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十八·异僧二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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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图澄的故事

这位从西域来的高僧,本姓帛,打小就剃度出家。他天资聪慧,年纪轻轻就能背诵数百万字的佛经。永嘉四年那会儿,他千里迢迢来到洛阳,一心想弘扬佛法。这和尚可了不得,念起咒来能驱使鬼神,更神奇的是用麻油混着烟灰涂在手掌上,千里之外的事看得一清二楚,就跟在眼前似的。那些诚心斋戒的人也能看见。他还会听铃铛声预知吉凶,每次都应验。

原本想在洛阳建座寺庙,可赶上刘曜攻打洛阳,京城乱成一锅粥,建寺的事就这么黄了。老和尚只好躲到荒野里,静观时局变化。那时候石勒在葛陂屯兵,杀人如麻,不少和尚都遭了殃。佛图澄看着百姓受苦,就想用佛法感化石勒,拄着拐杖就去了军营。

石勒手下大将郭黑略是个信佛的,佛图澄就住在他家。黑略跟着受了五戒,恭恭敬敬执弟子礼。后来黑略跟着石勒打仗,总能预知胜负。石勒觉得奇怪,问他:"我看你也不像特别聪明,怎么每次都能料中战事吉凶?"

黑略拱手道:"将军天生神武,自有神明相助。有位高僧说将军注定要统领中原,他该当您的老师。末将之前说的那些话,其实都是他教的。"

石勒一听乐开了花:"这可是老天爷送来的宝贝啊!"赶紧把佛图澄请来问:"你这佛法到底有什么神通?"

老和尚知道石勒听不懂大道理,就当场表演了个戏法。他端来碗水,点上香念咒,转眼间水里冒出朵青莲花,光彩照得人睁不开眼。石勒这下彻底服了。

佛图澄趁机劝道:"明君仁德,天下就有祥瑞;朝政败坏,天上就会现凶星。这是自古以来的天理啊。"石勒听得直点头。从此杀人前都要问问老和尚,十有八九都能刀下留人。中原的胡人渐渐都开始信佛。有些疑难杂症,别人治不好的,老和尚一出手就好。暗地里帮人的事,那就更多了。

有回石勒从葛陂回河北,夜里有人要劫营。佛图澄提前告诉黑略:"快去禀报将军,贼人马上就到。"果然应验,因为早有准备才没吃亏。石勒想试试老和尚的本事,半夜全副武装坐着,派人去问:"大将军去哪儿了?"

使者刚进门,还没开口,佛图澄就反问:"太平无事的,将军干嘛半夜穿盔甲?"石勒更佩服了。后来有次石勒发脾气,要杀道士,连佛图澄也想收拾。

老和尚躲到黑略家,跟徒弟说:"要是来人找我,就说不知道去哪儿了。"使者扑了个空,回去禀报。石勒慌了神:"我对圣人生了歹念,圣人不要我了!"整宿睡不着,就想见老和尚。

佛图澄知道石勒后悔了,第二天主动去见。石勒问:"昨晚去哪儿了?"老和尚笑笑:"您正在气头上,我只好躲躲。现在您消气了,这不就来了?"石勒哈哈大笑:"你这和尚真会逗趣儿。"

襄国城护城河的水源在西北五里外,突然干涸了。石勒问怎么办,佛图澄说:"我让龙王送水来。"石勒字世龙,以为在调侃他:"要是龙能弄来水,我还问你干嘛?"

老和尚正色道:"不是说笑。水泉底下必有龙神,我去跟它说说。"带着弟子法首几人到干涸的泉眼边,地都裂成车辙了。众人心里直打鼓。佛图澄坐在绳床上,烧着安息香,念了三天咒。泉水渐渐渗出来,跟着游出一条五六寸长的小龙。

道士们争着去看,老和尚赶紧拦着:"龙有毒,别靠近!"转眼间大水涌来,护城河都灌满了。

有天老和尚坐着叹气:"过两天要出乱子。"果然襄国有个叫薛合的,两个儿子欺负鲜卑奴仆。奴仆一怒之下杀了弟弟,拿刀抵着哥哥胸口说:"送我回国,不然同归于尽!"没人敢靠近。

石勒亲自去处理,虽然最后奴仆还是杀了孩子自尽。后来鲜卑人段末波来攻,兵力强盛。石勒慌得问计,佛图澄说:"昨天寺里铃铛响,说明早就能抓住段末波。"

第二天石勒登城一看,敌军浩浩荡荡,脸都吓白了:"这哪抓得住?"又派夔安去问,老和尚说:"已经抓到了。"果然伏兵从北门杀出,生擒段末波。佛图澄劝石勒放人,后来这段末波还真派上了用场。

刘曜篡位后,派中山王刘岳攻打石勒。佛图澄刚进寺门就叹气:"刘岳真可怜!"弟子法祚问原因,他说:"昨晚亥时已经被抓了。"后来果然应验。

光初十一年,刘曜亲征洛阳。石勒想迎战,大臣们都劝不住,来问佛图澄。老和尚说:"铃铛声告诉我,这次出征定能活捉刘曜。"徐光听了拼命劝石勒出兵。结果两军交锋,刘曜大败,连人带马掉进水里,被石堪生擒。当时佛图澄用老办法看手掌,正好看见绑着红绳的刘曜被押送。

石勒称帝后,对佛图澄更敬重了。有次石葱造反,老和尚提醒:"今年葱里有毒虫,千万别吃。"到了八月,石葱果然败逃。石勒连儿子们都送到寺里养着,每年四月初八亲自去拜佛。

建平四年四月,明明没风,塔上铃铛却自己响起来。

佛图澄这天突然对众人说:“你们听那殿角铜铃的声音,分明在说‘国中有大丧事,不出今年了’。"果然那年七月,石勒就驾崩了。太子石弘继位没多久,石虎就废了石弘自己当上皇帝,把都城迁到邺城,改年号建武。石虎对佛图澄的敬重,比起石勒还要更甚。

石虎专门下了诏书说:"和尚是国家的珍宝,既不要高官也不受厚禄,这样的大德之人,不表彰怎么行?从今往后,和尚要穿绫罗绸缎,坐雕花御辇。每逢朝会,和尚上殿时,常侍以下的官员都要帮着抬轿,太子和王公大臣都得亲自扶辇。司仪要高声唱'恭迎大和尚',满朝文武都得起身行礼。"还命令司空李农早晚亲自问候,太子和诸王五天朝见一次,以表敬意。

这天佛图澄住在邺城中寺,派弟子法常去襄国办事,另一个弟子法佐从襄国回来。两人在梁塞城下碰见,同住一间客栈。夜里隔着车帐闲聊,说起师父的事,天亮才各自上路。等法佐回到中寺,刚进门拜见师父,佛图澄就笑着迎上来:"昨晚你和法常是不是在路边议论为师来着?古人说得好:'真正的恭敬,是独处时也不懈怠;真正的谨慎,是没人看见时也不放纵。'独处时的态度,才是恭敬的根本啊。"法佐顿时满脸通红,羞愧得直冒冷汗。

从此后赵百姓都互相告诫:"可别动坏心思,和尚什么都知道。"佛图澄所在的地方,连朝着他那个方向吐口水、擤鼻涕的人都没有。

太子石邃有两个儿子在襄国,佛图澄提醒他:"小公子最近要生病,快去接回来。"石邃赶紧派人去接,果然孩子已经病倒了。太医殷腾和几个外国道士都说能治,佛图澄却对弟子法常说:"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,何况这些人?"三天后孩子果然夭折了。

石邃整天酗酒,暗地里准备造反。有天他对心腹太监说:"那和尚神通广大,万一识破我们的计划,明天他要是来,就先下手为强。"十五月圆这天,佛图澄照例要去见石虎,临行前对弟子僧会说:"昨夜天神提醒我,今天进宫别走老路。要是走错了,你可得拦住我。"原来他平时进宫都要经过石邃住处。石邃早就在路上等着,非要留他喝茶。

佛图澄刚登上南台,僧会就拽住他的衣袖。他叹气道:"该来的躲不掉啊。"刚落座就起身告辞,任凭石邃怎么挽留都没用,这场阴谋才没得逞。回寺后他摇头叹息:"太子要造反,已经箭在弦上了。"想直说又不好开口,憋着又难受,只能借别的事委婉提醒石虎,可石虎始终没听明白。等后来东窗事发,石虎才恍然大悟。

后来郭黑略带兵去长安北山打羌人,中了埋伏。当时佛图澄正在堂上讲经,弟子法常陪在旁边。他突然脸色大变:"郭公遇险了!"马上带着众僧诵经祈福,过了一会儿又说:"要是往东南方向突围还有救,其他方向都凶多吉少。"继续念经没多久,他眉头舒展:"脱险了。"一个多月后,郭黑略回来说,当时被羌人包围,他的马累垮了,突然有个部下让马给他:"将军骑我的马吧。"后来查日子,正是佛图澄诵经那会儿。

石虎封石斌当幽州牧,当地有伙强盗横行霸道。佛图澄警告石虎:"天神昨夜说,快把牧马召回,不然到秋天齐地要遭殃。"石虎虽然听不懂,还是下令把各处军马召回。结果秋天有人诬告石斌,石虎把石斌打了三百鞭,还亲手射杀他生母齐氏。石虎越杀越红眼,又要亲自动手处死五百人。佛图澄赶紧劝谏:"人死不能复生,天子亲自杀人更不合礼法。"石虎这才罢休。

后来东晋军队打到淮泗一带,三方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。石虎气得大骂:"我这么诚心供佛,反而招来外敌,看来佛祖不灵啊!"第二天佛图澄一早就来见他,不等石虎开口就说:"大王前世是个大商人,曾在罽宾寺供养法会。当时有罗汉预言您会转生为晋地君王。如今您贵为天子,怎么反倒怨起佛祖来了?边境打仗本是常事啊。"石虎听完立刻跪地忏悔。

有次石虎问佛图澄:"佛门戒杀生,可我当皇帝不杀人怎么治天下?这样拜佛还有用吗?"佛图澄回答:"帝王信佛贵在心诚,不滥杀无辜就行。对那些十恶不赦之徒,该杀就杀,该罚就罚。但要是乱杀好人,就算天天拜佛也免不了灾祸。"石虎虽然不能全照办,但也收敛不少。

尚书张离、张良家里有钱又信佛,各自建了大佛塔。佛图澄却说:"信佛重在清心寡欲。二位虽然礼佛,却贪得无厌,打猎享乐,这样哪来的福报?"后来这两人果然都被处死。

那年大旱,从正月旱到六月。石虎派太子去临漳西釜口求雨,怎么求都不灵。佛图澄亲自去祷告,顿时有两条白龙降在祭坛,转眼间千里沃野普降甘霖,当年获得大丰收。那些边远部族原本不信佛,听说这些神迹后,都远远地朝着邺城方向跪拜。

有次佛图澄派弟子去西域买香。等人走了,他突然对别的弟子说:"不好,买香的在半路遇劫,快没命了。"马上焚香诵经。后来那弟子回来报告,说某月某日在某处遇劫,眼看要没命时,强盗突然惊呼"追兵来了",扔下他就跑。

石虎重修临漳古塔时缺个承露盘。佛图澄说:"城里阿育王塔遗址的树林底下埋着古承露盘和佛像。"按他画的图纸去挖,果然找到了。

每次石虎想打前燕,佛图澄都劝:"燕国气数未尽,打不赢的。"结果屡战屡败,石虎这才信服。因为佛图澄的影响力,全国掀起修庙热潮,出家人越来越多,难免鱼龙混杂。石虎就问中书省:"普通百姓能不能信佛?现在和尚这么多,难免有奸人混进来逃避劳役,这事你们得议个章程。"

伪中书著作郎王度上奏时,手指微微发抖,却挺直了腰板说道:"天子祭天拜地,供奉百神,这都是写在礼法上的规矩。可那佛法是西域传来的异国神灵,对百姓没啥恩德,咱们中原天子不该供奉。当年汉明帝梦见金人,才让西域人在城里建寺庙,可不准汉人出家。魏朝沿袭汉制,也是这个规矩。如今大赵承天命而立,更该遵循旧制。华夏和戎狄制度不同,人神有别,外族礼仪哪能混杂?臣请禁止赵国人去寺庙烧香拜佛,百官百姓统统不准,违者按淫祀治罪。已经出家的赵人,都叫他们还俗穿回百姓衣裳。"中书令王波在旁边连连点头。

石虎摸着下巴的胡须,把竹简往案几上一拍:"王度说佛是外国神?可朕本就是边地出身,如今既当了华夏之主,祭祀自然要兼顾本族习俗。戎狄的神,正该由朕来供奉!规矩都是人定的,只要对江山无害,何必死守前朝旧制?传旨下去:夷人、赵人、各族百姓,想拜佛的统统准许!"那些不守戒律的僧人听了,越发肆无忌惮起来。

黄河里本没有鼋,这天突然捉到一只献给石虎。佛图澄盯着鼋壳叹气:"桓温快要渡河了。"后来果然应验。魏县有个流浪汉,总穿着麻布衣裳在街上要饭,人称麻襦。这人说话神神道道,讨来的米粮都撒在大路上,说是喂天马。赵兴太守把他押到邺城,正巧应了佛图澄早先的预言——那日老和尚对石虎说:"立夏前后,国都东边二百里会送来个异人,千万别杀。"

石虎在殿里绕着麻襦转圈,这人突然蹦出一句:"陛下会死在一根殿柱下。"惊得石虎赶紧把他送给佛图澄。麻襦见到老和尚就笑:"当年元和年间一别,没想到如今戎狄受天命,气数将尽啊!"两人从晌午聊到日头西斜,窗外偷听的小太监只听见"九木水为难""凌云宇"几个词,掰着手指算,倒像在说几百年后的事。后来石虎派马车送麻襦回乡,车还没到合口桥,那麻衣人早已在桥上啃野果——分明是飞过去的。

有天石虎和佛图澄的弟子道进闲聊,突然拍案:"那个叫杨轲的隐士,朕征召他十几年,竟敢躺着见朕!当年姜太公尚且诛杀狂士..."道进连忙拱手:"舜帝给蒲衣让座,大禹拜访伯成子高,魏文侯礼遇段干木,光武帝厚待周党,管宁不仕曹魏,皇甫谧拒不出仕。陛下何不效法古圣贤?"石虎被捧得舒服,不但放了杨轲,还派十户人家供养他。佛图澄听完却摇头:"话说得漂亮,可惜杨轲阳寿将尽。"后来秦州兵乱,杨轲被乱军所杀,老和尚的预言又应验了。

最瘆人的是那年夏天,石虎午睡梦见羊群驮着鱼游过来。佛图澄掐指一算:"鲜卑人要得中原!"后来慕容氏果然建都邺城。还有次老和尚突然泼酒救火,幽州那边就报来"黑云带酒气灭火"的奇事。到建武十四年,佛塔铜铃无风自鸣,佛图澄对太子石宣说:"铃响是说'胡人渡洛水'。"等石韬进来,老和尚盯着他直嗅:"您身上有血腥味。"果然八月就出了兄弟相残的惨剧——多亏老和尚提前警告"佛寺西边要见血",石虎才躲过暗杀。

后来石宣被铁链锁着烧死时,佛图澄劝谏:"陛下若留他性命,还能多活二十年。"石虎不听,结果邺宫接连出现怪事:尾巴烧焦的妖马闯宫门,大殿石板下莫名长出荆棘。腊月祭天那日,老和尚摸着佛像喃喃:"再给我三年...两年...一个月也好..."转身对弟子法祚交代:"戊申年天下大乱,己酉年石氏必亡。老衲要先走一步了。"派人向石虎辞行时,袈裟袖口沾着香灰:"万物终有尽时,贫道这副皮囊,也该化去了。"

石虎一听这消息,眼眶顿时红了,声音都打着颤:"前几日见大师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..."话没说完,袍角带风就往寺里赶。殿前青砖上还留着未扫净的落叶,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去,只见老和尚正盘坐在蒲团上,面色如常。

佛图澄见君王来了,微微颔首:"生死就像昼夜交替,本是寻常事。人活多久自有定数,强求不得。"窗外的光斜斜照在他雪白的眉毛上,"老衲这辈子最欣慰的,是看着您诚心礼佛,建了这么多金碧辉煌的寺庙。可..."他忽然叹了口气,"您施政太严苛,动不动就大刑伺候,这分明是违背佛法啊!"

石虎攥着佩刀的手一抖,刀鞘上的宝石硌得掌心生疼。老和尚继续道:"要是能对百姓宽和些,江山自然长久。这样老衲闭眼也安心了。"话音未落,石虎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,他知道这回留不住了,当即下令在临漳西郊紫陌修墓。

腊月初八那天,邺宫寺的铜钟突然自鸣三声。一百一十七岁的老和尚在弟子的诵经声中圆寂,满城百姓哭得跟塌了天似的。下葬时,石虎把自己平日用的锡杖和金钵都放进棺椁。谁知后来冉闵造反,撬开棺材一看——里头只剩空荡荡的钵杖,尸身不翼而飞。更奇的是,有人信誓旦旦说在沙漠里见过老和尚背影。

石虎疑心大起,命人挖开坟茔。棺盖一掀,众人倒吸凉气:哪有什么高僧遗蜕,只有块青石静静躺着。"这是预兆啊..."石虎摸着冰凉的石面喃喃自语,"师父埋的是我。"果然没过多久,这位暴君就咽了气。

后来慕容隽搬进石虎的宫殿,夜夜梦见被老虎咬胳膊。他气得带人挖出石虎尸首——说来也怪,那尸体在土里埋了多年竟不腐坏。新皇帝边踹边骂:"你个死胡人还敢吓唬活天子!"骂完把尸首抛进漳河,可那尸体卡在桥墩边怎么都冲不走。直到秦将王猛来才重新安葬,正应了当年麻襦和尚"一柱殿"的预言。

老和尚生前那些神异事儿,邺城百姓至今还当奇谈。说他左乳旁有个透亮的窟窿,夜里把塞着的棉絮一拔,满屋亮如白昼;每逢斋戒日就去河边掏肠子清洗。从西域来的高僧们跋涉万里,就为听他讲经。弟子道安、法雅翻山越岭来求学,八百多座寺庙因他而建。可最让人唏嘘的,是那具空棺——或许真像田融说的,老和尚早料到自己死后会有人开棺验尸,连这步棋都算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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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佛图澄

  佛图澄  

  佛图澄者,西域人也。本姓帛氏。少出家。清真幼学,诵经数百万言。以晋怀帝永嘉四年来适洛阳,志弘大法。善念神咒,能役使鬼物。以麻油杂烟灰涂掌,千里外事,皆彻见掌中,如对面焉,亦能令洁斋者见。又叫听铃音以言事,无不效验。欲于洛阳立寺,值刘曜寇斥洛台,帝京扰乱,澄立寺之志遂不果。乃潜身革野,以观世变。时石勒屯兵葛陂,专以杀戮为威,沙门遇害者甚众。澄悯念苍生,欲以道化勒,于是杖策到军门。勒大将郭黑略素奉法,澄即投止略家。略从受五戒,崇弟子之礼。略后从勒征伐,辄预克胜负,勒疑而问曰:“孤不觉卿有出众智谋,而每知行军吉凶,何也?”略曰:将军天挺神武,幽灵所助。有一沙门,术智非常,云将军当略有区夏。己应为师,臣前后所白,皆其言也。”勒喜曰:“天赐也。”召澄问曰:“佛道有何灵验?”澄知勒不达深理,正可以道术为教,因言曰:“至道虽远,亦可以近事为证。”即取器盛水,烧香咒之。须臾生青莲华,光色曜日。勒由此信伏。澄因谏曰:“夫王者德化洽于宇内则四灵表瑞,政弊道消则彗孛见于上。恒象著见,体咎随行。斯乃古今之常理,天人之明戒。”勒甚悦之。凡应被诛残蒙其益者,十有八九,于是中州之胡,皆愿奉佛。时有痼疾,世莫能知者,澄为医疗,应时瘳损。阴施默益者,不可胜记。勒自葛陂还河北,过坊头,人夜欲斫营,澄语黑略曰:“须臾贼至,可令公知。”果如其言,有备故不败。勒欲试澄,夜冠胄衣甲执刃而坐,遣人告澄云:“夜来不知大将军所在。”使人始至,未及有言,澄逆问曰:“平居无寇,何故夜严?”勒益敬之。勒后因忿,欲害诸道士,并欲苦澄。澄乃避至黑略舍,语弟子曰:“若将军使至,问吾所在者,报云不知所之。”使人寻至,觅澄不得,使还报勒。勒惊曰:“吾有恶意向圣人,圣人舍我去矣。”通夜不寝,思欲见澄。澄知勒意悔,明旦造勒,勒曰:“昨夜何行?”澄曰:“公有怒心,昨故权避;公今改意,是以敢来。”勒大笑曰:“道人谬耳。”襄国城堑水源,在城西北五里,其水源暴竭。勒问澄:“何以致水?”澄曰:“今当敕龙取水。”勒字世龙,谓澄嘲己,答曰:“正以龙不能致水,故相问耳?”澄曰:“此诚言,非戏也。水泉之源,必有神龙居之,往以敕语告之,水必可得。”乃与弟子法首等数人,至故泉源上。其源故处,久已乾燥,坼如车辙。从者心疑致水难得。澄坐绳床,烧安息香,咒愿数百言。如此三日,水泫然微流,有一小龙,长五六寸许,随水来出。诸道士竟往视之,澄曰:“龙有毒,勿临其上。”有顷,水大至,隍堑皆满。澄闲坐叹曰:“后二日,当有一小人惊动此下。”即而襄国人薛合,有二子,既小且骄,轻侮鲜卑奴。奴忿,抽刃刺杀其弟,执兄于室,以刀拟心,若人入屋,便欲加手,谓薛合曰:“送我还国,我活汝儿。不然,共死于此。”内外惊愕,莫敢往观。勒乃自往视之,谓薛合曰:“送奴以全卿子,诚为善事。此法一开,方为后害,卿且宽情,国有常宪。”命人取奴,奴遂杀儿而死。鲜卑段末波攻勒,其众甚盛。勒惧问澄,澄曰:“昨日寺铃呜云,明旦食时,当擒段末波。”与勒登城望波军,不见前后,失色曰:“岂可获。是公安我辞耳。”更遣夔安问澄,澄曰:“已获波矣。”时城北伏兵出,遇波执之。澄劝勒宥波,遣还本国,勒从之,卒获其用。时刘载已死,载从弟曜篡袭伪立,称元光初。光初八年,曜遣从弟中山王岳将兵攻勒,勒遣石虎率步骑拒之,大战洛西,岳败,保石梁坞,虎坚栅守之。澄与弟子自官寺至中寺,始入寺门,叹曰:“刘岳可悯!”弟子法祚问其故,澄曰:“昨亥时岳已被执。”果如所言。光初十一年,曜自率兵攻洛阳,勒欲自往拒曜,内外僚佐,无不毕谏,勒以访澄。澄曰:“相轮铃音云:‘秀支替戾冈,仆谷劬秃当’,此羯语也。秀支替戾冈出也,‘仆谷’刘曜胡位,劬秃当捉也,此言军出捉得曜也。”时徐光闻澄此言苦劝。勒乃留长子石弘,共澄以镇襄国,自率中军步骑直指洛城。两军才交,曜军大溃,曜马没水中,石堪生擒之送勒。澄时以物涂掌观之,见有大众,中缚一人,朱丝约其肘。因以告弘。当尔之时,正生擒曜也。时平之后,勒乃僭称赵天王行皇帝事,改元建平,是岁晋成皇帝咸和五年也。勒登位已后,事澄益笃。时石葱叛,其年,澄戒勒曰:“今年葱中有虫,食必害人,可令百姓无食葱也。”勒颁告境内,慎无食葱。到八月,石葱果走。勒益加尊重,有事必咨而后行,号大和尚。石虎有子名斌,后勒以为子,勒爱之甚重。忽暴病而亡,已涉二日。勒曰:“朕闻虢太子死,扁鹊能生。大和尚国之神人,可急往告,必能致福。”澄乃取杨枝咒之,须臾能起,有顷平复。由是勒诸稚子多在佛寺中养之。每至四月八日,勒躬自诣寺,观佛像而发愿。至建平四年四月,天静无风,而塔上一铃独鸣。澄谓众曰:“铃音云:‘国有大丧,不出今年矣。’”是岁七月勒死。太子弘袭位。少时,虎废弘自立,迁都于邺,改元建武。倾心事澄,又至于勒。乃下书曰:“和尚国之大宝,荣爵不加,高禄不受,荣禄匪颁,何以旌德。从此已往,宜衣以绫锦,乘以雕辇。朝会之日,和尚升殿,常侍已下,悉助举舁,太子诸公,扶辇而上。主者唱大和尚,众座皆起,以彰其尊。”又敕伪司空李农旦夕亲问,太子诸公,五日一朝,表朕敬焉。澄时止邺城内中寺,遣弟子法常北至襄国,弟子法佐从襄国还,相遇,在梁塞城下共宿。对车夜谈,言及和尚,比旦各去。法佐至,始入觐澄。澄逆笑曰:“昨夜尔与法常交车共说汝师耶。先民有言:‘不曰敬乎?幽而不改;不曰慎乎?独而不怠。’幽独者敬慎之本,而不识乎?”佐愕然愧忏。于是国人每共相语曰:“莫起恶心。和尚知汝。”及澄之所在,无敢向其方面涕唾便利者。时太子石邃有二子在襄国,澄语邃曰:“小阿弥比当得疾,可往迎之。”邃即驰信往视,果已得疾。太医殷腾及外国道士自言能治,澄告弟子法常曰:“正使圣人复出,不愈此疾,况此等乎?”后三日果死。石邃荒酒,将图为逆,谓内竖曰:“和尚神通,傥发吾谋,明日来者,当先除之。”澄月望将入觐虎,谓弟子僧会曰:“昨夜天神呼我曰:‘明日若入,还勿过人。’我傥有所过,汝当止我。”澄常入,必过邃。知澄入,要候甚苦。澄将上南台,僧会引衣,澄曰:“事不得止。”坐未安,便起,邃固留不住,所谋遂止。还寺叹曰:“太子作乱,其形将成。”欲言难言,欲忍难忍,乃因事从容箴虎,虎终不解。俄而事发,方悟澄言。后郭黑略将兵征长安北山羗,堕羗伏中。时澄在堂上座,弟子法常在侧,澄忽惨然改容曰:“郭公陷狄。”令众生咒愿,澄又自咒愿,须臾更白:“若东南出者活,余向则困。”复更咒愿,有顷曰:“脱矣。”后月余日,黑略还说,随羗围中东南走,马乏,正遇帐下人推马与之,曰:“公乘此,小人乘公马,济与不济,任命也。”略得其马,故获免。推验日期,正是澄咒愿时也。伪大司马燕公石斌,虎以为幽州牧,镇有群凶凑聚,因以肆暴。澄戒虎曰:“天神昨夜言:‘疾牧马还。至秋,齐当瘫烂。’”虎不解此语,即敕诸处牧马送还。其秋,有人谮斌于虎,虎召斌,鞭之三百,杀其所生齐氏。虎弯弓捻矢,自视行斌罚。罚轻,虎乃手杀五百人。澄谏曰:“心不可纵,死不可生。礼不亲杀,以伤恩也。何有天子亲行罚乎?”虎乃止。后晋军出淮泗,陇北瓦城皆被侵逼,三方告急,人情危扰,虎乃瞋曰:“吾之奉佛,而更致外寇,佛无神矣。”澄明旦早入,虎以事问澄,因让虎曰:“王过世经为大商主,至罽宾寺,尝供大会,中有六十罗汉,吾此身亦预斯会。时得道人谓吾曰,此主人命尽,当更化身,后晋王地。今王为王,岂非福耶?疆场军寇,国之常耳,何为怨谤三宝,夜兴毒念乎?”虎乃信悟,跪而谢焉。虎常问澄:“佛法不杀,朕为天下之主,非刑杀无以肃清海内,既违戒杀生,虽复事佛,谁获福耶?”澄曰:“帝王事佛,当在体恭心顺,显扬三宝。不为暴虐,不害无辜。至于凶暴无赖,非化所迁,有罪不得不杀,有恶不得不刑,但当杀可杀,当刑可刑耳。若暴虐恣意,杀害非罪,虽复轻刑事法,无解殃祸。愿陛下省欲兴慈,广及一切,则佛教永隆,福祚方远。”虎虽不能尽从,而为益不少。虎尚书张离、张良,家富事佛,各起大塔。澄谓曰:“事佛在于清静无欲,慈矜为心。檀越虽仪奉大法,而贪吝未已,游猎无度,积聚不穷,方受玩世之罪,何福报之可希耶?”离等后并被戮灭。时又久旱,自正月至六月。虎遣太子诣临漳西釜口祈雨,久而不降。虎令澄自行,即有白龙二头降于祠所,其日大雨,方数千里,其年大收。戎貊之徒,先不识法,闻澄神验,皆遥向礼拜,并不言而化焉。澄常遣弟子向西城中市香,即行。澄告余弟子,掌中见买香弟子在某处被劫,垂死。因烧香咒愿,遥救护之。弟子后还,云某月某日某处,为贼所劫,垂当见杀,忽闻香气,贼无故自惊曰:“救兵已至。”弃之而走虎于临漳修治旧塔,少承露盘,澄曰:“临缁城内有古阿育王塔,地中有承露盘及佛像,其上林木茂盛,可掘取之。”即画图与使,依言掘取,果得盘像。虎每欲伐燕,澄谏曰:“燕国运未终,卒难可克。”屡行败绩,方信澄戒。澄道化即行,以人多奉佛,皆营造塔庙,相竞出家,真伪混淆,多生愆过。虎下书问中书曰:“佛号世尊,国家所奉。里闾小人无爵秩者,为应得事佛与不?又沙门皆应高洁贞正,行能精进,然后可为道士。今沙门甚众,或有奸宄避役,多非其人。卿可同议。”伪中书著作郎王度奏曰:“夫王者郊祀(祀原作视,据明抄本改)天地,祭奉百神,载在祀典,礼有常飨。佛出西域,外国之神,功不施民,非天子诸华所应祠奉。往者汉明感梦,初传其道,唯听西域人得立寺都邑,以奉其神。汉人皆不得出家。魏承汉(原本汉下有后字。据高僧传删)制,亦循前轨。今大赵受命,率由旧章。华戎制异。人神流别,外不同内,飨祭殊礼。荒下服礼,不宜杂错。国家可断赵人,悉不听诣寺烧香礼拜,以尊典礼。其百辟卿士,下逮众隶,例皆禁之。其有犯者,与淫祀同罪。赵人为沙门者,还从四民之服。”伪中书令王波同度所奏。虎下书曰:“度议云:‘佛是外国之神,非天子诸华所可宜奉。’

  朕生自边壤,忝当期运,君临诸夏(夏原作下,据明抄本改)。至于飨礼,应兼从本俗。佛是戎神,正所应奉。夫制由上行,永世作则,苟事克无亏,何拘前代。其夷赵百蛮,有余其淫礼乐事佛者,悉听为道。”于是慢戒之徒,因之以厉。黄河中旧不生鼋,忽得一以献虎,澄见而叹曰:“桓温其入河不久。”温字元子。后果如言也。时魏县有一流民,莫识氏族,恒著麻襦布裳,在魏县市中乞丐,时人谓之麻襦。言语卓越,状如狂病,乞得米谷不食,辄散置大路,云饲天马。赵兴太守藉拔收送诣虎。先是澄谓虎曰:“国东二百里某月某日当送一非常人,勿杀之也。”如期果至。虎与共语,了无异言,唯道“陛下当终一柱殿下。”虎不解此语,令送以诣澄。麻襦谓澄曰:“昔在元和中会,奄至今日。有戎受玄命,绝历终有期。金离销于壤,边荒不能尊。驱除灵期迹,莫已已之懿。裔苗叶繁,其来方积,休期如何斯?永以叹之!”澄曰:“天回运极,否将不支。九木水为难,无可以术学。玄哲虽存世,莫能基必馥(高僧传馥作穨)久游阎浮利,扰扰多此患。行登凌云宇,会于虚游间。”澄与麻襦,讲语终日,人莫能解。有窃听者,唯得此数言,推计似如论数百年事。虎遣马驿送还本县,既出城外,辞能步行,云:“我当有所过,未便得发。至合口桥,可留见待。”使如言驰去,未至合口,而麻襦已在桥上。考其行步,有若飞也。澄有弟子道进,学通内外,为虎所重。尝言及隐士,虎谓进曰:“有杨轲者,朕之民也,徵之十余年,不恭王命,故往省视。傲然而卧。虽不得君临万邦,乘舆所向,天沸地涌。虽不能令木石屈膝,何匹夫而长慠耶?昔太公之齐,先诛华士。太公贤哲,岂其谬乎?”进对曰:“昔舜优蒲衣,禹造伯成,魏饰干木,汉美周党,管宁不应曹氏,皇甫不屈晋世,二圣四君,共嘉其节,将欲激厉贪竟,以峻清风。愿陛下遵舜、禹之德,勿效太公用刑。君举必书,岂可令赵史遂无隐遁之传乎?”虎悦其言,即遣轲还其所止,遣十家供给之。进还,具以白澄,澄睆然笑曰:“汝言善也,但轲命有所县矣!”后秦州兵乱,轲弟子以牛负轲西奔,戍军追擒,并为所害。虎尝昼寝,梦见群羊负鱼,从东北来。寤已访澄,澄曰:“不祥也。鲜卑其有中原乎?”慕容氏后果都之。澄尝与虎共处中堂,澄忽惊曰:“幽州当火灾。”仍取酒洒之,久而笑曰:“救已得矣。”虎遣验幽州,云:“尔日火从四门起,西南有黑云来,骤雨灭之,雨亦颇有酒气。”至虎建武十四年七月,石宣、石韬将图相杀。宣时到寺,与澄同坐。浮图一铃独鸣,澄谓宣曰:“解铃音乎?铃云:‘胡子(子原作于,据高僧传改)洛度。’”宣变色曰:“是何言与?”澄谬曰:“老胡为道,不能山居无言,重茵美服,岂非洛度乎?”石韬后至,澄熟视良久,韬惧而问澄,澄曰:“怪公血臭,故相视耳。”至八月,澄使弟子十人斋于别室,澄时暂入东阁。虎与后杜氏问讯,澄曰:“胁下有贼,不出十日,自佛图从西,北殿以东,当有流血。慎勿东行走。”杜后曰:“和尚耄耶,何处有贼?”澄即易语云:“六情所受,皆悉是贼。老自应耄,但使少者不暋。”遂便寓言,不复章的。后二日,宣果遣人害韬于佛寺中,欲因虎临丧,仍行大逆。虎以澄先戒,故获免。及宣事发被收,澄谏虎曰:“既是陛下之子,何为重祸耶?陛下若忍怒加慈者,尚可六十余岁。如必诛之,宣当为彗星,下扫邺宫也。”虎不从,以铁鏁穿宣领,牵上薪积而焚之,收其官属三百余人,皆车裂支解,投之漳河。澄乃敕弟子罢别室(室原作空,据明抄本改)斋也。后月余日,有一妖马,耄尾皆有烧状,入中阳门,出显阳门,东首东宫,皆不得入,走向东北,俄尔不见。澄闻而叹曰:“灾其及矣。”至十一月,虎大飨群臣于太武前殿,澄吟曰:“殿乎殿乎,棘子成林,将坏人衣。”虎令发殿石下视之,有棘生焉。澄还寺,视佛像曰:“怅恨不得庄严。”独语曰:“得三年乎?”自答“不得不得。”又曰:“得二年、一年、百日、一月乎?”自答“不得”乃无复言,还房,谓弟子法祚曰:“戊申岁祸乱渐萌,己酉石氏当灭。吾及其未乱,先从化矣。”既遣人与虎辞曰:“物理必迁,身命非保,贫道焰幻之躯,化期已及。既荷恩殊重,故逆以仰闻。”虎怆然曰:“不闻和尚有疾,乃忽尔告终。”即自出至寺而慰谕焉。澄谓虎曰:“出入生死,道之常也。修短分定,非所能言。夫道重行全,德贵无怠,苟业操无亏,虽亡若在。违而获延,非其所愿。今意未尽者,以国家心存佛理,奉法无吝。兴起寺庙,崇显庄丽。称斯德也,宜享休祉。而布政猛烈,刑酷罪(原本无罪字,据明抄本补)滥,显违(违原作为,据明抄本改)圣典,幽背法戒,以不自惩革。终无佛祐。若降心易虑,惠此下民,则国祚延长,道俗庆赖。毕命就尽,没无遗恨。”虎悲动呜咽,知其必逝,即为凿圹营坟。至十二月八日,卒于邺宫寺,是岁晋穆帝永和四年也。士庶悲哀,号赴倾国。春秋一百一十七岁矣。仍窆于临漳西紫陌,即虎所创冢也。俄而梁犊作乱,明年虎死,冉闵篡戮,石种都尽。闵小字棘奴,澄先所谓棘子成林者也。澄左乳旁先有一孔,围四五寸,通彻腹内,有时光从中出,或以絮塞孔,夜欲读书,辄拔絮,则一室洞明。又斋日辄至水边,引肠洗之,还复内中。澄身长八尺,风姿甚美,妙解深经,旁通世论。讲说之日,正标宗致,使始末文(明抄本始末文三字作如来之)言,昭然可了。加复慈洽苍生,拯救危苦,二石凶强,虐害非道,若不以与澄同日,熟可言哉。但百姓蒙益,日用而不知耳。佛天(高僧传天作调)、须菩提等数十名僧,出自天竺、康居,不远数万之路,足涉流沙,诣澄受训。樊淝释道安、中山竺法雅,并跨越关河,听澄讲说。皆妙达精理,研测幽微。澄自说生处去邺九万余里,弃家入道一百九年,酒不逾齿。过中不食,非戒不履,无欲无求。受业追随,常有数百,前后门徒,几且一万。所历州郡,兴立佛寺八百九十三所,弘法之盛,莫与先矣。初虎殓澄以生时锡杖及钵内棺中,后冉闵篡位,开棺唯得钵杖,不得见尸。或言澄死之日,有人见澄于流沙。虎疑其不死,因发墓开棺视之,唯见一石,虎曰:“石者朕也,师葬我而去矣。”未几虎死。后慕容隽都邺,处石虎宫中,每梦见虎啮其臂,意谓石虎为崇。乃募觅虎尸,于东明馆掘得之,尸僵不毁。隽蹹之骂曰:“死胡敢怖生天子!汝作宫殿成,而为汝儿所图,况复他耶。”鞭挞毁辱,投之漳河。尸倚桥柱不移,秦将王猛乃收而葬之。麻襦所言一柱殿也。后符坚征邺,隽子蹹为坚大将郭神虎所执,实先梦虎之验也。田融赵(赵原作起。据高僧传改。)记云:“澄未亡数年,自营冢圹。”澄既(既原作记。据明抄本改。)知冢必开,又尸不在中,何容预作?恐融之谬矣。澄或言佛图澄,或言佛屠澄,皆取梵音之不同耳。(出《高僧传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