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江湖上有个奇人,大伙儿都管他叫杯渡。为啥叫这名儿呢?原来他总爱踩着个木杯子渡河,那木杯在水面上漂得比船还快,就这么得了这个名号。
这杯渡和尚啊,打从冀州那边冒出来的时候,就透着股子古怪。穿得破破烂烂的,腰间就系着根草绳,衣裳都遮不全身子。可您别看他邋遢,那本事可了不得。有一回在北方借宿,把人家的金佛像给顺走了。主人家发现后骑着快马追,您猜怎么着?眼睁睁看着这和尚慢悠悠走着,可马儿死活追不上。到了孟津河边,只见他把木杯往水里一扔,踩着就过去了,连桨都不用,跟飞似的。
到了京城,他更是神出鬼没。大冬天凿开冰窟窿洗澡,穿着草鞋爬山,光着脚丫子逛集市。随身就带个芦苇编的圆筐,再没别的家当。有回去延贤寺,法意和尚专门给他腾了间禅房。后来他想去瓜步,船夫不肯载他,他就把两只脚往木杯里一叠,那杯子自个儿就往对岸漂,把岸上的人都看傻了眼。
在广陵有个李财主家办斋会,这杯渡不请自来,大摇大摆就往主座上一坐。他那破筐子往院当中一搁,李家下人嫌碍事想挪开,嘿,几个壮汉愣是抬不动!等和尚吃完饭,单手拎着筐子就走,还笑着说:"这可是四天王李家啊。"有个小厮偷瞄他筐里,您猜瞧见啥?四个巴掌大的小娃娃,穿得那叫一个鲜亮!
后来刘刺史想见识见识,派人去请。杯渡背着筐子来了,十几个衙役都抬不动那筐。刘大人亲自一看,里头就件破袈裟加个木杯子。再后来,这和尚突然说要件袈裟,晌午就要。李家紧赶慢赶没做完,他说出去转转,结果天黑没回来。满城飘着异香,最后人们在北边山崖下找着他——铺着破袈裟躺那儿圆寂了。怪的是他头脚位置长出朵莲花,香得很,不过一晚上就谢了。更奇的是,下葬后有人说在彭城见着他了,开棺一看,果然只剩件空衣裳。
在彭城有个穷书生黄欣,天天给杯渡供麦饭。有天和尚突然要三十六只芦苇筐,黄欣说买不起这么多。杯渡让他在家找找,结果真凑齐了。破筐子经他手一抹,个个变得崭新。等打开一看,好家伙,满满当当全是金银!
这杯渡后来又在京城现过身。潮沟有个朱文殊天天求他超度,他也不搭话。有回见着打鱼的,人家给条死鱼,他摆弄两下扔回水里,那鱼扑腾就活了。另一个渔夫不肯给,他就扔俩石子到河里,突然钻出两头水牛把渔网撞得稀碎。
最绝的是南州陈家的事。听说京城又来个杯渡,陈家爷五个不信,跑去一看,真有个一模一样的和尚。家里那个正吃着蜜饯生姜呢,京城这个就不动筷子。等他们回家,家里那个又说:"刀子钝了,给磨磨。"后来朱灵期从高丽回来遇风暴,漂到个仙岛上。岛上的和尚托他给杯渡捎个钵,还给了根青竹杖说能送他们回家。这竹杖往船头一扔,三天就漂回了建康。刚到朱雀桥,就见杯渡骑着桥栏杆挥鞭子喊:"马儿怎么不走了?"取走钵盂后,信上那些字啊,谁也看不懂。
这杯渡和尚来无影去无踪的,您说他到底是人是仙?要我说啊,这世上的奇人异事,还真不是咱们寻常百姓能琢磨透的。
杯渡和尚听完哈哈大笑:"怎么,这是要让我回去吗?"说着随手把化缘的钵盂往天上一抛,稳稳接住后眯着眼说:"这老伙计,可有四千年没见喽!"他平日多在延贤寺法意和尚那儿落脚,消息传开后,满城百姓都赶来看这神奇的钵盂。
还有个说法呢——那灵期和尚的船被风刮到荒山脚下,遇见个僧人自称是杯渡的徒弟。这僧人摸着钵盂说:"当年我带着师父的钵盂死在冶城寺,今日托您把它送回去。"又嘱咐只要派个人捧着钵盂站在船头,保管平安到岸。灵期照做,果然一路顺风。船到南州那天正逢骑兰节,杯渡大清早出门,直到深夜未归。陈家主人次日推门,只见门板上六个青色大字"福经门,灵人降",笔力遒劲。打那以后,杯渡再没出现过。
建康城里都传杯渡常在山区游走,念得一手好咒语。庾大人府上有个婢女偷了东西逃跑,家丁追了四回都没逮着。杯渡掐指一算:"人已经死在城江边的空坟里了。"众人跑去一看,果然如此。黄门侍郎孔宁子在家养痢疾,派人请杯渡来看。和尚念完咒直摇头:"难治啊,四个缺胳膊少腿的冤鬼缠着呢。"孔宁子闻言泪如雨下:"当年孙恩造反,我爹娘和叔叔都遭了毒手..."没过几日,孔宁子就咽了气。
齐谐的夫人胡母氏久病不愈,请来众僧做法事。席间有僧人建议请杯渡来看看。说也奇怪,这和尚进门念了段咒,病人立刻就能下床了。齐谐感激不尽,拜为师父亲自侍奉,还把他那些神异事迹都记了下来。元嘉三年秋,杯渡突然要告辞东行,留下一万钱托齐谐办场法事。谁知走到赤山湖就染痢疾死了,齐谐按约定安葬他在覆舟山。
转过年来,吴兴有个叫邵信的虔诚信徒得了伤寒,病得都没人敢靠近。他日夜念观音菩萨名号,某天忽见个僧人来访,自称杯渡弟子:"别急,我师父马上来瞧你。"邵信苦笑:"杯渡大师早过世啦!"那僧人也不争辩,从衣带里抖出包药散。说来也怪,药到病除。南冈下住着个杜僧哀,当年伺候过杯渡。有回病得快不行了,念叨着想再见大师一面。第二天杯渡竟真来了,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,念完咒病就好了。
元嘉五年春三月,杯渡突然又出现在齐谐家。当时吕道惠、闻人怛之等七八个人都在场,惊得连忙下拜。和尚对众人说:"今年要闹大灾,多积德行善吧。法意和尚德行高深,你们多去亲近。重修古寺才能消灾。"正说着门口有人唤他,杯渡摆摆手:"老衲该去交广一带云游啦。"众人依依不舍送到门外,从此再不见他踪影。不过这些年倒偶尔有人说见过个像他的游方僧。
再说那宝志和尚,本是金城朱氏子弟,年轻时在江东道林寺出家。宋明帝年间突然变得疯疯癫癫,整天赤脚披发在街上晃悠。手里锡杖上总挂着剪刀铜镜,有时还吊着几匹布。齐高帝时更神了,能连着几天不吃饭,说话像打哑谜,事后却总应验。有回作诗预言江东士族兴衰,后来句句成真。齐武帝嫌他蛊惑人心,把他关进大牢。谁知第二天百姓都说在集市见过他,狱卒一查,人明明好端端在牢里坐着呢!
这宝志对狱吏眨眨眼:"待会儿有两顶轿子送饭来,金钵盛的,你尽管吃。"果然没多久,文惠太子和竟陵王都派人送饭来了。建康令吕文显赶紧报告皇帝,武帝连忙把他请进宫。有回宫里设宴,明明看见宝志跟着众人退下,转眼又见他带着七个僧人在景阳山上。武帝气得派人去抓,守门侍卫却赌咒发誓:"大师一直在衙门里,刚才还用墨汁涂身子呢!"
僧正法献想送他件僧衣,派人到龙光寺、罽宾寺找,都说"大师昨晚住过,今早走了"。找到他常去的侯伯家,侯伯揉着眼睛说:"正在佛堂打坐呢,这会儿估计还没醒。"使者回去禀报,法献才明白这是分身三处的神通。寒冬腊月里,宝志常赤膊行走。宝亮和尚刚想送他件棉衣,还没开口,宝志突然出现,抓起衲衣就跑。
后来他借齐武帝的神力,让皇帝看见先帝在地狱受刀锥之苦。打那起,武帝再不动用酷刑。有回在华林园召见,宝志突然戴着三重布帽出现。没过多久,武帝驾崩,文惠太子和豫章王接连去世。永明年间他常住东宫后院,有天清晨突然提着衣摆往外跑:"门上沾血了!"当天郁林王遇害,鲜血果然流满门槛。
卫尉胡谐病重时请宝志看病,和尚在名帖上写个"明日"。结果当天胡谐就断了气,宝志却说:"明日才出殡呢。"太尉司马殷齐之随陈显达镇守江州,临行向宝志辞别。和尚在纸上画棵树,树上栖着鸟说:"危急时就爬这棵树。"后来陈显达谋反,追兵眼看要抓住殷齐之,他突然看见林中有棵和画里一模一样的树,连忙爬上去。说也奇怪,那鸟竟不飞走,追兵见树上只有鸟,调头就走了。
屯骑将军桑偃谋反前去见宝志,老远就听和尚大喊:"围台城!要造反!砍头破肚!"十天后桑偃在朱方被捕,果然落得这般下场。鄱阳忠烈王有回请宝志过府,和尚突然急着要找荆条。等找来挂在门上,众人都摸不着头脑。没过几天,忠烈王就被任命为荆州刺史。
梁武帝登基后专门下诏:"志公和尚形迹超尘,水火不侵,虎蛇不惧。论佛理堪称至上,说修行已臻化境。岂能用俗礼约束?自今往后任其出入宫禁。"从此宝志常在台城走动,倒像半个宫里人。
梁武帝正和群臣吃着鱼脍,昭明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在一旁伺候。酒足饭饱后,武帝忽然放下筷子叹道:"说来也怪,朕这二十多年啊,吃什么都没滋味。国师您说这是怎么回事?"
只见志公和尚不慌不忙,从嘴里吐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,鳞片还泛着银光。武帝看得目瞪口呆,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。后来金陵城的老百姓都说,这就是"脍残鱼"的来历。
那年冬天大旱,天监五年的日头晒得土地开裂。朝廷设坛求雨,祭品摆满祭台,可天上连片云彩都不见。志公突然上书说:"老衲这病啊,怕是治不好了。想在华光殿讲讲《胜鬘经》求雨,要是不跟官家说一声,怕是要挨板子喽。"梁武帝立刻派高僧法云开讲,谁知经刚念完,夜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志公又让人端来一盆清水,上面横放把刀。说来神奇,转眼间雨水就漫山遍野地下透了。有回武帝愁眉苦脸地问:"弟子心里总静不下来,这可如何是好?"志公只答了两个字:"十二。"明白人都知道,这是指十二因缘能治心魔。武帝再追问深意,老和尚眯着眼睛说:"时辰到了自然懂。"后来法云和尚在华林园讲《法华经》,提到"假使黑风"时,志公突然插嘴问到底有没有黑风。两人来回争辩好几趟,最后志公拍着膝盖大笑:"要是连这个都较真,那可真是没完没了啦!"
有个陈征虏将军全家都信志公。有天老和尚突然现出真身,浑身金光闪闪跟菩萨似的。他在江南显圣四十多年,供养他的善男信女数都数不清。可这老伙计有个怪癖——总爱用小便洗头。有些和尚背地里笑话他,结果有天撞见他们在偷吃猪肚喝酒。志公当场就瞪起眼睛:"你们笑我用尿洗头?那你们肚子里装的岂不是粪袋子?"吓得那几个和尚赶紧磕头认错。
晋安王萧纲出生时,梁武帝派人来报喜。志公合掌说了句:"皇子降生是大喜事,可惜冤家也来了。"后来人们掐指一算,侯景果然和王爷同年同月同日生。
会稽临海寺有位高僧,听说扬州有个疯疯癫癫的志公,认定是狐狸精变的。他带着猎犬坐船去捉妖,不料遇上大风,漂了六七天才靠岸。远远望见岛上宝塔耸入云霄,循着花香找到座寺院。院里五六个俊秀僧人穿着红袈裟,正靠着门前的树说笑。高僧说明来意,对方递给他一封信:"要回扬州是吧?闭眼就到。"
老和尚刚闭上眼,就听风声呼啸。再睁眼时,船已靠岸。他按指示找到钟山寺西院第二间禅房,却扑了个空。正纳闷时,忽听厨房传来叫骂声——原来是志公喝醉了在要斋饭。小沙弥试着喊了声"黄头",醉醺醺的老和尚立刻探头:"谁叫我?"见到高僧就咧嘴笑:"带猎犬来捉我啊?"高僧这才知道遇上了真菩萨,连忙跪地献上书信。志公看完信掐指一算:"某月某日我就回去。"
果然在天监十三年冬天,志公在台城后堂对众人说:"菩萨要接我走啦。"不到十天就无疾而终。奇怪的是遗体柔软如生,面容安详得像睡着似的。临终前他交给阁吏吴庆一支蜡烛,梁武帝见到叹息道:"大师这是把后事托付给我啊。"后来葬在钟山脚下,墓前盖了座开善寺。
这老和尚出现时就五六十岁模样,到死都没见老。他有个叫余捷道的亲戚住在九日台,说比自己小四岁。算起来志公圆寂时,该有九十七了。
北魏还有个宝公和尚,长得丑却通晓天机。有次胡太后问他国运,他抓着把谷子唤"朱朱"。后来尔朱荣造反,人们才明白这是在预言"尔朱"之祸。洛阳人赵法和求问前程,宝公念了四句怪诗。过个月他爹去世,大家才看懂"大竹箭"是指孝杖,"东厢屋"是守孝的草庐。
这两个宝公,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。
杯渡 释宝志
杯渡
杯渡者,不知姓名,常乘木杯渡水,因而为号。初在冀州,不修细行,神力卓越,世莫测其由。尝于北方,寄宿一家,家有一金像,渡窃而将去。家主觉而追之,见渡徐行,走马逐之不及。至于孟津河,浮木杯于水,凭之渡河,不假风掉,轻疾如飞,俄而渡岸,达于京师。见时可年四十许,带索褴褛,殆不蔽身。言语出没,喜怒不均。或剖冰扣冻而洗浴,或著履上山,或徒行于市。唯荷一芦圌子,更无余物。尝往延贤寺法意道人处,意以别房待之。后欲往瓜步,至(至原作江,据明抄本改)于江侧,就航人告渡,不肯载之。复累足杯中,顾眄言咏,杯自然流,直渡北岸。向广陵,遇村舍、李家八关斋,先不相识。乃直入斋堂而坐,置圌于中庭。众以其形陋,无恭敬之心。李见芦圌当道,欲移置墙边。数人举不能动。渡食竟,提之而去,笑曰:“四天王李家。”于时有一竖子,窥其圌中,有四小儿,并长数寸,面目端正,衣裳鲜洁。于是追觅,不知所在。后三日,乃见在西界蒙龙树下坐,李礼拜请还家,日日供养。渡不甚持斋,饮酒噉肉,至于辛脍,与俗不殊。百姓奉上,或受不受。沛国刘兴伯为兖州刺史,遣使要之。负圌而来。兴伯使人举视,十余人不胜,伯自看,唯见一败衲及一木杯。后李家复得二十余日,清旦忽云:“欲得一袈裟,中时令办。”李即经营,至中未成。渡云暂出,至暝不返。合境闻有异香,疑之为怪。处处觅渡,乃见在北岩下,敷败袈裟于地,卧之而死。头前脚后,背生莲华,极鲜香,一夕而萎。邑共殡葬之。后日有人从北来云“见渡负芦圌,行向彭城。”乃共开棺,唯见败衣。既至彭城,遇有白衣黄欣,深信佛法,见渡礼拜,请还家。至贫,但有麦饭而已,渡食之怡然。止得半年,忽语欣云:“可觅芦圌三十六枚,吾须用之。”答云:“此间止可有十枚,贫无以买,恐不尽办。”渡曰:“汝但检觅,宅中应有。”欣即穷检。果得三十六枚,列之庭中。虽有其数,亦多破败。命欣次第孰视,皆已新完。渡密封之,因语欣令开,乃见钱帛皆满,可堪百许万。识者谓杯渡分身他土,所得亲施,回以施欣。欣受之,皆为功德。经一年许,渡辞出,欣为办粮食。明晨,见粮食皆存,不知渡所在。经一月许,复至京师。时潮沟有朱文殊者,少奉佛法。渡多来其家,文殊谓渡云:“弟子脱舍身没后,愿见救济,脱在好处,愿为法侣。”渡不答。文殊喜,佛法默默,已为许矣。后东游入吴郡,路见钓鱼师,因就乞鱼。鱼师施一餧者。渡手弄反覆,还投水,游活而去。又见网(网原作往,据明抄本改)师,更从乞鱼。网师瞋骂不与,渡乃拾取两石子掷水中。俄而有两水牛斗其网中,网碎败,不复见牛,渡亦已隐。行至松江,乃仰盖于水中,乘而渡岸。经涉会稽剡县,登天台山。数月而返京师。少时,游止无定,请召或往不往。时南州有陈家,颇有衣食,渡往其家,甚见迎奉。闻都下复有一杯渡,陈父子五人,咸不信,故下都(都原作乡,据明抄本改)看之,果于其家杯渡形相一种。陈设一合蜜姜,及刀子陆香(高僧传子下有薰字,香下有手中二字)等,伺渡。渡即食蜜姜都尽,余物宛在膝前。其父子五人,恐是其家杯渡,即留二弟停都守视,余三人还家。见杯渡如旧,膝前亦有香刀子等,但不噉蜜姜为异尔。乃语陈云:“刀子钝,可为磨之。”二弟还都,云:“杯渡已移灵鹫寺。”其家忽求黄纸两幅,作书不成字,合同其背。陈问上人作何券书,渡不答,竟莫测其然。时吴部民朱灵期使高丽还,值风,舶飘经九日,至一洲边。洲上有山,山甚高大,入山采薪,见有人于路,灵期乃将数人随路告乞。行千余里,闻磬声香烟,于是共称佛礼拜。须臾,见一寺甚光丽,多是七宝庄严,又见十余石人,乃共礼拜。还反行少许,闻唱道声,还往更看,犹是石人。灵期等相谓:“此是圣僧,吾等罪人,不能得见。”因共竭诚忏悔。更往,乃见真人,为期等设食,食味是菜,而香美不同。众食竟,共叩头礼拜,乞速还至乡。有一僧云:“此间去都乃二十余万里,但令至心,不忧不速也。”因问期云:“识杯渡道人不。”答言甚识。因指北壁,有一壶,挂锡杖及钵,云:“此是杯渡住处,今因君以钵与之。”并作书著函中,别有一青竹杖,谓期言:“但掷此杖置舫前水中,闭目静坐,不假劳力,必令速至。”于是辞别,令一沙弥送至门上,语曰:“此道去,行七里至船,不须从先路去也。”如言西转,行七里许,至船。即具如所示,唯闻舫从山顶树木上过,都不见水,经三日,至石头淮而住,亦不复见竹杖所在。舫入淮,至朱雀,乃见杯渡骑大航兰,以捶捶之曰:“马何不行?”观者甚多。灵期等在舫,遥礼之。渡乃自下舫,取书并钵,开书视之,字无人识者。渡大笑曰:“使我还耶。”取钵掷云中,还接之曰:“我不见此钵,四千年矣。”渡多在延贤寺法意处,时世以此钵异物,竟往观之。一说云:灵期舫漂至一穷山,遇见一僧来,云是渡弟子,昔持师钵而死冶城寺,今因君以钵还师,但令一人擎钵舫前,自安隐至也。期如所教,果获全济。至南州杯渡,期当骑兰之日。尔日早出,至晚不还,陈氏明但见门扇上有青书六字云:“福经门,灵人降。”字劲可识,其家杯渡遂绝迹矣。都下杯渡往来山邑,多行神咒。时庾常婢偷物而叛,四追不擒,乃问渡,云:“已死,在城江边空冢中。”往看果如所言。孔宁子时以黄门侍郎在家患痢,遣信请渡,咒竟云:“难差,见有四鬼,皆被伤截。”宁子泣曰:“昔孙恩作乱,家为军人所破,二亲及叔,皆被痛酷。”宁子果死。又有齐谐妻胡母氏病,众治不愈,被请僧设斋。坐有僧,劝迎杯渡。渡既至,一咒,病者即愈。齐谐伏事为师,因为作传,记其从来神异,不可备纪。元嘉三年九月,辞谐入东,留一万钱物寄谐,请为营斋,于是别去。行至赤山湖,患痢而死。谐即为营斋,并接尸还,葬建康覆舟山。至四年,有吴(吴原作五,据明抄本改)兴邵信者,甚奉法,遇伤寒病,无人敢看,乃悲注念观音。忽见一僧来,云是杯渡弟子,语云:“莫忧,家师寻来相看。”答云:“渡久已死,何容得来?”道人云:“来复何难。”便衣带头出一合许散,与服之,病即差。又有杜僧哀者,住在南冈下,昔经伏事杯渡。几病甚笃,乃思念,恨不得渡与念神咒。明日,忽见渡来,言语如常,即为咒,病者便愈。至五年三月,渡复来齐谐家。吕道惠、闻人(人原作而,据高僧传改)怛之、杜天期、水丘熙等并见,皆大惊,即起礼拜。渡语众人,言年当大凶,可勤修福业。法意道人甚有德,可往就之。修立故寺,以禳灾祸也。须臾,门上有一僧唤,渡便辞去,云:“贫道当向交广之间,不复来也。”齐谐等拜送殷勤,于是绝迹。顷世亦言时有见者。(出《高僧传》)
释宝志
释宝志本姓朱,金城人。少出家,止江东道林寺,修习禅业。至宋大始初,忽如僻异,居止无定,饮食无时,发长数寸,常跣行街巷。执一锡杖,杖头挂剪刀及镜,或挂一两匹帛。齐建元中,稍见异迹,数日不食。亦无饥容;与人言,始苦难晓,后皆效验;时或赋诗,言如谶记。江东士庶皆共事之。齐武帝谓其惑众,收驻建康。既旦,人见其入市,还检狱中,志犹在焉。志语狱吏:“门外有两舆食来,金钵盛饭,汝可取之。”既而齐文惠太子、竟陵王子良并送食饷志,果如其言。建康令吕文显以事闻,武帝即迎入宫,居之后堂,一时屏除内宴,志亦随众出。既而景阳山上,犹有一志,与七僧具。帝怒,遣推检其所。关(明抄本关作阁)吏启云:志久出在(在原作有,据高僧传改)省,方以墨涂其身。”时僧正法献欲以一衣遗志,遣使于龙光罽宾二寺求之,并云昨宿且去。又至其常所造侯伯家寻之,伯云:“志昨在此行道,旦眠未觉。”使还以告,献方知其分身三处宿焉。志常盛冬袒(冬袒原作束祖,据高僧传改)行。沙门宝亮欲以衲衣遗之,未及发言,志忽来引衲而去。后假齐武帝神力,使见高帝于地下,常受锥刀之苦,帝自是永废锥刀。武帝又常于华林园召志,志忽著三重布帽以见。俄而武帝崩,文惠太子及豫章王相继而薨。永明中,常住东宫后堂。一旦平明,从门出入,忽云:“门上血污衣。”褰衣走过。及郁林见害,车载出此,帝颈血流于门限。齐卫尉胡谐疾,请志,志註疏云明日,竟不往。是日谐亡,载尸还宅。志曰:“明日尸出也。”齐太尉司马殷齐之随陈显达镇江州,辞志,志画纸作树,树上有鸟,语云:“急时可登此。”后显达逆节,留齐之镇州。及败,齐之叛入庐山,追骑将及。齐之见林中有一树,树上有鸟,如志所画,悟而登之,鸟竟不飞。追者见鸟,谓无人而反。卒以见免。齐屯骑桑偃将欲谋反,往诣(原无诣字,据明抄本补)志。遥见而走,大呼云:“围台城,欲反逆,斫头破腹。”后有旬事发,偃叛往朱方,为人所得,果斫头破腹。梁鄱阳忠烈王,尝屈志至第,忽令觅荆子甚急,既得,安于门上,莫测所以。少时王出为荆州刺史。其预鉴之明,此类非一。志多往来兴皇、净名两寺。及梁武即位,下诏曰:“志公迹均尘垢,神游冥漠,水火不能焦濡,蛇虎不能侵惧。语其佛理,则声闻无上;谈其隐沦,则道行高著。岂得以俗士凡情,空相拘制,何其鄙陋,一至于此。自今行来,随意出入,勿得复禁。”志自是多出入禁中,长于台城。对梁武帝吃鲙,昭明诸王子皆侍侧,食讫,武帝曰:“朕不知味二十余年矣。师何谓尔?”志公乃吐出小鱼,依依鳞尾,武帝深异之。如今秣陵尚有脍残鱼也。天监五年冬旱,雩祭备至,而未降雨。忽上启云:“志病不差,就官乞活,若不启白官,应得鞭杖。愿于华光殿讲胜鬓经请雨。”梁武即使沙门法云讲胜鬘竟,夜更大雨。志又云:“须一盆水,加刀其上。”俄而天雨大降,高下皆足。梁武尝问志云:“弟子烦惑未除,何以治之?”答云:“十二。”识(识原作谶,据明抄本改)者以为十二因缘,治惑药也。又问十二之(文原作之,据明抄本改)旨?答云:“在书字时节刻漏中。”识者以为书之在十二时中。又问弟子何时得静心修习?答云:“安乐(乐原作药,据明抄本改)禁。”识者以为禁者止也,至安乐(乐原作药,据明抄本改),时乃止(原无止字,据高僧传补)耳。后法云于华林讲法华经,至假使黑风,(假使黑风原作假使风墨,据法华经改)志忽问之有无。答云:“世谛(谛原作帝,据明抄本改)故有,第一义则无也。”志往复三四番,便笑云:“若体是假有,此亦不可解,难可解。”其辞旨隐没,类皆如此,有陈征虏者,举家事志甚笃。志尝为其见真形,光相如菩萨像焉。志知名显奇,四十余载,士女供事者,不可胜数。然好用小便濯发,俗僧暗有讥笑者。志亦知众僧多不断酒肉。讥之者饮酒食猪肚,志勃然谓曰:“汝笑我以溺洗头,汝何为食盛粪袋?”讥者惧而惭服。晋安王萧纲初生日,梁武遣使问志,志合掌云:“皇子诞育幸甚,然冤家亦生。”于后推寻历数。与侯景同年月日而生也。会稽临海寺有大德,常闻扬州都下有志公,语言颠狂,放纵自在。僧云:“必是狐狸之魅也。愿向都下,觅猎犬以逐之。”于是轻船入海,趋浦口。欲西上,忽大风所飘,意谓东南,六七日始到一岛中。望见金装浮图,干云秀出,遂寻径而往。至一寺,院宇精丽,花卉芳菲,有五六僧,皆可年三十,美容色,并著员绯袈裟,倚仗于门树下言语。僧云:“欲向都下,为风飘荡,不知上人此处何州国?今四望环海,恐本乡不可复见。”答曰:“必欲向扬州,即时便到。今附书到钟山寺西行南头第二房,觅黄头付之。”僧因闭目坐船,风声定开眼,如言奄至西岸。入数十里,至都。径往钟山寺访问,都无有黄头者。僧具说委曲,报云:“西行南头第二房,乃风病道人志公。虽言配在此寺,在都下聚乐(乐原作药,据明抄本改)处,百日不一度来。房空无人也。”问答之间,不觉志公已在寺厨上,乘醉索食。人以斋过日晚,未与间。便奋身恶骂。寺僧试遣沙弥绕厨侧,漫叫黄头。志公忽云:“阿谁唤我。”即逐沙弥来到僧处。谓曰:汝许将猎狗捉我,何为空来?”僧知是非常人,顶礼忏悔,授书与之。志公看书云:“方丈道人唤我,不久亦当自还。”志公遂屈指云:“某月日去。”便不复共此僧语。众但记某月日。至天监十三年冬,于台城后堂谓人曰:“菩萨将去。”未及旬日,无疾而终。尸体香软,形貌熙悦。临亡,燃一烛以付后阁金人吴庆。庆即启闻,梁武叹曰:“大师不复留。以烛者,将以后事属我乎?”因厚加殡送,葬于钟山独龙之阜。仍于墓所立开善寺,敕陆倕制铭于冢内,王筠勒碑文于寺门。传其遗像,处处存焉。初志显迹之始,年可无五六十许,而终亦不老,人诚莫测其年。有余捷道者,居于京师九日台北,自言是志外舅弟,小志四年。计志亡时,应年九十七矣。又后魏有沙门宝公者,不知何处人也,形貌寝陋,心识通达,过去未来,预睹三世。发言似谶,不可得解。事过之后,始验其实,胡太后问以世事,宝公把粟与鸡,唤朱朱,时人莫解。建义元年,后为尔朱荣所害,始验其言。时有洛阳人赵法和,请占早晚当有爵,宝公曰:“大竹箭,不须羽。东厢屋,急手作。”时人不晓其意。经月余,法和父亡。大竹箭者,苴杖;东厢屋者,倚庐。初造十二辰歌,终其言也。此宝公与江南者,未委是一人也两人也。(出《高僧传》及《洛阳伽蓝记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