释摩腾
话说这释摩腾啊,本是中天竺人,生得仪表堂堂,精通大小乘佛法,平日里最爱云游四方,随缘度化众生。
有一回,他正在天竺一个小国讲《金光明经》,正赶上敌国来犯。摩腾想起经书上说:"能宣讲此经者,可得地神护佑,使国土安宁。"他望着城外扬起的尘土,心想:"如今刀兵四起,这不正是践行佛法的好时机吗?"于是不顾个人安危,亲自前往敌营劝和。说来也奇,经他一番调停,两国竟握手言和。这一下,摩腾的名声可就传开了。
转眼到了汉朝永平年间。有天夜里,汉明帝梦见一个金人从天而降,周身放着光芒。第二天早朝,明帝把这事说给群臣听。通事傅毅出列奏道:"臣听说西域有位神明,名叫佛。陛下梦见的,莫非就是这位?"明帝觉得有理,当即派了郎中蔡愔带着博士弟子秦景等人,千里迢迢去天竺求取佛法。
蔡愔一行到了天竺,正巧遇见摩腾。听说汉天子要请佛法东传,摩腾二话不说就答应同行。这一路上可不容易,顶着风沙,忍着饥渴,终于到了洛阳城。明帝见着这位高僧,欢喜得很,特意在城西门外修了座精舍给他住。从此中原大地才有了出家人。可惜当时佛法初传,百姓还不大信,摩腾也就没怎么讲经说法。没过几年,他就在洛阳圆寂了。据说他翻译的《四十二章经》,最初就藏在兰台石室的第十四间里。
如今洛阳城西雍门外的白马寺,就是当年摩腾住过的地方。这里头还有个典故:说是外国有个国王要毁寺庙,唯独招提寺还没动手,夜里就看见一匹白马绕着佛塔悲鸣。国王知道后,赶紧停了毁寺的念头,还把招提寺改名叫白马寺。后来各地建寺庙,多半都效仿这个名字。
竺法兰
再说这位竺法兰,也是中天竺人。他自称能背诵数万卷佛经,在天竺是公认的大学者。蔡愔到天竺请佛法时,法兰正和摩腾一块儿云游,听说这事就跟着来了。路上他的学生们百般挽留,法兰还是悄悄跟着使团到了洛阳,和摩腾住在一处。
这法兰可了不得,没多久就学会了汉语。蔡愔从西域带回的佛经,都是他帮着翻译的,像《十地断结》《佛本生》《法诲藏》《佛本行》《四十二章经》等五部。可惜后来迁都时遇上战乱,四部经书都遗失了,只有《四十二章经》传到江南,统共两千多字,这可是汉地现存最早的佛经了。
蔡愔还从西域请来一尊释迦牟尼倚坐像,据说是优田王旃檀像师第四代传人的作品。明帝命画工临摹下来,分别供奉在清凉台和显节陵。可惜原像现在已经找不着了。
说起这法兰,还有件趣事。当年汉武帝挖昆明池,挖出些黑灰,问东方朔怎么回事。东方朔说:"这事得问西域僧人。"等法兰到了洛阳,大家想起这事就去问他。法兰说:"这是世界末日时劫火烧剩下的灰烬。"这下子,东方朔的话算是应验了,信佛的人就更多了。法兰后来在洛阳圆寂,享年六十多岁。
康僧会
这康僧会祖上是康居国人,世代住在天竺。他父亲经商搬到交趾,僧会十几岁时父母双亡,他守孝期满就出家了。此人品行高洁,学问渊博,不仅精通佛家三藏,对儒家六经、天文历法也颇有研究,写文章更是一把好手。
那时孙权占据江东,佛教还没传过去。倒是有个月支人支谦,字恭明,早先在汉桓帝、灵帝时就来到中原。他师从支亮,支亮又是支谶的弟子。支谦这人学问大得很,精通六国语言,就是长得瘦高个儿,黑皮肤,眼白多眼珠发黄。当时人都说:"支郎眼睛黄,个子虽小智囊藏。"汉末天下大乱,支谦避祸到东吴,孙权赏识他的才华,让他当太子老师。支谦觉得佛经多是梵文,不利于传播,就发愿要翻译成汉文。从黄武元年到建兴年间,他译出《维摩经》《大般若经》等四十九部佛经,文辞雅致,深得佛旨。
话说僧会为了弘扬佛法,带着锡杖东行,在赤乌十年到了建业。他搭了个茅棚,供着佛像修行。吴国人头回见到和尚打扮的人,都觉得稀奇。官员上报说:"有个怪人入境,自称沙门,穿着古怪,请陛下明察。"孙权想起汉明帝梦佛的典故,就把僧会召来问:"你这佛法可有什么灵验?"
僧会答道:"如来涅槃已逾千年,但留下的舍利子依然灵验非常。当年阿育王建了八万四千座塔,就是为了供奉佛舍利。"孙权觉得他在吹牛,就说:"你要真能请来舍利,我就给你建塔。要是骗人,可要按国法治罪。"僧会请求给他七天时间。
回到住处,僧会对弟子们说:"佛法兴废,在此一举。若心不诚,将来后悔就晚了。"他们斋戒沐浴,在净室里摆上铜瓶,日夜焚香祈祷。七天过去,瓶里静悄悄的。又延长到十四天,还是没动静。孙权不耐烦了,说要治他的罪。僧会再求三七二十一天,孙权勉强答应了。
到了第二十一天晚上,眼看又要落空,众人都吓坏了。五更时分,忽听铜瓶"当"的一声响。僧会赶紧去看,果然请来了舍利子。第二天孙权亲自捧着铜瓶往盘子里倒,舍利子竟把铜盘撞碎了。孙权大惊,连称:"真是稀世珍宝!"
僧会又说:"这舍利子的神通,可不只是放光这么简单。"他让人拿火烧,舍利烧不坏;用金刚杵砸,舍利纹丝不动。孙权这才心服口服,当即下令建塔修寺。这就是江东第一座佛寺——建初寺的来历,那地方后来就叫陁里。从此佛法在江南兴盛起来。
后来孙皓即位,法令严苛,要废除各种祠庙,连佛寺也要拆。孙皓说:"这些寺庙凭什么存在?要是教义纯正,合乎圣人之道,那可以留着。要是装神弄鬼,统统烧掉!"
大殿之上,群臣七嘴八舌地劝谏:"陛下啊,这佛门神通可不同于寻常神灵。当年康僧会法师显圣感应,先帝才修建了这座寺庙。若是贸然毁坏,只怕..."话还没说完,孙皓已经不耐烦地挥手,派出了能言善辩的张昱去寺庙刁难康僧会。
那张昱确实是个厉害角色,从清晨到日暮,引经据典、咄咄逼人。可康僧会应对如流,字字珠玑,倒把张昱说得哑口无言。临走时经过寺庙旁的淫祠,张昱突然发难:"既然佛法如此高明,为何这些邪神淫祀还在?"康僧会抚着寺门笑道:"雷霆能劈开山岳,聋子却听不见声响——不是雷声太小。若是机缘到了,万里之外也能感应;若是心窍堵塞,近在咫尺也如隔天涯。"
张昱回宫后直咂嘴:"这和尚的才智,臣实在看不透啊!"孙皓来了兴致,当即用豪华车驾把康僧会迎进宫。酒过三巡,孙皓眯着眼问:"你们佛家总说善恶有报,到底怎么回事?"康僧会不慌不忙:"明君以孝治天下,就有赤鸟来朝;仁政泽被苍生,甘泉自会涌流。行善有祥瑞,作恶自然也有报应——暗地里作恶,鬼神诛之;明面上作恶,王法治之。"说着还引了《易经》《诗经》的句子。
"照你这么说,周礼孔教已经讲明白了,还要佛教作甚?"孙皓突然拍案。康僧会目光澄澈:"儒家讲的是眼前道理,佛家说的是幽冥因果。作恶堕地狱受无量苦,行善升天宫享无边乐——这样劝人向善,岂不更好?"孙皓一时语塞,可暴戾性子哪改得了?后来竟把挖出的金佛像扔进茅厕,带着群臣泼粪取乐。结果当夜浑身恶臭,下体剧痛,哀嚎声惊动整个皇宫。太史令战战兢兢占卜后说:"这是触怒了天神啊!"
孙皓吓得连忙把佛像请回大殿,用香汤洗了又洗,自己跪在地上咚咚磕头。疼痛稍缓,立刻请康僧会进宫说法。这回他乖觉多了,连声追问罪福缘由。康僧会见他有些慧根,就传授了五戒。说来也奇,不出十日,孙皓的病真好了。从此对寺庙大加修缮,连宗室子弟都跟着信佛。康僧会知道这暴君悟性有限,就专讲些因果报应的故事感化他。
在建初寺译经时,康僧会笔下生花,《阿难念弥陀经》《镜面王经》等佛经译得精妙绝伦。他注解的经文义理深邃,作的佛乐清越哀婉,成为当时典范。可惜好景不长,晋军压境时孙皓投降,同年九月康僧会圆寂。后来苏峻叛乱烧毁佛塔,有个叫赵诱的将军偏不信佛,在寺里扬言:"都说这塔会放光,除非我亲眼看见..."话音未落,五色光芒突然笼罩宝塔,吓得这位将军汗毛倒竖,从此虔诚信佛。
再说那位支遁法师,本是陈留关家的公子,自幼聪慧过人。刚到京城就被名士王濛盛赞:"这悟性,堪比当年的王弼!"他在白马寺与人辩论《庄子》时,别人说"逍遥就是顺从本性",他却摇头:"要是按这说法,夏桀盗跖杀人放火也是逍遥了?"回去就写了《逍遥论》,惊得那些老学究心服口服。
谢安写信邀他同游山水,王羲之起初还嘲笑:"不过是个狂和尚。"等亲眼见到支遁谈玄论道,立刻解衣相待,硬要留他住在灵嘉寺。后来支遁在剡山建寺收徒,有次得了匹好马却转手放生,说:"我爱其神骏,何必拘于形骸?"他注解的《安般守意经》和《即色游玄论》,至今还被佛门弟子奉为圭臬。临终前回到东山,名士们齐聚征虏亭相送——谢安为了挨着他坐,连被蔡谟挤开都不介意。这般风采,真真是"一日清谈,胜似千载"啊。
那会儿有人笑话他养鹤,支遁和尚摸着鹤羽笑眯眯地说:"我就是喜欢它这股子仙气儿,养着解闷罢了。"后来有人送来一对丹顶鹤,他望着鹤儿修长的脖颈直摇头:"你们本是冲霄汉的灵物,哪能给人当玩意儿看?"说着就打开笼门,看那白羽掠过竹林飞远了。
支遁小时候跟师父辩经,歪着脑袋说鸡蛋不算活物,吃了不造孽。老和尚说不过他,没过多久就圆寂了。谁知某天夜里,师父的魂影突然出现,啪地把鸡蛋摔在地上——蛋壳里竟扑棱棱钻出只湿漉漉的小鸡,转眼又化作青烟散了。小支遁吓得跌坐在地,从此再不动荤腥,连菜汤里飘着点油星都要撇干净。
他早年在余姚山坳里结过草庐,晚年偏要搬回去住。旁人问起,老和尚望着山雾出神:"当年谢安石常来论道,一来就住十来天。如今看这山石草木,处处都是故人影子。"后来病得厉害,弟子们用竹轿把他抬回山坞。晋朝太和元年闰四月初四,五十三岁的支遁在草庐里合了眼,就葬在那片他看了一辈子的青山里。也有人说他是在剡县走的,这事儿谁也说不清。
郗超给他写了传记,袁宏题了铭文,周云宝还作了篇悼词。山风年复一年吹过坟头青草,倒像在念那些没写完的经文。
释摩腾 竺法兰 康僧会 支遁
释摩腾
释摩腾。本中天竺人也,美风仪,解大小乘径,常游化为狂(明抄本狂作任)。昔经往天竺附庸小国,讲金光明经,会敌国侵境,腾惟曰:“经云:‘能说此法,为地神所护,使所居安乐。’今锋镝方始,会是为益乎?’”乃誓以罄身,躬往和劝,遂二国交欢,由是显誉。逮汉永平中,明帝夜梦金人飞空而至。乃大集群臣以占所梦,通事(明抄本事作人)傅毅奏曰:“臣闻西域有神,其名曰佛。陛下所梦,将必是乎。”帝以为然。即遣郎中蔡愔、博士弟子秦景等使往天竺,寻访佛法。愔等于彼,遇见摩腾,要还汉地。腾誓志弘通,不惮疲苦,冒涉流沙,至乎雒邑。明帝甚加赏接,于城西门外立精舍以处之。汉地有沙门之始也。但大法初传,人未皈信,故蕴其深解,无所宣述。后少时,卒于洛阳。有记云:腾译四十二章经一卷,初缄在兰台石室第十四间中。腾所住处,今洛阳城西雍门外白马寺是也。相传云。外夷国王尝毁破诸寺,唯招提寺未及毁坏,夜有一白马绕塔悲鸣。即以启王,王即停坏诸寺。因改招提以为白马,故诸寺立名,多取则焉。(出《高僧传》)
竺法兰
竺法兰,中天竺人也。自言诵经论数万章,为天竺学者之师。时蔡愔既至彼国,兰与摩腾共契游化,遂相随而来。会彼学徒留碍,兰乃间行而至之。既达洛阳,与腾同止。少(止少原作步,据《高僧传》改)时便善汉言,愔于西域获经,即为翻译。所谓十地断结、佛本生(生原作僧,据《高僧传》改)、法诲藏、佛本行、四十二章等五部。会移都寇乱,四部失本,不传江左。唯四十二章经今见在,可二千余言。汉地见存诸经,唯此为始也。愔又于西域得画释迦倚像,是优田王旃檀像师第四作。既至洛阳。明帝即令画工图写置清凉台中,及显节陵(陵原作林,据高僧传改)上,旧像今不复存焉。又昔汉武穿昆明池底,得黑灰,问东方朔,朔云:“可问西域梵人。”后法兰既至,众人追问之。兰云:“世界终尽,劫火洞烧,此灰是也。”朔言有徵,信者甚众。兰后卒于洛阳,春秋六十余矣。(出《高僧传》)
康僧会
康僧会,其先康居国人,世居天竺,其父因商贾移于交趾。会年十余岁,二亲并亡,以至性奉孝。服毕出家,厉行甚峻。为人弘雅有识量,笃志好学,明解三藏,博览六经,天文图纬,多所综涉,辨于枢机,颇属文翰。时孙权已制江右,而佛教未行。先有优婆塞支谦字恭明,一名越,本月支人,来游汉境。初汉桓灵之世,有支谶译(译原作悔,据明抄本改)出众经。有支亮,字绝明,亮学于谶。谦又受业于亮。博览经籍,莫不谙究,世间伎艺,多所综习,遍学异书,通六国语。其为人细长黑瘦,眼多白而睛黄。时人为之语曰:“支郎眼中黄,形躯虽细是智囊。”汉未遇乱,避地于吴。孙权闻其才慧,召见之日,拜为博士,使辅导东宫。与韦曜诸人共尽匡益,但生自外域,故吴志不载。谦以大教虽行,而经多梵文,未尽翻译,己妙善方言,方欲集众本,译为汉文。从吴黄武元年至建兴中,所出维摩、大般若、泥洹、法句、瑞应、本起等四十九经。曲得圣仪。辞旨文雅。又依无量寿中本起,制菩萨连句梵呗三契,并注了本先死经等。皆行于世。时吴地初染大法。风化未全。僧会欲使道振江左,兴立图寺,乃杖锡东游。以吴赤乌十年。初达建业,营立茅茨,没像行道。时吴国以初见沙门服形,末及其道,疑为矫异。有司奏曰:“有异人入境,自称沙门,容服非恒。事应察检。”权曰:“昔汉明梦神,号称为佛。彼之所事,岂其遗风耶?”即召会诘问:“有何灵验?”会曰:“如来迁迹,忽逾千载,遗骨舍利,神曜无方。昔阿育王起塔,及八万四千。夫塔寺之兴,以表遗化也。”权以为夸诞,乃谓会曰:“若能得舍利,当为造搭,苟其虚妄,国有常刑。”会请期七日。乃谓其属曰:“法之兴废,在此一举,今不至诚,后将何及。”乃共洁斋净室,以铜瓶加几,烧香礼请。七日期毕,寂然无应。求申二七,亦复如之。权曰:“此欺诳,”将欲加罪。会更请三七日,权又特听。会请法侣曰:“宣尼有言:‘文王既没,文不在兹乎?’法云应降,而吾等无感,何假王宪?当以誓死为期耳。”三七日暮,犹无所见,莫不震惧。既入五更,忽闻瓶中铿然有声,会自往视,果获舍利。明旦,权自手执瓶,泻于铜盘。舍利所冲,盘即破碎。权大肃然惊起,而曰:“希有之瑞也。”会进而言曰:“舍利威神,岂直光相而已。乃却烧之火不能焚,金刚之杵不能碎。”权命令试之。会更誓曰:“法云方被,苍生仰泽,愿更垂神迹,以广示威灵。”乃置舍利于铁砧鎚上,使力者击之,于是砧鎚俱陷,舍利无损。权大嗟伏,即为建塔。以始有佛寺,故号建初寺,因名其地为陁里。由是江左大法遂兴。至孙皓即位,法令苛虐,废弃淫祠,及佛寺并欲毁坏。皓曰:“此又何由而兴?若其义教贞正,与圣典相应者,当存奉其道。如其无实,皆悉焚之。”诸臣佥曰:“佛之威力,不同于神。康会感瑞,大皇创寺。今若轻毁,恐贻后悔。”皓遣张昱诣寺诘会。昱雅有才辩,难问纵横。会应机骋辞,文理锋出。自旦之夕,昱不能屈。既退,会送于门。时寺侧有淫祠在,昱曰:“玄化既敷,此辈何故近而不革?”会曰:“震霆破山,聋者不闻,非音之细。苟在理通,则万里悬应,如其阻塞,则肝胆楚越。”昱还,叹会材明,非臣所测,愿天鉴察之。皓大集朝贤,以车马迎会。会既坐,皓问曰:“佛教所明,善恶报应,何者是耶?”会对曰:“夫明主以孝慈训世,则赤鸟翔而老人见;仁德育物,则体泉涌而嘉苗出。善既有瑞,恶亦如之。故为恶于隐,鬼得而诛之,为恶于显,人得而诛之。易称‘积善余庆’,诗咏‘求福不回’。虽儒典之格言,即佛教之明训。”皓曰:“若然,则周孔已明,何用佛教?”会曰:“周孔所言,略示近迹,至于释教,则备极幽微。故行恶则有地狱长苦,修善则有天宫永乐。举兹以明劝沮,不亦大哉?”皓当时无以折其言。皓虽闻正法,而昏暴之性,不胜其虐。后使宿卫兵入后宫治园,于地得一金像,高数尺,呈皓。皓使著不净处,以秽汁灌之,共诸群臣,笑以为乐。俄尔之间,举身大腥,阴处尤痛,叫呼彻天。大史占言:“犯大神所为。”即祈祝诸庙求福,命彩女即迎像置殿上,香汤洗数十遍,烧香忏悔。皓叩头于地,自陈罪状。有顷痛间。遣使至寺,请会说法。会即随入,皓具问罪福之由。会为敷折,辞甚精要。皓先有才解,忻然大悦,因求看沙门戒。会以戒文禁秘,不可轻宣,乃取本业百三十五愿,分作二百五十事,行住坐卧,皆愿众生。皓见慈愿广普,益增善意,即就会受五戒,旬日疾瘳。乃于会所住,更加修饰,宣示宗室,莫不毕奉。会在吴朝,亟说正法,以皓性凶粗,不及妙义,唯叙报应近事,以开其心。会于建初寺译出众经,所谓阿难念弥陀经(陀经二字原本无,据高僧传补)、镜而王察微王梵皇经等,又出小品及六度集杂譬喻等经。并妙得经体,文义允正。又传泥洹呗声,清摩哀亮,一代模式。又注安般守意法竟道树等三经。并制经序,辞趣雅俊,义旨微密。并见行于世。吴天纪四年四月,皓降晋(晋原作旨,据明抄本改)。九月,会遘疾而终。是岁晋武太康元年也。至晋成帝咸和中,苏峻作乱,焚会所建塔,司空何充复更修造。平西将军赵诱世不奉法,傲蔑三宝,入此寺,谓诸道人曰:“久闻此塔屡放光明,虚诞不经。所谓能信,若必目睹,所不能耳。”言竟,塔即出五色光,照耀堂刹。诱肃然毛竖,由此信敬。于寺东更立小塔。远由大圣神感,近亦康会之力也,故图写厥像,传之于今尔。(出《高僧传》)
支遁
支遁字道林,本性关氏,陈留人。或云,河东林虑人。幼有神理,聪明秀彻。晋时初至京师。太原王濛甚重之,曰:“造微之功,不减辅嗣。”陈郡(郡原作群,据高僧传改)殷融尝与卫玠交,谓其神情隽彻,后进莫有继之者。及见遁叹息,以为重见若人。家世事佛,早悟非常之理。隐居余杭山,沉思道行之品,委曲惠印之经,卓焉独拔,得自天心。年二十五出家,每至讲肄,善标宗会,而章句或有所遗,时为守文者所陋。谢安闻而喜之曰:“乃比古人之相马也,略其玄黄而取其骏也。”时谢安殷浩等,并一代名流,皆著尘外之狎。遁尝在白马寺,与刘系之等谈庄子逍遥云,“各适性以为逍遥。”(遥字下八字据高僧传补)遁曰:“不然,夫桀、跖以残害为性,若适性为得者,彼亦逍遥矣。”为是退而注逍遥篇,群儒旧学,莫不叹伏。后还吴,住支硎山寺。晚欲入剡,谢安在吴,与遁书曰:“思君日积,计辰倾迟。知欲还剡自治,甚以怅然。人生如寄耳。顷风流得意之事,殆为都尽。终日戚戚,触事惆怅。唯迟君卒,以晤言消之,一日当千载耳。此多山水,山县闲静,差可养疾。事不异剡,而医药不同。必思此缘,副其积想也。”王羲之时在会稽,素闻遁名,未之信。谓人曰:“一狂僧耳,何足言。”后遁既还剡,经游于郡,王故迓遁,观其风力。既至,王谓遁曰:“逍遥篇可闻乎?”遁乃作数千言,揭新理,才藻警绝。王遂披襟解带,留连不能去,仍请住灵嘉寺,意存相近。俄又投迹剡山,于沃州小岭,立寺行道。僧众百余,常随禀学。时或有随者,遁乃著座右铭以勖之。时论以遁才堪经赞,而洁己拔俗,有违兼济之道。遁乃作释曚论。晚过石城山,又立栖光寺。宴坐山门,游心禅苑,木餐涧饮,浪志无生。乃註安般四禅诸经,及即色游玄论。遁淹留建业,涉将三载。乃还东山,上书告辞,优诏许之。资给发遣,事事丰厚。一时名流,并饯离于征虏亭。时蔡子叔前至,近遁而坐,谢万石后至,值蔡暂起,谢便移就其处。蔡还,复欲据谢坐地,谢不以介意。其为时贤所慕如此。既而收迹剡山,毕命林泽。人尝有遗遁马者,遁受而养之。时或有讥之者,遁曰:爱其神骏,聊复畜耳。”后有饷鹤者,遁曰:“尔冲天之物,宁为耳目之玩乎?”遂放之。遁幼时,尝与师共论物类,谓鸡卵生用,未足为杀。师不能屈,师寻亡,忽见形,投卵于地,壳破雏行,顷之俱灭。遁乃感悟,由是蔬食终身。遁先经余姚坞山中住,至于晚年,犹还坞中。或问其意,答云:“谢安石昔数来见,辄移旬日。今触情举目,莫不兴想。”后病甚,移还坞中,以晋太和元年闰四月四日终于所住,春秋五十有三,即窆于坞中,厥冢存焉。或云终剡,未详。郗起为之序传,袁宏为之铭赞,周云宝为之作诔焉。(出《高僧传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