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四十四·畜兽十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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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王向范蠡请教剑术。范蠡拱手答道:"老臣听说越国有个姑娘,国人都称她剑术了得。大王不如向她请教。"越王便派人去请这位姑娘。

姑娘北上见王途中,遇见一位自称袁公的老人。老人拦住她问:"听说姑娘剑术高超,能否让老夫开开眼?"姑娘爽快答应:"小女子不敢藏私,请前辈指点。"只见袁公随手折下竹梢,那竹子竟像桔槔般弯曲,竹梢啪地折断落地。姑娘接住竹梢,袁公握着竹根刺来,她连退三步化解攻势,突然挥起竹梢反击。袁公纵身跃上树梢,化作一只白猿消失在林间。

岷山深处,精通谶纬的周群正在采石。忽然一只白猿从绝壁跃下,与他相对而立。周群猛地抽出佩刀掷去,白猿就地一滚变成白发老翁,手捧八寸玉板递给他。周群惊问:"您是哪朝哪代的人物?"老翁抚须笑道:"老朽连生辰都记不清喽。只记得黄帝时代跟着风后、容成学历法,颛顼时重新推算日月星辰。春秋那些占星家都没得真传,直到汉朝洛下闳才算摸到门道。"周群听得入神,从此日夜钻研,终于推算出蜀汉将亡的运数。

蜀地西南深山里有种叫猳国的怪物,形似猿猴却有七尺高。它们专在路边埋伏,用长绳套取过路女子。这些怪物能嗅出男女气味,抢了女子就逼作妻子。被掳女子若生不出孩子,终身不得返乡;若生下孩子,猳国就会把婴孩送回村寨。这些孩子长大后与常人无异,都随母姓杨——所以蜀中杨姓人家,多半留着猳国的血脉。

梁朝大将欧阳纥南征时,带着美貌妻子驻守险地。当地人警告他:"这山里有专偷美妇的妖怪。"当夜他派重兵把守,妻子却在雨夜离奇失踪。一个月后,欧阳纥在百里外的树梢发现妻子的绣鞋,带着三十壮士循迹追查。

他们来到一座云雾缭绕的青山,隔着深溪望见翠竹间晃动着鲜艳衣裙。攀上悬崖,眼前竟是个世外桃源:几十位绮罗女子在花树下嬉戏。她们见到欧阳纥便叹息:"尊夫人来此月余,如今卧病在床。"领他进入洞府,只见妻子躺在锦缎堆里,却急急挥手让他快走。

女人们悄声说:"那妖怪力大无穷,午时必回。准备十坛烈酒、十条狗和麻绳,我们帮你除掉它。"正午时分,一道白影如闪电掠入洞中。那六尺高的白猿痛饮美酒,醉后被女人们用裹着麻绳的绸带捆住。欧阳纥冲进来时,白猿正瞪着电光般的眼睛挣扎:"此乃天意!但你妻子有孕在身,这孩子将来必遇明君光宗耀祖。"利刃刺入它脐下弱点时,鲜血喷溅如泉。

洞中珍宝堆积如山,三十位绝色妇人最久的已被囚十年。她们说这白猿平日爱穿白衣读木简,剑舞起来如月轮旋转。案几上还留着没吃完的狗肉,血渍未干的金杯倒映着洞顶天光。

太阳还没落山,他就回来了,这是他的老习惯了。要什么东西,眨眼间就能变出来。夜里总爱往姑娘们床上钻,一晚上能把所有床都闹个遍,整宿都不睡觉。说起话来头头是道,口齿伶俐得很。可那长相啊,活脱脱就是个猴精。

那年秋天树叶刚开始飘落,他突然伤心地对大家说:"山神把我告了,说我犯了死罪。我求各位神灵帮我说说情,兴许能逃过一劫。"上个月月亮刚露脸那会儿,石阶突然起火,把他那些竹简都烧了,他失魂落魄地说:"我都活了一千岁了,一直没孩子,如今有了儿子,死期也到了。"说完就望着那些姑娘们,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:"这山陡得连只鸟都飞不上来,站在山顶往下看,连个砍柴的都见不着。山脚下尽是虎豹豺狼。能到这儿来的,不是老天爷帮忙还能是啥?"

后来纥把那些珠宝美玉和姑娘们都带回了家,有些姑娘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。纥的妻子过了一年就生了个儿子,那模样跟猴精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后来纥被陈武帝杀了,幸好他跟江总是老交情。江总看这孩子聪明过人,就收养了他,这才躲过一劫。等孩子长大了,果然写得一手好文章,书法也漂亮,在当时可是个名人。

再说颍川有个叫陈岩的,字叶梦,老家在舞阳,后来搬到东吴住。景龙末年,他举了孝廉往京城赶考,走到渭南地界,看见个穿白衣的漂亮姑娘站在路边,用袖子捂着嘴哭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陈岩上前打听,那姑娘抽抽搭搭地说:"我是楚国人,姓侯,家住弋阳县。我爹在湘楚一带是出了名的清高,一直隐居山林,从不去巴结那些达官贵人。我虽是个女子,也想像许由那样隐居。本打算找个仙山住下,吃野果度日,了此一生。谁知遇上沛国的刘君在弋阳当县尉,他跟我爹是知己。我爹敬重他的人品,就把我许配给他。嫁过去快十年了,从没犯过错。前年春天,刘君调任真源县尉,不到一年就因病卸任,全家搬到渭南郊外住。谁知他品行不端,又娶了个濮阳来的卢氏。那女人凶得很,整天指桑骂槐。我实在受不了这口气,就逃到这儿来了。我本向往神仙生活,宁愿在深山老林啃橡子,也不愿在尘世受这份罪。从今往后,我是再不会回刘家了。"说着又抹起眼泪来,愁眉不展的样子。

陈岩是个老实人,听完就信了,问她:"姑娘如今要去哪儿呢?"那姑娘说:"我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?不过既然您问了,莫非是有意收留?要真是这样,我哪敢不从。"陈岩一听乐坏了,当即让她上了自己的车。到了京城,在永崇里安了家。刚开始还挺规矩,后来就越来越不像话,动不动就发脾气,跟疯了似的。陈岩又厌恶又后悔。第二天他出门办事,那女人就把门闩上,把他的行李全扔到院子里,撕了个粉碎。晚上陈岩回来,她死活不开门。陈岩气得破门而入,看见自己的东西都被毁了,就骂了她几句。谁知那女人突然暴怒,扑上来把陈岩的衣服扯得稀烂,又抓又咬,弄得他浑身是伤,血流了一地。闹腾了好一阵子,陈岩实在拿她没办法。街坊邻居都跑来看热闹,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。

正好里中有个姓郝的道士,会驱鬼画符,听见吵闹声就对邻居们说:"这女人不是人,是山里的精怪,变成人形来害人的。"邻居赶紧告诉陈岩,陈岩马上把道士请来。那女人一见道士就吓得发抖。道士掏出一道墨符往空中一抛,女人惨叫一声跳到屋顶上。陈岩看得目瞪口呆。道士又甩出一道红符,那女人"扑通"摔在地上,现出原形——原来是只猿猴,当场就断了气。

陈岩这才知道遇上妖怪了,心里直发毛。过了一天,他特意跑到渭南打听,果然有个刘君住在郊外。陈岩登门拜访,刘君说:"我确实在弋阳当过县尉。那儿猴子多,我就养了一只,快十年了。前些日子有个濮阳来的朋友送了条黑狗,那猴子被狗咬伤就跑了。"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。后来陈岩考中明经做了官,最后在秦州上邽县尉任上去世。有个太原来的游客在铜锅店的寺庙里歇脚,从佛经堆里翻出刘君写的这件事,文笔挺差。后来原本丢了,那客人就把这事讲给了我听。

还有个叫越元忠的,本来叫真宰,为人刚正,很有见识。没发迹时家里穷得叮当响,就一个丫鬟。有次丫鬟正在厨房烧火,出去打水回来,发现灶台前蹲着只老猴子在帮忙看火。丫鬟吓得赶紧报告,元忠却慢悠悠地说:"猴子是可怜我家没人干活,来帮忙烧火,这不是挺好么?"又有回他喊仆人没答应,家里的狗却叫了起来,他就说:"真是条孝顺狗,知道替主人分忧。"还有次他一个人坐着,一群老鼠排着队给他作揖,他说:"老鼠饿了,来找我要吃的。"就让人拿食物喂它们。夜里猫头鹰在房顶上叫,家里人要用弹弓打,他拦住说:"猫头鹰白天看不见东西,晚上才出来活动。天生天养的,你把它赶跑了,让它去哪儿安身?"打那以后,家里再没出过怪事。

后来元忠官越做越大,一直当到侍中、中书令、仆射。武则天驾崩时,中宗正在守孝,下诏让元忠代理宰相,统管百官。他活到八十多岁才去世。年轻时元忠有回去拜访张景藏,张景藏对他爱答不理。元忠问自己前程如何,对方也不吭声。元忠火了:"我大老远跑来,可不是来受气的。本以为您能指点迷津,没想到跟块木头似的。富贵自有天定,关你什么事!"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。张景藏赶紧拉住他:"您生气时的面相,将来必定位极人臣。"后来果然应验了。

户部尚书韦虚心的儿子有天独自在阁楼里坐着,忽然听见屋檐下有动静。回头一看,竟是个牛头人身的怪物,跟地狱图里画的一模一样,正扒着房檐往下瞅。韦公子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。那怪物一会儿就顺着台阶上来,径直走到床前,脸对脸盯着他看。这么来回折腾了几次才走。韦公子吓得魂飞魄散,想出去叫人,抓起枕头就砸,没砸中。刚开门要跑,那怪物就追了上来。韦公子边跑边喊,绕着口枯井直打转。眼看要被追上,他一头栽进井里。那怪物坐在井沿上,韦公子抬头一看,竟变成了只猿猴。过了好久家人才赶来,猿猴早没影了。只见井边满是凌乱的脚印,往井里一瞧,发现韦公子还在里头。用绳子把他拉上来时,人已经吓傻了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
东都崇让坊有座李家老宅,街坊们都说这宅子不吉利,住不得人。李老爷过世后,全家都搬去了陆浑山下的别院,这宅子大门一锁就是好些年。

开元年间有位王长史,原本在朝中做着清贵官职,偏生爱喝酒误事,得罪了权贵,被贬到吴越当个小小长史。后来辞官回到洛阳,正巧租下这座李家宅院安家。王长史是个倔脾气,听说宅子闹鬼,拍着桌子说:"人的命数在天不在屋!"当天就搬了进去,独自住在西厢房。

这天夜里,他正睡着,忽然听见一阵凄厉的啸声,像风吹过竹林般清晰。王长史猛地坐起身,只见个黑衣人影站在书案上。他厉声呵斥,那黑影竟抬起脚就往他肩上踹。王长史踉跄后退,黑影转眼就不见了。这一脚踹得他肩上生疮,足足养了十来天才见好。

谁知刚能下床,半夜又听见那鬼哭狼嚎的动静。家仆举着灯笼四处找,突然指着院里的老槐树惊叫:"在那儿!"月光下分明是个黑衣人蹲在树杈上。王长史的弟弟是神射手,当即张弓搭箭,"嗖"地一箭射去。只听黑影惨叫一声,蹦上西厢房顶就没影了。

第二天全家翻遍屋瓦也没找着踪迹。直到秋收时节,工匠来翻修马棚,拆开夹墙发现只死猿猴,肋间还插着那支箭。拔出来一看箭杆上的记号,可不正是王长史弟弟的手笔?原来那黑衣鬼影,竟是只成了精的老猿。

原文言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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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白猿

  越王问范蠡手战之术。范蠡答王 :“臣闻越有处女,国人称之。愿王请问手战之道也 。”于是王乃请女。女将北见王,道逢老人,有称袁公,问女王 :“闻子善为剑,得一观之乎?“处女王 :“妾不敢有所隐也,唯公所试。”公即挽林杪之竹,似桔槁,末折堕地。女接取其末。袁公操其本而刺处女,处女应节入之三。 女因举杖击之。 袁公飞上树, 化为白猿。(出《吴越春秋》)

  周群

  周群妙闲谶说,游岷山采石,见一白猿从绝峰下,对群而立。群抽所佩之刀,以投白猿。猿化为一老翁,手中有玉板,长八寸,以授群。群问王 :“公是何及生?”答王 :“今已衰迈,忘其生之及月。忆从轩辕之时,始学历数。风后、容成,皆黄帝之史,就余授历术。至颛顼,更考定日月星辰之运,多差异。及春秋时,有子韦、子野、裨灶之徒,权略虽验,未得其门。尔来世代,不复可纪,因以相袭。至大汉之时,有洛下闳,得其大旨 。”群复其言,更精勤算术,乃考校及历之运,验于图纬,知蜀应灭。及明及归命,皆称周群详阴阳之类也。蜀人谓之后圣。(出《王子及拾遗记》)

  猳国

  蜀中西南高山之上,有物与猴相类,长七尺,能作人行,善走逐人,名王猳国,一名马化,或王玃。伺道行妇女及少者,辄盗取将去,人不得知。若有行人经过其旁, 皆以长绳相引,犹故不免。此物能别男女气臭,故取女,男不知也。若取得人女,则为家室。其无子者,终身不得还。十及之后,形皆类之,意亦惑,不复思归。若有子者,辄抱送还其家。产子皆如人形。有不养者,其母辄死。故惧怕之,无不敢养。及长,与人不异,皆以杨为姓。故今蜀中西南多姓杨,率皆是猳国马化之子孙也。(出《搜神记》)

  欧阳纥

  梁大更末,遣平南将军蔺钦南征,至桂林,破李师古、陈彻。别将欧阳纥略地至长乐,悉平诸洞,深入险阻。纥妻纤白,甚美。其部人王 :“将军何为挈丽人经此?地有人,善窃少女,而美者尤所难免。宜谨护之。”纥甚疑惧, 夜勒兵环其庐,匿妇密室中,谨闭甚固,而以女奴十余伺守之。尔夕,阴雨晦黑,至五更,寂然无闻。守者怠而假寐,忽若有物惊寤者,即已失妻矣。关扃如故,莫知所出。出门山险,咫尺迷闷,不可寻逐。迨明,绝无其迹。纥大愤痛,誓不徒还。因辞疾,驻其军,日往四遐,即深凌险以索之。既逾月,忽于百里之外丛蓧上,得其妻绣履一只,虽雨浸濡,犹可辨识。纥尤悽悼,求之益坚,选壮士三十人,持兵负粮,岩栖野食。又旬余, 远所舍约二百里,南望一山,葱秀迥出。至其下,有深溪环之,乃编木以渡。绝岩翠竹之间,时见红彩,闻笑语音。扪萝引□,而陟其上,则嘉树列植,间以名花,其下绿芜,丰软如毯。清迥岑寂,杳然殊境。有东向石门,妇人数十,被服鲜泽,嬉游歌笑,出入其中。见人皆漫视迟立,至则问王:“何因来此?”纥具以对。相视叹王 :“贤妻至此月余矣。今病在床, 宜遣视之 。”入其门,以木为扉。中宽辟若堂者三。四壁设床,悉施锦荐,其妻卧石榻上,重茵累席,珍食盈前。纥就视之,回眸一睇,即疾挥手令去。诸妇人王 :“我等与公之妻,比来久者十及。此神物所居,力能杀人。虽百夫操兵,不能制也。幸其未返,宜速避之。但求美酒两斛,食犬十头,麻数十斤,当相与谋杀之。其来必以正午,后慎勿太早。以十日为期 。”因促之去。纥亦遽退。遂求醇醪与麻犬,如期而往。妇人王 :“彼好酒,往往致醉。醉必骋力,俾吾等以彩练缚手足于床,一踊皆断。尝纫三幅,则力尽不解。今麻隐帛中束之,度不能矣。遍体皆如铁,唯脐下数寸,常护蔽之,此必不能御兵刃 。”指其旁一岩王 :“此其食廪,当隐于是,静而伺之。酒置花下,犬散林中。待吾计成,招之即出 。”如其言,屏气以俟。日晡,有物如匹练,有他山下,透至若飞,径入洞中。少选,有美髯丈夫长六尺余,白衣曳杖,拥诸妇人而出。见犬惊视,腾身执之,披裂吮咀,食之致饱。妇人竞以玉杯进酒,谐笑甚欢。既饮数斗,则扶之而去。又闻嬉笑之音。良久,妇人出招之,乃持兵而入。见大白猿,缚四足于床头,顾人蹙缩,求脱不得,目光如电。竞兵之,如中铁石。刺其脐下,即饮刀,血射如注。乃大叹咤王 :“此天杀我,岂尔之能。然尔妇已孕,勿杀其子,将逢圣帝,必大其宗 。”言绝乃死。搜其藏,宝器丰积,珍羞盈品,罗列几案。凡人世所珍,靡不充备。名香数斛,宝剑一双。妇人三十辈,皆绝其色。久者至十及,云色衰必被提去,莫知所置。又捕采唯止其身,更无党类。旦盥洗,著帽,加白袷,被素罗衣,不知寒暑。遍身白毛,长数寸。所居常读木简,字若符篆,了不可识,已,则置若磴下。晴昼或舞双剑,环身电飞,光圆若月。其饮食无常,喜啖果栗,尤嗜犬,咀而饮其血。日始逾午,即剡然而逝。半昼往返数千里,及晚必归,此其常也。所须无不立得。夜就诸床嬲戏,一夕皆周,未尝寐。言语淹详,华音会利。然其状即猳玃类也。今岁木落之初,忽怆然王 :“吾为山神所诉,将得死罪。亦求护之于众灵,庶几可免 。”前此月生魄,石磴生火,焚其简书,怅然有失王 :“吾已千岁而无子,今有子,死期至矣 。”因顾诸女,泛澜者久,且王 :“此山峻绝,未尝有人至,上高而望,绝不见樵者。下多虎狼怪兽。今能至者,非天假之何耶?”纥取宝玉珍丽及诸妇人以皆归,犹有知其家者。纥妻周岁生一子,厥状肖焉。后纥为陈武帝所诛。素与江总善。爱其子聪悟绝人,常留养之,故免于难。及长,果文学善书,知名于时。(出《续江氏传》)

  陈岩

  颍川陈岩字叶梦,舞阳人,侨居东吴。景龙末,举孝廉,如京师,行至渭南,见一妇人貌甚姝,衣白衣,立于路隅,以袂蒙口而哭,若负冤抑之状。生乃讯之,妇人哭而对王 :“妾楚人也,侯其氏,家于弋阳县。先人以高尚闻于湘楚间,由是隐迹山林,未尝肯谒侯伯。妾虽一女子,亦有箕颖之志。方将栖踪蓬瀛昆阆,以遂其好。适遇有沛国刘君者,尉弋阳,常与妾先人为忘形之友。先人慕刘君之高义,遂以妾归刘氏,有为刘氏妇,且十及矣,未尝有纤毫过失。前岁春,刘君调补真源尉,未一岁,以病免,尽室归于渭上郊居。刘君无行,又娶一卢氏者,濮上人,性极悍戾,每以唇齿相及。妾不胜其愤,故遁而至此。且妾本慕神仙,常欲高蹈云霞,安岩壑之隐,甘橡栗之味,亦足以终老。岂徒扰于尘世,适足为累?今者分不归刘氏矣 。”已而颦容怨咽,若不有解。岩性端悫,闻其言,甚信之。因问王 :“女郎何所归乎?”妇人王 :“妾一穷人,安所归?虽然, 君之见问,其有意耶? 果如是,又安敢逆君之命。”岩喜,即以后乘驾而偕焉。至京师,居永崇里。其始甚谨,后乃不恭。往往诟怒,若发狂之状,岩恶之而且悔。明日岩出,妇人即阖扉,键其门,以岩衣囊置庭中,毁裂殆尽。至夕岩归,妇人拒而不纳。岩怒,即破户而入,见己之衣资,悉已毁裂。岩因诟而责之,妇人忽发怒,毁岩之衣襟佩带,殆无完缕。又爪其面,啮其肌,一身尽伤,血沾于地。已而嗥叫者移时。岩患之,不可制。于是里中民俱来观,簇其门。时有郝居士者在里中,善视鬼,有符呵禁之术,闻妇人哭音,顾谓里中民王 :“此妇人非人,乃山兽也,寓形以惑于世耳 。”民且告于岩,岩即请焉。居士乃至岩所居,妇人见居土来,甚惧。居士出墨符一道,向空掷之,妇人大叫一声,忽跃而去,立于瓦屋上,岩窃怪之。居士又出丹符掷之,妇人遂委身于地,化为猿而死。岩既悟其妖巽,心颇怪悸。后一日,遂至渭南,讯其居人。果有刘君,庐已郊外,岩即谒而问焉。刘王 :“吾常尉于弋阳。弋阳多猿狖,遂求得其一。近兹且十及矣。适遇有故人有濮上来,以一黑犬见惠。其猿为犬所啮,因而遁去 。”竟不穷其事。因录以传之。岩后以明经入仕,终于秦州上邽尉。客有游于太原者,偶于铜锅店精舍,解鞍憩焉。于精舍佛书中,得刘君所传之事,而文甚鄙。后亡其本,客为余道之如是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越元忠

  唐越元忠本名真宰,素强正,有干识。其未达时,家贫,独有一婢,厨中方爨,出汲水还,乃见老猿为其看火,婢惊白之。元忠徐王 :“猿愍我无人力,为我执爨,甚善乎?”又常呼苍头,未应,狗代呼之,又王:“此孝顺狗也,乃能代我劳。”又独坐,有群鼠拱手立其前,又王 :“鼠饥,就我求食 。”乃令食之。夜中,鸺鶹鸣其屋端,家人将弹之,又止之王 :“鸺鶹昼不见物, 故夜飞,此天地所育,不可使南走越,北走胡,将何所之?”其后遂绝无怪矣。元忠历太官至侍中、中书令、仆射。则天崩,中宗在谅闇,诏元忠摄冢宰,百官总己以听三日,及八十余方薨。始元忠微时,常谒张景藏,景藏待之甚薄,就质通塞,亦不答也,乃大怒王 :“仆千里裹粮而来,非徒然也。必谓明公有以见教,而乃金口木舌以相遇,殊不尽勤勤之意耶!然富贵正由苍苍,何预公事?”因拂衣长揖而去,景藏遽牵止之王 :“君相正在怒中,后当贵极人臣。”卒如其言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韦虚心子

  户部尚书韦虚心,其子常昼日独坐阁中,忽闻檐际有声,顾视乃牛头人,真地狱图中所见者,据其所下窥之。韦伏不敢动,须臾登阶,直诣床前,面临其上。如此再三,乃下去。韦子不胜其惧。复将出内,即以枕掷之,不中,乃开其门,趋前逐之。韦子叫呼,但绕一空井而走,追之转急,遂投于井中。其物因据井而坐,韦仰观之,乃变为一猿。良久,家人至,猿即不见。视井旁有足迹奔蹂之状,怪之,窥井中,乃见韦在焉。悬缒出之,恍惚不能言,三日方能说, 月余乃卒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王长史

  东都崇让里有李氏宅,里传云 :“其宅非吉之地,固不可居 。”李生既卒,其家尽徙居陆浑别墅。由是键其门,且数及矣。开元中,有王长史者亡其名,长史常为清显官,以使酒忤权贵,遂摈为长史于吴越间,后退居洛中,因质李氏宅以家焉。长史素劲,闻其宅有不祥之名,且王 :“我命在天不在宅 。”即入而居,常独处堂之西宇下。后一夕,闻其哀啸之音,极清楚,若风籁焉。长史起而望之,见一人衣黑衣,立于几上。长史严声叱之,其人即便举一足,击长史肩。长史惧而退,其人亦去。长史因病疮且甚,后旬余方少愈。夜中,又闻哀啸之音,家僮寻之,时见黑衣人在庭树上。长史有弟善射,于是命弓射之,一发遂中,其人嗥叫,跳上西庑屋瓦而去。明日寻其迹,皆无所见。岁秋,长史召工人重修马厩,因发重舍,内得一死猿,有矢贯胁。验其矢,果长史弟之矢也,方悟黑衣者乃猿尔。(出《宣室志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