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齐国有个叫刘敬的人,原本姓娄。汉高祖五年那会儿,他正要去陇西戍边,路过洛阳城。正巧高祖皇帝也在洛阳歇脚。
这娄敬啊,把拉车的皮绳一解,身上还穿着那件旧羊皮袄,就去找同乡虞将军。他搓着手说:"老哥,我想求见皇上说点要紧事。"虞将军看他这身打扮直皱眉,转身就要去拿件新衣裳给他换上。娄敬连连摆手:"我穿粗布就粗布见,穿绸缎就绸缎见,可不敢换衣裳装门面。"
虞将军只好如实禀报。高祖倒觉得有趣,召他进来还赏了顿饭。酒足饭饱,高祖随口问:"你想说什么?"娄敬抹了抹嘴说:"陛下定都洛阳,是想跟周朝比谁更气派吧?"高祖点头:"正是。"
娄敬掰着手指头说:"您得天下和周家可不一样。周家老祖先后稷那会儿,尧帝就封他在邰地,积了十几代德。后来公刘躲夏桀搬到豳地,太王又为避狄人迁到岐山,老百姓都抢着跟去。到文王时,虞国芮国争地都找他评理,吕尚、伯夷这些贤人都来投奔。武王伐纣那会儿,八百诸侯不约而同会师孟津。"他说着说着声音高起来,"可您呢?带着三千人马从沛县起兵,一路打到蜀汉,平定三秦,跟项羽在荥阳拉锯,大小百余战。如今百姓尸骨未寒,哭声未绝,就想学周朝鼎盛时的排场?"
高祖听得直皱眉。娄敬却越说越起劲:"关中那地方,山河环绕,易守难攻。秦朝留下的底子厚,土地肥得流油。您要是定都那儿,就像掐住天下的咽喉,按住天下的脊梁啊!"
高祖召集群臣商议。那些山东来的大臣们七嘴八舌:"周朝享国八百年,秦朝两代就亡,还是洛阳好。"正犹豫呢,张良也来劝,高祖当天就下令西迁。临行前拍着娄敬肩膀说:"最早劝我定都关中的是你娄敬,'娄'不就是'刘'嘛!"当场赐他姓刘,封为郎中,号称奉春君。
转眼到了汉七年,韩王信造反。高祖御驾亲征到晋阳,听说这叛贼竟勾结匈奴,气得派了十拨使者去探虚实。那些使者回来都说:"匈奴尽是些老弱病残,一打就垮。"高祖不放心,又派刘敬去。
刘敬回来直跺脚:"两国交战,本该炫耀武力。可臣去只见到瘦马病卒,这分明是诱敌之计!"当时汉军二十万已过句注山,高祖气得大骂:"你这齐国佬靠嘴皮子当官,现在又来乱我军心!"直接给刘敬戴上枷锁押在广武。
结果平城一战,匈奴伏兵四起,把高祖围在白登山七天七夜。脱困后高祖直奔广武,亲手给刘敬解开枷锁:"悔不听你之言,差点交代在平城!"当即封他二千户,赐号建信侯。
后来匈奴屡犯边境,高祖问计。刘敬捋着胡子说:"如今天下初定,打是打不过的。不如把长公主嫁给冒顿单于,多陪嫁妆。等生下儿子立为太子,将来就是您外孙当单于,哪敢跟外公动刀兵?"吕后一听要送亲生女儿,哭得死去活来。最后找了个宫女冒充公主,让刘敬送去和亲。
刘敬回来又献计:"匈奴骑兵离长安才七百里,朝发夕至。不如把齐楚大族迁来关中,既防匈奴,又防诸侯作乱。"高祖依计迁徙十余万人。
再说那叔孙通,本是秦朝博士。陈胜起义消息传来,秦二世问计。三十多个儒生嚷嚷着要镇压,把二世气得脸色铁青。叔孙通赶紧说:"如今天下一统,刀枪都熔了,哪有人敢造反?不过几个毛贼,让地方官抓了就是。"二世转怒为喜,把说"造反"的都下了狱,赏给叔孙通二十匹绸缎,一套新衣裳。
叔孙通从宫里出来,回到住处,那些跟着他的儒生们就围上来,有个性子急的扯着他袖子问:"先生您刚才在宫里,怎么尽说些阿谀奉承的话?"
叔孙通擦了把冷汗,压低声音道:"你们懂什么!我刚才差点就掉进虎口出不来了!"说完连夜收拾行囊逃往薛地。可等他赶到时,薛地已经归顺了楚军。后来项梁来到薛地,叔孙通就投奔了他。等项梁在定陶兵败身亡,他又跟着楚怀王。怀王被尊为义帝迁往长沙时,叔孙通却留在项羽身边。直到汉二年,刘邦带着五路诸侯攻入彭城,他这才归顺了汉王。
这叔孙通有个习惯,总爱穿着宽袍大袖的儒生服饰。刘邦看见就皱眉,他立刻换上楚地流行的短打衣裳,刘邦这才眉开眼笑。
跟着他投降汉军的还有百来个儒生弟子,可叔孙通从不向刘邦推荐这些读书人,反倒天天夸赞那些能征善战的猛将。弟子们私下都气得跺脚:"跟了先生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投了明主,他却只顾举荐那些草莽之徒!"
这话传到叔孙通耳朵里,他把弟子们叫来解释道:"如今汉王正在刀尖上打天下,你们谁能提着剑冲锋陷阵?等将来天下安定,自然有你们施展的时候。"后来刘邦封他做博士,号称稷嗣君。
汉五年天下初定,诸侯在定陶尊刘邦为帝。朝堂上乱哄哄的,那些功臣喝醉了就拔剑砍柱子,大呼小叫。刘邦正发愁呢,叔孙通看准时机进言:"打天下靠武将,治天下还得用儒生。不如让我去鲁地找些懂礼制的,帮您制定朝仪。"
刘邦将信将疑:"会不会太繁琐?" 叔孙通笑道:"礼仪就是要顺应时势。我准备参照古礼和秦制,制定一套新规矩。" 刘邦点头:"你先试试,要简单些,让我能做得到。"
结果去鲁地征召儒生时,有两位死活不肯来,指着叔孙通鼻子骂:"您侍奉过十个主子,全靠阿谀奉承得宠。如今天下尸骨未寒,就要搞什么礼乐?礼乐要百年德政才能兴起,我们不屑与您为伍!" 叔孙通也不恼,摇头笑道:"真是迂腐书生,不识时务。"
他带着三十个鲁地儒生回到长安,又在野外用绳索茅草模拟宫廷排演。练了个把月,请刘邦来看彩排。刘邦试了试说:"这个我能做到。"便命群臣跟着学习。
汉七年长乐宫落成,正逢十月大朝。天还没亮,谒者就按礼仪引导百官入殿。殿前陈列车骑卫队,郎中们持戟站在台阶两侧。功臣列侯在西边面朝东,文官丞相在东边面朝西。九宾传呼声里,皇帝乘辇而出,从诸侯王到六百石官员依次上前朝贺。满朝文武屏息凝神,连喝酒时都按尊卑次序起身祝酒。御史在旁边盯着,谁失礼就拖出去。整场朝会下来,再没人敢喧哗失态。
刘邦摸着胡子感叹:"我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尊贵啊!"当即封叔孙通为太常,赏赐五百斤金。叔孙通趁机为弟子们求官,刘邦大手一挥全封为郎官。弟子们捧着赏金喜笑颜开:"叔孙先生真是圣人,最懂当务之急!"
后来刘邦想改立赵王如意为太子,叔孙通扑通跪下:"晋献公废太子导致晋国大乱,秦始皇不早立扶苏让赵高钻了空子,这些教训就在眼前啊!太子仁孝天下皆知,吕后与陛下共过患难,怎能背弃?若陛下执意废长立幼,老臣愿血溅当场!"
刘邦讪笑:"我开玩笑的。" 叔孙通正色道:"太子是国本,岂能儿戏!" 刘邦只好说:"听你的便是。"后来见到张良为太子请来的商山四皓,这才彻底打消换太子的念头。
等到孝惠帝即位,发现先帝陵庙的礼仪没人懂,又让叔孙通制定宗庙仪法。后来惠帝为去长乐宫方便,在武库南边修了条复道。叔孙通急忙劝谏:"陛下怎么能从宗庙顶上走过呢?"惠帝吓得要拆,叔孙通又说:"君主不能公开认错。不如在渭北再建原庙,每月从复道送先帝衣冠去祭祀,更显孝心。"惠帝连连称善。
有一年春天,惠帝要去离宫游玩。叔孙通建议:"古人有春季献果的礼仪,如今樱桃熟了,正好献给宗庙。"从此开创了时令鲜果祭祀的先例。
要说这叔孙通啊,就像拼凑千金狐裘的巧匠,又像搭建楼台的能工。高祖平定天下靠的是武将谋士,可让刘家坐稳江山的,正是叔孙通这样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。他既能制定让皇帝威风八面的朝仪,又能保住太子稳定国本,真称得上是汉家儒学的开山祖师。有时候看起来委曲求全,实际上走的才是真正的康庄大道啊!
刘敬者,齐人也。汉五年,戍陇西,过洛阳,高帝在焉。娄敬脱輓辂,衣其羊裘,见齐人虞将军曰:“臣原见上言便事。”虞将军欲与之鲜衣,娄敬曰:“臣衣帛,衣帛见;衣褐,衣褐见:终不敢易衣。”於是虞将军入言上。上召入见,赐食。
已而问娄敬,娄敬说曰:“陛下都洛阳,岂欲与周室比隆哉?”上曰:“然。”娄敬曰:“陛下取天下与周室异。周之先自后稷,尧封之邰,积德累善十有馀世。公刘避桀居豳。太王以狄伐故,去豳,杖马箠居岐,国人争随之。及文王为西伯,断虞芮之讼,始受命,吕望、伯夷自海滨来归之。武王伐纣,不期而会孟津之上八百诸侯,皆曰纣可伐矣,遂灭殷。成王即位,周公之属傅相焉,乃营成周洛邑,以此为天下之中也,诸侯四方纳贡职,道里均矣,有德则易以王,无德则易以亡。凡居此者,欲令周务以德致人,不欲依阻险,令後世骄奢以虐民也。及周之盛时,天下和洽,四夷乡风,慕义怀德,附离而并事天子,不屯一卒,不战一士,八夷大国之民莫不宾服,效其贡职。及周之衰也,分而为两,天下莫朝,周不能制也。非其德薄也,而形势弱也。今陛下起丰沛,收卒三千人,以之径往而卷蜀汉,定三秦,与项羽战荥阳,争成皋之口,大战七十,小战四十,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,父子暴骨中野,不可胜数,哭泣之声未绝,伤痍者未起,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时,臣窃以为不侔也。且夫秦地被山带河,四塞以为固,卒然有急,百万之众可具也。因秦之故,资甚美膏腴之地,此所谓天府者也。陛下入关而都之,山东虽乱,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。夫与人斗,不搤其亢,拊其背,未能全其胜也。今陛下入关而都,案秦之故地,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。”
高帝问群臣,群臣皆山东人,争言周王数百年,秦二世即亡,不如都周。上疑未能决。及留侯明言入关便,即日车驾西都关中。
於是上曰:“本言都秦地者娄敬,‘娄’者乃‘刘’也。”赐姓刘氏,拜为郎中,号为奉春君。
汉七年,韩王信反,高帝自往击之。至晋阳,闻信与匈奴欲共击汉,上大怒,使人使匈奴。匈奴匿其壮士肥牛马,但见老弱及羸畜。使者十辈来,皆言匈奴可击。上使刘敬复往使匈奴,还报曰:“两国相击,此宜夸矜见所长。今臣往,徒见羸瘠老弱,此必欲见短,伏奇兵以争利。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。”是时汉兵已逾句注,二十馀万兵已业行。上怒,骂刘敬曰:“齐虏!以口舌得官,今乃妄言沮吾军。”械系敬广武。遂往,至平城,匈奴果出奇兵围高帝白登,七日然後得解。高帝至广武,赦敬,曰:“吾不用公言,以困平城。吾皆已斩前使十辈言可击者矣。”乃封敬二千户,为关内侯,号为建信侯。
高帝罢平城归,韩王信亡入胡。当是时,冒顿为单于,兵彊,控弦三十万,数苦北边。上患之,问刘敬。刘敬曰:“天下初定,士卒罢於兵,未可以武服也。冒顿杀父代立,妻群母,以力为威,未可以仁义说也。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,然恐陛下不能为。”上曰:“诚可,何为不能!顾为柰何?”刘敬对曰:“陛下诚能以適长公主妻之,厚奉遗之,彼知汉適女送厚,蛮夷必慕以为阏氏,生子必为太子。代单于。何者?贪汉重币。陛下以岁时汉所馀彼所鲜数问遗,因使辩士风谕以礼节。冒顿在,固为子婿;死,则外孙为单于。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?兵可无战以渐臣也。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,而令宗室及後宫诈称公主,彼亦知,不肯贵近,无益也。”高帝曰:“善。”欲遣长公主。吕后日夜泣,曰:“妾唯太子、一女,柰何弃之匈奴!”上竟不能遣长公主,而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,妻单于。使刘敬往结和亲约。
刘敬从匈奴来,因言“匈奴河南白羊、楼烦王,去长安近者七百里,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。秦中新破,少民,地肥饶,可益实。夫诸侯初起时,非齐诸田,楚昭、屈、景莫能兴。今陛下虽都关中,实少人。北近胡寇,东有六国之族,宗彊,一日有变,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。臣原陛下徙齐诸田,楚昭、屈、景,燕、赵、韩、魏後,及豪桀名家居关中。无事,可以备胡;诸侯有变,亦足率以东伐。此彊本弱末之术也”。上曰:“善。”乃使刘敬徙所言关中十馀万口。
叔孙通者,薛人也。秦时以文学徵,待诏博士。数岁,陈胜起山东,使者以闻,二世召博士诸儒生问曰:“楚戍卒攻蕲入陈,於公如何?”博士诸生三十馀人前曰:“人臣无将,将即反,罪死无赦。原陛下急发兵击之。”二世怒,作色。叔孙通前曰:“诸生言皆非也。夫天下合为一家,毁郡县城,铄其兵,示天下不复用。且明主在其上,法令具於下,使人人奉职,四方辐輳,安敢有反者!此特群盗鼠窃狗盗耳,何足置之齿牙间。郡守尉今捕论,何足忧。”二世喜曰:“善。”尽问诸生,诸生或言反,或言盗。於是二世令御史案诸生言反者下吏,非所宜言。诸言盗者皆罢之。乃赐叔孙通帛二十匹,衣一袭,拜为博士。叔孙通已出宫,反舍,诸生曰:“先生何言之谀也?”通曰:“公不知也,我几不脱於虎口!”乃亡去,之薛,薛已降楚矣。及项梁之薛,叔孙通从之。败於定陶,从怀王。怀王为义帝,徙长沙,叔孙通留事项王。汉二年,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,叔孙通降汉王。汉王败而西,因竟从汉。
叔孙通儒服,汉王憎之;乃变其服,服短衣,楚制,汉王喜。
叔孙通之降汉,从儒生弟子百馀人,然通无所言进,专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。弟子皆窃骂曰:“事先生数岁,幸得从降汉,今不能进臣等,专言大猾,何也?”叔孙通闻之,乃谓曰:“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,诸生宁能斗乎?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。诸生且待我,我不忘矣。”汉王拜叔孙通为博士,号稷嗣君。
汉五年,已并天下,诸侯共尊汉王为皇帝於定陶,叔孙通就其仪号。高帝悉去秦苛仪法,为简易。群臣饮酒争功,醉或妄呼,拔剑击柱,高帝患之。叔孙通知上益厌之也,说上曰:“夫儒者难与进取,可与守成。臣原徵鲁诸生,与臣弟子共起朝仪。”高帝曰:“得无难乎?”叔孙通曰:“五帝异乐,三王不同礼。礼者,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。故夏、殷、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,谓不相复也。臣原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。”上曰:“可试为之,令易知,度吾所能行为之。”
於是叔孙通使徵鲁诸生三十馀人。鲁有两生不肯行,曰:“公所事者且十主,皆面谀以得亲贵。今天下初定,死者未葬,伤者未起,又欲起礼乐。礼乐所由起,积德百年而後可兴也。吾不忍为公所为。公所为不合古,吾不行。公往矣,无汙我!”叔孙通笑曰:“若真鄙儒也,不知时变。”
遂与所徵三十人西,及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馀人为绵蕞野外。习之月馀,叔孙通曰:“上可试观。”上既观,使行礼,曰:“吾能为此。”乃令群臣习肄,会十月。
汉七年,长乐宫成,诸侯群臣皆朝十月。仪:先平明,谒者治礼,引以次入殿门,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,设兵张旗志。传言“趋”。殿下郎中侠陛,陛数百人。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以次陈西方,东乡;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,西乡。大行设九宾,胪传。於是皇帝辇出房,百官执职传警,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。自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敬。至礼毕,复置法酒。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,以尊卑次起上寿。觞九行,谒者言“罢酒”。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。竟朝置酒,无敢讙譁失礼者。於是高帝曰:“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。”乃拜叔孙通为太常,赐金五百斤。
叔孙通因进曰:“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,与臣共为仪,原陛下官之。”高帝悉以为郎。叔孙通出,皆以五百斤金赐诸生。诸生乃皆喜曰:“叔孙生诚圣人也,知当世之要务。”
汉九年,高帝徙叔孙通为太子太傅。汉十二年,高祖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,叔孙通谏上曰:“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,立奚齐,晋国乱者数十年,为天下笑。秦以不蚤定扶苏,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,自使灭祀,此陛下所亲见。今太子仁孝,天下皆闻之;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,其可背哉!陛下必欲废適而立少,臣原先伏诛,以颈血汙地。”高帝曰:“公罢矣,吾直戏耳。”叔孙通曰:“太子天下本,本一摇天下振动,柰何以天下为戏!”高帝曰:“吾听公言。”及上置酒,见留侯所招客从太子入见,上乃遂无易太子志矣。
高帝崩,孝惠即位,乃谓叔孙生曰:“先帝园陵寝庙,群臣莫习。”徙为太常,定宗庙仪法。及稍定汉诸仪法,皆叔孙生为太常所论箸也。
孝惠帝为东朝长乐宫,及间往,数跸烦人,乃作衤复道,方筑武库南。叔孙生奏事,因请间曰:“陛下何自筑衤复道高寝,衣冠月出游高庙?高庙,汉太祖,柰何令後世子孙乘宗庙道上行哉?”孝惠帝大惧,曰:“急坏之。”叔孙生曰:“人主无过举。今已作,百姓皆知之,今坏此,则示有过举。原陛下原庙渭北,衣冠月出游之,益广多宗庙,大孝之本也。”上乃诏有司立原庙。原庙起,以衤复道故。
孝惠帝曾春出游离宫,叔孙生曰:“古者有春尝果,方今樱桃孰,可献,原陛下出,因取樱桃献宗庙。”上乃许之。诸果献由此兴。
太史公曰:语曰“千金之裘,非一狐之腋也;台榭之榱,非一木之枝也;三代之际,非一士之智也”。信哉!夫高祖起微细,定海内,谋计用兵,可谓尽之矣。然而刘敬脱輓辂一说,建万世之安,智岂可专邪!叔孙通希世度务,制礼进退,与时变化,卒为汉家儒宗。“大直若诎,道固委蛇”,盖谓是乎?
厦藉众幹,裘非一狐。委辂献说,釂蕝陈书。皇帝始贵,车驾西都。既安太子,又和匈奴。奉春、稷嗣,其功可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