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四十一·畜兽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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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武帝曹操带兵讨伐匈奴冒顿单于,队伍刚过白狼山,忽然从林子里蹿出一头雄狮,那狮子鬃毛倒竖,龇牙咧嘴,吓得士兵们连连后退。曹操派精锐上前围捕,结果死伤惨重。他气得亲自带着几百名亲兵冲上去,那狮子一声怒吼,震得树叶簌簌直落,连久经沙场的将士都吓得直冒冷汗。

正僵持间,忽然有道黄影从树丛里闪电般窜出,竟是一只野猫大小的狸猫。这小家伙三两下蹦到曹操战车的横木上,狮子刚要扑来,它嗖地跳到狮子头顶。说也奇怪,那威风凛凛的狮子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法,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。曹操趁机结果了狮子性命,还活捉了只小狮子。返程路上更稀奇,离洛阳还有三十里呢,沿途的鸡狗全都趴着,一声都不敢吭。

北魏那会儿,波斯国进贡的狮子走到永安末年才到京城。庄帝有天跟侍中李或闲聊:"听说老虎见了狮子准趴下,咱们试试?"当即下令让附近山区送老虎来。巩县和山阳两地送来两只老虎一只豹子,这些猛兽见到狮子,全都闭着眼不敢抬头。御花园里本有头温顺的瞎眼熊,庄帝让人牵来,这熊刚闻到狮子味儿就吓得拖着铁链满地打滚,把庄帝乐得前仰后合。

西域有种黑狮子和棒狮子,佛经上说用狮子筋做的琴弦一响,别的弦都会断。集贤院的张希复说过,以前有把狮子尾毛做的拂尘,夏天苍蝇都不敢往上落。还有种说法,名贵的苏合香其实是狮子粪便。

通天犀的角上有条白线似的纹路。拿它装米放在鸡群里,鸡刚要啄米就吓得直扑棱,所以南方人管它叫"吓鸡犀"。要是得一尺长的真角,刻成鱼形含在嘴里下水,河水会自动分开三尺宽,人在水里都能呼吸。用这种犀角勺搅毒药,毒药立刻泛起白沫失了毒性。

这种犀牛最怕见影子,专爱喝浑水。撒尿时就算人赶它也不挪窝。角上的纹路千奇百怪,有的像倒插的树枝,有的像正立的竹竿,还有中间断开的。波斯人管象牙叫"白暗",犀角叫"黑暗"。有个在南海当过差的吴大夫说,当地人抓犀牛时先在路边埋烂木桩——犀牛前腿不会打弯,习惯靠着树休息,等木桩烂了它就摔得爬不起来。传说有鹤的地方必有犀牛,每三根毛共用一个毛孔。刘孝标还讲过,有人把犀牛掉的角埋地里,转头就被调包成假货。

北魏永平二年,乾陁罗国进贡了头白象,背上架着五彩屏风,镶满宝石的坐榻能坐几十号人。这宝贝养在乘黄署,有回发飙撞塌围墙跑出去,见树拔树遇墙拆墙,吓得百姓四散奔逃,太后赶紧把它迁到洛水桥南的白象坊。

阆州有个樵夫叫莫徭,有回在江边割芦苇,突然被大象卷到背上。跑出百多里地,来到沼泽深处,见头老象正痛苦呻吟。大象把他放下来,老象抬起脚,原来扎了根竹刺。莫徭解下裤腰带绑住竹刺,一使劲拔出脓血五六升。小象用鼻子卷来青艾叶,他揉碎艾叶给老象敷伤口。老象缓过劲,冲小象呜呜叫,小象跑上山叼回根象牙。老象不满意地吼叫,小象又换了根更大的。

莫徭肚子饿得直叫,大象就折下山栗子给他吃。送他回家时走到半路,大象突然折返,原来是要帮他找回落下的柴刀。后来这象牙卖了四十万钱,两个胡商为抢它打得头破血流——原来象牙里藏着两条龙形纹路,能做成无价之宝的龙简。武则天知道后,每年赏莫徭五万钱直到老死。

还有件奇事,华容县有头大象跑进农家院子,脚上扎了木刺。农人帮它拔出来,大象就乖乖让人骑着进山,用鼻子刨出几十根象牙报恩。

安南猎者

安南有个靠打猎为生的汉子,箭头上总爱抹些毒药,飞禽走兽中箭必死。开元年间,这人在深山老林里打盹儿,忽然觉得有东西在拱他。睁眼一瞧,好家伙!是头白象,个头比寻常大象大出一倍,当地人管这种象叫"将军"。猎人赶紧作揖行礼,那白象竟用鼻子把他卷到背上,还替他把弓箭药囊都拾掇齐整。

白象驮着猎人在山林里狂奔百来里,钻进条幽深峡谷。谷底有块平坦巨石,四周崖壁上长着参天古树,树冠遮天蔽日,树干粗得能当屋子住。白象走到巨石跟前就开始发抖,走两步望三望。又往前挪了六七里,突然靠住棵大树,用鼻子把猎人往树上拱。猎人会意,抄起弓箭就往树上爬。白象在底下眼巴巴望着,见他爬到二十丈高要停,急得直甩鼻子示意再往上。猎人咬牙爬到六十丈高处,白象这才扭头走了。

猎人在树杈上窝了一宿。天亮时,突然看见巨石上冒出两盏灯笼似的亮光——哪是什么灯笼,是头十丈高的漆黑巨兽在瞪眼!不多时,昨儿那白象领着百来头象从山坳转出来,齐刷刷跪在巨兽跟前。只见巨兽抓起两头象就啃,吃饱喝足扬长而去。猎人这才明白白象的用意,赶忙给箭头上药,铆足劲连发两箭。那巨兽疼得嗷嗷叫,震得树叶子扑簌簌往下掉。猎人趁机大喊引它过来,等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扑到树下,他瞅准机会又是一箭,正射中咽喉。巨兽满地打滚折腾半天,终于咽了气。

没过多久,白象带着五六百头象乌泱泱冲过来,见巨兽已死,个个用象鼻子碰碰尸体,仰天长啸,声震山谷。白象回到树下屈膝跪拜,用鼻子招呼猎人下来。等猎人骑上象背,象群立刻前呼后拥跟着走。

来到个土堆似的地方,白象用鼻子掀开盖着的树枝,众象有样学样。忙活到日头偏西,底下露出数万根象牙。白象驮着猎人往回走,每走几十步就用鼻子折断根树枝指路。最后回到当初相遇的老树下,恭恭敬敬跪地送猎人下来,再三拜别才离去。后来官府派人跟着猎人去寻,果然起获数万根象牙,闹得岭南象牙都跌了价。差役们去瞧那巨兽,早只剩副骨架——光一节骨头就得十个壮汉才抬得动,骨头上还有能容人钻来钻去的大窟窿。

淮南猎者

和州猎户老张在淮南山里打猎,突然被象群团团围住。领头的大象用鼻子把他卷到背上,连他掉落的刀箭都拾起来还他,驮着就往深山跑。象群送到山口就折返,大象独自驮着他深入五十里,路过块沾满象皮残肉的大磐石时,老张心里直打鼓:"该不会要拿我打牙祭吧?"谁知大象径直走过磐石,靠住棵松树让他爬上去,连掉落的弓箭都用鼻子卷起来递给他。

正纳闷呢,忽见松树南边草丛里钻出个青面獠牙的怪兽,眼冒闪电声如雷鸣,蹲在磐石上等人似的。不多时来了头战战兢兢的象,那怪兽乐得抓起象就往天上抛着玩。老张恍然大悟:"原来畜生也知道搬救兵!"说罢拉满弓弦,一箭射穿怪兽左肋。怪兽暴怒扑来,又被当胸一箭结果了性命。

先前那头大象立刻飞奔报信,转眼带来二百多头象,齐刷刷跪在树下。大象再次驮起老张,象群欢呼簇拥着来到个土坡前。众象用鼻子刨开浮土,露出三百多根珍藏的象牙。最后把老张送回遇见处,象群跪地拜谢才散去。老张把这些象牙卖了,足足赚了好几万钱。

蒋武

河源县猎户蒋武生得虎背熊腰,有回正在山崖下擦弓箭,突然听见急切的敲门声。从门缝一瞧,竟是只猩猩骑着白象!那猩猩开口就说:"象群有难,特来求您相助。"原来南山大岩洞里有条百尺长的巴蛇,眼睛像闪电,牙齿似利剑,已经吞了好几百头象。白象听得直掉眼泪,跪在地上哐哐磕头。

蒋武淬了毒箭跟去,果然看见岩洞下两盏灯笼似的蛇眼。他拉满硬弓一箭射瞎蛇眼,白象驮着他扭头就跑。只听洞里雷声大作,巨蛇窜出来疯狂翻滚,所过之处草木焦枯,折腾到天黑才死。蒋武往蛇穴里一瞧,堆积如山的全是象骨象牙。后来十头大象各献上一支红象牙,猩猩也拱手告辞。蒋武靠着这些象牙,转眼成了大财主。

杂说

安南的大象能辨是非。在山里遇见吵架的,有理的安然放行,理亏的直接用鼻子卷起来抛到空中,再用象牙接住——当场就能摔成肉泥。还有种龙象要六十岁骨头才长结实,荆州的黑象其实是江猪变的。周澄国曾进贡过白象,说这种象所在之地必能丰收,用象牙泡水还能治病。象胆会随季节换位置:春天在前左腿,夏天在前右腿。象鼻子尖上有个小爪子能捡针,只有鼻子才是真肉。陶弘景说过夏天制药得把象牙放旁边。岭南猎户最爱带着干粮蹲树上装狗叫——象群听见犬吠就会扬起鼻子吼叫,死活不肯走,有时能僵持五六天呢。

话说那安南的猎户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整整六天,累得实在撑不住了。正靠着树干喘气呢,忽然听见树丛沙沙响——好家伙!睁眼一瞧,是头白象慢悠悠晃过来。猎人屏住呼吸,瞅准象耳朵最薄的地方,那处皮肉跟鼓面似的,一匕首捅进去,那庞然大物轰然倒地。当地人传说,把象胸前那块小横骨烧成灰和酒吞下,就能像鱼似的在水里自在浮沉。要是吃了象肉,身子骨能重得像灌了铅。老辈人常说:"母象怀胎得足足五年才生产呢。"

环王国那边的野象群才叫热闹。一头公象管着三十多头母象,母象的牙顶多两尺长,天天轮流给公象送水送草。夜里睡觉时,母象们围成圈把公象护在中间。要是哪头母象死了,象群会一起刨坑埋它,那哀嚎声能在山谷里回荡小半天。当地人还驯养家象,能让它们帮着砍柴运货。

潮州循州一带的野象,象牙又短又红,最适合做官员上朝用的笏板。当地人逮着象,都抢着吃象鼻子,说那肉又肥又脆,烤着吃最香。有人说象肉分十二种滋味,象胆也不固定在肝边,每月会在不同部位的肉里游走。楚越之地的象多是青黑色,唯独西域狒林和大食国盛产白象。

有个叫刘恂的官员,他表亲曾出使云南。回来说那边的大户人家都养象,驮货赶路就跟中原人使唤牛马似的。记得有回蛮王在百花楼设宴,楼前一群舞象踩着乐点摇头摆尾,金笼头锦披挂,每下踏步都合着拍子——活脱脱是天宝年间舞马戏的架势。后来唐僖宗时候,占城国还进贡过三头会跪拜跳舞的驯象,表演完又给送回去了。

说到奇珍异兽,不得不提唐中宗的宰相萧至忠。那年他在晋州当刺史,腊祭前日准备大办围猎,漫山遍野设下罗网。有个砍柴的染了疟疾,躲在霍山岩洞里发冷发热。半夜月光亮堂堂的,忽然看见个丈把高的巨人,披着豹皮,三角鼻子,眼睛亮得像闪电,站在谷口一声长啸。转眼间虎豹麋鹿、狐狸野鸡全聚过来,那巨人宣布:"我乃玄冥使者,奉北帝之命来宣判——明日萧大人打猎,你们该中箭的中箭,该落网的落网!"

老虎和老麋鹿扑通跪下:"萧公是仁厚人,不过顺应节气罢了。求使者指条活路吧!"使者叹道:"东谷的严四兄最有主意,你们求他去。"砍柴的强撑病体跟过去,果然看见个穿黄袍的道士在草堂睡觉,身边还挂着张虎皮。那道士被吵醒也不恼,听完来意便笑道:"萧大人最体恤百姓,要是明儿刮风下雪,他肯定取消打猎。"说着眨眨眼:"雪神滕六刚死了老婆,要是送个美人去,保准大雪封山。风神巽二最好酒,弄坛好酒准能起风。"

两只狐狸自告奋勇,转眼就叼来个哭哭啼啼的崔家小姐,又不知从哪儿弄来绛州司户酿的绝世好酒。严道士把人和酒装进布袋,画道符喷口水,那布袋就腾空飞走了。砍柴的吓得连滚带爬往回跑,果然天没亮就风雪大作。萧至忠见这天气,只好收了猎具——那些野兽啊,可算逃过一劫。

那严道士临别时在墙上题了首诗,说什么"昔为仙子今为虎",又说自己谪居千年终于要回天宫了。砍柴的偷偷记下这些古怪诗句,后来讲给人听,这才流传开来。

原文言文

  狮子 魏武帝 后魏庄帝 杂说

  犀  通天犀 杂说

  象  白象 阆州莫徭 华容庄象 安南猎者 淮南猎者 蒋武 杂说

  杂兽 萧志忠

  魏武帝

  魏武帝伐冒顿,经白狼山,逢狮子,使人格之,杀伤甚众。王乃自率常从健儿数百人击之。狮子哮吼奋迅,左右咸惊汗。忽见一物从林中出,如狸,超上王车轭上。狮子将至,此兽便跳于狮子头上,狮子即伏不敢起。于是遂杀之,得狮子一子。此兽还, 未至洛阳三十里, 路中鸡狗皆伏, 无鸣吠者。(出《博物志》)

  后魏庄帝

  后魏,波斯国献狮子,永安末始达京师。庄帝谓侍中李或曰 :“朕闻虎见狮子必伏,可觅试之 。”于是诏近山郡县,捕虎以送。巩县山阳并送二虎一豹,见狮子,悉皆瞑目,不敢仰视。园中素有一盲熊,性甚驯善,帝令取试之。虞人牵盲熊至,闻狮子气,惊怖跳踉,曳锁而走。帝大笑。(出《伽蓝记》)

  杂说

  释氏书言:狮子筋为弦,鼓之,众弦皆绝。西域有黑狮子、棒狮子。集贤校理张希复言 :“旧有狮子尾拂,夏月蝇蚋不敢集其上 。”旧说,苏合香,狮子粪也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

  犀

  通天犀

  通天犀角,有一白理如线者。以盛米,置群鸡中。鸡欲往啄米,至辄惊却,故南人名为骇鸡也。得真角一尺,刻以为鱼,而衔以入水,水常为开。方三尺,可得息气水中。以其角为叉导者,将煮毒药为汤,以此叉导搅之,皆生白末,无复毒矣。(出《抱朴子》)

  杂说

  犀之通天者必恶影,常饮浊水。当其溺时,人赶不复移足。角之理,形似百物。或理不通者,是其病。然其理有倒插、正插、腰鼓。倒插者,一半已下通;正者,一半已上通;腰鼓者,中断不通。故波斯谓牙为“白暗”,犀为“黑暗”。段成式门下医人吴士皋常职于南海郡,见舶主说,本国取犀,先于山路多植木如徂杙。云犀前脚直,常椅木而息,木烂折, 则不能起。犀角一名奴角。有鹤处必有犀也,犀三毛一孔。刘孝标言:犀堕角埋之,人以假角易之 。”(出《酉阳杂俎》)

  象

  白象

  后魏洛水桥南道东有白象坊,白象者,永平二年,乾陁罗国所献,背设五彩屏风、七宝坐床,容数十人,真是异物,常养于乘黄。象常曾坏屋毁墙,走出于外,逢树即拔,遇墙亦倒。百姓惊怖,奔走交驰,太后遂徙象于此坊。(出《伽蓝记》)

  阆州莫徭

  阆州莫徭以樵采为事,常于江边刈芦,有大象奄至,卷之上背,行百余里,深入泽中,泽中有老象,卧而喘息,痛声甚苦。至其所,下于地,老象举足,足中有竹丁。莫徭晓其意,以腰绳系竹丁,为拔出,脓血五六升许。小象复鼻卷青艾,欲令塞疮。莫徭摘艾熟梛,以次塞之,尽艾方满。久之,病象能起,东西行立。已而复卧,回顾小象,以鼻指山,呦呦有声,小象乃去。须臾,得一牙至,病象见牙大吼,意若嫌之,小象持牙去。顷之,又将大牙。莫徭呼象为“将军”, 言未食,患饥,象往折山栗数枝食之,乃饱,然后送人及牙还。行五十里,忽尔却转,人初不了其意,乃还取其遗刀。人得刀毕,送至本处,以头抵人,左右摇耳,久之乃去。其牙酷大,载至洪州,有商胡求买,累自加直,至四十万。寻至他人肆,胡遽以苇席覆牙,他胡问:“是何宝,而辄见避?”主人除席云 :“止一大牙耳 。”他胡见牙色动,私白主人,许酬百万,又以一万为主人绍介,佯各罢去。顷间,荷钱而至,本胡复争之云 :“本买牙者我也,长者参市,违公法。主人若求千百之贯,我岂无耶?”往复交争,遂相殴击。所由白县,县以白府。府诘其由,胡初不肯以牙为宝,府君曰 :“此牙会献天子。汝辈不言,亦终无益 。”固靳,胡方白云 :“牙中有二龙,相躩而立,可绝为简。本国重此者以为货,当值数十万万,得之为大商贾矣。洪州乃以牙及牙主二胡并进之。天后命剖牙,果得龙简。谓牙主曰 :“汝貌贫贱,不可多受钱物 。”赐敕阆州, 每年给五十千,尽而复取,以终其身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华容庄象

  上元中,华容县有象,入庄家中庭卧。其足下有搓,人为出之,象乃伏。令人骑入深山,以鼻扒土,得象牙数十以报之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)

  安南猎者

  安南人以射猎为业,每药附箭镞,射鸟兽,中者必毙。开元中,其人曾入深山,假寐树下,忽有物触之。惊起,见是白象,大倍他象,南人呼之为将军,祝之而拜。象以鼻卷人上背,复取其弓矢药筒等以授之。因尔遂骋行百余里,入邃谷,至平石。迥望十里许,两崖悉是大树,围如巨屋,森然隐天。象至平石,战惧,且行且望。经六七里,往倚大树,以鼻仰拂人。人悟其意,乃携弓箭,缘树上。象于树下望之。可上二十余丈,欲止,象鼻直指,意如导令复上。人知其意,迳上六十丈,象视毕走去。其人夜宿树上,至明,见平石上有二目光,久之,见巨兽,高十余丈,毛色正黑。须臾清朗,昨所见大象,领凡象百余头,循山而来,伏于其前。巨兽躩食二象,食毕,各引去。人乃思象意,欲令其射,因傅药矢端,极力射之,累中二矢。兽视矢吼奋,声震林木,人亦大呼引兽。兽来寻人,人附树,会其开口,又当口中射之。兽吼而自掷,久之方死。俄见大象从平石入,一步一望,至兽所,审其已死,以头触之,仰天大吼。顷间,群象五六百辈,云萃吼叫,声彻数十里。大象来至树所,屈膝再拜,以鼻招人。人乃下树,上其背,象载人前行,群象从之。寻至一所,植木如陇,大象以鼻揭楂,群象皆揭,日旰而尽,中有象牙数万枚。象载人行,数十步内,必披一枝,盖示其路。讫,寻至昨寐之处,下人于地,再拜而去。其人归白都护。都护发使随之,得牙数万,岭表牙为之贱。使人至平石所,巨兽但余骨存。都护取一节骨,十人舁致之。骨有孔,通人来去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淮南猎者

  张景伯之为和州,淮南多象,州有猎者,常逐兽山中。忽有群象来围猎者,令不得去,有大象至猎夫前,鼻绞猎夫,置之于背,猎夫刀仗坠者,象皆为取送还之。于是驮猎夫径入深山。群象送于山口而返,入山五十里,经大磐石,石际无他物,尽象之皮革,余血肉存焉。猎夫念曰 :“得无于此啖我乎?”象负之且过。去石五十步,有大松树。象以背依树,猎夫因得登木焉。弓坠于地,象又鼻取,仰送之,猎夫深怪其故。象既送猎夫讫,因驰去。俄而有一青兽,自松树南细草中出。毳毛□髵,爪牙可畏,其大如屋,电目雷音,来止磐石,若有所待。有顷,一次象自北而来,遥见猛兽,俯伏膝行。既至磐石,恐惧战栗。兽见之喜,以手取之,投于空中。投已接取,犹未食啖。猎夫望之叹曰 :“畜兽之愚,犹请救于人。向来将予于山,欲予毙此兽也。予善其意,曷可不救 。”于是引满,纵毒箭射之,洞其左腋。兽既中箭,来趋猎夫。又迎射贯心,兽踣焉,宛转而死。小象乃驰还,俄而诸象二百余头,来至树下,皆长跪,展转猎夫下。前所负象,又以背承之,负之出山,诸象围绕喧号,将猎夫至一处,诸象以鼻破阜,而出所藏之牙焉。凡三百余茎,以示猎夫。又负之至所遇处,象又皆跪,谢恩而去。猎夫乃取其牙,货得钱数万。(出《纪闻》)

  蒋武

  宝历中,有蒋武者,循州河源人也。魁梧伟壮,胆气豪勇,独处山岩,唯求猎射而已。善于蹶张,每赍弓挟矢,遇熊罴虎豹,靡不应弦而毙。剖视其镞,皆一一贯心焉。忽有物叩门,甚急速。武隔扉而窥之,见一猩猩跨白象。武知猩猩能言,而诘曰 :“与象叩吾门何也?”猩猩曰 :“象有难,知我能言,故负吾而相投耳 。”武曰 :“汝有何苦?请话其由。”猩猩曰:“此山南二百余里, 有嵌空之大岩穴,中有巴蛇,长数百尺,电光而闪其目,剑刃而利其牙。象之经过,咸被吞噬。遭者数百,无计避匿。今知山客善射,愿持毒矢而射之。除得此患,众各思报恩矣 。”其象乃跪地,洒涕如雨。猩猩曰 :“山客若许行,便请挟矢而登 。”武感其言,以毒淬矢而登。果见双目,在其岩下,光射数百步。猩猩曰 :“此是蛇目也 。”武怒,蹶张端矢,一发而中其目。象乃负而奔避,俄若穴中雷吼,蛇跃出蜿蜒,或掖或踊,数里之内,林木草芥如焚,至暝蛇殒。乃窥穴侧,象骨与牙,其积如山。于是有十象,以长鼻各卷其红牙一枝,跪献于武。武受之,猩猩亦辞而去。遂以前象负其牙而归,武乃大有资产。(出《传奇》)

  杂说

  安南有象,能默识人之是非曲直。其往来山中遇人相争有理者即过;负心者以鼻卷之,掷空中数丈,以牙接之,应时碎矣,莫敢竞者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)

  龙象,六十岁骨方足。今荆地象,色黑两牙,江猪也。咸亨二年,周澄国遣使上表,言诃伽国有白象,口垂四牙,身运五足。象之所在,其土必丰。以水洗牙,饮之愈疾。请发兵迎取。象胆随四时在四腿:春在前左,夏在前右,如无定体也。鼻端有爪可拾针, 肉有十二般,唯鼻是其本肉。陶贞白言 :“夏月合药,宜置牙于药旁 。”南人言 :“象尤恶犬声。猎者裹粮登高树,构熊巢伺之。有群象过,则为犬声。悉举鼻吼叫,循守不复去。或经五六日,困倒。则下,潜刺杀之。耳穴薄如鼓皮,一刺而毙。胸前小横骨,灰之酒服,令人能浮水出没。食其肉, 令人体重 。”古训言 :“象孕五岁始生 。”(出《酉阳杂俎》)环王国野象成群。一牡管牝三十余。牝者牙才二尺,迭供牡者水草,卧则环守。牝象死,共挖地埋之,号吼移时方散。又国人养驯者,可令代樵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)

  广之属郡潮循州多野象,牙小而红,最堪作笏。潮循人或捕得象,争食其鼻,云肥脆,偏堪作炙。或云:象肉有十二种,象胆不附肝,随月转在诸肉。楚越之间,象皆青黑。唯西方狒林大食国即多白象。刘恂有亲表,曾奉使云南。彼中豪族,各家养象,负重致远,如中夏之畜牛马也。蛮王宴汉使于百花楼。楼前入舞象,曲动乐作,优倡引入。象以金羁络首,锦绣垂身,随拍腾蹋,动头摇尾,皆合节奏,即天宝中舞马之类也。唐乾符四年,占城国进驯象三头,当殿引对,亦能拜舞。后放还本国。(出《岭表录异》)

  杂兽

  萧至忠

  唐中书令萧至忠,景云元年为晋州刺史,将以腊日畋游,大事置罗。先一日,有薪者樵于霍山,暴疟不能归,因止岩穴之中,呻吟不寐。夜将艾,似闻有人声,初以为盗贼将至,则匍匐伏于林木中。时山月甚明,有一人身长丈余,鼻有三角,体被豹鞟,目闪闪如电,向谷长啸。俄有虎兕鹿豕,狐兔雉雁,骈匝百许步,长人即宣言曰 :“余玄冥使者,奉北帝之命,明日腊日,萧使君当顺时畋猎。尔等若干合箭死,若干合枪死,若干合网死,若干合棒死,若干合狗死,若干合鹰死。”言讫,群兽皆俯伏战惧,若请命者。老虎洎老麋皆屈膝向长人言曰:“以某等之命,即实以分。然萧公仁者,非意欲害物,以行时令耳。若有少故则止。使者岂无术救某等乎?”使者曰 :“非余欲杀汝辈,但今自以帝命宣示汝等刑名,即余使乎之事毕矣。自此任尔自为计。然余闻东谷严四兄善谋,尔等可就彼祈求。”群兽皆轮转欢叫。使者即东行,群兽毕从。时薪者疾亦少间,随往觇之。既至东谷,有茅堂数间,黄冠一人,架悬虎皮,身正熟寐。惊起见使者曰 :“阔别既久,每多思望。今日至此,得非配群生腊日刑名乎?”使者曰 :“正如高明所问。然彼皆求救于四兄,四兄当为谋之 。”老虎老麋即屈膝哀请。黄冠曰 :“萧使君每役人,必恤其饥寒。若祈滕六降雪,巽二起风,既不复游猎矣。余昨得滕六书,知已丧偶。又闻索泉家第五娘子为歌姬,以妒忌黜矣。若汝求得美人纳之,则雪立降矣。又巽二好饮,汝若求得醇醪赂之,则风立至矣 。”有二狐自称 :“多媚,能取之。河东县尉崔知之第三妹,美淑娇艳。绛州庐司户善酿醪,妻产必有美酒。”言讫而去。诸兽皆有欢声。黄冠乃谓使者曰 :“忆含质在仙都,岂意千年为兽身,悒悒不得志。聊有述怀一章 。”乃吟曰 :“昔为仙子今为虎,流落阴涯足风雨。更将斑毳被余身, 千载空山万般苦 。”“然含质谴谪已满,唯有十一日,即归紫府矣。久居于此,将别不无恨恨,因题数行于壁,使后人知仆曾居于此矣 。”乃书北壁曰 :“下玄八千亿甲子,丹飞先生严含质。谪下中天被班革,六十甲子血食涧。饮厕猿狖下浊界,景云元纪升太一。”时薪者素晓书诵,因密记得之。少顷,老狐负美女至,才及笄岁,红袂拭目,残妆妖媚。又有一狐负美酒二瓶,香气酷烈。严四兄即以美女洎美酒瓶,各纳一囊中, 以朱书一符,取水巽之, 二囊即飞去。薪者惧且为所见,即寻路却回。未明,风雪暴至,竟日乃罢,而萧使君不复猎矣。(出《玄怪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