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那天庭之上,玉皇大帝正端坐在凌霄宝殿,文武仙官刚刚行完朝礼。忽听得殿外传来捷报,扬州圣母带着四位土星君得胜还朝。原来他们刚刚平息了下界的水患,玉帝龙颜大悦,当即赏赐了四位星君。
这时扬州圣母上前禀报:"陛下,微臣庙前有棵琼树,千百年来从未开花。前些日子被洪水淹没,如今水退之后,竟突然开出一枝琼花,香气飘满三界。微臣不敢私藏,特来献给陛下。"玉帝一听,喜得眉开眼笑,立刻赏给圣母金花御酒。转头对众仙官说道:"这琼花如此神奇,朕今日要设个琼花会。凡我天庭文武百官,立过功劳的都可簪花赴宴,赐御酒三杯。若是无功之人,可别来冒领功劳。"说罢便命金枪太子主持这场盛宴。
金枪太子领了圣旨,召集众仙官赴会。只见他站在宴席前高声宣布:"奉玉帝旨意,今日设此琼花会。在座各位若有功劳,请上前簪花饮酒。"太子挨个询问,众仙官都推说无功,不敢受赏。问到灵耀面前时,灵耀也推辞说无功。太子见无人领赏,竟自己把琼花插在头上,连饮了好几杯御酒。
灵耀一见这情形,顿时火冒三丈,拍案而起:"好个太子!玉帝命你主持宴会,是让你劝别人领赏。你倒好,自己插花喝酒,这是在劝你自己吗?"太子不慌不忙地说:"众仙都说无功,我才自己簪花,有何不可?"灵耀怒道:"我有功劳,这花该给我!"太子冷笑:"你有何功劳?"灵耀大声道:"我收服了风火二判官,这不算功劳?"话音未落,竟一把抢过琼花插在自己头上,又连饮三杯御酒。
太子气得脸色发青:"好个狂妄之徒!竟敢欺君罔上!"灵耀二话不说,抡起鞭子就朝太子打去。太子哪里是他的对手,多亏众仙官劝解才得以脱身。灵耀这一闹,琼花会乱作一团。他索性自封为华光天王,转念一想:"方才一时冲动打了太子,玉帝若知道定要治罪。不如假装醉酒蒙混过去。"众仙官见状,纷纷散去。
太子哭哭啼啼跑回凌霄殿,向玉帝告状:"儿臣奉命主持琼花会,那灵耀不但不遵旨意,还大闹宴会,殴打儿臣,更自封华光天王。请父王为儿臣做主!"玉帝勃然大怒,立即召灵耀上殿质问:"你身为臣子,太子乃储君,怎敢如此放肆?"灵耀跪地辩解:"微臣不过是个仆从,怎敢对太子动手?实在是太子先打了微臣,微臣都不敢还手。陛下若不信,可问在场众仙。"
玉帝传问众仙官,都说只见口角,未见动手。玉帝沉吟道:"即便没动手,也不该出言不逊。你冒领功劳已是重罪,若非众仙作证,定要治你死罪。如今免你一死,削去元帅之职,贬到卯日宫做个游神,日后立功再议。"华光只得谢恩退出,灰溜溜地去了卯日宫报到。
那卯日宫的邓化早就听说灵耀闹琼花会的事,见他被贬到自己手下,心中暗喜:"这厮当年与我结仇,如今落在我手里,定要好好整治。"当即吩咐手下:"等灵耀来报到时,先打他四十杀威棒!"
不多时华光来到,邓化假意相迎。二人见礼后,邓化故意问道:"元帅怎么这般打扮?莫非立了什么大功?"华光只得将闹琼花会的事又说了一遍。邓化突然变脸:"既如此,你现在归我管辖,为何不跪?"华光只得跪下。邓化立即喝令拿下,要打四十大板。华光争辩道:"我未犯法,凭什么打我?"邓化冷笑道:"好,你说要犯法才打得。从今往后,你每日必须按时点卯,若迟到就打四十板;还要跟着太阳行走,若不在也要挨打。"
华光回到住处,越想越气:"这邓化分明是公报私仇。不如我使个分身法,让化身跟着太阳走,真身去点卯,看他能奈我何?"原来邓化派了只金鸡专门盯着华光。可华光神通广大,用化身应付自如。那金鸡见抓不到把柄,便假意说:"我要回家探望老母,今日就不跟着将军了。"华光心知有诈:"这厮定是要害我。与其受这窝囊气,不如反了下界!"当即在卯簿上题了四句反诗:
"自恨时乖运不通,遭陷天罗地网中, 卯薄之上分明写,上写华光反日宫。"
题罢扬长而去。金鸡回来不见华光,急忙报告邓化。邓化一看卯簿上的反诗,气得七窍生烟,立即点兵追赶。华光正走到南天宝德关,被邓化截住。邓化大骂:"反贼!玉帝饶你不死,你竟敢题反诗逃跑!"华光冷笑道:"你处处刁难,我不反岂非要死在你手里?"二人当即厮杀起来。邓化不敌,败走天宫去告御状。
华光杀退追兵,降下凡间。远远望见一座名山,打听得知是朝真山洪玉寺,寺中住着位火炎王光佛,法号劝善大师。华光来到寺中,正遇见大师在禅堂打坐。他上前行礼,大师问道:"久闻华光天王在天庭执掌兵权,今日怎有空来小寺?"华光只得将大闹琼花会、殴打太子、被贬为游神的事一一道来。大师听完问道:"那你来此所为何事?"
华光一跺脚,恨恨地说道:"那邓化老贼,早年间就跟我结下梁子。如今倒好,既要我每日去他那儿点卯报到,又要我跟着太阳东奔西跑。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!"说着说着,他拳头攥得咯咯响,"我一时气不过,就在墙上题了首反诗,干脆下凡来了。"
他抬头望了眼大师,语气忽然软了下来:"久闻您这儿规矩大,弟子斗胆来投奔,不知您肯不肯收留?"
大师听得眉开眼笑,捋着胡子连连点头:"好!好!"忽然又板起脸来,竖起一根手指:"不过既入我门,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胡闹。我这里的规矩,你可得老老实实守着。"
华光赶紧躬身应下,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。这师徒二人的故事,咱们暂且说到这儿。
灵耀大闹琼花会
却说玉帝升殿,群臣朝毕,忽奏扬州圣母同四土星君退水,带得胜之兵回朝。五帝大悦,赏赐星君。又有扬州圣母奏曰:“臣庙前有一琼树,自来不见开花,前被水淹。今水消了,忽开一枝琼花,三界都闻香味。微臣不敢隐匿,献上我主。”玉帝大喜,即赏圣母金花御酒,对众臣曰:“此花有此希奇,朕今起一会,名曰琼花会,凡文武百官,但有功者可插此花饮宴,款酒三杯,若无功者,不得冒请功劳。”便令金枪太子为宴主。
却说太子领旨,聚集众官,一个个依次而到会上。太子传旨云,“我蒙父王命我为宴主,设此琼花会,会集卿等。如有功者,请簪此花饮酒。”太子依次而问众臣,众臣俱言无功,不敢冒受。劝到灵耀面前,灵耀亦推无功,太子见众臣都不受琼花御酒,自己将花插在头上,连饮御酒数杯。灵耀看见太子插了琼花,饮了御酒,心中大怒曰:“你为宴主,圣上叫你劝别人。你却把花自插,将酒自饮,劝你自己不成?”太子曰:“众臣都言无功,我才自己插起,有何不可?”灵耀曰:“我有功劳,该把与我插。”太子曰:“你有何功?”灵耀曰:“我收风火二判官,可为功否?”言未罢,即将那琼花抢来,插在头上,自己取上御酒连饮三杯。太子曰:“你这匹夫,敢如此胆大,欺妄圣上!”灵耀便不答话,将金枪太子鞭打。太子打灵耀不过,众官解劝,太子便走。灵耀闹了琼花会,自号为华光天王。自思曰:“一时之气,打了太子,倘若奏知玉帝,定然见罪,如何是好!不如假推酒醉也罢。”众官大惊,各自散去。
太子走入朝中,玉帝升殿,太子大哭奏曰:“不肖蒙父王命作宴主,今有灵耀不遵玉旨,闹了琼花会,将儿乱打,自号为华光天王,乞父王作主。”玉帝闻儿之言大怒,即宣灵耀入见。玉帝曰:“汝乃臣子,太子乃王,安敢如此?”灵耀奏曰:“臣乃一仆,太子乃一主,臣安敢打主!臣被太子打得多不敢动手,主公若不信,可问众臣,便见明白。”玉帝即问众臣,众臣俱奏,都未曾动手,只是言语相伤,帝曰:“纵然灵耀未曾动手,亦不该出言伤朕太子,卿叫太子亦是冒功,安敢如此!若非众臣奏明,卿死罪难免,众臣奏明,免赐死罪,削去前职,贬去卯日宫做个游神,候后将功折罪。”华光只得谢恩,退出朝门,转过卯日宫,参见邓化。众臣退朝不题。
却说卯日宫邓化,知灵耀闹了琼花会。被太子奏上玉帝将灵耀削职,贬在手下来做游神,心中大喜。自思,灵耀是我昔日仇人,今日在吾部下听用。不免吩咐手下的,倘若灵耀到此参见之时,先可打他四十杀威棒,不可轻放。吩咐毕,忽然华光来到。邓化即叫请进。二人相见礼毕,邓化假作不知,问华光曰:“元帅到此有何见教,衣冠不整,功劳何如?”华光将前闹琼花会打太子的事说了一遍。邓化大怒,作威言曰:“若是如此,则我管得你着,如何不跪?”华光只得跪下。邓化即叫手下拿下,要打四十杀威棒,华光对曰:“我未有犯法,如何就要打我?若不公,打不得我。”邓化曰:“你既然这等无理,也罢,你说要有犯法,我便打得你。我如今每日在大堂上点卯,你要在堂上伺候听点;若失点,打四十板;又要随太阳行走,如不在,亦打四十。”
华光听令,只得退回私宅,自思曰:“邓化这贼,他与我计较,我不免生下一计,化一个化身随太阳行走,真身去堂上听点过卯,看那贼如何奈得我何?”原来邓化那手下之人,乃是金鸡,邓化吩咐叫他只管跟着华光走,他若失点,就报邓化知道。岂知华光显出神通,化一个化身,不曾失点。那手下人见华光不会失点,要害华光,生一计较,乃对华光曰“我今要回家看母,今日不来,凭在将军听点也好,随太阳行走也好。”华光心中自思曰:“这奴才要来哄我,我怎受得邓化这等的气。我想终不是了日,不如在卯簿上题了几句反诗,走下中界,再作道理。”拈笔题曰:
“自恨时乖运不通,遭陷天罗地网中,
卯薄之上分明写,上写华光反日宫。”
却说华光题毕便去,金鸡转来不见华光,鸡即忙报知邓化。邓化叫拿上卯簿看时,簿上有反诗四句。邓化读罢大怒,就点起本部军马,赶上要捉华光。华光正要走下南天宝德关,正遇邓化。邓化大骂曰:“汝这匹夫,汝本该死,玉帝免汝死罪,叫来我部下听点。妆原心不改,敢题反诗,敢走何处?好好受缚便罢,半言不肯,少刻间性命难存。”华光曰:“你这匹夫,心怀旧恨,又要我听点,又要我随太阳,百般计较,我若不反,终落你手。”
邓化听罢,举刀便砍。被华光大杀一场,邓化抵敌不住,回马便走。去奏玉帝不题。却说华光杀退邓化,走下中界,望见前面有一名山,问来说是朝真山洪玉寺。寺内乃是火炎王光佛,在那里修行乐道。华光听罢,即往洪王寺去见那火炎王光佛。那佛号做劝善大师,那大师在禅坛上正坐之间,忽见华光自外而入,参见礼毕。大师问曰:“久闻天王在上界掌元帅职,享不尽宝贵。今日光降山寺,有何见谕?”
华光只得将大闹琼花会,打金枪太子,削去元帅之职,贬在日宫做游神事,说了一遍,大师曰:“到此为何?”
华光曰:“不想邓化那贼,与我有旧仇,又要我听点,又要我随太阳,我恩终无了日,因一时之气,题了反诗,走下中界。久闻老师法戒,不才得来拜于门下,不知可容纳否?”
大师大喜,即吩咐华光不许如前,可遵从吾法戒。华光受命不题。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