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世家·三王世家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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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年春深时节,长安城柳絮纷飞。大司马霍去病跪在未央宫阶前,额头紧贴冰凉的地砖,竹简上的墨迹还未干透:"臣斗胆冒死上书,陛下让臣在边疆戴罪立功,本该专心戍边,就算战死沙场也难报皇恩。可臣见陛下日夜操劳,节衣缩食缩减用度,连皇子们都能穿衣行礼了,却还没封爵位、没配师傅。臣这颗心啊,就像看家的狗马一样着急..."

三月的风卷着奏章传到御史大夫手中。朝堂上,丞相庄青翟捧着竹简的手微微发抖:"霍将军说得在理啊!如今天下太平,正该趁着盛夏吉日,给三位皇子封王建府。"龙椅上的天子却摇头:"周朝分封八百诸侯,结果怎样?孩子们年纪尚小,先封个列侯吧。"

转眼槐花落尽,丞相带着满朝文武再次跪请。太常寺的占卜官早算好了吉日,连各封国的地图都准备好了。老丞相声音发颤:"当年高祖皇帝刚平定天下,襁褓中的皇子就封了王。如今若只封列侯,岂不是乱了尊卑?"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,天子终于松口:"准奏。"

四月的最后一场春雨里,未央宫前摆开了诸侯王的全套仪仗。太仆公孙贺捧着地图疾走,衣摆沾满泥水也顾不上——三位皇子终于要在立夏前受封为王了。宫墙外的老槐树上,新蝉正发出第一声鸣叫。

铜漏里的水一滴一滴往下落,朝堂上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声响。皇帝提起朱笔,在竹简上重重写下"准奏"二字。臣子们跪伏在地,心里却像揣了只活兔子——这三位皇子同日封王,可是开国以来头一遭啊。

四月的长安城柳絮纷飞,未央宫的台阶被晒得发烫。御史大夫张汤捧着诏书疾步走过长廊,腰间玉佩叮当作响。这道封王的旨意要从丞相手里传到郡守案头,像接力似的跑遍大汉疆土。您瞧那文书上的火漆印,还带着御书房的墨香呢。

祭祀的青铜鼎刚冒出青烟,齐王刘闳就跪在了太庙青石板上。皇帝望着这个眉眼肖似王夫人的儿子,喉头动了动:"小子闳啊,接好这包青土!"侍从捧来裹着白茅的东方色土块,老丞相颤巍巍念着诏书。当听到"保国艾民"四个字时,少年亲王突然红了眼眶——他想起昨夜母亲枯瘦的手,还死死攥着洛阳的绢帕。

北边的燕王策书可就不一样了。使臣刚念到"荤粥氏虐老兽心",殿外恰好传来战马嘶鸣。原来戍边将士押着匈奴俘虏正过午门,那些披发左衽的汉子,可不就是诏书里骂的"奸巧边萌"?刘旦接过玄色社土时,铠甲撞得哗啦响,活像他封地上终年不歇的朔风。

最热闹要数广陵王受封。南方的赤土用锦缎裹着,诏书里却连着三个"毋"字。吴越来的乐师在廊下弹起箜篌,刘胥盯着案上那卷《尚书》直挠头。他哪知道啊,这"不作威不作福"的告诫,将来会救自己一命。

太史公搁笔时,窗外蝉鸣正盛。他摩挲着三卷策书摇头轻笑:"老刘家这些弯弯绕..."忽然记起王夫人病榻前那段对话。皇帝弯腰问"想封在哪儿"时,那个赵地女子竟用簪子在地上画了朵牡丹——可不就是洛阳城的模样?铜漏突然"咚"地一响,惊得他赶紧把这段也添进竹简。

褚少孙抄录到"受兹赤社"时,笔尖突然顿了顿。他想起去年在广陵见过的奇景:渔民把网来的鲥鱼裹上荷叶,可不正像这五色土包着白茅?案头烛火"啪"地爆了个灯花,照得三卷策书上的朱批愈发鲜亮,仿佛还能听见当年未央宫里,那声穿越时空的"王其戒之"。

话说那汉昭帝驾崩,宣帝刚刚登基,念着骨肉亲情,在本始元年把汉家土地分封给广陵王刘胥的四个儿子:大儿子封朝阳侯,二儿子封平曲侯,三儿子封南利侯,最疼爱的小儿子刘弘,直接封了高密王。

可这刘胥得了封赏不但不知感恩,反倒作威作福起来,竟偷偷和楚王使者勾结。楚王在那边嚷嚷:"我祖上楚元王是高祖的亲弟弟,当年封了三十二城。如今地盘越来越小,我要和广陵王一起起兵!让广陵王当皇帝,我只要恢复祖上三十二城的封地就行。"这事儿败露后,满朝文武都要治他们的罪。宣帝到底顾念亲情,下诏书说广陵王可以免罪,只把挑事的楚王给办了。古话说得好:"蓬草长在麻地里,不用扶自然直;白沙子掉进泥潭里,转眼就黑了。"这都是环境影响的啊!后来刘胥还不死心,又在家里搞巫蛊诅咒想造反,事情败露后畏罪自尽,封国也就此废除。

再说那燕国土地贫瘠,北边还挨着匈奴,当地百姓勇猛却少谋略。所以朝廷特意告诫他们:"匈奴人不懂孝道,禽兽心肠,专门劫掠边民。朕派将军去征讨,他们的万夫长、千夫长和三十二个部落首领都来投降了。如今匈奴远迁,北方总算太平了。""要一心一意,别生怨怼"是说别跟着当地人学坏;"别缺德"是教他们守住德行;"别松懈武备"是要时刻防备匈奴;"不是读书人不得随军"是说没学过礼义的人不能近身伺候。

那年汉武帝年纪大了,太子又突然去世,还没立新太子。燕王刘旦就派使者上书,说要亲自来长安守卫皇宫。汉武帝看完信把竹简往地上一摔,气得直拍案几:"生儿子就该放在齐鲁这样的礼义之地,偏把他放在燕赵这地方,果然养出个不知礼让的!"当即下令把来使在宫门外斩了。

后来汉武帝驾崩,昭帝刚即位,刘旦果然心怀怨恨。他自以为是长子应当继位,跟齐王的儿子刘泽等人密谋造反,还放话说:"我弟弟算什么东西!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大将军的儿子!"正要起兵时事情败露,按律当斩。昭帝念及亲情硬是压着没声张。大臣们看不过去,派宗正和太中大夫公户满意、两位御史一起去燕国训诫。到了燕国,几个人轮流去见刘旦。宗正主管皇族事务,先见燕王,掰着手指头给他讲昭帝确实是武帝亲儿子。侍御史再去时直接拍桌子:"大王谋反的罪名明明白白,按律当斩。汉家法度严明,就算芝麻大的罪过也要依法处置,怎么可能宽恕您?"吓得刘旦直冒冷汗。最后公户满意引经据典,说得最在理:"古时候天子身边要有异姓大臣来约束皇亲,外边要有同姓大臣来震慑外族。周公辅佐成王时,连亲弟弟造反都照杀不误。武帝在世时还能宽容您,如今昭帝年幼,朝政都托付给大臣。自古执法不避亲贵,天下才能太平。现在大臣们依法办事,绝不会徇私。大王好自为之,别闹到身死国灭让天下人耻笑。"刘旦这才吓得磕头认错。大臣们也想保全骨肉亲情,不忍心真动刀兵。

可这刘旦死性不改,后来又勾结左将军上官桀谋反,叫嚣着:"我本是太子之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,太子死了该我继位,都是大臣们压着我!"大将军霍光召集百官商议:"燕王屡教不改,恶行昭著。"这回依法严办,刘旦只好自尽,封国废除。官员们要杀他妻儿,昭帝还是心软,把她们贬为平民了事。古话说"兰草和白芷泡在臭水里,君子不靠近,百姓也不佩戴",就是这个道理。

等到宣帝即位,广施恩德,在本始元年把燕王刘旦的两个儿子都封了侯:一个安定侯,又把燕国原来的太子刘建封为广阳王,让他继承燕王香火。

这段三王分封的旧事,史书上记得明明白白。后来褚先生补记的史料里还留着当年册封的诏书。当年霍去病提议分封,庄青翟上奏陈情。天子谦逊,一心求贤。太常卿备好礼仪,请立齐燕两国。刘闳的封国靠海,刘旦的社稷主黑色。宵小之徒不得近前,匈奴远遁边关。这些往事啊,都是明晃晃的镜子,照出前车之鉴。

原文言文

  “大司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:陛下过听,使臣去病待罪行间。宜专边塞之思虑,暴骸中野无以报,乃敢惟他议以干用事者,诚见陛下忧劳天下,哀怜百姓以自忘,亏膳贬乐,损郎员。皇子赖天,能胜衣趋拜,至今无号位师傅官。陛下恭让不恤,群臣私望,不敢越职而言。臣窃不胜犬马心,昧死原陛下诏有司,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。唯陛下幸察。臣去病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。”三月乙亥,御史臣光守尚书令奏未央宫。制曰:“下御史。”

  六年三月戊申朔,乙亥,御史臣光守尚书令、丞非,下御史书到,言:“丞相臣青翟、御史大夫臣汤、太常臣充、大行令臣息、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上言:大司马去病上疏曰:‘陛下过听,使臣去病待罪行间。宜专边塞之思虑,暴骸中野无以报,乃敢惟他议以干用事者,诚见陛下忧劳天下,哀怜百姓以自忘,亏膳贬乐,损郎员。皇子赖天,能胜衣趋拜,至今无号位师傅官。陛下恭让不恤,群臣私望,不敢越职而言。臣窃不胜犬马心,昧死原陛下诏有司,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。唯原陛下幸察。’制曰‘下御史’。臣谨与中二千石、二千石臣贺等议:古者裂地立国,并建诸侯以承天于,所以尊宗庙重社稷也。今臣去病上疏,不忘其职,因以宣恩,乃道天子卑让自贬以劳天下,虑皇子未有号位。臣青翟、臣汤等宜奉义遵职,愚憧而不逮事。方今盛夏吉时,臣青翟、臣汤等昧死请立皇子臣闳、臣旦、臣胥为诸侯王。昧死请所立国名。”

  制曰:“盖闻周封八百,姬姓并列,或子、男、附庸。礼‘支子不祭’。云并建诸侯所以重社稷,朕无闻焉。且天非为君生民也。朕之不德,海内未洽,乃以未教成者彊君连城,即股肱何劝?其更议以列侯家之。”

  三月丙子,奏未央宫。“丞相臣青翟、御史大夫臣汤昧死言:臣谨与列侯臣婴齐、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贺、谏大夫博士臣安等议曰:伏闻周封八百,姬姓并列,奉承天子。康叔以祖考显,而伯禽以周公立,咸为建国诸侯,以相傅为辅。百官奉宪,各遵其职,而国统备矣。窃以为并建诸侯所以重社稷者,四海诸侯各以其职奉贡祭。支子不得奉祭宗祖,礼也。封建使守籓国,帝王所以扶德施化。陛下奉承天统,明开圣绪,尊贤显功,兴灭继绝。续萧文终之後于酂,襃厉群臣平津侯等。昭六亲之序,明天施之属,使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户邑,锡号尊建百有馀国。而家皇子为列侯,则尊卑相逾,列位失序,不可以垂统於万世。臣请立臣闳、臣旦、臣胥为诸侯王。”三月丙子,奏未央宫。

  制曰:“康叔亲属有十而独尊者,襃有德也。周公祭天命郊,故鲁有白牡、骍刚之牲。群公不毛,贤不肖差也。‘高山仰之,景行乡之’,朕甚慕焉。所以抑未成,家以列侯可。”

  四月戊寅,奏未央宫。“丞相臣青翟、御史大夫臣汤昧死言:臣青翟等与列侯、吏二千石、谏大夫、博士臣庆等议:昧死奏请立皇子为诸侯王。制曰:‘康叔亲属有十而独尊者,襃有德也。周公祭天命郊,故鲁有白牡、骍刚之牲。群公不毛,贤不肖差也。“高山仰之,景行乡之”,朕甚慕焉。所以抑未成,家以列侯可。’臣青翟、臣汤、博士臣将行等伏闻康叔亲属有十,武王继体,周公辅成王,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为大国。康叔之年幼,周公在三公之位,而伯禽据国於鲁,盖爵命之时,未至成人。康叔後扞禄父之难,伯禽殄淮夷之乱。昔五帝异制,周爵五等,春秋三等,皆因时而序尊卑。高皇帝拨乱世反诸正,昭至德,定海内,封建诸侯,爵位二等。皇子或在襁褓而立为诸侯王,奉承天子,为万世法则,不可易。陛下躬亲仁义,体行圣德,表里文武。显慈孝之行,广贤能之路。内襃有德,外讨彊暴。极临北海,西月氏,匈奴、西域,举国奉师。舆械之费,不赋於民。虚御府之藏以赏元戎,开禁仓以振贫穷,减戍卒之半。百蛮之君,靡不乡风,承流称意。远方殊俗,重译而朝,泽及方外。故珍兽至,嘉穀兴,天应甚彰。今诸侯支子封至诸侯王,而家皇子为列侯,臣青翟、臣汤等窃伏孰计之,皆以为尊卑失序,使天下失望,不可。臣请立臣闳、臣旦、臣胥为诸侯王。”四月癸未,奏未央宫,留中不下。

  “丞相臣青翟、太仆臣贺、行御史大夫事太常臣充、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言:臣青翟等前奏大司马臣去病上疏言,皇子未有号位,臣谨与御史大夫臣汤、中二千石、二千石、谏大夫、博士臣庆等昧死请立皇子臣闳等为诸侯王。陛下让文武,躬自切,及皇子未教。群臣之议,儒者称其术,或誖其心。陛下固辞弗许,家皇子为列侯。臣青翟等窃与列侯臣寿成等二十七人议,皆曰以为尊卑失序。高皇帝建天下,为汉太祖,王子孙,广支辅。先帝法则弗改,所以宣至尊也。臣请令史官择吉日,具礼仪上,御史奏舆地图,他皆如前故事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

  四月丙申,奏未央宫。“太仆臣贺行御史大夫事昧死言:太常臣充言卜入四月二十八日乙巳,可立诸侯王。臣昧死奏舆地图,请所立国名。礼仪别奏。臣昧死请。”

  制曰:“立皇子闳为齐王,旦为燕王,胥为广陵王。”

  四月丁酉,奏未央宫。六年四月戊寅朔,癸卯,御史大夫汤下丞相,丞相下中二千石,二千石下郡太守、诸侯相,丞书从事下当用者。如律令。

  “维六年四月乙巳,皇帝使御史大夫汤庙立子闳为齐王。曰:於戏,小子闳,受兹青社!朕承祖考,维稽古建尔国家,封于东土,世为汉籓辅。於戏念哉!恭朕之诏,惟命不于常。人之好德,克明显光。义之不图,俾君子怠。悉尔心,允执其中,天禄永终。厥有炋臧,乃凶于而国,害于尔躬。於戏,保国艾民,可不敬与!王其戒之。”

  右齐王策。

  “维六年四月乙巳,皇帝使御史大夫汤庙立子旦为燕王。曰:於戏,小子旦,受兹玄社!朕承祖考,维稽古,建尔国家,封于北土,世为汉籓辅。於戏!荤粥氏虐老兽心,侵犯寇盗,加以奸巧边萌。於戏!朕命将率徂征厥罪,万夫长,千夫长,三十有二君皆来,降期奔师。荤粥徙域,北州以绥。悉尔心,毋作怨,毋俷德,毋乃废备。非教士不得从徵。於戏,保国艾民,可不敬与!王其戒之。”

  右燕王策。

  “维六年四月乙巳,皇帝使御史大夫汤庙立子胥为广陵王。曰:於戏,小子胥,受兹赤社!朕承祖考,维稽古建尔国家,封于南土,世为汉籓辅。古人有言曰:‘大江之南,五湖之间,其人轻心。杨州保疆,三代要服,不及以政。’於戏!悉尔心,战战兢兢,乃惠乃顺,毋侗好轶,毋迩宵人,维法维则。书云:‘臣不作威,不作福,靡有後羞。’於戏,保国艾民,可不敬与!王其戒之。”

  右广陵王策。

  太史公曰:古人有言曰“爱之欲其富,亲之欲其贵”。故王者壃土建国,封立子弟,所以襃亲亲,序骨肉,尊先祖,贵支体,广同姓於天下也。是以形势彊而王室安。自古至今,所由来久矣。非有异也,故弗论箸也。燕齐之事,无足采者。然封立三王,天子恭让,群臣守义,文辞烂然,甚可观也,是以附之世家。

  褚先生曰:臣幸得以文学为侍郎,好览观太史公之列传。传中称三王世家文辞可观,求其世家终不能得。窃从长老好故事者取其封策书,编列其事而传之,令後世得观贤主之指意。

  盖闻孝武帝之时,同日而俱拜三子为王:封一子於齐,一子於广陵,一子於燕。各因子才力智能,及土地之刚柔,人民之轻重,为作策以申戒之。谓王:“世为汉籓辅,保国治民,可不敬与!王其戒之。”夫贤主所作,固非浅闻者所能知,非博闻彊记君子者所不能究竟其意。至其次序分绝,文字之上下,简之参差长短,皆有意,人莫之能知。谨论次其真草诏书,编于左方。令览者自通其意而解说之。

  王夫人者,赵人也,与卫夫人并幸武帝,而生子闳。闳且立为王时,其母病,武帝自临问之。曰:“子当为王,欲安所置之?”王夫人曰:“陛下在,妾又何等可言者。”帝曰:“虽然,意所欲,欲於何所王之?”王夫人曰:“原置之雒阳。”武帝曰:“雒阳有武库敖仓,天下旻戹,汉国之大都也。先帝以来,无子王於雒阳者。去雒阳,馀尽可。”王夫人不应。武帝曰:“关东之国无大於齐者。齐东负海而城郭大,古时独临菑中十万户,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齐者矣。”王夫人以手击头,谢曰:“幸甚。”王夫人死而帝痛之,使使者拜之曰:“皇帝谨使使太中大夫明奉璧一,赐夫人为齐王太后。”子闳王齐,年少,无有子,立,不幸早死,国绝,为郡。天下称齐不宜王云。

  所谓“受此土”者,诸侯王始封者必受土於天子之社,归立之以为国社,以岁时祠之。春秋大传曰:“天子之国有泰社。东方青,南方赤,西方白,北方黑,上方黄。”故将封於东方者取青土,封於南方者取赤土,封於西方者取白土,封於北方者取黑土,封於上方者取黄土。各取其色物,裹以白茅,封以为社。此始受封於天子者也。此之为主土。主土者,立社而奉之也。“朕承祖考”,祖者先也,考者父也。“维稽古”,维者度也,念也,稽者当也,当顺古之道也。

  齐地多变诈,不习於礼义,故戒之曰“恭朕之诏,唯命不可为常。人之好德,能明显光。不图於义,使君子怠慢。悉若心,信执其中,天禄长终。有过不善,乃凶于而国,而害于若身”。齐王之国,左右维持以礼义,不幸中年早夭。然全身无过,如其策意。

  传曰“青采出於蓝,而质青於蓝”者,教使然也。远哉贤主,昭然独见:诫齐王以慎内;诫燕王以无作怨,无俷德;诫广陵王以慎外,无作威与福。

  夫广陵在吴越之地,其民精而轻,故诫之曰“江湖之间,其人轻心。杨州葆疆,三代之时,迫要使从中国俗服,不大及以政教,以意御之而已。无侗好佚,无迩宵人,维法是则。无长好佚乐驰骋弋猎淫康,而近小人。常念法度,则无羞辱矣”。三江、五湖有鱼盐之利,铜山之富,天下所仰。故诫之曰“臣不作福”者,勿使行财币,厚赏赐,以立声誉,为四方所归也。又曰“臣不作威”者,勿使因轻以倍义也。

  会孝武帝崩,孝昭帝初立,先朝广陵王胥,厚赏赐金钱财币,直三千馀万,益地百里,邑万户。

  会昭帝崩,宣帝初立,缘恩行义,以本始元年中,裂汉地,尽以封广陵王胥四子:一子为朝阳侯;一子为平曲侯;一子为南利侯;最爱少子弘,立以为高密王。

  其後胥果作威福,通楚王使者。楚王宣言曰:“我先元王,高帝少弟也,封三十二城。今地邑益少,我欲与广陵王共发兵云。广陵王为上,我复王楚三十二城,如元王时。”事发觉,公卿有司请行罚诛。天子以骨肉之故,不忍致法於胥,下诏书无治广陵王,独诛首恶楚王。传曰“蓬生麻中,不扶自直;白沙在泥中,与之皆黑”者,土地教化使之然也。其後胥复祝诅谋反,自杀,国除。

  燕土墝埆,北迫匈奴,其人民勇而少虑,故诫之曰“荤粥氏无有孝行而禽兽心,以窃盗侵犯边民。朕诏将军往征其罪,万夫长,千夫长,三十有二君皆来,降旗奔师。荤粥徙域远处,北州以安矣”。“悉若心,无作怨”者,勿使从俗以怨望也。“无俷德”者,勿使背德也。“无废备”者,无乏武备,常备匈奴也。“非教士不得从徵”者,言非习礼义不得在於侧也。

  会武帝年老长,而太子不幸薨,未有所立,而旦使来上书,请身入宿卫於长安。孝武见其书,击地,怒曰:“生子当置之齐鲁礼义之乡,乃置之燕赵,果有争心,不让之端见矣。”於是使使即斩其使者於阙下。

  会武帝崩,昭帝初立,旦果作怨而望大臣。自以长子当立,与齐王子刘泽等谋为叛逆,出言曰:“我安得弟在者!今立者乃大将军子也。”欲发兵。事发觉,当诛。昭帝缘恩宽忍,抑案不扬。公卿使大臣请,遣宗正与太中大夫公户满意、御史二人,偕往使燕,风喻之。到燕,各异日,更见责王。宗正者,主宗室诸刘属籍,先见王,为列陈道昭帝实武帝子状。侍御史乃复见王,责之以正法,问:“王欲发兵罪名明白,当坐之。汉家有正法,王犯纤介小罪过,即行法直断耳,安能宽王。”惊动以文法。王意益下,心恐。公户满意习於经术,最後见王,称引古今通义,国家大礼,文章尔雅。谓王曰:“古者天子必内有异姓大夫,所以正骨肉也;外有同姓大夫,所以正异族也。周公辅成王,诛其两弟,故治。武帝在时,尚能宽王。今昭帝始立,年幼,富於春秋,未临政,委任大臣。古者诛罚不阿亲戚,故天下治。方今大臣辅政,奉法直行,无敢所阿,恐不能宽王。王可自谨,无自令身死国灭,为天下笑。”於是燕王旦乃恐惧服罪,叩头谢过。大臣欲和合骨肉,难伤之以法。

  其後旦复与左将军上官桀等谋反,宣言曰“我次太子,太子不在,我当立,大臣共抑我”云云。大将军光辅政,与公卿大臣议曰:“燕王旦不改过悔正,行恶不变。”於是脩法直断,行罚诛。旦自杀,国除,如其策指。有司请诛旦妻子。孝昭以骨肉之亲,不忍致法,宽赦旦妻子,免为庶人。传曰“兰根与白芷,渐之滫中,君子不近,庶人不服”者,所以渐然也。

  宣帝初立,推恩宣德,以本始元年中尽复封燕王旦两子:一子为安定侯;立燕故太子建为广阳王,以奉燕王祭祀。

  三王封系,旧史烂然。褚氏後补,册书存焉。去病建议,青翟上言。天子冲挹,志在急贤。太常具礼,请立齐燕,闳国负海,旦社惟玄。宵人不迩,荤粥远边。明哉监戒,式防厥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