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里,庞严刚当上衢州刺史没几个月。这天夜里他正睡着,忽然梦见两个和尚径直闯进寝室。庞严向来不信佛,梦里也皱着眉头呵斥他们。
那两个和尚却不慌不忙,合十说道:"大人别恼,我们是有先知之明,特地来给您报信的。"庞严一听能预知未来,顿时来了精神,连忙追问:"那我将来能当宰相吗?"和尚摇头。"那能当节度使吗?"和尚又摇头。"到底能做什么官?"和尚这才开口:"管监察却没兵权,有封地却不出京畿。再往后的事,我们就不知道了。"
庞严不死心,又问寿数。和尚叹气道:"可惜啊,您缺的就是寿数。要是有寿,什么富贵求不得?"庞严心里发凉,追问离任时间。和尚说:"明年五月二十二日,春天就会有新刺史来接替。您先给观察使递个文书,就说想等新官到任再走。"当时观察使元稹跟庞严交情不错,果然准了他的请求。到了五月最后一天,元稹设宴送行,席间却突然递来公文说:"请等交接完毕再动身。"庞严看完苦笑:"我就知道还走不成。"把梦里的事都说给大家听。结果真在五月二十二日启程,后来当上京兆尹就去世了。
再说秘书监刘禹锡,他儿子咸允考了多年科举总不中。刘禹锡又心疼儿子又气自己官运不顺,回京后到处托人情。太和四年秋天,老友吏部尚书崔群特意把考官张正谟叫来,当面嘱咐要照顾咸允。谁知放榜时咸允名次垫底,崔群气得对门房说:"张正谟再来,别让他进门!"
正巧这时张正谟的哥哥正矩参加拔萃科考试。崔群批卷时看到份精彩答卷,拆开糊名发现是故人之弟,当即录取。正矩来谢恩时跪着哭道:"我们兄弟俩都蒙您提拔,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啊!"崔群突然反应过来:"你是张正谟的哥哥?你弟弟把我当招牌卖人情,跟强盗有什么两样!你能考中是命好,跟我没关系!"
东川节度使刘遵古那年夏天遇上洪水,藏书全泡了汤。晒书时发现本《周易正义》,末尾题着:"上元二年三月十一日,衡阳道士李德初注。此书会经历十二三个年号,到'一人八千口'时会遇水灾重见天日。"刘遵古掐指一算,从上元到当朝大和,正好十三个年号。"一人八千口"拼起来正是"大和"二字,惊得他连忙叫属官们都来看这个预言。
舒元舆辞官回乡安葬亲人时,李德裕跟他说:"有个东都来的和尚说,有块风水宝地葬了能当宰相。"舒元舆推说家贫买不起。后来和尚再见李德裕时说那地已经有人用了,一问正是舒元舆。果然舒元舆后来从刑部侍郎升了宰相。
李德裕五十四岁调任扬州,五十八岁再入朝为相,都跟他父亲当年岁数一样,朝野都羡慕这份福气。他在洛阳当太子少傅时,听说有个神僧,便请来算命。僧人说他要被贬万里之外,李德裕不信。僧人设坛三日后再算,还挖出个石匣作证。李德裕想起年轻时梦见满山绵羊,牧人说那是他命里该吃的羊。后来灵武节度使送来五百只羊,正应了"食羊万口还差五百"的预言。僧人叹道:"羊都到了,说明命数已定。"果然李德裕被贬崖州,死在那里。
举子李岳屡试不第,有天梦见人说:"头上压座山,怎么考得上?"醒来就把名字里的"岳"改成"言",果然中了进士。
江南来的穷老汉王沐,仗着族兄王涯当宰相,骑头瘦驴来长安求官。等了三十天才见上一面,王涯看他穷酸,连堂兄弟的情分都不顾。直到大和九年秋天,王沐巴结上宰相府的宠奴,才得了个小官缺。天天在相府门口等任命时,正赶上王涯被宦官仇士良诛杀。官兵来抓人,见他在府里,当成同党一块儿砍了。
长安城里有个叫舒元谦的年轻人,是舒元舆的族亲。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伶俐,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,元舆待他格外亲厚。整整十年光景,元舆把他当亲儿子般栽培,举荐他考中明经科,后来还当上了校书郎。
等到元舆当上宰相那会儿,拍着胸脯说要给他安排个员外郎的官职。谁知没过多久,元舆突然为件小事翻脸,连初一朝见的日子都闭门不见。从此日日挑刺,连府里仆役都敢给元谦脸色看。这年轻人实在待不下去,留了封辞别信就往江南去了——元舆竟连问都没问一声。
第二天清晨,元谦收拾行装离开长安城。马背上他不住叹气,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魂,忍不住勒马回望,眼泪扑簌簌往下掉。等走到昭应县地界,突然听说元舆全家被朝廷问罪的消息,这才长长舒了口气。(那时候官兵冲进宰相府见人就抓,不分亲疏全都杀了)后来人们都说,这叔侄俩一个遭祸一个得福,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。
再说那杜悰和李德裕同在中书省当值。有天李德裕神秘兮兮凑过来:"杜公府上藏着位异人,怎不引荐引荐?"杜悰直摆手:"哪有这事。"李德裕捻着胡须:"您再想想。"杜悰突然拍腿:"倒是有个远房外甥,最近来京城谋差事。"李德裕眼睛一亮:"就是他了!"
等那年轻人来拜见,李德裕还没开口,对方就笑道:"太尉已是人臣之极,何必再问前程?寻常人吃饭穿衣都有定数,何况功名爵禄?"说着突然压低声音,"明日午时,会有白色兽类从南边翻墙过来,跟着个穿紫衣的七岁童子,拿着五尺长的九节竹竿驱赶——那孩子可不是您府上的。"
第二天晌午,果然有只白猫蹿过南墙,后面追着个扎总角的紫衣孩童。李德裕叫人一量竹竿,正好五尺九节,再问年纪,孩童脆生生答七岁——竟是隔壁家护院的儿子。后来无论大事小事,桩桩件件都应了那年轻人的预言。
石雄将军早年和康诜同在徐州节度使王智兴帐下当校尉。王智兴忌惮他俩勇猛,故意压着不提拔。后来石雄调到许州当司马,又改任石州刺史。有个叫李弘约的商人,当年在许州被石雄欠了笔债,硬着头皮到石州讨要。刚进地界就犯怵,生怕将军翻脸。
路过一座香火鼎盛的神祠时,李弘约跪着求签。忽然神汉父子浑身发抖,说是神灵附体,非要他记下预言。李弘约不识字,只好找来村里孩童代笔。那神汉念叨:"石使君即将高升,要当河阳、凤翔两镇节度使。不过最后还会有个官职求而不得..."李弘约赶紧把这话传给石雄,将军听得眉开眼笑。
后来潞州刘从谏造反,宰相李德裕破格启用石雄。这位猛将果然一举夺下天井关,又和刘振联手大破黑山部落,把南逃的公主都迎回长安。可这些功劳在李德裕眼里,不过是鹰犬之劳。等李德裕被贬洛阳,石雄跑到中书省讨要新职位:"我立下天井关和黑山两件大功,总该再给个节度使养老吧?"宰相府的人冷笑:"河阳、凤翔两镇还不够酬功?"最后只给了他个统军的闲职——全应了当年神祠的预言。后来李德裕贬到潮州,还有人提起这事,说盛衰自有天定。
会昌四年,刘稹兵败。早在他叔父刘从谏掌权时,就有人预言"石雄率七千兵到",结果被刘从谏杀了。等石雄真带着七千人杀进潞州,百姓才想起这茬。
诗人贾岛总爱标新立异。元和年间元稹白居易的诗正流行浅白风格,他偏要走生僻路子。有天骑着毛驴横穿长安大街,秋风卷着黄叶扑簌簌往下掉,他忽然吟出"落叶满长安",卡壳接不上下句,竟撞到京兆尹刘栖楚的仪仗,被关了一夜。后来在定水寺遇见唐武宗,这书呆子照样口无遮拦,皇帝一怒把他贬到长江县当县尉,最后死在普州司仓参军任上。
太府卿崔洁有回和进士陈彤去城西访友。临出门陈彤神秘兮兮说:"咱俩待会儿要在裴度相公的亭子里吃鱼脍。"崔洁只当他说笑。路过天门街看见鲜鱼,崔洁突然馋了:"横竖闲着,不如吃脍去?"随从提醒:"裴公亭子就在附近。"等真到了亭子里,崔洁才想起陈彤的预言,慌道:"哪找厨子去?"陈彤不慌不忙:"借套刀具就行,待会自有皇家乐师过来。"
果然来了几个穿紫衣的乐工,其中一位看见鱼就手痒:"这鱼新鲜,让在下露两手?"竟是梨园第一部的刀工高手。鱼脍刚切好,陈彤突然说:"这脍只够崔兄吃,没您的份了。"话音未落,宫里来人喊乐工去龙首池侍驾,那厨子扔下刀就跑。崔洁正啧啧称奇,陈彤又预言:"待会有个三千里外的九品官要来讨半碗汤喝。"果然延陵县尉李耿匆匆赶来辞行,最后真喝了半碗剩汤——这县尉正是九品官。您瞧,连吃口鱼汤都早有定数,何况人生大事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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庞严
唐京兆尹庞严为衢州刺史,到郡数月,忽梦二僧入寝门。严不信释氏,梦中呵之。僧曰:“使君莫怒,余有先知,故来相告耳。严喜闻之,乃问曰:“余为相乎?”曰:“无”。“有节制乎?”曰:“无”。“然则当为何官?”曰:“类廉察而无兵权,有土地而不出畿内。过此已往,吾非所知也。曰:“然寿几何?”曰:“惜哉,所乏者寿。向使有寿,则何求不可。”曰:“何日当去此?”曰:“来年五月二十二日及明年春有除替。先以状请于廉使,愿得使下相待。时廉使(“愿得”九字原本无,据明抄本补)元稹素与严善,必就谓得请。行有日矣。其月晦日,因宴,元公复书云:“请俟交割。”严发书曰:“吾固知未可以去。”具言其梦于座中。竟以五月二十二日发。其后为京兆尹而卒。(出《前定录》)
张正矩
秘书监刘禹锡,其子咸允,久在举场无成。禹锡愤惋宦途,又爱咸允甚切,比归阙。以情诉于朝贤。太和四年,故吏部崔群与禹锡深于素分。见禹锡蹭蹬如此,尤欲推挽咸允。其秋,群门生张正谟充京兆府试官,群特为禹锡召正谟,面以咸允托之,觊首选焉。及榜出,咸允名甚居下。群怒之,戒门人曰:“张正谟来,更不要通。”正谟兄正矩,前河中参军,应书判拔萃。其时群总科目人,考官糊名考讫,群读正矩判,心窃推许。又谓是故工部尚书正甫之弟,断意便与奏。及敕下,正矩与科目人谢主司。独正矩启叙,前致词曰:“某杀身无地以报相公深恩。一门之内,兄弟二人,俱受科名拔擢。粉骨脔肉,无以上答。”方泣下。语未终,群忽悟是正谟之兄弟。勃然曰:“公是张正谟之兄,尔贤弟大无良,把群贩名,岂有如此事,与贼何异?公之登科命也,非某本意,更谢何为。”(出《续定命录》)
刘遵古
故刑部尚书沛国刘遵古,大和四年,节度东蜀军。先是蜀人有富蓄群书。刘既至,尝假其数百篇,然未尽详阅。明年夏,涪江大泛,突入壁垒,溃里中庐舍。历数日,水势始平。而刘之图书器玩,尽为暴水濡污。刘始命列于庭以曝之。后数日,刘于群书中,得周易正义一轴,笔势奇妙,字体稍古,盖非近代之书也。其卷末有题云:“上元二年三月十一日,因读周易,著此正义。从兹易号十二三,岁至一人八千口,当有大水漂溺,因得舒转晒曝。衡阳道士李德初。”刘阅其题,叹且久,穷其所自,乃蜀人所蓄之书也。于是召宾掾以视之,所谓易号十二三,岁至一人八千口者,一人八千口,盖大和字也。自上元历宝应、广德、永泰、大历、建中、兴元、贞元、永贞、元和、长庆、宝历至大和。凡更号十有三矣。与其记果相契。然不知李德初何人耳。抑非假其名以示于后乎。(出《宣室志》)
舒元舆
李太尉在中书,舒元舆自侍御史,辞归东都迁奉(“奉”字原本阙,据明抄本补)。太尉言:“近有僧自东来,云有一地,葬之必至极位。何妨取此?”元舆辞以家贫,不办别觅,遂归启护。他日,僧又经过,复谓太尉曰:“前时地,已有人用之矣。”询之,乃元舆也。元舆自刑部侍郎平章事。(出《感定录》)
李德裕
李德裕自润州,年五十四除扬州,五十八再入相,皆及吉甫之年。缙绅荣之。(出《感定录》)
德裕为太子少傅,分司东都时,尝闻一僧,善知人祸福。因召之,僧曰:“公灾未已,当南行万里。”德裕甚不乐。明日,复召之,僧且曰:“虑言之未审,请结坛三日。”又曰:“公南行之期定矣。”德裕曰:“师言以何为验?”僧即指其地,此下有石函。即命发之,果得焉。然启无所睹。德裕重之。且问南行还乎?”曰:“公食羊万口,有五百未满,必当还矣。”德裕叹曰:“师实至人,我于元和中,为北部从事,尝梦行至晋山,尽目皆羊。有牧者数十,谓我曰,此侍御食羊也。尝志此梦,不泄于人。今知冥数,固不诬矣。”后旬余,灵武帅送(本书卷九八引《宣室志李德裕》条无“送”字)米暨馈羊五百。大惊,召僧告其事,且欲还之。僧曰:“羊至此,是已为相国有矣,还之无益。南行其不返乎?”俄相次贬降,至崖州掾,竟终于贬所,时年六十三。(出《补录记传》)
李言
有进士李岳,连举不第。夜梦人谓曰:“头上有山,何以得上第?”及觉。不可名“狱”。遂更名“言”。果中第。(出《感定录》)
王沐
王沐者,涯之再从弟也。家于江南,老且穷。以涯执相权,遂跨蹇驴而至京师,索米僦舍。住三十日,始得一见涯于门屏。所望不过一簿一尉耳。而涯见沐潦倒,无雁序情。大和九年秋,沐方说涯之嬖奴,以导所欲。涯始一召,拟许以微官处焉。自是旦夕造涯之门,以俟其命。及涯就诛,仇士良收捕家人,时沐方在涯私第,谓其王氏之党,遂不免于腰领。(出《杜阳杂编》)
舒元谦
舒元谦,元舆之族。聪敏慧悟,富有春秋,元舆礼遇颇至。十年,元舆处之犹子,荐取明经第,官历校书郎。及持(“持”原作“时”,据杜阳杂编中改)相印,许为曹郎命之。无何,忽以非过怒谦,至朔旦伏谒,顿不能见。由是日加谴责,为僮仆轻易。谦既不自安,遂置书于门下,辞往江表,而元舆亦不问。翌日,办装出长安,咨嗟蹇分,惆怅自失,即驻马回望,涕泗涟如。及昭应,闻元舆之祸,方始释然(是时于宰相宅收捕家口。不问亲疏。并皆诛戮之)。当时论者,以王舒祸福之异,定分焉。(出《杜阳杂编》)
杜悰外生
杜悰与李德裕同在中书。他日,德裕谓悰曰:“公家有异人,何不遣一相访?”悰曰:“无。”德裕曰:“试思之。”曰:“但有外生,自远来求官尔。”德裕曰:“此是也。”及归,遣谒德裕。德裕问之,对曰:“太尉位极人臣,何须问也。凡人细微尚有定分,况功勋爵禄乎?且明日午时,有白兽自南窬屋而来,有小童丱角衣紫,年七岁,执竹竿,长五尺九节,驱兽,兽复南往。小童非宅内人也,试伺之。”翌日及午,果有白猫,自南窬屋而来,有丱角小童衣紫,逐之,猫复南去。乃召问之,曰:“年七岁。”数其所执竹,长五尺而九节。童乃宅外元从之子也。”略无毫发差谬。事无大小,皆前定矣。(出《闻其录》)
石雄
石雄初与康诜同为徐州帅王智兴首校。王公忌二人骁勇,奏守本官,雄则许州司马也。寻授石州刺史。有李弘约者,以石使君许下之日,曾负弘约资货,累自窘索。后诣石州,求其本物。既入石州境,弘约迟疑,恐石怒。遇里有神祠,祈享皆谓其灵。弘约乃虔启于神。神祝父子俱称神下,索纸笔,命弘约书之。又不识文字,求得村童,口占之曰:“石使君此去,当有重臣抽擢,而立武功。合为河阳凤翔节度。复有一官失望。所以此事须秘密,不得异耳闻之。”弘约以巫祝之言,先白石君。石君相见甚悦。寻以潞州刘从谏背叛,朝廷议欲讨伐。李德裕为宰相,而亟用雄。雄奋武力,夺得天井关。后共刘振又破黑山诸蕃部落,走南单于,迎公主归国,皆雄之效也。然是鹰犬之功,非良宰不能驱驰者。及李公以太子少保分洛。石仆射诣中书论官曰:“雄立天井关及黑山之功,以两地之劳,更希一镇养老。”相府曰:“仆射潞州之功,国家已酬河阳节度使,西塞之绩,又拜凤翔。在两镇之重,岂不为酬赏也。”石乃复为左右统军,不惬其望。悉如巫者之方。德裕谪潮州,有客复陈石雄神祇之验,明其盛衰有数,稍抑其一郁矣。(出《云溪友议》)
石雄
会昌四年,刘稹败。当从谏时,有一人称;石雄七千人至,从谏戮之。至是石雄果七千人入潞州。(出《感定录》)
贾岛
贾岛字浪仙,元和中,元白尚轻浅,岛独变格入僻,以矫艳。虽行坐寝食,吟咏不辍。尝跨驴张盖,横截天街。时秋风正厉,黄叶可扫。岛忽吟曰:落叶满长安。求联句不可得。因搪突大京兆刘栖楚,被系一夕而释之。又尝遇武宗皇帝于定水精舍,岛尤肆侮慢,上讶之。他日有中旨,令与一官谪去,特授长江县尉,稍迁普州司仓而终。(出《摭言》)
崔洁
太府卿崔公名洁在长安,与进士陈彤同往衔西寻亲故。陈君有他见知,崔公不信。将出,陈君曰:“当与足下于裴令公亭飧鲙。”崔公不信之,笑不应。过天门街,偶逢卖鱼甚鲜。崔公都忘陈君之言,曰:“此去亦是闲人事,何如吃鲙。”遂令从者取钱买鱼,得十斤。曰:“何处去得?”左右曰:“裴令公亭子甚近。”乃先遣人计会,及升亭下马,方悟陈君之说,崔公大惊曰:“何处得人斫鲙?”陈君曰:“但假刀砧之类。当有第一部乐人来。”俄顷,紫衣三四人,至亭子游看。一人见鱼曰:“极是珍鲜,二君莫欲作鲙否?某善此艺,与郎君设手。”诘之,乃梨园第一部乐徒也。余者悉去,此人遂解衣操刀,极能敏妙。鲙将办,陈君曰:“此鲙与崔兄飧,紫衣不得鲙也。”既毕,忽有使人呼曰:“驾幸龙首池,唤第一部音声。”切者携衫带,望门而走,亦不暇言别。崔公甚叹异之。两人既飧,陈君又曰:“少顷,有东南三千里外九品官来此,得半碗清羹吃。”语未讫,延陵县尉李耿至,将赴任,与崔公中外亲旧,探知在裴令公亭子,故来告辞。方吃食羹次,崔公曰:“有脍否?”左右报已尽,只有清羹少许。公大笑曰:“令取来,与少府啜。”乃吃清羹半碗而去。延陵尉乃九品官也。食物之微,冥路已定,况大者乎?(出《逸史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