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一十九·医二原文

太平广记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开元年间,江南有位神医纪明,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了隐士周广。这周广可了不得,光看人脸色听说话,就能断出病症深浅,连脉都不用搭。消息传到长安城,玄宗皇帝立刻下诏,让他进宫给嫔妃们瞧病。

有个宫女每日太阳偏西就疯疯癫癫,又哭又笑,脚还沾不得地。周广瞧了瞧说:"这是吃饱了猛使劲,摔着后脑勺了。"说着熬了碗云母汤给她灌下。那宫女昏睡醒来,果然神志清明。原来前些日子华阳公主做寿,她贪嘴多吃了碗炖猪蹄,宴席上卖力唱曲,唱完浑身燥热,从台阶上往下跳时被人撞倒,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。

正说着,有个从岭南回来的太监在殿前行礼。周广突然皱眉:"这人肚子里怀着蛟龙,明日生产必死无疑。"皇帝大惊,那太监才坦白:路过庾岭时喝了山涧水,从此肚子硬得像石头。周广煮了硝石雄黄汤,太监喝下就吐出条带鳞的小蛇,遇水就长,转眼变成三尺长。周广赶紧浇上醋,那东西才缩回原形。第二天再看,罐里真孵出了条小龙!

后来周广执意回江南,水部员外郎刘复还专门给他写了传记。

再说那白岑,得了张治背疮的神方就到处显摆赚钱。淮南节度使高适强抢了方子,谁知用着不灵验。后来白岑在九江被老虎吃了,人们从他包袱里找出真方子,太原王升之抄了才流传开来。

郎中柳芳的儿子病得快不行了,正好老友张万福升任泗州刺史。张太医来看诊,远远望见病人头顶就说:"有这骨相怕什么?"搭脉片刻更断言能活八十多岁。后来柳公子果然官至庶子,寿数九十整。

荆州道士王彦伯诊脉如神。裴尚书的公子突然昏厥,众医束手。王彦伯诊完却说没病,煮了几味药灌下就好。原来公子是吃了没鳃的鲤鱼中毒。裴尚书不信,让人专门捉无鳃鲤鱼来做脍,果然吃的人都犯同样病症。

王彦伯在院子里支起三四口药灶,百姓挤破门来求医。他挨个指点:"发热的喝这锅,畏寒的喝那锅。"收些钱财当诊金,治一个好一个。

淮西降将李祐的媳妇姜氏更离奇。官军破城时她怀着五个月身孕,被乱兵划开肚子昏死过去。李祐用衣裳裹住妻子伤口,敷上秘药,当晚人就醒了。后来足月产子,朝廷还因功荫封这孩子官职。那孩子三十多岁就当上岭南节度使,可惜死在任满回京路上。

长安城里有位名医治疑心病最拿手。元颃表亲家的妇人误食虫子落下心病,名医让丫鬟端着盆假装接呕吐物,谎称吐出只蛤蟆就好了。还有个少年总看见小镜子晃眼,赵大夫约他吃鱼脍却只摆碗醋。少年等得饥渴连喝几口醋,胸中鱼鳞化开,眼疾顿消——原来之前鱼脍吃太多积食了。

太和初年,巡官梁革医术通神。按察使于敖的丫鬟莲子被转卖时,梁革诊脉说能活二十年。谁知不到一年莲子暴亡,梁革路上遇见棺材,坚持说是假死。新主人崔御史气得大骂:"当初你说能活二十岁,现在尸首都入土了!"梁革赌上性命开棺,在莲子心口、肚脐下扎针,敲掉颗牙灌药,用白布捆在铺了炭火的床上。

荆州有个老郎中,正给徒弟们传授秘方:"这病人是火气衰弱,莲子要发芽了。你们记着,先熬好葱粥备着。要是他发狂乱跑,千万别让他起身,等他自己慢慢安静下来。等他安静后必定疲惫,那时解开绳子,灌些葱粥下去,人就能活过来。可要是发狂时让他乱跑,那就神仙难救喽!"

老郎中说完转身进府衙,对崔大人拱手道:"大人放心,莲子马上就能活过来。"崔大人这才消了气,留他在厅里喝茶。果然没过多久,那叫莲子的婢女就坐起来说说笑笑了。差役飞奔去报信,崔大人接到文书惊得笔都掉了——这死而复生的本事,莫非是仙术?连忙派人把老郎中和叫革的年轻人一起请来。刚进门,就见莲子活蹦乱跳出来迎接,把崔大人看得目瞪口呆。

原来莲子本不愿伺候崔大人,老郎中便劝他成全革。崔大人也嫌莲子缺了门牙,又敬重老郎中,就把人送给了革。革得了这姑娘,用秘方药膏敷在牙床上,不到一个月竟长出新牙来。后来革当上金吾卫骑曹,带着莲子住在京城。那年秋天,高损之的舅舅执掌吏部,听说这事后特意找他们打听详情。

再说江陵节度使崔铉镇守渚宫时,有富商半夜在船上暴毙。天蒙蒙亮时,邻船的武陵郎中梁新听见动静,过来一搭脉就说:"这是中毒了,这两日可在外头吃过东西?"仆从摇头:"老爷很少下船,也不吃外食。"梁新又问:"平日最爱吃什么?"仆从答:"最爱吃竹鸡,一年要吃几百只。前几日刚买了些..."

"坏了!"梁新拍腿道,"竹鸡最爱吃半夏,这定是半夏中毒!"忙让人捣姜汁灌下去,硬撬开牙关往里灌。富商果然悠悠转醒。崔大人听说后惊为天人,赏了车马银钱送他进京,还写信给朝中故旧举荐。梁新从此名声大噪,一直做到尚药奉御。

有位官员来找梁新看病,梁新把完脉直叹气:"怎么不早来?风疾已入膏肓了,赶紧回家安排后事吧。"官员吓得面如土色,上马就往家赶。正巧碰上鄜州来的兽医赵鄂在街边挂牌行医,官员下马一说症状,赵鄂诊断竟和梁新分毫不差。

"倒有个偏方,"赵鄂递过水囊,"您路上多啃消梨,啃不动就榨汁喝,或许有万一之效。"官员一路快马加鞭,经过驿站就买梨,到家后连吃十天,居然神清气爽。后来专程去谢赵鄂,又跟梁新提起这事。

梁新抚掌称奇:"大国果然藏龙卧虎!"立刻把赵鄂请来,资助他车马银钱四处行医。赵鄂后来官至太仆卿,有回给侍郎张廷之看病,开的姜酒地黄酒方子,竟和梁新不谋而合。可惜张侍郎后来被宰相强灌别酒,当夜就咽了气。时人都说梁赵二人堪称医林双绝。

高骈坐镇扬州时,因当地竹屋连片,对火禁格外严厉。有个术士家失火殃及千家,临刑前对刽子手说:"我罪该万死,但有个治麻风的秘方,想传下去赎罪。"当时高骈正广招奇人,听说后亲自提审。

术士被带到衙门,在高骈面前不慌不忙:"请从收容所挑个重症来试。"高骈依言找来麻风病人。术士让人灌醉患者,利刃劈开头皮,挑出满满一把两寸长的白虫,敷上药膏又灌汤药。不出月余,病人竟长出眉毛胡须,皮肤光洁如初。高骈大喜,奉为上宾。

长安全盛时,西市有家药铺专卖"百病饮",寻常药材配成,不管什么病症,百文钱一服见效。店主在院里架起大锅日夜熬煮,门前车马堵塞,有人揣着金子守七八天都买不上。田令孜得病时召遍名医无效,仆人奉命去买药,半路马失前蹄打翻药罐。仆人怕责罚,偷偷装瓶染坊废水回去交差。谁知田令孜喝完病就好了,重赏药铺,反倒让这"福医"名声更响。

中书舍人于遘中蛊毒时,整日拄杖坐在门口等死。有天碰见个修锅匠,说自己当年也中过蛊,被高人用镊子夹出条蛇就好了。次日匠人如约而来,让于遘对着阳光张嘴,连试两天才夹住条两寸长的赤蛇。于遘后来官至紫微舍人,修锅匠却只喝了杯谢酒,说救人是他发的誓愿。

京城郎中颜燧家婢女常年喊心肝被啃食,瘦得皮包骨。听说市集有人专治蛊毒,颜燧半信半疑请来。那郎中当众施术,竟从婢女嘴里扯出条活物——原来这些年真是有东西在啃她五脏!

那年秋天,天蒙蒙亮时,病人已经疼得在床上打滚。家里人急得团团转,终于请来一位老医生。

老医生刚进门,只瞧了一眼就拍着腿说:"哎呀,这是蛇蛊作祟啊!"他转头对仆从吩咐:"你们记着,先备下二十斤烧红的炭火。"家里人将信将疑,但还是赶紧照办。

炭火烧得通红时,老医生从药囊里取出丸药让病人服下。屋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声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病人。约莫半盏茶功夫,病人突然瞪大眼睛,喉咙里发出咕噜声,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猛地抽搐,昏死过去又突然惊醒。

老医生不慌不忙,让徒弟举着小铜钳候在旁边。见病人缓过气来,他轻声道:"大人放心,现在张开嘴。"话音未落,只见他眼疾手快,钳子往病人喉间一探——竟扯出一条青黑色的小蛇!那蛇足有五六寸长,在半空中扭动挣扎。

"快!"老医生一声喝,仆从连忙用火钳夹住毒蛇扔进炭堆。火苗轰地窜起老高,蛇身在烈焰中蜷曲翻滚,发出滋滋响声。焦臭味弥漫整个院子,连隔壁邻居都闻见过来打听。

病人摸着喉咙坐起来,满脸不可思议:"莫非是仙术?"从此再没犯过心口疼的毛病。后来人们说起这事,总要提起古时候虢国太子起死回生的传说,看来这等奇事当真不假。

原文言文

  周广 白岑 张万福 王彦伯 李祐妇 元颃 梁革 梁新赵鄂 高骈 田令孜 于遘 颜燧

  周广  

  开元中,有名医纪明者,吴人也。尝授秘诀于隐士周广。观人颜色谈笑,便知疾深浅。言之精译,不待诊候。上闻其名,征至京师。令于掖庭中召有疾者,俾周验焉。有宫人,每日昃则笑歌啼号,若中狂疾。而又足不能及地。周视之曰:此必因食且饱,而大促力,顷复仆于地而然也。周乃饮以云母汤。既已,令熟寐,寐觉,乃失所苦。问之。乃言:尝因大华宫主载诞三日。宫中大陈歌吹。某乃主讴者,懼其声不能清。且常(常原作长,据明抄本改)食狘蹄羹,(羹原作美,据明抄本改)遂(明抄本遂作甚)饱。而当筵歌数(明抄本数作大)曲。曲罢,觉胸中甚热,戏于砌台乘高而下。未及其半,复有后来者所激,因仆于地。久而方苏而病狂,因兹足不能及地也。上大异之。有黄门奉使,自交广而至,拜舞于殿下。周顾谓曰:此人腹中有蛟龙,明日当产一子,则不可活也。上惊问黄门曰:卿有疾否?乃曰:臣驰马大庾岭,时当大热,既困且渴,因于路傍饮野水,遂腹中坚痞如石。周即以消石雄黄,煮而饮之。立吐一物,不数寸,其大如指。细视之,鳞甲备具,投之以水,俄顷长数尺。周遽以苦酒沃之,复如故形。以器覆之。明日,器中已生一龙矣。上深加礼焉,欲授以官爵。周固请还吴中。上不违其意,遂令还乡。水部员外刘复为周作传,叙述甚详。(出《明皇杂录》)

  白岑  

  白岑曾遇异人传发背方,其验十全。岑卖弄以求利。后为淮南小将,节度高适胁取之。其方然不甚效。岑至九江为虎所食,驿吏于囊中乃得真本。太原王升之写以传布。(出《国史补》)

  张万福  

  柳芳为郎中,子登疾重。时名医张万福初除泗州,与芳故旧,芳贺之,具言子病。惟持故人一顾也。张诘旦候芳,芳遽引视登。遥见登顶曰:有此顶骨,何忧也?因诊脉五六息。复曰:不错,寿且逾八十。乃留芳数十字。谓登曰:不服此亦得。后登为庶子,年至九十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

  王彦伯  

  荆人道士王彦伯天性善医,尤别脉。断人生死寿夭,百不差一。裴胄尚书有子,忽暴中病。众医拱手。或说彦伯,遽迎使视之。候脉良久,曰:都无疾。乃煮散数味,入口而愈。裴问其状,彦伯曰:中无鳃鲤鱼毒也。其子实因鲙得病。裴初不信,乃鲙鲤鱼无鳃者,令左右食之。其疾悉同。始大惊异焉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

  又彦伯自言:医道将行。列三四灶,煮药于庭。老幼塞门而请。彦伯指曰:热者饮此,寒者饮此,风者饮此,气者饮此。各负钱帛来酬,无不效者。(出《国史补》)

  李祐妇  

  李祐为淮西将。元和十三年,送款归国。裴度破吴元济,入其城。官军有剥妇人衣至裸体者。祐有新妇姜氏,怀孕五月矣,为乱卒所劫,以刀划其腹。姜氏气绝踣地。祐归见之,腹开尺余,因脱衣襦裹之。一夕复苏。傅以神药而平。满十月,产一子。朝廷以祐归国功,授一子官。子曰行修,年三十余,为南海节度。罢归,卒于道。(出《独异志》)

  元颃  

  唐时京城有医人忘其姓名。元颃中表间,有一妇人从夫南中,曾误食一虫。常疑之,由是成疾,频疗不损。请看之。医者知其所患。乃请主人姨奶中谨密者一人,预戒之曰:今以药吐泻,但以盘盂盛之。当吐之时,但言有一小虾蟆走去。然切不得令病者知是诳绐也。其奶仆遵之,此疾永除。又有一少年,眼中常见一小镜子。俾医工赵卿诊之。与少年期,来晨以鱼鲙奉候。少年及期赴之。延于内,且令从容。候客退后方接。俄而设台子,止施一瓯芥醋,更无他味,卿亦未出。迨禺中,久候不至。少年饥甚,且闻醋香,不免轻啜之。逡巡又啜之。觉胸中豁然,眼花不见,因竭瓯啜之。赵卿知之,方出。少年以啜醋惭谢。卿曰:郎君先因吃鲙太多,酱醋不快。又有鱼鳞在胸中,所以眼花。适来所备酱醋,只欲郎君因饥以啜之。果愈此疾。烹鲜之会,乃权诈也。请退谋朝餐。他妙多斯类也。(出《北梦琐言》)

  梁革  

  金吾骑曹梁革得和扁之术,太和初,为宛陵巡官。按察使于敖有青衣曰莲子,念之甚厚。一旦以笑语获罪,斥出货焉,市吏定直曰七百缗。从事御史崔某者闻而召焉,请革评其脉。革诊其臂曰:二十春无疾之人也。崔喜留之,送其直于敖。敖以常深念也,一怒而逐之,售于不识者斯已矣。闻崔宠之不悦,形于颜色。然已去之,难复召矣,常贮于怀。未一年,莲子暴死。革方有外邮之事,回见城门,逢柩车,崔人有执绋者。问其所葬,曰:莲子也。呼载归,而奔告崔曰:莲子非死,盖尸蹶耳。向者革入郭,遇其柩,载归而往请苏之。崔怒革之初言,悲莲子之遽夭。勃然曰:匹夫也,妄惑诸侯,遂齿簪裾之列。汝谓二十春无疾者,一年而死。今既葬矣,召其柩而归,脱不能生,何以相见?革曰:此固非死,盖尸蹶耳。苟不能生之,是革术不仁于天下,何如就死以谢过言。乃令破棺出之。遂刺其心及脐下各数处,凿去一齿,以药一刀圭于口中。衣以单衣,卧空床上,以练素缚其手足,有微火于床下。曰:此火衰,莲子生矣。且戒其徒,煮葱粥伺焉。其气通若狂者,慎勿令起,逡巡自定。定而困,困即解其缚,以葱粥灌之,遂活矣。正狂令起,非吾之所知也。言竟,复入府谓崔曰:莲子即生矣。崔大释其怒,留坐厅事。俄而莲子起坐言笑。界吏报敖,敖飞牍于崔,莲子复生,乃何术也。仍与革偕归。入门则莲子来迎矣,敖大奇之。且夫莲子事崔也,非素意,因劝以与革。崔亦恶其无齿,又重敖,遂与革。革得之,以神药缚齿,未逾月而齿生如故。太和壬子岁,调金吾骑曹,与莲子偕在辇下。其年秋,高损之以其元舅为天官,即日与相闻,故熟其事而言之。(出《续异录》,明抄本作出《续玄怪录》)

  梁新赵鄂  

  唐崔铉镇渚宫。有富商船居。中夜暴亡,待晓,气犹末绝。邻房有武陵医工梁新闻之。乃与诊视曰:此乃食毒也。三两日非外食耶?仆夫曰:主翁少出舫,亦不食于他人。梁新曰:寻常嗜食何物?仆夫曰:好食竹鸡,每年不下数百只。近买竹鸡,并将充馔。梁新曰:竹鸡吃半夏。必是半夏毒也。命捣姜捩汁,折齿而灌,由是而苏。崔闻而异之,召至,安慰称奖。资以仆马钱帛入京,致书于朝士,声名大振。仕至尚药奉御。有一朝士诣之,梁曰:何不早见示?风疾已深矣。请速归,处置家事,委顺而已。朝士闻而惶遽告退,策马而归。时有鄜州马医赵鄂者,新到京都。于通衢自榜姓名,云攻医术。此朝士下马告之,赵鄂亦言疾危,与梁生之说同。谓曰:即有一法,请官人剩吃消梨,不限多少。咀龁不及,捩汁而饮。或希万一。此朝士又策马而归。以书筒质消梨,马上旋龁。行到家,旬日唯吃消梨,烦觉爽朗,其恙不作。却访赵生感谢,又访梁奉御,且言得赵生所教。梁公惊异,且曰:大国必有一人相继者。遂召赵生,资以仆马钱帛,广为延誉,官至太仆卿。(出《北梦琐言》)

  又省郎张廷之有疾,诣赵鄂。才诊脉,说其疾宜服生姜酒一盏,地黄酒一杯。仍谒梁新,所说并同,皆言过此即卒。自饮此酒后,所疾寻平。他日为时相坚虐一杯,诉之不及,其夕乃卒。时论为之二妙。(出《闻奇录》)

  高骈  

  江淮州郡,火令最严,犯者无赦。盖多竹屋,或不慎之,动则千百间立成煨烬。高骈镇维扬之岁,有术士之家延火,烧数千户。主者录之,即付于法。临刃,谓监刑者曰:某之愆尤,一死何以塞责。然某有薄技,可以传授一人,俾其救济后人,死无所恨矣。时骈延待方术之士,恒如饥渴。监行者即缓之,驰白于骈。骈召入,亲问之。曰:某无他术,唯善医大风。骈曰:可以核之。对曰:但于福田院选一最剧者,可以试之。遂如言。乃置患者于密(密原作隙,据明抄本改)室中,饮以乳香酒数升,则懵然无知,以利刀开其脑缝。挑出虫可盈掬,长仅二寸。然以膏药封其疮,别与药服之,而更节其饮食动息之候。旬余,疮尽愈。才一月,眉须已生,肌肉光净,如不患者。骈礼术士为上客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

  田令孜  

  长安完盛日。有一家于西市卖饮子。用寻常之药,不过数味,亦不闲方脉,无问是何疾苦,百文售一服。千种之疾,入口而愈。常于宽宅中,置大锅镬,日夜锉斫煎煮,给之不暇。人无远近,皆来取之,门市骈罗,喧阗京国,至有赍金守门,五七日间,未获给付者。获利甚极。时田令孜有疾,海内医工召遍。至于国师待诏,了无其征。忽见亲知白田曰:西市饮子,何访试之。令孜曰:可。遂遣仆人,驰乘往取之。仆人得药,鞭马而回。将及近坊,马蹶而覆之。仆既惧其严难,不复取云。(明抄本复取云作敢复去)遂诣一染坊,丐得池脚一瓶子,以给其主。既服之,其病立愈。田亦只知病愈,不知药之所来,遂赏药家甚厚。饮子之家,声价转高。此盖福医也。近年,邺都有张福医者亦然。积货甚广,以此有名,为番王挈归塞外矣。(《出玉堂闲语》)

  于遘  

  近朝中书舍人于遘,尝中盅毒,医治无门。遂长告,渐欲远适寻医。一日,策杖坐于中门之外。忽有钉铰匠见之。问曰:何苦而羸苶如是?于即为陈之。匠曰:某亦曾中此,遇良工。为某钤出一蛇而愈。某亦传得其术。遘欣然,且祈之。彼曰:此细事耳,来早请勿食,某当至矣。翊曰果至。请遘于舍檐下,向明张口。执钤俟之。及欲夹之,差跌而失。则又约以来日。经宿复至。定意伺之,一夹而中。其蛇已及二寸许,赤色,粗如钗股矣。遽命火焚之。遘遂愈。复累除官,至紫微而卒。其匠亦不受赠遗。但云:某有誓救人。唯饮数觞而别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

  颜燧  

  京城及诸州郡阛阓中,有医人能出盅毒者,目前之验甚多。人皆惑之,以为一时幻术,膏肓之患,即不可去。郎中颜燧者,家有一女使抱此疾,常觉心肝有物唼食,痛苦不可忍。累年后瘦瘁,皮骨相连,胫如枯木。偶闻有善医者,于市中聚众甚多,看疗此病。颜试召之。医生见曰:此是蛇盅也,立可出之。于是先令炽炭一二十斤,然后以药饵之。良久,医工秉小钤子于傍。于时觉咽喉间有物动者,死而复苏。少顷,令开口,钳出一蛇子长五七寸,急投于炽炭中燔之。燔蛇屈曲,移时而成烬,其臭气彻于亲邻。自是疾平,永无吃心之苦耳。则知活变起虢肉徐甲之骨,信不虚矣。(出《玉堂闲话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