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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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萧衍带兵出了淝水,派王茂、萧颖达等人直逼郢城。那郢城守将薛元嗣吓得不敢出城迎战,只是紧闭城门死守,还急急忙忙派人往建康求救。这时候的皇帝宝卷已经派了豫州刺史陈伯之移防江州,准备西进攻打荆、雍二州,这会儿又加派吴子阳、陈虎牙等将领,带着十三路大军赶去救援郢州,驻扎在巴口。

萧颖胄派了个叫席阐文的谋士到萧衍军中传话:"咱们现在把军队分散在两岸,不集中兵力围攻郢城,反倒去攻西阳、武昌,再转道取江州,这计策怕是失算了。不如向北魏示好,请他们派兵相助,这才是上策啊。"萧衍听了哈哈大笑:"汉口这条路连着荆、雍二州,控制着秦、梁之地的粮草运输,四面八方的物资都能运到。我之所以把大军压在汉口,就是要连通这几个州。现在要是集中兵力围郢城,再分兵前进,鲁山的敌军必定会断我后路,粮道一断,这仗还怎么打?西阳、武昌不是不能打,可打下这两座城就得派兵驻守,少说也得一万人,粮饷也得跟上。要是东边朝廷的军队打过来,用一万人攻打这两座城,我再分兵救援,就会首尾不能相顾;要是不救,孤城必失。一座城丢了,整个局面就全垮了!如今只要拿下郢城,西阳、武昌自然望风而降,何必现在分兵散众,自找麻烦?大丈夫干大事,要扫清天下,带着几州兵马进京诛杀那些奸佞小人,就像往火堆上泼水,一浇就灭。怎么能向北方的胡人称臣求援?他们还没相信咱们,咱们的脸就先丢尽了。这是下下策,算什么上策?你回去告诉镇军将军,就说前线战事尽管交给我,胜券在握,不必担心,只要他在后方稳住阵脚就行!"这一番话说得透彻明白,席阐文连连称是,回去复命了。萧衍随即派梁天惠等将领驻守渔湖城,唐修期等人驻守白阳垒,两岸驻军相互呼应,专等朝廷援军到来。

吴子阳带着援军到了加湖,离郢城大约三十里,看见西边萧衍的军队沿路设防,不敢贸然进攻,就靠着山势水形扎营固守。正赶上春水暴涨,萧衍派王茂等人率领水军,趁着夜色偷袭加湖。吴子阳毫无防备,突然听见战鼓震天,西军杀到,顿时慌了手脚,根本来不及部署。那边王茂的部队已经登岸攻入营寨,杀进中军大帐。吴子阳慌忙上马逃命,手下将士淹死的、被杀的不计其数。王茂大获全胜,带着俘虏回营报功。郢城和鲁山的守军听说援军大败,士气一下子就垮了。偏偏这时候鲁山守将房僧寄又病死了,众人推举副将孙乐祖接替,继续死守。可城里粮食早就吃光了,士兵们只能在江边捕鱼充饥。

萧衍探听到这个情况,怕他们突围逃跑,特意派了一支偏师截断退路,同时写信劝降。孙乐祖走投无路,只好按萧衍信上说的,开城投降。

郢城被围了好几个月,守军死伤十之七八。守将薛元嗣、邓茂天天困在城里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萧衍让孙乐祖写信劝降,薛元嗣他们眼看鲁山失守,孤城难保,只得派张孜回信表示愿意归顺。已故郢州刺史张沖的老部下房长瑜对张孜说:"老刺史忠心可比日月,少将军也该坚守到底,继承父业。要是天意如此,大不了摘了官帽听天由命,追随老刺史于地下,怎么能厚着脸皮投降呢!"张孜不听,还是和薛元嗣、邓茂一起开城迎接萧衍大军。萧衍当即任命韦睿为江夏太守,处理郢州事务,安葬死者抚恤生者,郢城百姓这才安定下来。

众将领想留在夏口休整,过些日子再进军。萧衍厉声喝道:"现在不乘胜追击,直捣建康,更待何时!"张弘策、庾域等人也赞成,于是整顿军队,陆续向东进发。

可笑那齐主宝卷,这时候还在建康城里瞎折腾。他把阅武堂拆了改建芳乐苑,穷奢极欲。苑子里的山石全都涂得五颜六色,听说谁家有好树奇石,就派人拆墙破屋强行搬来。沿着池塘修建亭台楼阁,用石头堆成假山,密室回廊的墙壁上,全画着赤身裸体的男女,做出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。更荒唐的是,他还在园子里开起集市,让太监宫女扮成商贩,叫潘妃当市场总管,自己当市场管理员。遇到买卖纠纷,全由潘妃裁决,该罚该打,全凭她高兴。宝卷自己犯了小错,潘妃就坐上公堂审他,有时罚他长跪,甚至用板子打他,这昏君居然还乐在其中。后来民间夫妻闹别扭,妻子罚丈夫跪搓衣板,八成就是跟这位学的。他又挖渠筑坝,亲自拉纤,还在坝上开肉铺卖肉。建康城里流传着歌谣:"阅武堂,种杨柳,皇帝卖肉,潘妃卖酒。"宝卷听了这歌谣,反而更得意了,对潘妃百依百顺,比孝子伺候亲娘还周到。潘妃生了个女儿,刚满百日就夭折了,这昏君居然披麻戴孝,连贴身的衣服都换成粗布,整整十天不听音乐。那些奸佞小人来吊唁,他就坐在地上,用手接过素食。后来还是弄臣王宝孙他们准备了荤菜,说是给皇上解斋,他才肯开荤。潘妃也是没福气,要是这会儿死了,倒能摊上这么个"孝子",可比她女儿死了哭得伤心十倍。

潘妃的父亲潘宝庆和一帮奸佞小人变着法子害人,把富户都诬陷成罪犯,抄没家产据为己有,还株连亲友邻居。对这些恶行,宝卷一概不管。这昏君生性好色,虽然怕潘妃,还是偷偷带着宫女在园子里鬼混。要是被潘妃知道了,就把人叫来打板子。后来他干脆下令不准侍从带荆条进宫,免得挨打。古往今来再没比他更蠢的皇帝了。他还特别迷信蒋侯神,把神像迎进宫里尊为灵帝,日夜祭拜。宠臣朱光尚自称能通鬼神,整天带着巫师神棍装神弄鬼。博士范云劝朱光尚:"您是皇上身边的重臣,做事得考虑周全。"朱光尚却说:"皇上根本劝不动,只能借鬼神的名义来劝谏了。"后来有次宝卷出游,坐骑突然受惊,他就问朱光尚怎么回事。朱光尚胡诌道:"刚才看见先帝发怒,不许您总出宫游玩。"宝卷一听火冒三丈:"鬼在哪儿?快带我去,看我不宰了他!"说着就拔刀要去找鬼。朱光尚没办法,只好带着他在宫里转悠,兜了好几圈才说鬼跑了。这昏君就用茅草扎成明帝的模样,砍下"脑袋"挂在园门上。真是又可恨又可笑。

早先萧昭胄兄弟投奔崔慧景,崔慧景兵败被杀,他们侥幸没被牵连,仍以王侯身份回府居住,但心里总不踏实。从前在竟陵王手下当差的桑偃,这会儿进宫当了梅虫儿的副将,念着老主子萧子良的恩情,想拥立萧子良的儿子萧昭胄。前巴西太守萧寅和桑偃交好,也参与密谋。萧昭胄答应事成后让萧寅当尚书左仆射兼护军,又派人去游说新亭守将胡松,约定等宝卷出游时就关闭城门发动政变。要是宝卷逃到新亭,千万别放他进城。胡松也答应了。可巧宝卷新建了芳乐苑,一个月都不出宫。桑偃他们打算招募一百多名壮士,从万春门冲进去刺杀宝卷。萧昭胄觉得这办法不妥,桑偃的同党山沙担心夜长梦多,就把计划泄露给了御前侍卫徐僧重。结果萧昭胄兄弟、桑偃等人全被抓起来处死了。

胡松听说昭胄的事情败露,心里直打鼓,总觉得脖子后头凉飕飕的。正巧这时候,新上任的雍州刺史张欣泰和他弟弟欣时,偷偷摸摸递了密信过来,说是要跟前南谯太守王灵秀、直閤将军鸿选他们一块儿,拥立建安王宝夤,把宝卷给废了,再把那些个得宠的奸臣都收拾了,想拉胡松入伙。胡松哪敢不答应,赶紧回信说算我一个。

这时候宝卷正派中书舍人冯元嗣去郢州支援,茹法珍、梅虫儿,还有太子右卫率李居士、制局监杨明泰几个人,一路把元嗣送到新亭。欣泰早安排了刺客,混在送行的人里头。等法珍他们入席饯别的时候,刺客突然跳起来,一刀砍下元嗣的脑袋,那脑袋骨碌碌滚进菜盘子里。明泰慌忙去救,也被捅了个透心凉,肠子流了一地。虫儿身上挨了好几刀,手指头都砍掉了,硬是咬着牙逃了出去。法珍和居士跑得比兔子还快,一溜烟逃回台城。

那边王灵秀赶到石头城,把建安王宝夤迎了出来,后头跟着好几千老百姓,都是空着手来壮声势的。欣泰也骑马往宫里冲。可法珍他们反应更快,抢先跑回宫里,咣当把宫门一关,调来禁军守着,谁也不让进。欣泰被堵在外头,鸿选也怂了不敢动。宝夤在杜姥宅等到天黑,半点好消息都没等着,跟着他的人渐渐都溜了。他想出城,城门早关了,城墙上还有人拿箭射他,只好缩回来,在犄角旮旯躲了三天。

城里到处抓人,欣泰他们一个个被逮住,全都掉了脑袋,连胡松也没逃过。宝夤一咬牙,穿着军装主动去找草市尉自首。这招倒是灵,草市尉报告给宝卷,宝卷把他叫进宫问话。宝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:"臣在石头城什么都不知道,突然有人逼我上车进宫,左右都有人盯着,想跑都跑不了。现在他们全跑了,臣这才敢来请罪。"亏他编得像,总算保住性命。宝卷冷笑两声,看他哭得可怜,才恢复了他的爵位。

后来宝卷又派宝夤当荆州刺史,冠军将军王珍国当雍州刺史,辅国将军申胄管郢州,龙骧将军马仙璝管豫州,骁骑将军徐元称管徐州,特别提拔太子右卫率李居士总管西边战事,驻在新亭城。没多久听说江州刺史陈伯之投降了衍军,赶紧让居士兼任江州刺史。

伯之本来守着江州给吴子扬撑腰,结果子扬兵败,郢城鲁城都被衍军拿下。衍跟将领们说:"打仗不一定要硬拼,先把声势造足了,自然能把人吓破胆。寻阳这种地方,发个檄文就能拿下。"他叫人清点俘虏,找到伯之的老部下苏隆之,重赏之后派他去劝降,答应让伯之继续当江州刺史。过了几天隆之回来复命,果然带回伯之的降书,只是说大军别急着过来。衍笑道:"伯之这是骑墙观望呢,咱们得逼他一把。"立刻派邓元起打头阵,自己带着杨公则他们压后。伯之退守湖口,留儿子虎牙守湓城。等衍军逼近寻阳,伯之只好开城投降。

新蔡太守席谦跟着伯之镇守寻阳,他父亲恭祖当年被鱼复侯子响害死。听说衍军东下,席谦对伯之说:"我家世代忠良,宁死不二。"伯之直接拔刀把他砍了,出城向衍请罪。衍假借宝融的名义,封伯之当江州刺史,虎牙当徐州刺史。这时候汝南百姓胡文超也起兵响应,司州刺史王僧景派儿子贞孙来投降。衍留下骁骑将军郑绍叔守寻阳,自己带着伯之继续东进。临走时对绍叔说:"你就是我的萧何、寇恂啊!"——这话里话外把自己比作汉高祖光武帝,哪还把宝融放在眼里。又说:"要是打败了算我的,但粮草供应不上可要找你算账。"绍叔听得直抹眼泪,拍胸脯保证没问题。衍这才放心往建康进发。

江陵城头乌云压顶,忽见一骑快马踏着泥水飞驰而来。那信使滚鞍下马,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,急吼吼地禀报:"巴西太守鲁休烈和巴东太守萧惠子璝带着人马杀出峡口,正往江陵扑来!刘孝庆将军吃了败仗,任漾将军战死,咱们江陵危在旦夕啊!"

萧衍正盯着地图琢磨江宁战事,闻言头也不抬:"杨公则的部队已经东进,现在调头回援,就算日夜兼程也赶不及。"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道线,"休烈那些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,让镇军沉住气就行。真要增援——"突然抬头露出笑意,"我在雍州还有两个弟弟可调兵。"

信使快马加鞭赶回江陵时,萧颖胄正在城楼上搓手。听得回报,他立刻派蔡道恭带兵驻守上明关。而此时萧衍的大军已逼近江宁城,旌旗卷起的尘土惊飞了江边白鹭。

建康皇宫里,宝卷皇帝正翘着腿啃甜瓜。茹法珍捧着战报进来,他随手把瓜籽吐在金盘里:"慌什么?等叛军到了白门,朕亲自收拾他们!"可当探马报告萧衍部队已到城郊,这位皇帝才跳起来,忙不迭把尚方监和冶铁坊的囚犯都编入军队——不过那些判了斩刑的倒霉鬼,还是被拉到朱雀门外砍了脑袋。

李居士带着新亭守军刚在江宁摆开阵势,西军先锋曹景宗就杀到了。两军撞在一起,刀光剑影间李居士的部队像退潮般溃散。败兵逃回新亭时,王茂、邓元起的部队已经像铁钳般合围过来。新亭守将江道林刚冲出城门,就被四面伏兵按倒在地。

战局急转直下。景宗的部队卡住皂桥,王茂占了越城,邓元起在道士墩扎营,陈伯之的旗帜插上了篱门。李居士不死心,瞅准吕僧珍人少,带着上万精兵扑过去。僧珍躲在营垒后冷笑:"等他们跨过壕沟再打!"果然居士兵马刚越过障碍,城头箭石如雨,僧珍亲率三百骑兵从背后杀出,打得李居士头盔都跑丢了。

宝卷这才急了眼,派王珍国带着十万精兵在朱雀航南岸背水列阵。宦官王宝孙举着白虎幡督战,扯着公鸭嗓骂这个催那个。起初东军确实勇猛,逼得西军连连后退。突然王茂跳下马,单刀杀入敌阵,他外甥韦欣庆挺着铁矛紧随其后。这时西风骤起,吕僧珍趁机放火,东营顿时乱作一团。席豪将军红着眼睛冲进西军,转眼就被扎成血葫芦——这位猛将一死,东军像退潮般溃散,跳秦淮河淹死的士兵把水面都堵住了。

萧衍大军追到宣阳门时,建康城里乱成一锅粥。徐元瑜打开东府城投降,恒和带着援军半路倒戈,连光禄大夫张瓌都扔下石头城逃回宫里。李居士困守新亭,最后也垂头丧气地交了降书。

当萧衍在石头城下令合围时,宝卷正带着宫女们在华光殿玩打仗游戏。他披着金线孔雀毛的铠甲,假装中箭倒地,让宫人们用门板抬着满院子跑。听说外城失守,这位皇帝居然爬上景楼观战,流箭擦着脚脖子飞过也不躲。茹法珍求他开库房犒军,他瞪着眼睛:"叛军难道是冲朕一个人来的?"

梅虫儿和法珍咬耳朵:"大臣们都不尽心,该杀几个立威!"这话传到军中,王珍国和张稷吓得连夜派心腹给萧衍送明镜表忠心。当兖州参军冯翌带着御刀丰勇之摸进寝宫时,宝卷还在念叨:"朕的五百棵沉香木,是要雕三十六尊罗汉的......"

腊月寒风刺骨,建康城的含德殿里却暖意融融。萧宝卷搂着潘贵妃,正和一群宫女饮酒作乐。丝竹声声,环佩叮当,那些舞姬的裙摆像蝴蝶翅膀似的翻飞。谁也没想到,这竟是他们最后的狂欢。

三更鼓刚过,钱强悄悄推开云龙门。张齐、冯翌带着兵一拥而入,钱强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,一行人直奔含德殿。这时候酒宴刚散,潘贵妃她们都回后宫去了。醉醺醺的萧宝卷正躺在殿中的软榻上打盹,忽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,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往北门跑。

"陛下别跑啊!"宦官黄泰平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,明晃晃的刀子直接扎进皇帝膝盖。萧宝卷疼得满地打滚,张齐提着刀冲进来,看见这情形二话不说,手起刀落——十九岁的小皇帝,就这么身首异处了。

王珍国和稷带着另一队人马闯进来,把尚书右仆射王亮这些大臣都赶到殿前坐着,逼他们在文书上签字画押。黄绸子裹着血淋淋的人头,博士范云捧着往石头城送。右卫将军王志盯着那黄绸包直摇头:"帽子再破也不能当鞋穿啊,这算什么事儿!"装疯卖傻就是不肯签字。

石头城里,萧衍看见范云捧着匣子进来,笑得眼睛都眯成缝。他俩是老相识了,当下就拉着范云商量大事。先派张弘策带兵去接管皇宫,库房里金银珠宝堆成山,弘策治军严明,连个铜钱都没人敢拿。杨公则从东掖门进来,把吓破胆的王公贵族们一个个平安送回家。

只有茹法珍、潘贵妃那帮人没这好运气,四十多号全被关进大牢。萧衍大摇大摆住进阅武堂,拿着太后的诏书宣布:废萧宝卷为东昏侯,他老婆孩子统统贬为平民。

要说这萧宝卷,当皇帝三年光知道吃喝玩乐。当初陈显达、崔慧景造反他不在乎,连萧昭胄、张欣泰密谋造反都没放在心上。整天就知道拆了练武场盖花园,这下可好,连命都玩没了。王珍国他们里应外合,没费劲就取了皇帝首级。萧衍倒是捡了个现成便宜,打着讨逆的旗号,心里早把自己当新皇帝了。

最讽刺的是,当年萧鸾杀光自家兄弟防着别人篡位,结果呢?亲儿子没保住江山,倒让远房亲戚捡了漏。这算计来算计去,到底算个什么劲儿?

原文言文

  张欣泰败谋罹重辟 王珍国惧祸弑昏君

  却说萧衍出淝,命王茂、萧颖达等进逼郢城,薛元嗣不敢出战,但闭城严守,并遣使至建康乞援。宝卷已命豫州刺史陈伯之,移镇江州,西击荆、雍,至是复令军将吴子阳、陈虎牙等,率十三军往救郢州,进屯巴口。

  萧颖胄令席阐文至军前语萧衍道:“今顿兵两岸,不并军围郢,定西阳、武昌,转取江州,似已失计,不如向魏通好,乞师为助,尚是上策。”衍笑语道:“汉口路通荆、雍,控引秦、梁,粮运资储,四面可达,所以兵压汉口,连结数州。今若并军围郢,又分兵前进,鲁山必截我后路,粮道不通,如何持久?西阳、武昌,非不可取,但取得二城,应该分兵把守,最少须有万人,粮饷相等,倘使东军西来,用万人攻两城,我若再分军应援,首尾俱弱,否则孤城必陷,一城失守,全局土崩,天下事从此去了!今若得拔郢城,西阳、武昌,自然风靡,何必先分兵散众,自取祸患呢!大丈夫举事,欲清天步,拥数州兵入诛群小,譬如悬河注火,一扑即灭,怎得北面事虏,求援戎狄?彼未信我,我已足羞,这是下计,何谓上策?卿为我还白镇军,即指颖胄。前途攻取,不妨悉委,事在目中,无虑不捷,但仗镇军静镇便了!”料得着,说得透。阐文唯唯而去。衍命军将梁天惠等屯渔湖城,唐修期等屯白阳垒,夹岸相对,专待东军到来。

  吴子阳进至加湖,距郢城约三十里,见西师沿路设屯,不敢前敌,但倚山带水,筑寨自固。会值春水暴涨,衍使王茂等率领自师,夜袭加湖,子阳未曾预备,骤闻西军大至,战鼓喧天,急得心慌意乱,不遑部署。那王茂等已登岸攻寨,杀进帐中,子阳上马急奔,仓皇走脱,将士溺死杀死,不可胜计。茂等俘得余众,回营报功。郢、鲁二城,闻子阳败去,相率夺气。鲁山守将房僧寄,又遭病死,众推助防将孙乐祖为主,仍复拒守。无如粮食已罄,所有军士,只在矶头捕鱼供食。

  衍探悉情形,恐他出走,特遣偏军截住去路,一面致书劝降。孙乐祖窘迫无计,只好依了衍书,举城归顺。

  郢城被围已经数月,士卒十死七八,守将薛元嗣、邓茂,日坐围城,惶急万状。衍令孙乐祖作书招降,元嗣等以鲁山失守,孤城万难保全,不得已令张孜复书,情愿投诚。张沖故吏房长瑜语孜道:“前使君忠贯昊天,郎君亦当坐守画一,负荷析薪;若天命已去,惟有幅巾待命,下从使君,奈何靦颜出降呢!”孜不能从,与薛、邓等迎纳衍军。衍即令韦睿为江夏太守,行郢府事,恤死抚生,郢人大安。

  诸将欲休兵夏口,缓日进行,衍叱道:“此时不乘胜长驱,直捣建康,尚待何时!”张弘策、庾域等亦以为然,乃整军出发,陆续东行。

  可笑那齐主宝卷,尚在都中撤阅武堂,改造芳乐苑,恣意奢淫。苑中山石,概涂五采,闻民家有好树美石,概毁墙撤屋,徙置苑间。傍池筑榭,叠石成楼,复壁邃房,俱绘着裸体男女,作猥亵状。又就苑中设立店肆,使宦官宫妾,共为稗贩,命潘妃为市令,自为市吏录事。遇有争斗等情,概就潘妃判断,应罚应笞,一由妃意。宝卷自有小过,妃辄上座审讯,或罚宝卷长跪,甚且加杖,宝卷乐受如饴。后世之跪踏板者,想是受教东昏。复开渠立埭,躬自引船,埭上设店,入坐屠肉。都下有歌谣云:“阅武堂,种杨柳,至尊屠肉,潘妃酤酒。”宝卷闻歌,愈觉得意,待遇潘妃,不啻孝子。潘妃生女,百日夭殇,他却自服衰绖,内衣亦悉著粗布,积旬不听音乐。群小来吊,盘旋坐地,举手受执蔬膳。后经伥子王宝孙等,并营肴馐,云为天子解菜,方食荤腥。潘妃无福,不能早死,若此时病殁,倒有一个大孝子,应比潘妃女哀毁十倍。

  潘妃父宝庆,与诸小共逞奸毒,富人悉诬为罪犯,籍资归己,又辗转牵连,一家被陷,祸及亲邻,宝卷概不过问。惟素性好淫,虽然畏惮潘妃,尚引诸姊妹游苑,觑隙交欢。或为潘妃所闻,辄召入杖责,乃敕侍臣不得进荆荻,期免凌辱。古今无此愚主。又偏信蒋侯神,即蒋子文。迎入宫中,尊为灵帝,昼夜祈祷。嬖臣朱光尚,自言能见鬼神,日引巫觋,哄诱宝卷。宝卷迷信益深,博士范云语光尚道:“君是天子要人,当思为万全计。”光尚道:“至尊不可谏正,当托鬼神达意便了。”既而宝卷出游,人马忽惊,便顾问光尚,光尚诡词道:“向见先帝大瞋,不许屡出。”宝卷大怒道:“鬼在何处?汝快导我前去,杀死了他!”遂拔刀促行。光尚无法,只得领他寻鬼,盘旋了好几次,方言鬼已遁去,因缚菰为明帝形,北向枭首,悬诸苑门。可恨可笑。

  先是昭胄兄弟,奔投崔慧景,慧景败死,昭胄等幸免株连,仍得以王侯还第,唯心中总不自安。前为竟陵王防閤将军桑偃,至是入宫,为梅虫儿军副,因感子良旧恩,谋立昭胄。子良即昭胄父,见三十六回。故巴西太守萧寅,与桑偃友善,亦与同谋。昭胄预许寅为尚书左仆射护军,复遣人诱说新亭戍将胡松,约言宝卷出游,即闭城行废立事。若宝卷奔至新亭,幸勿纳入,松亦许诺。适宝卷新造芳乐苑,经月不出,偃等拟募健儿百余人,从万春门入刺宝卷,昭胄谓非良策,偃党山沙虑事久无成,转告御刀徐僧重,谋遂被泄。昭胄兄弟,与桑偃等皆为所捕,同时伏诛。

  胡松闻昭胄事败,隐怀危惧。会新除雍州刺史张欣泰,与弟欣时,递给密书,将与前南谯太守王灵秀,直閤将军鸿选等,奉立建安王宝夤,废去宝卷,诛诸嬖幸,乞松为助。松当然复书赞成。宝卷方遣中书舍人冯元嗣,往援郢州,茹法珍、梅虫儿,及太子右卫率李居士,制局监杨明泰,送元嗣至新亭。欣泰使人怀刃,随着元嗣,俟法珍等入座饯别,突起斫元嗣头,坠入盘中。明泰慌忙救护,也被刺倒,剖腹流肠,虫儿亦受伤数处,手指皆堕,忍痛逃出。法珍、居士,抢先急走,驰还台城,王灵秀趋至石头,迎入建安王宝夤,百姓数千人,皆空手相随,欣泰亦驰马入宫。

  说时迟,那时快,法珍等知有变祸,飞马奔还,先至禁中,闭门上仗,禁止出入。欣泰不得进去,鸿选亦不敢发,宝夤入憩杜姥宅,待至日暮,并没有喜信传到,从人渐渐溃散。宝夤再欲出城,城门已闭,城上有人守着,用箭射下,自知不能脱走,仍然折回,向隐僻处躲避三日。城中大索罪人,欣泰等次第见收,统遭死罪,连胡松亦俱收诛。宝夤索性出来,戎服诣草市尉,自请处分。还是此着。尉报宝卷,宝卷召宝夤入宫,问明原委,宝夤泣答道:“臣在石头,不知内情,偏有人逼使上车,令入台城,左右皆有人监制,不许自由。今左右皆去,臣始得出诣廷尉,自行请罪。”亏他善诳,暂得保全性命。宝卷不禁冷笑,再经宝夤哀请,始令仍复爵位。宝卷还能顾全兄弟,不似乃父残忍。

  嗣又命宝夤为荆州刺史,冠军将军王珍国为雍州刺史,辅国将军申胄监郢州事,龙骧将军马仙璝监豫州事,骁骑将军徐元称监徐州事,特简太子右卫率李居士,总督西讨诸军事,屯新亭城。旋闻江州刺史陈伯之降附衍军,乃更令居士兼领江州刺史。

  伯之初镇江州,为吴子扬等声援,子扬败去,郢、鲁二城,俱为衍有。衍语诸将道:“用兵非必需实力,但教威声夺人,已足使远近丧胆。寻阳不必劳兵,一经传檄,自可立定了。”乃命查检俘囚,得伯之旧部苏隆之,厚加赏赐,令招伯之,且仍许伯之为江州刺史。过了数日,隆之返报,果得伯之降书,但云大军不应遽下。衍笑道:“伯之虽云归附,还是首鼠两端,我军今宜往逼,使他计无所出,方肯诚心来降。”乃命邓元起引兵先驱,自率杨公则等从后继进。伯之退保湖口,留陈虎牙守湓城,虎牙即伯之子,至衍军进薄寻阳,伯之只好迎降。

  新蔡太守席谦,从伯之镇寻阳,乃父恭祖,曾为镇西司马,被鱼复侯子响杀死。子响事见二十八回。谦闻衍东下,语伯之道:“我家世忠贞,有死无二。”伯之遂拔刀杀谦,出城迎衍,束甲待罪。衍托宝融命令,授伯之为江州刺史。虎牙为徐州刺史。汝南民胡文超,亦起兵遥应。司州刺史王僧景,遣子贞孙请降。衍遂留骁骑将军郑绍叔守寻阳,与伯之引兵东下。临行语绍叔道:“卿是我萧何、寇恂呢!隐以汉高、光武自居,怎肯受制宝融。事若不捷,我应任咎,粮运不继,责专在卿。”绍叔流涕应命,衍得无后顾忧,专向建康。

  忽由江陵驰到急使,报称巴西太守鲁休烈,巴东太守萧惠子璝,出兵峡口,东击江陵,将军刘孝庆败走,任漾之战死,江陵危急,请即遣还杨公则,顾救根本。衍复答道:“公则已经东向,若令他折回江陵,就使兼程趋至,亦恐不及。休烈等系是乌合,不能久持,但教镇军少须持重,便足退敌。必欲急需兵力,两弟在雍,尽可调遣,较易入援,请镇军酌夺!”来使还报颖胄,颖胄自遣军将蔡道恭,出屯上明,抵御巴军。衍驱兵东进,直指江宁,宝卷以前次乱事,不久即平,此次亦视若寻常,仅备百日刍粮,且顾语茹法珍道:“待叛众来至白门,当与一决!”嗣闻衍军已抵近郊,乃聚兵议守,特赦二尚方二冶囚徒,充配军役,惟已经论死,不得再活,即牵至朱雀门外,斩决了案。总督军士李居士,自新亭出屯江宁,西军先锋曹景宗,率兵至江宁城下,未曾列营,居士即出兵邀击,鼓噪而前,景宗麾军迎战,劲气直进,大破居士。居士遁还新亭,景宗乘胜进逼,王茂、邓元起、吕僧珍,依次继进。新亭城主江道林,引兵出战,被各军左右夹攻,悉数擒归。于是景宗据皂桥,王茂据越城,邓元起据道士墩,陈伯之据篱门。李居士侦得僧珍兵少,复率锐卒万人,薄僧珍垒。僧珍道:“我兵不多,未可逆战,须俟他入堑,并力向前,方可获胜。”俄而居士兵皆越堑拔栅,僧珍分兵上城,矢石俱发,自率马、步三百人,绕出居士后面,城上人复下城出击,号炮一声,内外齐奋,杀得居士胆战心寒,拨马奔回,又丧失了许多甲械。宝卷再遣征虏将军王珍国,及军将胡虎牙,率精兵十余万,列阵朱雀航南。宦官王宝孙,持白虎幡督战,开航背水,自绝归路,示与西军拚命。两军初交,东军却是厉害,并力冲击,西军稍稍却退。王茂奋然下马,单刀直前,茂甥韦欣庆,手执铁缠矟,翼茂继进,曹景宗复麾兵直上,专向东军中坚,冒死突入,东军也抵死招架。鼓声鼕鼕,杀气腾腾,几乎天昏地暗,寒日无光。适遇西风骤起,飞石扬沙,吕僧珍乘风纵火,焚扑东营,珍国等不禁骇乱,纷纷退走。王宝孙持幡大骂,斥辱诸将。直閤将军席豪,发愤西向,突入西军阵内,西军已经得势,就使生龙活虎,也要食肉寝皮,何况是区区一个席豪,当下将豪围住,你刀我槊,把豪槊成几个窟窿,眼见是不能活了。豪系著名骁将,一经战殁,全军瓦解,赴淮溺死,数不胜计,积尸与航等。宝孙亦弃幡逃回。

  只有这般胆力,何必信口骂人!

  衍军追至宣阳门,都中恟惧,宁朔将军徐元瑜,举东府城出降。青、冀二州刺史恒和,奉召入援,见衍军势盛,也率众请降。光禄大夫张瓌,弃去石头,奔还宫中。李居士孤守新亭,也穷蹙乞降。衍入石头城,令诸军围攻六门。宝卷命烧门内营署,驱兵民尽入宫城,闭门自守。外军筑起长围,把他困住,都人谓宝卷出游,随处障幔,叫作长围,见三十六回。便是预谶。衍家弟侄,前遭懿难,逃匿各处,至此俱出赴军前,衍令他晓谕各戍,劝令从顺。于是京口屯将左僧庆,广陵屯将常僧景,瓜步屯将李叔献,破墩屯将申胄,相继奉书,愿归麾下。衍遣弟秀镇京口,恢镇破墩,各权授辅国将军,从弟景镇广陵,权授宁朔将军。

  嗣接中领军夏侯详密函,报称颖胄病殁,因恐巴东西两军,乘隙进逼,所以秘不发丧。衍作书答详,令亟向雍州征兵,自在军中,亦绝口不谈颖胄死事。详遂向雍征兵,留守萧伟,遣弟憺赴援。巴东西军,闻建康已危,且有援军来攻,相率骇散。萧璝、鲁休烈,不得已投降宝融。江陵乃为颖胄发丧,追赠丞相,封巴东公,予谥献武。速死为幸,否则和帝废死,颖胄亦恐难幸免了。

  自颖胄死后,众望尽属萧衍。衍已得宝融诏敕,便宜从事,此时中外归心,更觉大权在握,可以任所欲为了。

  宝卷为衍所困,城中军事,悉委王珍国,兖州刺史张稷入卫,受命为珍国副手,兵甲尚有七万人。宝卷与黄门刀敕,及后宫健妇,习斗华光殿,佯作败状,仆地僵卧,令宫人用板舁去,号为厌胜。又尝跨马出入,用金银为铠胄,饰以孔翠,昼眠夜起,仍如平时。倒也亏他镇定。或闻外面鼓噪声,便自被大红袍,登景楼屋上,遥望外兵,流矢几及足胫,却也不甚畏惧,从容下楼,但遣朱光尚祷蒋侯神,求福禳灾。茹法珍发兵出战,一再败还,乃请诸宝卷,乞发库银犒军,振作士心。宝卷道:“贼来岂独取我么?何故向我求物!”愚鄙可笑。后堂贮数百具大木,法珍等欲移作城防,宝卷谓留此造殿,不得妄移,并饬工匠雕镂杂物,务求速成。岂已自知要死,速成玩物,以图一快耶?抑恃有蒋侯神默祷耶?众情无不怨怠,惟待早亡,但无人敢为首难。

  梅虫儿又邀同法珍,入白宝卷道:“大臣不忠,使长围不解,陛下宜诛罪伸威,方得军人效命!”宝卷迟疑未决,那消息已传达军中。王珍国、张稷,当然忧惧,即密遣亲吏出城,赍一明镜,献与萧衍,衍亦断金为报。各寓隐情。珍国遂与稷定谋,令兖州参军冯翌、张齐,入弑宝卷,并约后閤舍人钱强,御刀丰勇之为内应。

  时已残冬,宝卷在含德殿中,与潘妃等夜饮,仍然是笙歌杂奏,环珮成围。只此半夕了。钱强潜开云龙门,放入张齐、冯翌等人,自为前导,直趋含德殿,宝卷已经撤宴,潘妃等均返后宫。只宝卷饶有醉意,暂就殿中寝榻,为休息计。突闻兵入,即趋出北户,欲还后宫,宫门已闭,宦官黄泰平用刀刺宝卷膝,痛极仆地,外兵已经驰入,张齐执刀先驱,见宝卷仆地呼号,便手起刀落,劈作两段。宝卷年才十九,在位三年。

  珍国与稷,也引兵入殿,召尚书右仆射王亮等,列坐殿前,令百僚署笺,并用黄紬裹宝卷首,遣博士范云等,送诣石头。右卫将军王志叹道:“冠虽敝不能加足,奈何倒行逆施呢!”遂佯作痴呆,不肯署名。云等既至石头城,萧衍大喜。且因与云有旧,留参帷幄,使张弘策等先入清宫,封府库及图籍。城中珍宝委积,由弘策禁勒部曲,秋毫无犯。杨公则率兵入东掖门,卫送公卿士民出城,俱使安归,毫不侵掠。惟拿下茹法珍、梅虫儿、王宝孙、王咺之等四十一人,及妖艳淫靡的潘贵妃,拘系狱中,听候萧衍发落。衍乃入屯阅武堂,用宣德太后令,追废涪陵王宝卷为东昏侯,褚后及太子诵为庶人。小子因有诗叹道:

  到底淫荒足杀身,为君在位仅三春。

  孽妃受戮原同罪,但累妻孥作庶人!

  欲知太后令中,如何措词,请看官续阅下回。

  宝卷即位三年,变乱四起,至于荆、雍举事,已失上游,非陈显达之仅恃江州,崔慧景之专依京口,所得而比。乃犹撤阅武堂,筑芳乐苑,穷奢极欲,恣意荒淫,其致亡也必矣。萧昭胄意图自立,无兵可恃,张欣泰欲拥立宝夤,其失与昭胄等。假使外应荆、雍,伏甲以待,则他日成事,亦不失王侯之赏;乃自便私图,侥幸求逞,故宝卷可亡,而二人不能亡宝卷,反致速死。及西军长驱入都,宫廷被围,王珍国等谋贰于内,不烦兵戈,而昏主授首。萧衍无弑主之名,坐收讨乱之实,虽其智力过人,亦未始非乘势待时之利也。然举兵之始,即以天子自居,彼心目中固已无宝融矣。萧鸾残害骨肉,卒不能保全子嗣,终为疏族所篡夺,猜忍者果何益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