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列传·万石张叔列传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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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石君本名叫石奋,他父亲是赵国人,后来赵国灭亡,全家就搬到了温县定居。那时候刘邦正带兵向东攻打项羽,路过河内郡,十五岁的石奋在官府当个小差役,负责伺候刘邦。

刘邦和他聊了几句,觉得这小伙子恭敬有礼,挺讨人喜欢,就问他:"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?"石奋老老实实回答:"就剩个瞎眼的老母亲,家里穷得很。还有个姐姐,会弹琴。"刘邦一听就说:"那你愿意跟着我干吗?"石奋赶紧说:"愿意为您效劳。"于是刘邦把他姐姐接进宫封了美人,让石奋当了个中涓官,负责传递文书。全家都搬到了长安城的戚里住着,这可是沾了姐姐的光。

到了汉文帝时候,石奋凭着勤勤恳恳,一路升到了大中大夫。这人没什么学问,可那份恭敬谨慎,满朝文武没人比得上。

有一回太子太傅张相如被免了职,朝廷要选新人,大伙儿都推荐石奋。后来汉景帝即位,先让他当九卿,可总觉得这老头太严肃,待着不自在,就把他调到诸侯国当丞相去了。石奋四个儿子——石建、石甲、石乙、石庆,个个都老实本分,官都做到了二千石。景帝都忍不住说:"石家父子五人都是二千石,这荣华富贵都聚到一家去了。"从此人们就管石奋叫"万石君"。

景帝晚年,万石君领了上大夫的俸禄退休回家。可每逢年节,他必定穿戴整齐进宫朝见。经过宫门一定下车小步快走,看见皇帝的车马必定行礼。家里子孙当小官回来拜见,老人家必定穿好朝服才见,而且从不直呼其名。子孙要是犯了错,他从不责骂,就自己坐在偏厅不吃饭。直到儿子们互相责备,再由族中长辈带着犯错的人光着膀子来请罪,保证改正,他才肯原谅。家里成年男子就算闲居在家也必须戴好帽子,整整齐齐的。那些仆人也都规规矩矩,整个家严谨得像块铁板。皇帝赏赐食物到家里,他必定跪着吃,跟在宫里一个样。家里办丧事时,他哭得特别伤心。子孙们都学他的样子,所以石家孝顺谨慎的名声传遍全国,连齐鲁一带的儒生们都自愧不如。

到了汉武帝建元二年,郎中令王臧因为推崇儒学惹了祸。窦太后觉得读书人光会说不会做,倒是万石君家不用多说,身体力行,就让大儿子石建当了郎中令,小儿子石庆当了内史。

石建头发都白了,老父亲还健健康康的。他每五天休假回家,总要偷偷问仆人拿父亲的脏内衣裤,亲手洗干净再悄悄还回去,从不让父亲知道。在朝堂上议事时,他关起门来什么话都敢说,可一到正式场合就结结巴巴。武帝反而因此更敬重他。

后来万石君搬到陵里住。有次石庆喝醉酒回家,到了巷子口没下车。老爷子知道后就不吃饭了。石庆吓得光着膀子来请罪,老爷子还数落:"内史大人多尊贵啊,进了巷子,街坊长辈都得躲起来,您坐在车上多威风!"最后还是全家人都来求情才原谅他。打那以后,石家子弟进巷子都是一路小跑回家。

万石君在元朔五年去世。大儿子石建哭得死去活来,走路都得拄拐杖。过了一年多,石建也走了。要说孝顺,石家子孙个个都好,可数石建最出挑,比他爹还讲究。

石建当郎中令时,有回看奏章发现写错了字:"'马'字下面该有五笔,这少了一笔,皇上怪罪下来要杀头的!"吓得不行。他做事就这么谨慎。

小儿子石庆当太仆,有次给皇帝赶车,武帝随口问:"车上几匹马呀?"石庆拿着马鞭一匹一匹数完,才举手回答:"六匹。"在兄弟里算最随和的了,可还是这么较真。后来当齐国丞相,全齐国人都学他家家风,不用多说就把齐国治理得井井有条,百姓还给他立了祠堂。

元狩元年立太子时,石庆从沛郡太守升任太子太傅,七年后又升御史大夫。到元鼎五年丞相犯了事,武帝下诏:"万石君是先帝敬重的人,子孙又孝顺,就让御史大夫石庆当丞相,封牧丘侯吧。"那时候朝廷正忙着南打两越、东征朝鲜、北逐匈奴、西伐大宛,又要修祠庙、搞封禅、定礼乐,国库吃紧。桑弘羊这些人搞钱,王温舒这些人严刑峻法,兒宽这些儒生当上九卿,大事都不经过丞相,石庆这个丞相也就是个摆设。有回想整治皇帝身边的宠臣,结果反被人抓住把柄,花钱赎罪才了事。

元封四年关东闹灾荒,流民两百万,没户籍的四十万。大臣们商量要把流民迁到边疆,武帝觉得丞相老好人办不了这事,就让他回家休息,另找御史大夫他们商议。石庆羞愧难当,上书说:"我当丞相不称职,百姓流离失所,该杀头。请皇上收回相印,让我回家给贤能的人让路吧。"武帝回复:"粮仓空了,百姓逃荒,你不想办法安抚,倒要辞职,这说得过去吗?"石庆羞得满脸通红,只好继续上班。

石庆这人做事仔细,可没什么大本事,也不会为百姓说话。三年多后,太初二年死在任上,谥号恬侯。他最喜欢二儿子石德,武帝就让石德继承了爵位。后来石德当太常犯了死罪,花钱赎罪成了平民。石庆当丞相时,家里做到二千石的子孙有十三个。等他死后,这些人陆续因罪丢官,石家孝谨的门风也就慢慢败落了。

再说说建陵侯卫绾,代郡大陵人。他原本是个耍杂技的车夫,因为车技好当了郎官,伺候汉文帝,靠资历升到中郎将,也是个老实人。景帝当太子时请近臣喝酒,他装病不去。文帝临终前特意嘱咐景帝:"卫绾是厚道人,要好好待他。"景帝即位后一年多没找过他麻烦,他反而更加谨慎。

有回景帝去上林苑,特意让卫绾陪乘,回来问他:"知道为什么选你吗?"卫绾说:"我就是个赶车的,侥幸升到中郎将,实在不明白。"景帝又问:"我当太子时请你喝酒,为什么不来?"卫绾赶紧跪下:"臣该死,当时真病了!"景帝赐他宝剑,他说:"先帝赐过六把剑,不敢再收。"景帝不信:"宝剑谁不想要,你能留到现在?"卫绾当即取来六把剑,连剑鞘都崭新如初。他带兵时,部下犯错就自己担着,有功劳就让给别人。景帝觉得这人廉洁忠厚,就封他当了河间王太傅。后来平定七国之乱立了功,升中尉,三年后封了建陵侯。

第二年春天,皇上废了太子,把栗卿那帮人都给收拾了。皇上觉得卫绾是个老实人,不忍心牵连他,就让他告老还乡,派了郅都去查办栗家的事。等这事儿了结,皇上立了胶东王当太子,又把卫绾召回来,让他当太子的老师。过了些年,卫绾升了御史大夫。五年后接替桃侯刘舍当了丞相,上朝议事从来都是公事公办。可说来也怪,这人从当小官做到丞相,愣是没跟人红过脸。皇上觉得他忠厚可靠,能辅佐年轻的新君,特别器重他,赏赐多得数不清。

卫绾当了三年丞相,景帝驾崩,武帝即位。建元年间,有人翻旧账说景帝生病时牢里关了不少冤枉人,说卫绾当丞相不称职,就这么把他免了。后来卫绾去世,儿子卫信继承爵位,结果因为给朝廷献的酎金成色不足,连侯爵都丢了。

再说这位塞侯直不疑,南阳人氏。早年在文帝朝当郎官,同屋住的人请假回家,错拿了别人的金子。等丢金子的人发现后,怀疑是直不疑偷的。这老实人也不辩解,自己掏钱赔了。后来请假的人回来还金子,先前丢金子的郎官羞得满脸通红,从此大家都说直不疑是厚道人。文帝听说后,慢慢把他提拔到太中大夫。

有次朝会上,有人使坏说:"直不疑长得倒体面,可惜专爱勾搭嫂子!"直不疑听了只淡淡回一句:"我连哥哥都没有。"始终没为自己多辩解半句。

吴楚七国之乱时,直不疑带着两千石俸禄的将领去平叛。景帝后元年间,升任御史大夫。武帝论功行赏,封他做塞侯。建元年间,跟丞相卫绾一样因为过失被免官。

这直不疑平日爱读《老子》,当官也讲究无为而治,生怕别人看出他在管事。不爱出风头,大家都尊称他一声"长者"。他去世后儿子直相如继承爵位,孙子直望又因为酎金的事丢了侯爵。

再说郎中令周文,本名周仁,祖上是任城人。靠医术起家,景帝当太子时就跟着当舍人,慢慢升到太中大夫。景帝刚即位就让他当郎中令。

这人有个怪癖——整天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,裤子上还总带着尿渍,故意弄得邋里邋遢。可偏偏这样反倒得宠,连景帝在后宫嬉戏都让他在旁边站着。直到景帝驾崩,他还在郎中令位子上,嘴巴紧得像蚌壳。

皇上问他别人的长短,他就说:"陛下圣明,自己判断。"从不说人坏话。景帝为此特别信任他,把他家搬到阳陵,赏赐多得堆成山。可他总推辞不敢要,诸侯大臣送的礼更是一概不收。

武帝即位后,念他是先帝旧臣,依然重用。后来周文称病退休,拿着两千石的俸禄回乡养老,子孙都当了大官。

御史大夫张叔,本名张欧,是安丘侯张说的庶子。文帝时靠着精通刑名之学辅佐太子。别看他研究的是严刑峻法,为人却特别宽厚。景帝时做到九卿,武帝元朔四年接替韩安国当上御史大夫。

这位大人当官从不整人,全靠德行服人。下属敬重他是长者,也不敢太放肆。遇到案子能宽恕的就宽恕,实在不能宽恕的,他一边流泪一边盖印,心疼得跟什么似的。

后来年老病重请求退休,武帝特批他带着上大夫的俸禄回乡,家安在阳陵。子孙也都显达。

太史公说:孔子讲"君子要少说话多做事",说的就是万石君、建陵侯、张叔这样的人吧?他们不用严刑峻法也能把地方治理好。塞侯直不疑处事圆融,周文懂得韬光养晦,虽然君子觉得他们近乎谄媚,但确实算得上身体力行的君子了!

万石君一家孝谨,把家风带进朝堂;郎中令周文数马匹都小心翼翼,内史石庆见皇帝吓得趴地上;卫绾心无城府,直不疑暗积阴德;张欧执掌刑名却为犯人流泪。这些敏于行而讷于言的君子,都给后世留下了好榜样啊。

原文言文

  万石君名奋,其父赵人也,姓石氏。赵亡,徙居温。高祖东击项籍,过河内,时奋年十五,为小吏,侍高祖。高祖与语,爱其恭敬,问曰:“若何有?”对曰:“奋独有母,不幸失明。家贫。有姊,能鼓琴。”高祖曰:“若能从我乎?”曰:“原尽力。”於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,以奋为中涓,受书谒,徙其家长安中戚里,以姊为美人故也。其官至孝文时,积功劳至大中大夫。无文学,恭谨无与比。

  文帝时,东阳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,免。选可为傅者,皆推奋,奋为太子太傅。及孝景即位,以为九卿;迫近,惮之,徙奋为诸侯相。奋长子建,次子甲,次子乙,次子庆,皆以驯行孝谨,官皆至二千石。於是景帝曰:“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,人臣尊宠乃集其门。”号奋为万石君。

  孝景帝季年,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,以岁时为朝臣。过宫门阙,万石君必下车趋,见路马必式焉。子孙为小吏,来归谒,万石君必朝服见之,不名。子孙有过失,不谯让,为便坐,对案不食。然后诸子相责,因长老肉袒固谢罪,改之,乃许。子孙胜冠者在侧,虽燕居必冠,申申如也。僮仆如也,唯谨。上时赐食於家,必稽首俯伏而食之,如在上前。其执丧,哀戚甚悼。子孙遵教,亦如之。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,虽齐鲁诸儒质行,皆自以为不及也。

  建元二年,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。皇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,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,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,少子庆为内史。

  建老白首,万石君尚无恙。建为郎中令,每五日洗沐归谒亲,入子舍,窃问侍者,取亲中稖厕窬,身自浣涤,复与侍者,不敢令万石君知,以为常。建为郎中令,事有可言,屏人恣言,极切;至廷见,如不能言者。是以上乃亲尊礼之。

  万石君徙居陵里。内史庆醉归,入外门不下车。万石君闻之,不食。庆恐,肉袒请罪,不许。举宗及兄建肉袒,万石君让曰:“内史贵人,入闾里,里中长老皆走匿,而内史坐车中自如,固当!”乃谢罢庆。庆及诸子弟入里门,趋至家。

  万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。长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,扶杖乃能行。岁馀,建亦死。诸子孙咸孝,然建最甚,甚於万石君。

  建为郎中令,书奏事,事下,建读之,曰:“误书!‘马’者与尾当五,今乃四,不足一。上谴死矣!”甚惶恐。其为谨慎,虽他皆如是。

  万石君少子庆为太仆,御出,上问车中几马,庆以策数马毕,举手曰:“六马。”庆於诸子中最为简易矣,然犹如此。为齐相,举齐国皆慕其家行,不言而齐国大治,为立石相祠。

  元狩元年,上立太子,选群臣可为傅者,庆自沛守为太子太傅,七岁迁为御史大夫。

  元鼎五年秋,丞相有罪,罢。制诏御史:“万石君先帝尊之,子孙孝,其以御史大夫庆为丞相,封为牧丘侯。”是时汉方南诛两越,东击朝鲜,北逐匈奴,西伐大宛,中国多事。天子巡狩海内,修上古神祠,封禅,兴礼乐。公家用少,桑弘羊等致利,王温舒之属峻法,兒宽等推文学至九卿,更进用事,事不关决於丞相,丞相醇谨而已。在位九岁,无能有所匡言。尝欲请治上近臣所忠、九卿咸宣罪,不能服,反受其过,赎罪。

  元封四年中,关东流民二百万口,无名数者四十万,公卿议欲请徙流民於边以適之。上以为丞相老谨,不能与其议,乃赐丞相告归,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议为请者。丞相惭不任职,乃上书曰:“庆幸得待罪丞相,罢驽无以辅治,城郭仓库空虚,民多流亡,罪当伏斧质,上不忍致法。原归丞相侯印,乞骸骨归,避贤者路。”天子曰:“仓廪既空,民贫流亡,而君欲请徙之,摇荡不安,动危之,而辞位,君欲安归难乎?”以书让庆,庆甚惭,遂复视事。

  庆文深审谨,然无他大略,为百姓言。後三岁馀,太初二年中,丞相庆卒,谥为恬侯。庆中子德,庆爱用之,上以德为嗣,代侯。後为太常,坐法当死,赎免为庶人。庆方为丞相,诸子孙为吏更至二千石者十三人。及庆死後,稍以罪去,孝谨益衰矣。

  建陵侯卫绾者,代大陵人也。绾以戏车为郎,事文帝,功次迁为中郎将,醇谨无他。孝景为太子时,召上左右饮,而绾称病不行。文帝且崩时,属孝景曰:“绾长者,善遇之。”及文帝崩,景帝立,岁馀不噍呵绾,绾日以谨力。

  景帝幸上林,诏中郎将参乘,还而问曰:“君知所以得参乘乎?”绾曰:“臣从车士幸得以功次迁为中郎将,不自知也。”上问曰:“吾为太子时召君,君不肯来,何也?”对曰:“死罪,实病!”上赐之剑。绾曰:“先帝赐臣剑凡六,剑不敢奉诏。”上曰:“剑,人之所施易,独至今乎?”绾曰:“具在。”上使取六剑,剑尚盛,未尝服也。郎官有谴,常蒙其罪,不与他将争;有功,常让他将。上以为廉,忠实无他肠,乃拜绾为河间王太傅。吴楚反,诏绾为将,将河间兵击吴楚有功,拜为中尉。三岁,以军功,孝景前六年中封绾为建陵侯。

  其明年,上废太子,诛栗卿之属。上以为绾长者,不忍,乃赐绾告归,而使郅都治捕栗氏。既已,上立胶东王为太子,召绾,拜为太子太傅。久之,迁为御史大夫。五岁,代桃侯舍为丞相,朝奏事如职所奏。然自初官以至丞相,终无可言。天子以为敦厚,可相少主,尊宠之,赏赐甚多。

  为丞相三岁,景帝崩,武帝立。建元年中,丞相以景帝疾时诸官囚多坐不辜者,而君不任职,免之。其後绾卒,子信代。坐酎金失侯。

  塞侯直不疑者,南阳人也。为郎,事文帝。其同舍有告归,误持同舍郎金去,已而金主觉,妄意不疑,不疑谢有之,买金偿。而告归者来而归金,而前郎亡金者大惭,以此称为长者。文帝称举,稍迁至太中大夫。朝廷见,人或毁曰:“不疑状貌甚美,然独无柰其善盗嫂何也!”不疑闻,曰:“我乃无兄。”然终不自明也。

  吴楚反时,不疑以二千石将兵击之。景帝後元年,拜为御史大夫。天子修吴楚时功,乃封不疑为塞侯。武帝建元年中,与丞相绾俱以过免。

  不疑学老子言。其所临,为官如故,唯恐人知其为吏迹也。不好立名称,称为长者。不疑卒,子相如代。孙望,坐酎金失侯。

  郎中令周文者,名仁,其先故任城人也。以医见。景帝为太子时,拜为舍人,积功稍迁,孝文帝时至太中大夫。景帝初即位,拜仁为郎中令。

  仁为人阴重不泄,常衣敝补衣溺袴,期为不絜清,以是得幸。景帝入卧内,於後宫祕戏,仁常在旁。至景帝崩,仁尚为郎中令,终无所言。上时问人,仁曰:“上自察之。”然亦无所毁。以此景帝再自幸其家。家徙阳陵。上所赐甚多,然常让,不敢受也。诸侯群臣赂遗,终无所受。

  武帝立,以为先帝臣,重之。仁乃病免,以二千石禄归老,子孙咸至大官矣。

  御史大夫张叔者,名欧,安丘侯说之庶子也。孝文时以治刑名言事太子。然欧虽治刑名家,其人长者。景帝时尊重,常为九卿。至武帝元朔四年,韩安国免,诏拜欧为御史大夫。自欧为吏,未尝言案人,专以诚长者处官。官属以为长者,亦不敢大欺。上具狱事,有可卻,卻之;不可者,不得已,为涕泣面对而封之。其爱人如此。

  老病笃,请免。於是天子亦策罢,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。家於阳陵。子孙咸至大官矣。

  太史公曰:仲尼有言曰“君子欲讷於言而敏於行”,其万石、建陵、张叔之谓邪?是以其教不肃而成,不严而治。塞侯微巧,而周文处讇,君子讥之,为其近於佞也。然斯可谓笃行君子矣!

  万石孝谨,自家形国。郎中数马,内史匍匐。绾无他肠,塞有阴德。刑名张欧,垂涕恤狱。敏行讷言,俱嗣芳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