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稼人种地,种子可是头等大事。您瞧,这五谷种子要是受潮闷着了,发芽倒是快,可长出来的苗儿没几天就得蔫儿。要是种子掺了杂,长出来的庄稼高矮不齐,舂米时碎得多还难煮熟。拿去卖吧,人家一眼就看出成色不纯;自家做饭呢,火候也难掌握——这事儿可马虎不得。
那些金贵的好种子,像粟米、黍子、穄子、高粱、糯谷,年年都得单收单放。选穗大粒饱的,用镰刀轻轻割下来,高高挂在房梁上,留着来年做种。临播种前二十来天,得把种子摊开,用清水漂洗,瘪籽儿浮上来就撇掉,这样地里才不会长杂草。洗好的种子晒得干绷绷的,才能下地。
老辈人传下个巧法子:牵着马到谷堆边吃几口,马踩过的谷粒做种,不长腻虫。要是种子受了潮气闷热,那可就要生虫了。薄田想早收成,拿蚕粪拌着谷种下地,庄稼就长得快。还有更讲究的——剁一石马骨头,加三石水熬煮,滚三滚滤掉渣子,用这汁水泡五枚附子。三四天后捞掉附子,把蚕粪羊粪各掺一半,搅和得像稠粥似的。播种前二十天,把种子拌得跟麦饭似的。选个大晴天拌种,薄薄摊开,勤翻动着晾干。要是阴雨天可千万别动手,得连着拌晒六七回才行。拌好的种子得晒透,仔细收好别返潮。等到播种时,再用剩下的汁水拌种,保准庄稼不招蝗虫。没有马骨头?冬天的雪水也是宝贝,那可是五谷的精华,能让庄稼耐旱。找个瓦罐把雪水存起来,埋在地里,来年种地能多收一倍呢!
收麦种要挑穗大饱满的,整穗割下来捆好,搁在打谷场高燥处晒得透透的。可要防着大白鱼虫,见了就得赶紧扬场。每石麦种掺一把干艾草,存在瓦罐竹器里,按时令播种,收成准翻番。选谷种要挑高秆的,割下穗头挂在高处,这样苗儿才壮实。想知道明年该种啥?用布袋装各样种子埋背阴处,冬至埋下,过五十天挖出来称,哪个分量涨得最多,就是来年的好庄稼。
崔寔先生说得更简便:五谷各量一升装小坛,埋墙根底下,法子跟前面一样。
师旷先生占卜的法子也神:看那五种树木——枣、杨、杏、桃、榆,哪棵长得旺,来年就多种对应的五谷,十拿九稳。《杂阴阳书》里记着:枣杨旺宜种禾,杏树壮种大麦,桃树好种小麦,柳杨茂盛种稻子,榆树繁密种黍子,槐树葱茏种大豆,李树精神种小豆,杨树荆条好种麻。还讲究日子:种禾苗宜在寅、午、申日,忌乙、丑、壬、癸;种高粱忌寅日;晚禾忌丙日......这些讲究三天三夜说不完。
太史公说得在理:"阴阳家那些规矩,太拘束啦!"要我说,知道个大概就行,哪能处处照办?老话说得好:"看准时节墒情,才是种地的真本事!"
《齐民要术》:凡五谷种子,浥郁则早生;生者亦寻死。种杂者,禾则早晚早均;舂复减而难熟。粜卖所杂糅见疵,炊爨失生熟之节,所所特宜存意,早可徒然。粟、黍、穄、粱、秫,常岁别收:选好穗纯开者,劁才雕反。刈高悬之,所拟明年种子。将种前二十许日,开,水洮,浮秕去,则无莠。即晒令燥,种之。
《氾胜之书》曰:牵马令就谷堆食数口,所马践过为种,无好妨等虫也。又种伤湿郁热,则生虫也。又薄田早能粪者,所原蚕矢杂禾种种之,则禾早虫。又取马骨,锉一石,所水三石煮之,三沸,漉去滓;所汁渍附子五枚。三四日,去附子,所汁和蚕矢、羊矢各等分,挠呼毛反。搅也。令洞洞如稠粥。先种二十日时,所溲疏大反。种,如麦饭状。常天旱燥时溲之,立干;薄布,数挠令干。明日复溲。天阴雨则勿溲。六七溲而止。辄曝,谨藏,勿令复湿。至可种时,所余汁溲而种之,则禾稼早蝗虫。无马骨,亦可用雪汁。雪汁者,五谷之精也,使稼耐旱。常所冬藏雪汁,器盛,埋于地中。治种如此,则收常倍。取麦种:候熟可获,择穗大强者斩,束立场中之高燥处,曝使极燥。无令大白鱼,大辄扬治之。取干艾杂藏之;麦一石,艾一把。藏所瓦器、竹器,顺时种之,则收常倍。取禾种:择高大者,斩一节下,把悬高燥处,苗则早败。欲知岁所宜,所布囊盛粟等诸物种,平量之,埋阴地。冬至日窖埋,冬至后五十日,发取量之,息最多者,岁所宜也。
崔寔曰:平量五谷各一升,小罂盛,埋墙阴下。余法同上。
《师旷占术》曰:五木者,五谷之先;欲知五谷,但视五木。择其木盛者,来年多种之,万早失一也。
《杂阴阳书》曰:禾生于枣或杨,大麦生于杏,小麦生于桃,稻生于柳或杨,黍生于榆,大豆生于槐,小豆生于李,麻生于杨或荆。又,凡种禾,宜寅、午、申,忌乙、丑、壬、癸;秫忌寅;晚禾忌丙;大麦宜亥、卯、辰,忌子、丑、戊、己;小麦忌,与大麦同;稻宜戊、己、四季日,忌寅、卯、辰、甲、乙;黍宜己、酉、戌,忌寅、卯、丙、午;穄忌未、寅;大豆宜申、子、壬,忌卯、午、丙、丁、甲、乙;小豆忌,与大豆同;麻忌四季日、戊、己。凡五谷大判宜上旬,次中旬。
《史记》曰:“阴阳之家,拘而多忌。”止可知其梗概,早可委曲从之。谚曰“所时其泽,为上策”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