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一十九·鬼四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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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朝时候,武都太守李仲文在邵城任职时,女儿不幸去世,才十八岁,暂时安葬在城北。后来张世之接替他的职位,张世之的儿子张子长二十岁,在官署里当差。

有天夜里,子长梦见个十七八岁的姑娘,生得特别好看。姑娘说自己是前任太守的女儿,虽然早逝,但命里该当复生,因为喜欢子长,特意来相会。连着五六天夜里都做这个梦,后来大白天也能看见她了。这姑娘衣裳飘香,两人就做了夫妻。同床共枕时,姑娘衣裳总会沾上血迹,还像未出阁的闺女似的。

后来李仲文派丫鬟去女儿坟上看看,顺道拜访张家。丫鬟在子长屋里发现一只绣花鞋,正是小姐下葬时穿的,当场就哭喊着"有人盗墓",拿着鞋回去告状。李仲文大惊,跑去质问张世之:"令郎怎么会有我亡女的鞋?"张世之把儿子叫来一问,子长只好实话实说。两家都觉得蹊跷,开棺一看,姑娘身上竟长出新肉,容貌如生,只是右脚穿着那只绣花鞋。

当天夜里,姑娘在梦里哭着对子长说:"我本来能复活的,现在被他们挖开坟墓,血肉很快就要腐烂了。这万般遗憾,还能说什么呢?"说完就流着泪消失了。

桓道愍是谯郡人,隆安四年死了妻子,日夜思念不已。有天夜里刚躺下,忽然看见屏风上伸出一只手举着火把,绕到屏风外一看,竟是他亡妻,穿戴打扮和生前一样。道愍一点儿不怕,拉着她同床共枕。

两人说起阴阳两界的事,道愍问:"你走后一直没音讯,今晚怎么突然回来了?"妻子叹道:"哪能说回就回呢?人鬼殊途,各有管辖。我生前没犯什么大错,就是总疑心你宠爱丫鬟,因为这妒忌心在地狱受罚,如今才得解脱。马上要投胎做人,特地来道别。"

道愍急忙问:"投生到哪里?我能去找你吗?"妻子摇头:"只知道要转世,却不知去处。一旦成了凡人,哪还记得前生的事?"天亮时妻子哭着告别,道愍送她到走廊才回屋,这时才突然感到毛骨悚然,恍惚了好多天。

义兴有个姓周的,永和年间带着两个随从骑马出城。天快黑时路过一座新盖的茅屋,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,生得标致,衣裳鲜亮。姑娘招呼道:"天都黑了,前头村子还远,临贺太守今晚怕是赶不到了吧?"周某就借宿下来。姑娘生火做饭招待他们。

一更时分,外头有小孩喊"阿香",姑娘应了声。接着听见说:"官府叫你推雷车去。"姑娘告辞说有事要办。夜里果然雷雨大作。天亮时姑娘回来,周某上马赶路,回头再看昨晚住的地方,竟是一座新坟,坟前还有马粪和草料。五年后,周某果然当上了临贺太守。

淮南人胡茂回天生能见鬼,虽然不情愿却没法子。有次从扬州回历阳,路过城东一座神庙,正赶上百姓祭祀。忽然听见群鬼乱哄哄喊:"大官来了!"纷纷逃出庙去。茂回一回头,看见两个和尚走进庙里。那些鬼怪三三两两抱作一团躲在草丛中,吓得直哆嗦。等和尚走了,鬼才敢回庙。打那以后,茂回就诚心信佛了。

阮瞻向来坚持无鬼论。有天来了个客人自报姓名,两人聊得很投机。谈到鬼神时争论不休,客人突然变了脸色:"古今圣贤都承认有鬼,你怎么偏说没有?"说着就现出鬼形消失了。阮瞻吓得面如土色,过了一年多就病死了。

隆安初年,殷某当临湘县令时,县里闹鬼。那鬼三丈多高,踩在屋顶上脚还能垂到地面。只要殷某一进屋,鬼就来纠缠,摇屏风晃窗户,把殷某折腾得病怏怏的。他弟弟拿着刀守在旁边,跟鬼对骂。鬼冷笑说:"再骂就撕烂你的嘴!"突然隐形打了弟弟一嘴巴,打得满嘴是血,后来嘴巴就歪了,成了残废。

吴郡有个顾某去乡下,白天走在路上,忽然听见西北方有动静。抬头看见四五百个红衣巨人,都有两丈高,一下子把他团团围住。顾某被憋得喘不过气,从早到晚脱不了身。他在心里拼命念佛,过了顿饭工夫,鬼群商量说:"这人诚心念佛,放了他吧。"雾气突然散开。顾某回家就病倒了,当晚门前冒出一团不烫人的火,鬼影幢幢,有的掀他被子,有的跳到他身上轻得像羽毛,天亮才消失。

桓豹奴在江州当官时,有个姓甘的录事家住临川。他十三岁的儿子病死后埋在城东乱坟岗。十来天后,忽然听见东边传来鼓乐声,上百号人来到甘家问:"录事在家吗?我们特地来拜访,令郎也在这儿呢!"只闻其声不见其人。甘家拿出两坛酒招待,转眼酒坛就空了。临川太守听见鼓乐,以为是来拜访自己的,结果根本没来,听说这事后吓得不轻。

晋升平元年,剡县富户陈素娶妻十年没孩子,想纳妾。妻子去庙里求神,居然怀孕了。邻居家穷媳妇也同时怀孕,两人约定:"我若生女你生男,就换孩子。"后来邻居果然生男,陈妻三日后生女,两家就换了孩子。陈素欢天喜地,把这男孩养到十三岁。有次祭祀时,家里会通灵的老婢女说:"看见祖先进不了门,倒是一群小矮人在吃供品。"陈素找来会捉鬼的人一看,果然如此。追问妻子才知真相,赶紧把男孩送回邻家,接回亲生女儿。

郯县人胡章和上虞人管双都喜欢舞刀弄枪。管双死后,胡章梦见他在自己面前耍刀,醒来很不痛快,第二天在墙上贴了驱鬼符。胡章正要出门坐船,忽然看见管双来拦他,笑着说:"咱们交情深厚,昨晚来找你玩,看你睡着就走了。贴符咒算什么好汉?难道我会怕这个?"

晋朝时候,有个叫夏侯节的人,有天夜里做了个奇怪的梦。他梦见一队威严的仪仗队,整整齐齐地列队走来。忽然看见已故的夏侯韶站在队伍里,冲他喊道:"你冲撞了仪仗队,按罪该剃发受刑!"夏侯节吓得赶紧低头,感觉有人给他剃发,惊醒后一摸脑袋,头发真的断了一截。

第二天晚上,他和人同床共枕时,又梦见夏侯韶说:"你头发还没剃完呢。"结果醒来发现头发又被剃掉一些。这下夏侯节可吓坏了,第三天晚上特意准备了灯火符咒,可还是梦见夏侯韶来剃头。就这样连着五个晚上,他那头向来引以为傲的漂亮头发全被剃光了。过了六七天,这怪梦才消停。

后来有回夏侯节坐在车上,大白天突然看见夏侯韶骑着马从外面进来。那韶头戴黑头巾,穿着黄单衣,白袜黑鞋,径直靠在车辕上。夏侯节对兄弟们说:"中牟在这儿呢!"兄弟们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。夏侯节问韶:"您怎么来了?"

"我想迁葬。"韶说完就要走,临走又补了句,"我还会再来。"

果然过了几天他又出现了。这回兄弟们壮着胆子和韶一起坐下。夏侯节说:"要迁葬的话,得跟您儿子交代清楚吧?"

"我自己写信。"韶说着要笔,可接过笔又放下,"死人的字和活人不一样。"他随手写的字像胡文似的,自己看着都笑了。接着口述让节代笔:"当年魏武侯泛舟西河,望着两岸山河感叹'此魏国之宝'。我生前最爱京洛风光,常去邙山游玩。北临黄河,南望都城,那才是我心中理想的安息之地啊..."

节写着写着发现,虽然韶说话时嘴唇在动,声音也洪亮,可旁边人就是听不见。请他进屋上座他也不肯,摆上祭品也不吃。直到节说:"中牟生前最爱喝酒吃鱼,好歹喝一杯吧?"韶这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,赞道:"好酒!"可等他一走,酒杯里的酒居然一滴没少。

就这样来来往往三十多次,兄弟几个都跟他混熟了。有回节问:"阴间和阳间有什么不同?"韶说:"差不多,就是阴间虚阳间实。"节又问:"那死人为什么不回自己身体里?"韶笑道:"就像砍下你的胳膊扔地上,你还能接回去吗?"问到改葬的事,韶说:"其实葬哪儿都一样,我就是想完成生前心愿。"

后来有次韶要走,节赶紧锁门留客。等韶离开后一看,门锁得好好的,人却不见了。最后告别时韶说:"我现在当修文郎,以后不能常来了。"节握他的手,感觉软绵绵的,一松手人就消失了,从此再没出现过。

再说另一个叫夏侯恺的,死后经常显灵。他家有个叫狗奴的孩子能见鬼,总看见恺回来要马骑。有次恺要带弟弟阮公走,吓得阮公躲到狗奴家,直到冬天这事才消停。后来恺的长子统梦见被人绑了,正挣扎时忽然满屋亮如白昼,只见恺穿着家常衣服坐在西墙大床上,又是笑又是咬牙:"有人诬告我儿子藏人!幸亏我派人救了..."说着带了几十个随从走了。阮公挪动床铺时,恺还问:"动我床干什么?"又念叨家里没女主人不成样子,阮公劝他再娶,恺叹气:"跟你住了这么多年,还说这种话..."

最后说个刘他的故事。他家闹鬼,开始只隐约看见个穿白裤子的影子,后来那鬼干脆不隐身了,整天偷吃东西。有个叫吉翼子的不信邪,跑来要骂鬼,结果被房梁上扔下的女人内衣砸个正着,羞得满脸通红跑了。有人出主意说:"鬼既然能吃实物,不如下毒。"刘他就煮了毒葛汁掺在粥里。那鬼吃完就吐,气得拿棒子砸窗户。刘他早有准备,跟鬼打了一架,那鬼闹到四更天才消停。

安丰侯王戎有一回参加人家的丧事。主人家棺材还没准备好,来吊唁的宾客都在厅堂里候着。王戎在马车里躺着休息,忽然瞧见天上飘着个怪东西,起初像只鸟儿,越看越大。那东西渐渐逼近,竟是一辆赤红马车,车上坐着个头戴红巾、身穿红衣的汉子,手里还拎着把斧头。

那红衣人跳下车,径直钻进王戎的马车厢,在几案边挤着坐下。他盯着王戎说:"您这双眼睛啊,清明透亮什么都瞒不过。我也是个有来历的,特意来提点您——往后别人家办丧事,若不是至亲骨肉,千万别急着往前凑。实在推脱不掉,就骑青牛让大胡子仆人赶车。要是骑了白马..."说着突然压低声音,"您将来能当上三公呢!"

正说着话,主人家喊要盖棺了。宾客们往屋里涌,这红衣鬼也跟着进去。只见他抡起斧头就往棺材板上敲,有个亲戚正扑在棺木上哭别,鬼斧头"砰"地砸中他脑门,那人当场昏死过去。红衣鬼蹲在棺材沿上冲王戎咧嘴笑,满屋子人都瞧见了,他这才扛着斧头大摇大摆出门去。

再说河南郡主簿王仲文,家住缑氏县北边。有回休假返家,路过一片水洼地,总觉得有条白狗跟着。他正要驱赶,那狗突然人立起来——足有六尺高,青面獠牙活像庙里的方相神,眼珠子红得冒火,牙齿磨得咯咯响。

王仲文抄起家伙要打,那怪物忽近忽远,有几次差点蹿上车辕。主仆俩吓得魂飞魄散,抡起棍棒乱打却伤不了它分毫。后来喊来十几个乡邻,举着火把提刀围捕,那东西早没影了。过了一个多月,王仲文和奴仆又在路上撞见它,还没跑到有人烟的地方,两人就口吐白沫倒毙在野地里。

原文言文

  张子长 桓道愍 周临贺 胡茂回 阮瞻 临湘令 顾氏 江州录事 陈素 胡章 苏韶 夏侯恺 刘他 王戎 王仲文

  张子长  

  晋时,武都太守李仲文,在邵丧女。年十八,权假葬邵城北。有张世之代为邵,世之男字子长,年二十,侍从在廨中。梦一女,年可十七八,颜色不常。自言前府君女,不幸早亡,会今当更生,心相爱乐,故来相见就。如此五六夕,忽然昼见,衣服薰香殊绝,遂为夫妻。寝息衣皆有洿,如处女焉。后仲文遣婢视女墓,因过世之妇相问。入廨中,见此女一只履,在子长床下,取之啼泣,呼言发冢。持履归,此以示仲文。仲文惊愕,遣问世之:君儿何由得亡女履也?世之呼问,儿具陈本末,李张并谓可怪。发棺视之,女体已生肉,颜姿如故,唯右脚有履。子长梦女曰:我比得生,今为所发,自尔之后,遂死肉烂,不得生矣。万恨之心,当复何言?泣涕而别。(出《法苑珠林》)

  桓道愍  

  晋桓道愍,谯人也,隆安四年丧妇,内顾甚笃,缠痛无已。其年,夜始寝,视屏风上,见一人手。擎起秉炬,照屏风外,乃其妇也。形貌装饰俱如生,道愍了不畏惧,遂引共卧。言语往还,陈叙存亡,道愍曰:卿亡来初无音影,今夕哪得忽还?答曰:欲还何极。人神道殊,各有司属,自由自任耳。新妇生时,差无余罪,止恒疑君怜爱婢使,以此妒忌之心,受报地狱,始获免脱。今当受生为人,故来与君别也。道愍曰:当生何处?可得寻之不?答曰:但知当生,不测何处。一为世人,无容复知宿命,何由相寻求耶?至晓辞去,涕泗而别。道愍送至步廊下而归,已而方大怖惧,恍惚时积。(出《法苑珠林》)

  周临贺  

  晋义兴人姓周,永和年中,出郭乘马,从两人行。未至村,日暮。道边有一新小草屋,见一女子出门望,年可十六七,姿容端正,衣服鲜洁,见周过,谓曰:日已暮,前村尚远,临贺讵得至?周便求寄宿。此女为燃火作食。向一更,闻外有小儿唤阿香声,女应曰:诺。寻云:官唤汝推雷车。女乃辞行,云:今有事当去。夜遂大雷雨。向晓女还,周既上马,看昨所宿处,只见一新冢,冢口有马尿及余草。周甚惊惋,至后五年,果作临贺太守。(出《法苑珠林》)

  胡茂回  

  晋淮南胡茂回,能见鬼,虽不喜见,而不可止。后行至扬州,还历阳。城东有神祠,正值民将巫祝祀之。至须臾,有群鬼相叱曰:上官来。各迸出祠去。茂回顾,见二沙门来,入祠中。诸鬼,两两三三相抱持,在祠边草中,望见沙门,皆有怖惧。须臾沙门去后,诸鬼皆还祠中。茂回于是精诚奉佛。(出《法苑珠林》)

  阮瞻  

  阮瞻素秉无鬼论。有一鬼通姓名,作客诣之,寒温,聊谈(谈原作诸,据明抄本改。)名理。客甚有才情,末及鬼神事,反复甚苦。客遂屈之,仍作色曰:鬼神古今圣贤所共传,君何独言无?即变为异形,须臾便灭。阮嘿然,意色大恶,年余病死。(出《幽冥录》)

  临湘令  

  隆安初,陈郡殷氏为临湘令。县中一鬼,长三丈余,跂上屋,犹垂脚至地。殷入,便来命之。每摇屏风,动窗户,病转甚。其弟观亦见,恒拔刀在侧,与言争。鬼语云:勿为骂我,当打汝口破。鬼忽隐形,打口流血。后遂喁偏,成残废人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顾氏  

  吴中人姓顾,往田舍。昼行,去舍十余里,但闻西北隐隐。因举首,见四五百人,皆赤衣,长二丈,倏忽而至。三重围之,顾气奄奄不通,辗转不得。旦至晡,围不解。口不得语,心呼此斗。又食顷,鬼相谓曰:彼正心在神,可舍去。豁为雾除。顾归舍,病极卧。其夕,户前一处,火甚盛而不燃,鬼纷纭相就。或往或来,呼顾谈,或入去其被,或上头而轻于鸿毛,开晨失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江州录事  

  晋桓豹奴为江州时,有甘录事者,家在临川郡治下。儿年十三,遇病死,埋著家东群冢之间。旬日,忽闻东路有打鼓倡乐声,可百许人,径到甘家,问:录事在否?故来相诣。贤子亦在此。止闻人声,亦不见其形也。乃出两罂酒与之,俄倾失去,两罂皆空。始闻有鼓声,临川太守谓是人戏,必来诣己。既而寂尔不到,闻甘说之,大惊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陈素  

  晋升平元年,剡县陈素家富,娶妇十年无儿。夫欲娶妾,妇祷祠神明,突然有身。邻家小人妇亦同有,因货邻妇云:我生若男,天愿也;若是女,汝是男者,当交易之。便共将许。邻人生男,此妇后三日生女,便交取之。素忻喜,养至十三。当祠祀,家有老婢,素见鬼,云:见府君家先人,来到门首便住。但见一群小人,来座所食噉此祭。父甚疑怪,便迎见鬼人至。祠时转令看,言语皆同。素便入问妇,妇惧,且说言此事。还男本家,唤女归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胡章  

  郯县胡章,与上虞管双,喜好干戈。双死后,章梦见之,跃刃戏其前,觉甚不乐。明日,以符贴壁。章欲近行,已汎舟理楫。忽见双来攀留之,云:夫人相知,情贯千载,昨夜就卿戏。值眠,吾即去。今何故以符相厌,大丈夫不体天下之理,我畏符乎?(出《幽明录》)

  苏韶  

  苏韶,字孝先,安平人也,仕至中牟令,卒。韶伯父承,为南中郎军司而亡。诸子迎丧还,到襄城。第九子节,夜梦见卤簿,行列甚肃,见韶,使呼节曰:卿犯卤簿,罪应髡刑。节俛受剃,惊觉摸头,即得断发。明暮,与人共寝,梦见韶曰:卿髡头未竞。即复剃如前夕。其日暮,自备甚谨,明灯火,设符刻,复梦见韶。髡之如前夕者五。节素美发,五夕(夕原作载,据明抄本补。)而尽。间六七日,不复梦见。后节在车上,昼日,韶自外入。乘马,著黑介帻,黄綀单衣,白袜幽履。凭节车辕,节谓其兄弟曰:中牟在此。兄弟皆愕视,无所见。问韶:君何由来?韶曰:吾欲改葬,即求去。曰:吾当更来。出门不见,数日又来。兄弟遂与韶坐,节曰:若必改葬,别自敕儿。韶曰:吾将为书。节授笔,韶不肯,曰:死者书与生者异。为节作其字,像胡书出,乃笑,即唤节为书曰:古昔魏武侯,浮于西河,而下中流,顾谓吴起曰:'美哉河山之固,此魏国之宝也。'吾性爱好京洛,每往来出入,瞻视邙上。乐哉,万世之墓也。北背孟津,洋洋之河;南望天邑,济济之盛。此志虽未言,铭之于心矣,不图奄忽,所怀未果。前去(去原作志。据太平年御览五五四、八八三改。)十月,(月原作日,据太平御览五五四、八八三改。)便速改葬。在军司墓次,买数庙地,便足矣。节与韶语,徒见其口动,亮气高声,终不为傍人所闻。延韶入室,设坐祀之,不肯坐。又无所飨,谓韶曰:中牟平生好酒鱼,可少饮。韶手执杯饮尽,曰:佳酒也。节视杯空,既去,杯酒乃如故。前后三十余来,兄弟狎玩。节问所疑,韶曰:言天上及地下事,亦不能悉知也。颜渊、卜商,今见在为修文郎。修文郎凡有八人,鬼之圣者。今项梁、成贤者、吴季子。节问死何如生,韶曰:无异,而死者虚,生者实,此其异也。节曰:死者何不归尸体?韶曰:比如断卿一臂以投地,就剥削之,于卿有患不?死之却骸,如此也。节曰:厚葬于坟垅,死者乐此否?韶曰:无在也。节曰:若无在,何故改葬?韶曰:今我诚无所在,但欲述生时意耳。弟曰:儿尚小,嫂少,门户坎坷,君顾念否?韶曰:我无复情耳。节曰:有寿命否?韶曰:各有。节曰:节等寿命,君知之否?曰:知语卿也。节曰:今年大疫病何。韶曰:何?韶曰:刘孔才为太山公,欲反,擅取人以为徒众。北帝知孔才如此,今已诛灭矣。节曰:前梦君剪发,君之卤簿导谁也?韶曰:济南王也。卿当死,吾念护卿,故以刑论卿。节曰:能益生人否?韶曰:死者时自发意念生,则吾所益卿也。若此(明抄本此作死)自无情,而生人祭祀以求福,无益也。节曰:前梦见君,岂实相见否?韶曰:夫生者梦见亡者,亡者见之也。节曰:生时仇怨,复能害之否?韶曰:鬼重杀,不得自从。节下车,韶大笑节短,云:似赵麟舒。赵麟舒短小,是韶妇兄弟也。韶欲去,节留之,闭门下锁匙,韶为之少住。韶去,节见门故闭,韶已去矣。韶与节别曰:吾今见为修文郎,守职不得来也。节执手,手软弱,捉觉之,乃别。自是遂绝。(出王隐《晋书》)

  夏侯恺  

  夏侯恺,字万仁,病亡。恺家宗人儿狗奴,素见鬼,见恺数归。欲取马,及其弟阮公将去。阮逃狗奴家,解喻,及冬得止。恺长子统,向其家说:昨梦人见缚,与力大争,尔乃得解。语讫,阁门忽有光明为昼,见恺著平上情单衣,入坐如生平。坐西壁大床,悲笑如生时,声讫,便切齿作声,言:人易我门户,诬统藏人。袒衫见缚,赖我遣人救之,得解。将数十人,大者在外,八行随恺。阮牵床离壁,恺见语阮:何取床?又说:家无主,不成居。阮答何不娶妻。恺曰:卿与其居尔许年,而作此语也。诸鬼中当有一人达。阮问谁,恺曰:儿辈意,不足悦也。呼见孙儿,云:少者气弱,勿令近我。又说:大女有相,勿辄嫁人。恺问阮:欲见亡女,可呼之。阮曰:女亡已久,不愿见也。恺曰:数欲见父,而禁限未得见。又说:我本未应死,尚有九年。官记室缺,总召十人,不识,书不中,皆得出。我书中,遂逼留补缺。(出王隐《晋书》)

  刘他  

  刘他在下口居,忽有一鬼,来住刘家。初因暗,仿佛见形如人,著白布袴。自尔后,数日一来,不复隐形,便不去。喜偷食,不以为患,然且难之。初不敢呵骂。吉翼子者,强梁不信鬼,至刘家。谓主人:卿家鬼何在?唤来,今为卿骂之。即闻屋梁作声。时大有客,共仰视欣,便纷纭掷一物下,正著翼子面。视之,乃主人家妇女亵衣,恶犹著焉。众共大笑为乐,吉大惭,洗面而去。有人语刘,此鬼偷食乃食尽,必有形之物,可以毒药中之。刘即于他家煮冶葛,取二升汁,密赍还。向夜,令作糜,著于几上,以盆复之。后闻鬼外来,发盆取糜。既吃,掷破瓯出去。须臾,闻在屋头吐,嗔怒非常,仗棒打窗户。刘先以防备,与斗,亦不敢入户,至四更中,然后遂绝。(出《续搜神记》)

  王戎  

  安丰侯王戎,尝赴人家殡殓。主人治棺未竞,送(送字原缺,据《搜神后记》补。)者悉在(在字原空缺,据黄本补。)厅事上。安丰车中卧,忽见空中有一异物,如鸟,熟视转大。渐近,见一乘赤马车,一人在中,著帻赤衣,手持一斧。至地下车,径入王车中,回几容之。谓王曰:君神明清照,物无隐情,亦有身,故来相从。然当赠君一言。凡人家殡殓葬送,苟非至亲,不可急往。良不获已,可乘青牛,令髯奴御之。及乘白马,则可禳之。谓戎:君当致位三公。语良久,主人内棺当殡,众客悉入,此鬼亦入。既入户,鬼便持斧,行棺墙上。有一亲趣棺,欲与亡人诀,鬼便以斧正打其额,即倒地,左右扶出。鬼于棺上视戎而笑,众悉见,鬼变持斧而出。(出《续搜神记》)

  王仲文  

  王仲文为何南郡主簿,居缑氏县北。得休应归,道经水泽,见后有一白狗,仲文甚之。欲便取,忽变如人。长六尺,状似方相。目赤如火,磋齿嚼舌,甚有憎恶。欲击之,或却,或欲上车。仲文大怖,便使奴打,不能奈何。因下车,佐奴共又打,亦不禁。并力尽,不能复打,于是舍走。告人家,合十余人,持刀捉火,自来视之,便不知所在。月余日,仲文忽复见之,与奴并走,未到人家,伏地俱死。(出《续搜神记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