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十七·异僧十一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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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都天宫寺里住着一位秀禅师,俗家姓李,是汴州陈留人。这位禅师修习禅法极为精进刻苦。早年间在荆州修行,后来才移居到这座寺院。武则天对他极为敬重,常常向他请教佛法。秀禅师有双慧眼,能洞察人心,往往一语中的,让人心服口服。

长安年间,他来到京城,住在资圣寺。有一天,他突然吩咐寺里的弟子们把所有的灯烛都熄灭,连长明灯也不让留。弟子们不解其意,禅师解释道:"火灾难以预料,不能不防。我见过有的寺院因为疏忽,佛殿被烧毁;还有钟楼遭了火灾,藏经阁也被焚毁,实在令人痛心。"寺里众人听了,还是摸不着头脑。结果当天夜里果然起了大火,佛殿、钟楼和三处藏经阁都被烧得精光。

那时候唐玄宗还是藩王,经常带着诸位王爷来寺里礼佛。有一次临走时,玄宗留下了一支玉笛作为布施。等玄宗走后,秀禅师把弟子叫到跟前,郑重其事地说:"好好保管这支笛子,日后会有大用场,到时候要献给皇上。"等到玄宗登基,弟子达摩等人才恍然大悟,赶紧把玉笛献了上去。秀禅师活到百岁高龄,在这座寺院圆寂,葬在龙门山。送葬那天,僧俗两界来了好几千人,连燕国公张说都亲自为他撰写碑文。

开元年间,上党出了位高僧叫义福。这位大师持戒精严,相貌庄严,朝野上下都对他敬仰有加。有一次随驾去东都,沿途州县百姓争相供养,布施的钱财堆积如山,他却分文不取。忽然有一天,他把弟子们都叫来,说自己要走了。平时常来请教的张均、严挺之、房琯、韦陟几位大臣也赶来了。义福升座为众人说法,直截了当地说:"我今天就要走了,特来与诸位告别。"

过了半晌,张均悄悄对房琯说:"我这些年一直在服用金丹,从没参加过丧事。"说完就溜走了。义福突然对房琯叹道:"我和张公交游多年,可惜他将有大难,名节难保。方才若是能坚持听完法会,或许还能免灾,真是可惜啊!"说着握住房琯的手:"你将来必是中兴名臣,要好自为之。"说完就圆寂了。后来安禄山造反,张均果然投靠叛军当了伪官,而房琯辅佐两朝,保全了名节。

有位神鼎和尚很是特别,死活不肯剃度,还特别爱吃酱,一顿能吃一大坛。他化缘时从不挑剔,粗布破衣也穿,绫罗绸缎也要。有次在利真法师座下听法,突然发问:"万物是固定的吗?"利真说:"是固定的。"神鼎反问:"既然固定,为何高山会变深谷,深谷会成高山?有生就有死,有死就有生,万物纠缠,六道轮回,怎么能说是固定?"利真改口说:"那万物是不固定的。"神鼎又追问:"要是不固定,为何不把天叫地,把地叫天?月亮和星星为何不能互换称呼?"利真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
当时张文成在场,赞叹道:"看法师的言行,简直就是菩萨啊!"神鼎却摇头:"菩萨得到不喜,失去不悲;挨打不怒,挨骂不嗔。我现在化到缘就高兴,化不到就难过;挨打会发火,挨骂会生气,离菩萨还远着呢!"

贞元年间,广陵来了个怪和尚,自称大师。这人长得丑,爱吃肉喝酒,大夏天还裹着破皮袄,浑身爬满跳蚤虱子。住在孝感寺单间里,每晚关门就睡。脾气暴躁,经常杀猪宰狗,跟街头混混打架,有时醉倒在路边。广陵人都讨厌他。

有个以力气闻名的小混混,有次正在赌钱,大师突然冲过来掀了赌桌。混混骂道:"傻和尚,敢惹大爷?"大师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,两人当街打起来,围观的有上千人。结果混混打不过,灰溜溜逃走了。从此广陵人都说大师有神力,大师自己也得意忘形,开始在街上抢钱抢东西。百姓怕他力气大,都不敢反抗。

后来有位老和尚劝他:"出家人要严守戒律。你喝酒吃肉,杀生抢劫,跟混混打架,哪像个僧人?要是被官府抓去,不觉得丢人吗?"大师反唇相讥:"苍蝇只知道追腥逐臭,哪懂龙鹤的志向?我的道行岂是你能明白的?我内心清净只是外表放浪,总比你这种拘谨小气强!"老和尚说不过他。

有一天大师回寺,关上门后,有人从门缝偷看,只见他端坐席上,眉间放出奇光,照亮整个屋子。这事传开后,僧人们都说:"听说佛陀眉间有白毫相光,大师也有,莫非是佛?"纷纷来参拜。第二天清早,众僧在院中等候,推门一看,大师早已不知去向。大家更觉得神奇,从此都叫他"大师佛"。

唐代国公主嫁给荥阳郑万钧,多年没有子嗣。当时大安寺有个疯疯癫癫的和和和尚,说话很灵验。他常去公主家,有次郑万钧求他:"我们一直没有孩子,请大师慈悲,让我们得个儿子吧?"和和说:"给我三千匹绢,保你生两个儿子。"郑万钧照办后,和和把绢都捐给寺院做功德。

然后对郑万钧说:"公主已经有孕了,我让两位天人来投胎。"又说:"公主肚子小,怀两个怕装不下,就让他们同年出生,一前一后吧。"果然公主当年年初生下次子潜耀,年底又生下幼子晦明。两个儿子长大后都相貌堂堂,学识渊博。

空如禅师年轻时想出家,父母逼他成亲,他一狠心挥刀自宫,这才作罢。成年后要服徭役,他用麻绳蘸蜡裹住手臂,点火自残,成了残疾,这才得以入陆浑山修行。山里的老虎从不伤人。有次他看见野猪和老虎打架,挥着藜杖劝架:"两位檀越别打了。"野兽立刻散开。山里人都敬重他,没人敢对他不敬。

贞元初年,荆州有个疯和尚叫些,最会唱《河满子》。有次遇到个差役喝醉了,当街逼他唱歌。和尚开口就唱,歌词全是那差役干过的坏事。差役听得心惊肉跳,后悔不已。

阿足师的故事

话说这阿足师父啊,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。长得呆头呆脑的,看着就不太灵光。可奇怪的是,他时不时说几句话,总能未卜先知。这师父居无定所,常在阌乡一带落脚。来来往往的人啊,都抢着给他让路行礼。就算有人捧着金山银山来供养,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。可要是谁家遇上灾病,得他指点几句,那效果快得跟神仙显灵似的。

陕州有个大财主张臻,家财万贯,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。这孩子十七岁了,打小就痴痴傻傻的,手脚蜷曲不会动,连话都说不利索,就晓得吃,那胃口大得能吞下整条河。老两口疼得跟眼珠子似的,四处求医问药,千里迢迢都不嫌远。这么折腾了十几年,家底都快掏空了。

这天有人提醒:"阿足师父可是活菩萨转世,您怎么不去求求他?"张臻夫妇连夜赶到阌乡,跪在地上直磕头,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。

阿足师父盯着他们看了半晌,叹气道:"你们这冤孽还没散尽,本来还要再熬十年。看你们诚心,我就破例帮一把。"当下就让他们选个黄道吉日,在河边设斋做法事,把十里八乡的人都请来观礼。特别嘱咐要把那傻儿子也带来。

到了那天,河岸上人山人海,都等着看神仙显灵。就在众人踮脚张望的当口,阿足突然招呼三四个壮汉,架起那傻小子就往河里扔!张臻和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
阿足转头对张臻说:"给你消灾了。"正说着,那孩子忽然在下游十几步外冒出水面,竟然稳稳站在河面上!

更奇的是,这孩子突然指着爹娘厉声道:"跟你们这段冤仇,是前世的孽债。要不是遇上圣僧,这辈子都解不开!"说完一个猛子扎进水里,哪还有半点痴傻的样子?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鉴师奇遇

大唐元和年间,吴郡有个冯秀才,在长安考功名落了第,就在城里赁屋住下。有个老和尚叫鉴师的,听说他姓冯,特意找上门说:"咱们是本家啊。"从此常来常往,这一交往就是一年多。

后来冯生被派到东越当县尉,正收拾行李呢,鉴师背着书箱来辞行。冯生问:"师父这是要去哪儿?"

鉴师笑道:"我原本住在灵岩寺西厢房,后来云游到长安,一晃十年了。如今要回老地方。你上任正好路过灵岩寺,记得来看看我。"

冯生连连答应。几个月后,他赴任路过灵岩寺,老远就勒住马:"这不就是鉴师说的寺庙吗?"进门就找知客僧打听。

寺里和尚直摇头:"我们这儿没叫鉴师的师父啊。"冯生心里直犯嘀咕:"鉴师这样的得道高僧,总不会骗我吧?"独自在寺里转悠,走到西厢房时,突然看见墙上供着一排祖师画像,其中一位活脱脱就是鉴师!

冯生惊得倒退两步,再细看画像下的题字:"冯氏子,吴郡人。十岁出家,道行高深,享年七十八。"这下他眼泪唰地就下来了——原来日日与他谈经论道的,竟是寺里圆寂多年的高僧!

从谏大师

洛阳敬爱寺有位从谏大师,本是南阳张家的公子。生得八尺高的个头,浓眉大眼相貌堂堂。三十多岁突然顿悟,抛下妻儿出家为僧。精研佛法不到十年,就成了连老和尚们都佩服的高僧。后来到洛阳敬爱寺挂单,连神仙化身的宾头卢尊者都常来跟他一起用斋。

等到武宗灭佛那年,朝廷下令拆庙还俗。从谏大师戴上乌帽,换上麻衣,悄悄躲到皇甫枚的温泉别院。后山有片树林,当中有块平整的大石头。夏天他常在石头上打坐,偶尔补补袈裟。有天忽然电闪雷鸣,霹雳就打在旁边檀树上。徒弟们吓得往林子里跑,却见大师端坐如钟,连眼皮都不眨。

徒弟们惊魂未定地回来问,大师只淡淡说:"不过是个畜生捣乱。"后来宣宗复兴佛教,大师回到洛阳旧寺。他儿子从广陵来找父亲,在寺门口遇见个威严的老僧,竟没认出来是自己爹。

那孩子行礼问道:"请问从谏大师住在哪儿?"大师随手往东一指:"最东头那间。"等儿子走远,他转身闭门再不出屋——连亲生骨肉都能这般割舍。

咸通六年五月,大师突然挨家挨户去告别:"老衲立秋要出趟远门,特来辞行。"到了七月初一清晨,他净手焚香,念着弥勒佛的名号侧卧而逝。临走前对徒弟玄章说:"人身难得,地狱易入。唯有皈依我佛,精进修持。将来龙华会上,再与诸位相见。"

弟子们按遗嘱,把遗体送到建春门外的乱葬岗施舍鸟兽。三天后去看,尸身完好如生,连野兽都不敢靠近。后来改按天竺规矩火化,骨灰就葬在路边白塔下,至今还有香火供奉。

原文言文

  秀禅师 义福 神鼎 广陵大师 和和 空如禅师 僧些 阿足师 鉴师 从谏

  秀禅师  

  洛都天宫寺有秀禅师者,俗姓李,汴州陈留人。习禅精苦。初至荆州,后移此寺。深为武太后所敬礼。玄鉴默识,中若符契。长安中入京,住资圣寺。忽戒禅院弟子灭灯烛,弟子留长明灯,亦令灭之。因说:“火灾难测,不可不备。尝有寺家不备火烛,佛殿被灾;又有一寺钟楼遭火,一寺经藏焚爇,殊可痛惜。”寺众不知其意。至夜失火,果焚佛殿钟楼,及经藏三所。唐玄宗在藩时,常与诸王俱诣作礼,留施一笛。玄宗出后,秀召弟子曰:“谨掌此,后有要时,当献上也。”及玄宗登极,达摩等方悟其言,取笛以进。秀师年百岁,卒于此寺,瘗于龙门山,道俗奔赴数千人,燕国公张说为其碑文。(出《西京记》)

  义福  

  唐开元中,有僧义福者,上党人也。梵行精修,相好端洁,缙绅士庶,翕然归依。尝从驾往东都,所历郡县,人皆倾向,擅施巨万,皆委之而去。忽一旦,召其学徒,告己将终。兵部侍郡张均、中书侍郎严挺之、刑部侍郎房琯、礼部侍郎韦陟,常所礼谒。是日亦同造焉。义福乃升座。为门徒演法。乃曰:“吾没于是日,当以诀别耳。”久之,张谓房曰:“某宿岁饵金丹,尔来未尝临丧。”言讫,张遂潜去。义福忽谓房曰:“某与张公游有数年矣,张有非常之咎,名节皆亏。向来若终法会,足以免难,惜哉!”乃携房之手曰:“必为中兴名臣,公其勉之。”言讫而终。及禄山之乱,张均陷贼庭,授伪署。房琯赞两朝,竟立大节。(出《明皇杂录》)

  神鼎  

  唐神鼎师不肯剃头,食酱一郖。每巡门乞物,得粗布破衣亦著,得细锦罗绮亦著。于利真师座前听,问真师曰:“万物定否?”真曰:“定。”鼎曰:“阇梨言若定,何因高岸为谷,深谷为陵;有死即生,有生即死;万物相纠,六道轮回;何得为定耶?”真曰:“万物不定。”鼎曰:“若不定,何不唤天为地,唤地为天;唤月为星,唤星为月;何得为不定?”真无以应之。时张文成见之,谓曰:“观法师即是菩萨行人也。”鼎曰:“菩萨得之不喜,失之不悲;打之不怒,骂之不嗔;此乃菩萨行也。鼎今乞得即喜,不得即悲;打之即怒,骂之即嗔;以此论之,去菩萨远矣。”(出《朝野佥载》)

  广陵大师  

  唐贞元中,有一僧客于广陵,亡其名,自号大师。广陵人因以大师呼之。大师质甚陋,好以酒肉为食,常以穗裘,盛暑不脱,由是蚤虮聚其上。侨居孝感寺,独止一室,每夕阖扉而寝,率为常矣。性狂悖,好屠犬彘,日与广陵少年斗殴,或醉卧道傍。广陵人俱(俱原作惧,据明抄本、陈校本改)以此恶之。有一少年,以力闻。常一日,少年与人对博。大师大怒。以手击其博局尽碎。少年曰:“呆儿,何敢逆壮士耶?”大师且骂而唾其面,于是与少年斗击,而观者千数。少年卒不胜,竟遁去。自是广陵人谓大师有神力,大师亦自负其力,往往剽夺市中金钱衣物。市人皆惮其勇,莫敢拒。后有老僧召大师至曰:“僧当死心奉戒。奈何食酒食,杀犬彘,剽夺市人钱物,又与少年同殴击,岂僧人之道耶?一旦吏执以闻官,汝不羞天耶?”大师怒骂曰:“蝇蚋徒嗜膻腥耳,安能如龙鹤之心哉?然则吾道亦非汝所知也。且我清其中而混其外者,岂若汝龊龊无大度乎?”老僧卒不能屈其词。后一日,大师自外来归,既入室,闭户。有于门隙视者,大师坐于席,有奇光,自眉端发,晃然照一室。观者奇之,具告群僧。群僧来,见大师眉端之光相,指语曰:“吾闻佛之眉有白毫相光,今大师有之,果佛矣。”遂相率而拜。至明日清旦,群僧俱集于庭,候谒广陵大师。比及开户,而广陵大师已亡去矣。群僧益异其事,因号大师为大师佛焉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和和  

  唐代国公主适荥阳郑万钧,数年无子。时有僧和和者,如狂如愚,众号为圣。言事多中。住大安寺,修营殿阁。和和常至公主家,万钧请曰:“吾无嗣,愿得一子,惟师降恩,可得乎?”师曰:“遗我三千疋绢,主当诞两男。”钧如言施之。和和取绢付寺,云修功德。乃谓钧曰:“主有娠矣,吾令二天人下,为公主作儿。”又曰:“公主腹小,能并娠二男乎?吾当使同年而前后耳。”公主遂娠,年初岁终,各诞一子。长曰潜耀。少曰晦明。皆美丈夫,博通有识焉。(出《纪闻录》)

  空如禅师  

  空如禅师者,不知何许人也。少慕修道,父母抑婚,以刀割其势,乃止。后成丁,徵庸课,遂以麻蜡裹臂,以火爇之,成废疾。入陆浑山,坐兰若。虎不暴。山中偶见野猪与虎斗,以藜杖挥之曰:“檀越不须相争。”即分散。人皆敬之,无敢騃者。(出《朝野佥载》)

  僧些

  唐贞元初,荆州有狂僧,些其名者,善歌河满子。常遇伍伯乘醉,于途中辱之,令歌。僧即发声,其词皆陈伍伯从前隐慝也。伍伯惊而自悔。(出《酉陽杂俎》)

  阿足师  

  阿足师者,莫知其所来,形质痴浊,神情不慧,时有所言,靡不先觉。居虽无定,多寓阌乡。憧憧往来,争路礼谒。山岳檀施,曾不顾瞻。人或忧或疾,获其指南者,其验神速。时陕州有富室张臻者,财积钜万,止有一男。年可十七,生而愚騃,既挛手足,复懵语言,惟嗜饮食,口如溪壑。父母钟爱,尽力事之,迎医求药。不远千里。十数年后,家业殆尽。或有谓曰:“阿足贤圣,见世诸佛,何不投告,希其痊除。”臻与其妻,来抵阌乡,叩头抆泪,求其拯济。阿足久之谓臻曰:“汝冤未散,尚须十年。愍汝勤虔,为汝除去。”即令选日,于河上致斋,广召众多,同观度脱。仍令赍致其男,亦赴道场。时众谓神通,而观者如堵。跂竦之际,阿足则指壮力者三四人,扶拽其人,投之河流。臻洎举会之人,莫测其为。阿足顾谓臻曰:“为汝除灾矣。”久之,其子忽于下流十数步外,立于水面。戟手于其父母曰:“与汝冤仇,宿世缘业。赖逢圣者,遽此解挥。傥或不然,未有毕日。”挺身高呼,都不愚痴。须臾沉水,不知所适。(出《集异记》)

  鉴师  

  唐元和初,有长乐冯生者,家于吴,以明经调选于天官氏,是岁见黜于有司,因侨居长安中。有老僧鉴其名者,一日来诣,谓生:“汝吾姓也。”因相与往来,近岁余。及冯尉于东越,既治装,鉴师负笈来,告去。冯问曰:“师去安所诣乎?”鉴师曰:“我庐于灵岩寺之西庑下且久,其后游长安中,至今十年矣。幸得与子相遇。今将归故居,故来告别。然吾子尉于东越,道出灵岩寺下,当宜一访我也。”生诺曰:“谨受教。”后数月,冯生自长安之任,至灵岩寺门,立马望曰:“岂非鉴师所居寺乎?”即入而诣焉。时有一僧在庭,生问曰:“不知鉴师庐安在,吾将诣之。”僧曰:“吾曹数辈,独无鉴其名者。”生始疑异,默而计曰:“鉴师信士,岂欺我耶?”于是独游寺庭,行至西庑下,忽见有群僧画像,其一人状同鉴师。生大惊曰:“鉴师果异人也!且能神降于我。”因慨然泣下者久之。视其题曰:“冯氏子,吴郡人也。年十岁,学浮图法,以道行闻,卒年七十八。”冯阅其题,益异之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从谏  

  东都敬爱寺北禅院大德从谏,姓张氏,南阳人。徙居广陵,为土著姓。身长八尺,眉目魁奇。越壮室之年,忽顿悟真理,遂舍妻子从披削焉。于是研精禅观,心境明白,不逾十载,耆年宿德。皆所推服。及来洛,遂止敬爱寺。年德并成,缁黄所宗。每赴供,皆与宾头卢尊者对食,其为人天钦奉若此。唐武宗嗣历,改元会昌,爱驭凤骖鹤之仪,薄点墨降龙之教,乃下郡国,毁塔庙,令沙门复初。谏公乃乌帽麻衣,潜于皇甫枚之温泉别业。后冈上乔木骈郁,巨石砥平。谏公夏日,常于中入寂,或补毳事。忽一日,颓云駃雨,霆击石傍大檀。雨至,诸兄走往林中,谏公恬然趺坐,若无所闻者。诸兄致问,徐曰:“恶畜生而已。”至大中初,宣宗复兴内教,谏公归东都故居。其子自广陵来观,适与遇于院门,威貌崇严,不复可识。乃拜而问从谏大德所居,谏公指曰:“近东头。”其子既去。遂阖门不出。其割裂爱网(网原作刚,据明抄本改)又如此。咸通丙戌岁夏五月。忽遍诣所信向家,皆谓曰:“善建福业。贫道秋初当远行,故相别耳。”至秋七月朔,清旦,盥手焚香,念慈氏如来,遂右胁而卧。呼门人玄章等戒曰:“人生难得,恶道易沦,唯有归命释尊,励精梵行。龙花会上,当复相逢。生也有涯,与尔少别。”是日无疾奄化,年有八十余矣。玄章等奉遗旨,送尸于建春门外尸陁林中,施诸鸟兽。三日复视之,肌貌如生,无物敢近。遂覆以饼饵。经宿,有狼狐迹,唯啗饼饵,而丰肤宛然。乃依天竺法阇维讫,收余烬,起白塔于道傍,春秋奉香火之荐焉。(出《三水小牍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