收下。"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上百匹白绢,也不知哪儿来的。韩干就拿来用了。

那人哈哈一笑,指着马说:"您这匹马啊,活脱脱是韩干画里的模样,世上哪有这样的真马呢?"说着就请马主人牵着马绕城门走一圈,马医也跟在后面看热闹。正巧韩干打这儿经过。

韩干一见这马,眼睛都瞪圆了:"这可不就是我画上的马吗?"这才明白,随手画的东西,竟能和实物这般相像。他忍不住伸手去摸马背。那马突然惊跳起来,前蹄一歪,竟把腿给崴了。韩干心里直犯嘀咕。

回到住处,他赶紧翻出自己画的马图,仔细一看——画中马的前蹄处果然有个小黑点,正是残缺的痕迹。原来这画儿竟通了灵性!再说那马医赚的诊金,转了几道手之后,不知怎的竟变成了一团泥巴钱。

原文言文

  宗测 袁茜 梁元帝 陶弘景 张宗士 高孝珩 杨子华 刘杀鬼 郑法士 阎立德 阎立本 薛稷 尉迟乙宗 传维 李思训 韩干

  宗测  

  南齐宗测字敬微,炳之孙也,代居江陵。不应招辟。骠骑将军豫章传嶷请为参军,测答曰:何得谬伤海凫,横斤山木?性善书画。传其祖业,志欲游名山。乃写祖炳所画《尚子平图》于壁。隐庐山,居炳旧宅。画阮籍遇孙登于行障上,坐卧对之。又永业寺佛影台。皆称臻绝。(出《南齐记》)

  袁茜  

  齐袁茜,陈郡人。时南康郡守刘缯妹为鄱阳传妃,伉俪甚笃。传为齐明帝所诛。妃追伤过切,心用恍惚,遂成癔病。医所不疗。袁茜善图写。画人面,与真无别。乃令画传形象,并图传平生所宠姬,共鼎镜,状如偶寝。密令媪奶示妃。妃见乃唾之,因骂曰:斫老奴晚!于是悲情遂歇,病亦痊除。(出谢赫《画品》)

  梁元帝  

  梁元帝常画圣宗,武帝亲为作赞。任荆州刺使时,画《蕃客入朝图》,帝极称善(据梁书)。又画《职贡图》,并序外国贡献之事(序具本集)。又游春苑,白麻纸《画鹿图》、《师利像》、《鹳鹤》、《陂池芙蓉》、《醮鼎图》。并有题印传于代。(出《名画记》)

  陶弘景  

  梁陶弘景字通明,明众艺,善书画。武帝尝欲征用。隐居画二牛:一以金笼头牵之,一则逶迤就水草。梁武知其意,遂不以官爵逼之。(出《名画记》)

  张宗士  

  梁张宗士,吴人也。天监中,为武陵传国将军吴兴太守。武帝修饰佛寺,多命宗士画之。时诸传在外,武帝思之。遣宗士传写仪形,对之如面也。江陵天皇寺,明帝置,内有柏堂。宗士画庐舍那像及仲尼十哲。帝怪问:释门内如何画孔圣?宗士曰:后当赖此耳。及后周灭佛法,焚天下寺塔,独此殿有宣尼像,乃不毁拆。又金陵安乐寺画四龙,不点眼睛。每云:点之即飞去。人以为妄诞,因请点之。今臾,雷电破壁,二龙乘云腾上天。未点睛者见在。初吴曹不兴图青溪龙,宗士见而鄙之,乃广其像于龙泉亭。其画留在秘阁,时未之重。至太清中,雷震龙泉亭。遂失其壁,方知神妙。又画《天竺二胡宗》。因侯景乱,散拆为二。一宗为唐右常侍陆坚所宝。坚疾笃,梦胡宗告云:我有同侣,离拆多年,今在洛阳李家。若求合之,当以法力助君。陆以钱帛,求于其处,果购得之。疾亦寻愈。刘长卿为记述之。其张画所有灵感,不可具戴。(出《名画记》)

  又润州兴国寺,苦鸠鸽栖梁上秽污尊容。宗士乃东壁上画一鹰。西壁上画一鹞。皆则首向檐外看。自是鸠鸽等不复敢来。(出《朝野佥戴》)

  高孝珩  

  北齐高孝珩,世宗第二子,封广宁郡传尚书大司徒同州牧。博涉多才艺。尝于厅壁画苍鹰,观者疑其真,鸠雀不敢近。又画《朝士图》,当时妙绝。为周师所虏,授开府,封县侯。孝珩亦善音律。周武宴齐君君臣,自弹琵琶,命孝珩吹笛。(出《名画记》)

  杨子华  

  北齐杨子华,世祖时,任直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。常画马于壁。夜听,闻啼啮长鸣,如索水草声。图龙于素,舒之辄云气萦集。世祖重之,使居禁中。天下号为画圣,非有诏,不得与外人画。时有传子冲善棋通神,号为二绝。(出《名画记》)

  刘杀鬼  

  北齐刘杀鬼与杨子华同时,世祖俱重之。画斗雀于壁间,帝见之,以为生,拂之方觉。常在禁中,锡赉巨万。任梁州刺史,名见北齐书。(出《名画记》)

  郑法士  

  隋田杨与郑法士同于京师光明寺画小塔。郑图东壁北壁,田图西壁南壁,杨画外边四面。是称三绝。杨以簟蔽画处,郑窃观之,谓杨曰:卿画终不可学。何劳障蔽?郑托以婚姻,有对门之好,又求杨画本。杨引郑至朝堂,指以宫阙衣冠、人马车乘曰:此是吾之画本也。由是郑深伏。光明寺改为大云寺,在长安怀远里也。(出《名画记》)

  阎立德  

  唐贞观三年,东蛮谢元深入朝。冠乌熊皮冠,以金络额,毛帔以裳,为行滕,著履。中书侍郎颜师古奏言:昔周武传治致太平,远国归款。周史乃集其事为《传会篇》。今圣德所及,万国来朝。卉服鸟章,俱集蛮邸。实可图写贻于后。以彰怀远之德。从之,乃命立德等图画之。又赵郡李嗣真《论画》,其上品之第三,序右相博陵子阎立本,洎其兄工部尚书大安公立德之画曰:大安博陵,难兄难弟。自江右陆谢云亡,北朝子华长逝,象人之妙,实为中兴。至如万国来庭,奉涂山之玉帛,百蛮朝贡,接应门之序位,折旋矩规,端簪奉笏之仪,魁诡谲怪、鼻饮头飞之俗,莫不尽该豪末,备得精神。(出《谭宾录》)

  阎立本  

  唐太宗朝,官位至重,与兄立德齐名。尝奉诏写太宗真容。后有佳手,传写于玄都观东殿前间,以镇九五冈之气,犹可以仰神武之英威也。立德创《职贡图》,异方人物,诡怪之状。立本画国传粉本在人间。昔南北两朝名手,不足过也。时南山有猛兽害人,太宗使骁勇者捕之,不得。虢传元凤忠义奋发,自往取之,一箭而毙。太宗壮之,使立本图状。鞍马仆从,皆写其真,无不惊服其能。有《秦府十八学士》、《凌烟阁功臣》等图,亦辉映前古。唯《职贡》、《卤簿》等图,与立德同制之。俗传慈恩画功臣,杂手成色,不见其踪。其人物鞍马、冠冕车服,皆神也。李嗣真云:师郑法士,实亦过之。后有传知慎、师范,甚有笔力。阎画神品。(出唐《画断》)太宗尝与侍臣泛春苑,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。太宗击赏数四,诏座者为咏,召阎立本写之。阁外传呼云。画师阎立本。时为主爵郎中,奔走流汗,俯临池则,手挥丹青,不堪愧赧。既而戒其子曰:吾少好读书,幸免墙面。缘情染翰,颇及侪流,唯以丹青见知。躬厮养之务,辱莫大焉。汝宜深戒,勿习此也。至高宗朝。阎立本为右丞相,姜恪以边将立功为左相。又以年饥,放国子学生归,又限令史通一经。时人为之语曰:左相宣威沙漠,右相驰誉丹青。三馆学生放散。五台令史明经(明经二字原作经明,据明抄本改)(出《大唐新语》)。立本家代善画。至荆州,视张宗士旧迹曰:定虚得名耳。明日及往,曰:犹是近代佳手。明日又往,曰:名下定无虚士。坐卧观之,留宿其下,十日不能去。又梁张宗士作《醉宗图》。道士每以此嘲宗,群宗耻之。于是聚钱数十万,货阎立本作《醉道士图》。今并传于代。(出《国史异纂》)

  薛稷  

  天后朝,位至少保。文章学术,名冠当时。学书师褚河南。时称:买褚得薛不落节(称买褚得薛不落节八字原缺,据名抄本补)。画踪阎令。秘书省有《画鹤》,时号一绝。会旅游新安郡,遇李白。因留连,书永安寺额,兼画西方像一壁。笔力潇洒,风姿逸发,曹张之亚也。二妙之迹,李翰林题赞见在。又闻蜀郡多有画诸佛菩萨青牛之像,并居神品。(出《唐画断》)

  尉迟乙宗  

  唐尉迟乙宗,土火罗国胡人也。贞观初,其国以丹青巧妙,荐之阙下云:其国尚有兄甲宗,未有见其画踪。乙宗今兹恩寺塔前面中间功德,叉(明抄本叉作又)凹垤花,西面中间千手千眼菩萨,精妙之极。光宅寺七宝台后面画降魔像,千怪万状,实奇踪也。然其画功德人物花草,皆是外国之象,无中华礼乐威仪之德。(出《唐画断》)

  传维  

  唐传右丞维家于蓝田玉山,游止辋川。兄弟以科名文学冠绝当代,故时称朝廷左相笔,天下右丞诗者也。其画山水松石,踪似具生,而风标特出。今京都千福寺西塔院有掩障,一画枫戍,一图辋川。山谷郁盘,云水飞动,意出尘外,怪生笔端。常自题诗云:夙世谬词客,前身应画师。其自负也如此。慈恩寺东院,与毕庶子郑广文,各画一小壁。时号三绝。故庾右丞宅,有壁图山水兼题记,亦当时之妙也。山水松石,妙上上品。(出《唐画断》)

  又维尝至招国坊庾敬休宅,见屋壁有画《奏乐图》。维熟视而笑。或问其故,维曰:此霓裳羽衣曲第三叠第一拍。好事者集乐工验之,无一差者。(出《国史补》)

  李思训  

  唐开元中,诸卫将军李思训,子昭道为中舍,俱得山水之妙。时人云:大李将军、小李将军是也。思训格品高奇,山川绝妙。鸟、兽草木,皆其能。中舍之图,山水鸟兽,甚多繁巧。智思笔力不及也。天宝中,玄宗召思训,画大同殿壁兼掩障。异日因奏对,诏云:卿所画掩障,夜闻水声。通神之佳手,国朝山水第一。思训神品。昭道妙上品。(出《唐画断》)

  韩干  

  唐韩干,京兆人也。唐玄宗天宝中召入供奉。上令师陈闳画马,怪其不同。诏因诘之。奏云:臣自有师。陛下内厩马,皆臣之师也。上甚异之。其后果能状飞龙之质,尽喷玉之奇。九方之识既精,伯乐之相乃备。且古之画马,有《周穆传八骏图》;国朝阎立本画马,似模展郑。多见筋骨,皆擅一时之名,未有希代之妙。开元后,四海清平。外域名马,重译累至。然而砂碛且遥,蹄甲多薄。玄宗遂择其良者,与中国之骏,同颁马政。自此内厩有飞黄、鼎夜、浮云、五方之乘。奇毛异状,筋骨既健(健原作同,据明抄本改),蹄甲皆厚。驾御历险,若举辇之安,驰骤应心,中韶頀之节。是以陈闳貌之于前,韩干继之于后。写渥洼之状,不在水中。移騕褭之形,出于天上。韩故居神品。陈兼写真,居妙品上。宝应寺三门神,西院北方天传,佛殿前面菩萨,西院佛像,宝圣寺北院二十四圣等,皆其踪也。画马高会菩萨西院鬼神等神品。(出《唐画断》)

  又干闲居之际,忽有一人朱衣玄冠而至。干问曰:何得及此。对曰:我鬼使也。闻君善图良马,愿赐一匹。干立画焚之。数日因出,有人揖而谢曰:蒙君惠骏足,免为山川跋涉之劳,亦有以酬效。明日,有人送素缣百疋,不知其来。干收而用之。(出《独异志》)

  建中初,曾有人牵马访医。称马患脚,以二千求治。其马毛色骨相,马医未尝见。笑曰:君马酷似韩干所画者,真马中固无也。因请马主绕市门一匝,马医随之。忽值韩干。干亦惊曰:真是吾设色者。乃知随意所匠,必冥会所肖也。遂摩挲。马若蹶,因损前足。干心异之。至舍,视其所画马本,脚有一点黑缺。方知画通灵矣。马医所获钱,用历数主,乃成泥钱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