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时节,太阳挂在毕宿的位置。黄昏时翼宿正当中天,黎明前婺女星刚刚升起。这个时节属火,主宰的天帝是炎帝,辅佐的神明是祝融。天地间的生灵以羽虫最为活跃,乐音中徵调最为应景,律管里仲吕之音正相和谐。数字七当令,人的性情重礼节,眼睛要明察,嘴里尝着苦味,鼻间嗅到焦香。家家户户都在灶前祭祀,供品里最先摆上的是牲畜的肺。
这时候啊,田间的蝼蛄开始鸣叫,蚯蚓从泥土里钻出来,王菩草冒出新芽,苦菜开出黄花。天子移居到明堂左侧的偏室,乘着朱红车驾,赶着赤色骏马,车上插着红旗,身上穿着红衣,腰间佩着红玉。饭桌上摆着豆子和鸡肉,用的都是高大粗犷的器皿。
立夏前三日,太史官恭敬地禀告天子:"某日将交立夏节气,火德正当旺盛。"天子便开始斋戒沐浴。到了立夏当天,天子亲自带着三公九卿和各位大夫,浩浩荡荡去南郊迎接夏天。回宫后大行封赏,诸侯们得了封地,臣子们受了赏赐,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。乐师们忙着排练礼乐,太尉忙着举荐贤才——那些高大英伟的、德才兼备的都得了官职俸禄,个个都安排得妥妥当当。
这个月啊,万物都在往上蹿个儿,可不敢坏了它们的生长。不能大兴土木,不能征发劳役,更不能砍伐大树。天子换上了轻薄的夏衣,派田官巡视田野,慰劳农人,督促耕作;又命司徒巡查乡里,叫农官盯着大伙儿干活,不许躲在城里偷懒。
这时候要驱赶野兽保护庄稼,但也不能大规模打猎,因为麦子该收割了。天子用猪肉配着新麦尝鲜,当然得先供奉宗庙。各种药材都收进仓库,杂草开始枯萎,麦收时节到了。衙门里只处理些小案子,轻罪的囚犯都放了。蚕事结束后,后妃们献上蚕茧,官府按桑树数量收税,不论贵贱老少一视同仁,这些丝绸都要用来做祭祀的礼服。
天子在这个月还要饮醇酒,伴着礼乐享用。要是这些政令都做到了,甘霖就会按时降下。可要是错行了秋令,苦雨连绵不断,五谷不长,边境的百姓都得躲进城堡;错行冬令的话,草木早枯,接着就会发大水冲毁城墙;要是行了春令,蝗虫成灾,暴风肆虐,庄稼光开花不结果。
说到教化啊,先王最看重孝道和忠诚。当君主的、做父母的谁不想要忠孝的臣子儿女?为人臣、为人子的谁不想要显达荣耀?可偏偏君亲得不到想要的,臣子得不到盼望的,这都是因为不懂道理。不懂道理,说到底还是不学习的缘故。
跟着明师学习的,保不齐就能成圣人。圣人所在之处,天下自然太平。他在右边右边就受重视,在左边左边就受尊崇。所以古时候的圣王没有不尊师的,不论老师是贵是贱是贫是富。这样名声才能显扬,德行才能彰显。
真正的老师教书育人,不在乎学生身份高低,只在乎传道授业。只要学生是可造之材,没有教不会的道理。想要的全能得到,盼望的全能实现,这都是因为遇到了圣人。而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,还不是因为勤学苦练?从没听说过不勤奋学习就能成为名士的。
勤学的关键在尊师。老师受尊重,他的话才有人听,他的道理才有人信。所以主动上门教学的教不好,随便请来的老师也教不好;自己先看轻自己的没人听,轻视老师的更没人听。老师要是用强迫的手段教学,还想让学生尊师重道,那不是南辕北辙吗?学生要是摆出油盐不进的架势,还想成名立业,就像揣着腐肉想要香气,跳进水里又怕沾湿衣裳。
劝人向善要说到心坎里,不是说教。如今那些劝人的,自己都做不到,反倒教训别人。这就像救落水的人却扔石头,治病人却给毒药喝。世道越来越乱,昏君越来越糊涂,都是这么来的。
所以当老师的要明理行义。道理通透、行为正直,自然受人尊敬。就算是王公贵族也不敢怠慢,面见天子都能挺直腰杆。师生相遇本是缘分,强求不得。要是丢了道理、违背道义,还想让人尊敬,那不是难上加难?所以老师必须先明理行义才能赢得尊重。
曾子说过:"看人在路上走,有没有父亲、有没有老师,一眼就能看出来。要是既没父亲又没老师的,还能指望他成什么人呢?"这说明侍奉老师要像侍奉父亲一样。有次曾点派曾参出门,过了期限还没回来,旁人都问:"该不是遇到危险了吧?"曾点却说:"就算真有危险,只要我还活着,他哪敢轻易送死?"孔子在匡地遇险时,颜回最后才到。孔子说:"我还以为你死了。"颜回答道:"老师还在,颜回怎么敢死?"颜回待孔子,就像曾参待父亲。古代的贤人尊师重道到这种地步,所以老师也倾囊相授。
神农拜悉诸为师,黄帝跟大挠学习,颛顼帝师从伯夷父,帝喾向伯招求教。尧帝的老师是子州支父,舜帝跟着许由修行。大禹受教于大成贽,商汤以小臣为师。周文王、武王师从吕望和周公旦,齐桓公拜管仲为师。晋文公的老师是咎犯和随会,秦穆公向百里奚、公孙枝请教。楚庄王有孙叔敖、沈尹巫为师,吴王阖闾跟着伍子胥、文之仪学习,越王勾践的老师是范蠡和大夫种。这十六位圣君贤主,没有一个不尊师的。如今的人既不是帝王,才智又不及圣人,要是不尊师,还能成什么事?这就是五帝之道断绝、三代盛世不再的原因啊。
老天给了人耳朵,不学习的话,听得见还不如聋子;给了人眼睛,不学习的话,看得见还不如瞎子;给了人嘴巴,不学习的话,会说话还不如哑巴;给了人心智,不学习的话,有脑子还不如疯子。所以学习不是要增加什么,而是要发挥天性。能保全上天赋予的禀赋而不糟蹋,这才叫善于学习。
子张本是鲁国的乡下人,颜涿聚原是梁父山的大盗,都跟孔子学了本事。段干木在晋国当马贩子,后来师从子夏。高何、县子石在齐国横行乡里,后来拜在墨子门下。索卢参是东方出了名的奸诈之徒,跟着禽滑黎改邪归正。这六个人本该受刑处死、遭人唾弃,如今非但免了刑罚,还成了天下闻名的贤士,安享天年,连王公大人都以礼相待,这都是学习的功劳啊。
学习要专心长进,不能三心二意。勤读苦记,认真听讲,观察师长喜怒,请教书中深意。耳聪目明不违背师长心意,回去仔细琢磨,务求明白真谛。适时讨论道理,不逞口舌之快,说话合乎法度。学成了不骄傲,没学会不气馁,总要回到根本。
老师活着时要悉心奉养,重在养心;老师过世后要诚心祭祀,重在按时。这就是尊师之道。整理老师的菜园,勤浇水,多种树;编草鞋,结渔网,捆蒲苇;下田地,勤耕作,种五谷;进山林,入河泽,捕鱼鳖,猎鸟兽。这也是尊师之道。照看好车马,小心驾驶;穿衣服要合身保暖;饮食务必洁净;调味讲究鲜美;态度恭敬,和颜悦色,说话得体;行动敏捷,举止端庄。这还是尊师之道。
君子谈论道理必称老师,践行教诲必尽全力。听了不做叫背叛,说话不提老师叫忘本。背叛忘本之人,贤明的君主不会让他入朝为官,正人君子也不屑与他结交。
话说这世上啊,最要紧的两件事就是教和学。教人向善,那是天大的仁义;勤学求知,那是智慧的根基。要说仁义,没有比让人受益更大的了;而让人受益,又哪有比教化更重要的呢?说到智慧,没有比修身更高的;而修身之道,又全在于勤学苦读。
您瞧,一个人要是真能修成德行,那当儿子的不用人催自然孝顺,做臣子的不必下令自然忠心,为君王的无需强求自然仁厚。这样的人若掌了大权,天下自然就太平了。当年子贡问孔子:"后世会怎么评价老师您呢?"孔子连连摆手:"我哪值得称道啊!要是非说不可,大概就是好学不厌、诲人不倦这两条吧。"您看天子进太庙祭拜先圣时,遇到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都不让行臣子之礼,这就是敬重学问、尊崇师道的明证啊。
说到教书育人,真正通达的老师能让弟子们安心、快乐、从容、自在,又能保持恭敬和严谨。这六样要是都做到了,那些歪门邪道自然就没了市场,正理大义就能发扬光大。反过来要是缺了这六样,那君王管不住臣子,父亲管不住儿子,老师自然也教不好学生。
人呐,都是这个理儿——对自己不安心的事提不起劲,对不快乐的事学不进去。要是做起来开心,哪还用等贤人来劝?就是平常人也会主动去学。要是做起来痛苦,哪还用等庸人退缩?就是贤人也坚持不了多久。将心比心,就知道该怎么劝人向学了。
子华子说得好:"称王的人乐在王道,亡国的人乐在暴政。就像打猎,把野兽都煮了吃不算本事,懂得留些肉干慢慢享用才是真章。"可见明君嗜好的是理义,昏君沉迷的是暴虐。嗜好不同,祸福自然也不同。
那些不会教书的先生啊,自己就心浮气躁,主意变得比六月天的云还快。说话朝三暮四,全凭自己高兴。明明是自己错了,偏不认账,固执己见死不回头。见到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,也不管人家资质品行如何,就赶着去巴结讨好,生怕巴结不上。要是遇到品行高洁、才学过人、学业将成的弟子,反而处处打压,故意刁难,嫉妒厌恶。弄得学生留也不是走也不是,回家愧对父母兄弟,出门羞见邻里朋友。这就是求学之人的悲哀啊,师徒之间离心离德。人嘛,都讨厌和自己不一样的人,这么一来师徒就成了冤家对头。人又怎么会亲近自己怨恨的人?怎么会称赞自己讨厌的人?学问荒废,道术不传,根子就在这儿。
会教书的先生就不一样了。把学生当自己看,推己及人地教导,这才算懂得教书的真谛。要求学生做到的,自己先能做到。这样师生同心,自然水到渠成。人嘛,总是喜欢和自己志趣相投的,称赞和自己相似的,帮助意气相投的。这样学问才能发扬光大,道术才能广为流传。
再说那些不会学习的,跟着老师嫌辛苦却想学有所成,浅尝辄止却想深入堂奥。您就是对草木鸡狗也不能随意辱骂啊,要是恶语相向,它们也会以牙还牙,何况是面对通达的老师和精妙的道术呢?所以不会学习的人啊:遇到明师也不恭敬,用心又不专一,兴趣来了也不深入,做起学问拖拖拉拉,讨论问题糊里糊涂,教起别人马马虎虎。对老师满肚子怨气,心思都被世俗牵绊,仗着有点小聪明,贪图蝇头小利,沉迷各种欲望。问他事情前后矛盾,说详细了心不在焉,讲简单了又理解反了。拆开来看不懂,合起来又分不清,真遇到事情根本接不住。这就是不会学习的人的通病。
会学习的人啊,就像齐王吃鸡,专挑鸡脚掌吃,非要吃上几千个才满足;就算吃不够,也像已经吃过似的。万物都有长短,人也不例外。所以会学习的人,懂得取人之长补己之短。懂得借力的人,才能成就大业。别嫌弃自己不会,别厌恶自己不懂。嫌弃不会、厌恶不懂才是真毛病。不嫌弃不会、不厌恶不懂才是真境界。就连桀纣那样的人也有可取之处,何况是贤人呢?
所以读书人说:辩论探讨不能不重视。要是辩论探讨值得做,那就是教学了。教学可是头等大事。要是辩论探讨不值得做,那就像穿着粗布衣出门,套着锦缎袍回家——本末倒置了。
戎人生在戎地就说戎话,楚人生在楚地就说楚语,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。可要是让楚人在戎地长大,戎人在楚地长大,那楚人就会说戎话,戎人就会说楚语了。这么看来,亡国之君未必不能成为明君,关键看他成长的环境。所以成长环境不可不慎重啊。
天下没有纯白的狐狸,却有纯白的狐裘,这是集众狐之白的缘故。善于博采众长,正是三皇五帝能够成就伟业的原因。
凡是君王能够立得住,靠的都是众人之力。地位稳固了就抛弃众人,那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。本末倒置的人,没听说过能长治久安的。集合众人的勇气,就不怕孟贲那样的勇士;集中众人的力量,就不惧乌获那样的力士;汇聚众人的眼力,就能胜过离娄那样的明眼人;集中众人的智慧,就能超越尧舜那样的圣明。善用众人之力,这才是治国安邦的法宝啊。
田骈对齐王说:"有孟贲那样的勇士还担心战术,边境就不用担心了。"楚王、魏王不尚空谈,可国内防务整饬,军队训练有素,这都是依靠众人的力量啊。
【孟夏】
一曰:孟夏之月,日在毕,昏翼中,旦婺女中。其日丙丁,其帝炎帝,其神祝融,其虫羽,其音徵,律中仲吕,其数七,其性礼,其事视,其味苦,其臭焦,其祀灶,祭先肺。蝼蝈鸣,丘蚓出,王菩生,苦菜秀。天子居明堂左个,乘朱辂,驾赤骝,载赤旗,衣赤衣,服赤玉,食菽与鸡,其器高以觕。
是月也,以立夏。先立夏三日,太史谒之天子曰:“某日立夏,盛德在火。”天子乃斋。立夏之日,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,以迎夏於南郊。还,乃行赏,封侯、庆赐,无不欣说。乃命乐师习合礼乐。命太尉赞杰俊,遂贤良,举长大;行爵出禄。必当其位。
是月也,继长增高,无有坏隳。无起土功,无发大众,无伐大树。
是月也,天子始絺。命野虞出行田原,劳农劝民,无或失时;命司徒循行县鄙,命农勉作,无伏于都。
是月也,驱兽无害五谷,无大田猎,农乃升麦。天子乃以彘尝麦,先荐寝庙。
是月也,聚蓄百药,糜草死,麦秋至。断薄刑,决小罪,出轻系。蚕事既毕,后妃献茧,乃收茧税,以桑为均,贵贱少长如一,以给郊庙之祭服。
是月也,天子饮酎,用礼乐。
行之是令,而甘雨至三旬。孟夏行秋令,则苦雨数来,五谷不滋,四鄙入保;行冬令,则草木早枯,後乃大水,败其城郭;行春令,则虫蝗为败,暴风来格,秀草不实。
【劝学】
二曰:先王之教,莫荣於孝,莫显於忠。忠孝,人君人亲之所甚欲也;显荣,人子人臣之所甚愿也。然而人君人亲不得其所欲,人子人臣不得其所愿,此生於不知理义。不知理义,生於不学。
学者师达而有材,吾未知其不为圣人。圣人之所在,则天下理焉。在右则右重,在左则左重,是故古之圣王未有不尊师者也。尊师则不论其贵贱贫富矣。若此则名号显矣,德行彰矣。
故师之教也,不争轻重尊卑贫富,而争於道。其人苟可,其事无不可。所求尽得,所欲尽成,此生於得圣人。圣人生於疾学。不疾学而能为魁士名人者,未之尝有也。
疾学在於尊师。师尊则言信矣,道论矣。故往教者不化,召师者不化;自卑者不听,卑师者不听。师操不化不听之术,而以强教之,欲道之行、身之尊也,不亦远乎?学者处不化不听之势,而以自行,欲名之显、身之安也,是怀腐而欲香也,是入水而恶濡也。
凡说者,兑之也,非说之也。今世之说者,多弗能兑,而反说之。夫弗能兑而反说,是拯溺而垂之以石也,是救病而饮之以堇也。使世益乱、不肖主重惑者,从此生矣。
故为师之务,在於胜理,在於行义。理胜义立则位尊矣,王公大人弗敢骄也,上至於天子,朝之而不惭。凡遇合也,合不可必。遗理释义,以要不可必,而欲人之尊之也,不亦难乎?故师必胜理行义然後尊。
曾子曰:“君子行於道路,其有父者可知也,其有师者可知也。夫无父而无师者,馀若夫何哉!”此言事师之犹事父也。曾点使曾参,过期而不至,人皆见曾点曰:“无乃畏邪?” 曾点曰:“彼虽畏,我存,夫安敢畏?”孔子畏於匡,颜渊後,孔子曰:“吾以汝为死矣。”颜渊曰:“子在,回何敢死?”颜回之於孔子也,犹曾参之事父也。古之贤者与,其尊师若此,故师尽智竭道以教。
【尊师】
三曰:神农师悉诸,黄帝师大挠,帝颛顼师伯夷父,帝喾师伯招,帝尧师子州支父,帝舜师许由,禹师大成贽,汤师小臣,文王、武王师吕望、周公旦,齐桓公师管夷吾,晋文公师咎犯、随会,秦穆公师百里奚、公孙枝,楚庄王师孙叔敖、沈尹巫,吴王阖闾师伍子胥、文之仪,越王勾践师范蠡、大夫种。此十圣人、六贤者未有不尊师者也。今尊不至於帝,智不至於圣,而欲无尊师,奚由至哉?此五帝之所以绝,三代之所以灭。
且天生人也,而使其耳可以闻,不学,其闻不若聋;使其目可以见,不学,其见不若盲;使其口可以言,不学,其言不若爽;使其心可以知,不学,其知不若狂。故凡学,非能益也,达天性也。能全天之所生而勿败之,是谓善学。
子张,鲁之鄙家也;颜涿聚,梁父之大盗也;学於孔子。段干木,晋国之大驵也,学於子夏。高何、县子石,齐国之暴者也,指於乡曲,学於子墨子。索卢参,东方之钜狡也,学於禽滑黎。此六人者,刑戮死辱之人也。今非徒免於刑戮死辱也,由此为天下名士显人,以终其寿,王公大人从而礼之,此得之於学也。
凡学,必务进业,心则无营。疾讽诵,谨司闻,观欢愉,问书意,顺耳目,不逆志,退思虑,求所谓,时辨说,以论道,不苟辨,必中法,得之无矜,失之无惭,必反其本。
生则谨养,谨养之道,养心为贵;死则敬祭,敬祭之术,时节为务。此所以尊师也。治唐圃,疾灌浸,务种树;织葩屦,结罝网,捆蒲苇;之田野,力耕耘,事五谷;如山林,入川泽,取鱼鳖,求鸟兽。此所以尊师也。视舆马,慎驾御;适衣服,务轻暖;临饮食,必蠲洁;善调和,务甘肥;必恭敬,和颜色,审辞令;疾趋翔,必严肃。此所以尊师也。
君子之学也,说义必称师以论道,听从必尽力以光明。听从不尽力,命之曰背;说义不称师,命之曰叛。背叛之人,贤主弗内之於朝,君子不与交友。
故教也者,义之大者也;学也者,知之盛者也。义之大者,莫大於利人,利人莫大於教;知之盛者,莫大於成身,成身莫大於学。身成则为人子弗使而孝矣,为人臣弗令而忠矣,为人君弗强而平矣,有大势可以为天下正矣。故子贡问孔子曰:“後世将何以称夫子?” 孔子曰:“吾何足以称哉?勿已者,则好学而不厌,好教而不倦,其惟此邪!” 天子入太庙祭先圣,则齿尝为师者弗臣,所以见敬学与尊师也。
【诬徒】
四曰:达师之教也,使弟子安焉、乐焉、休焉、游焉、肃焉、严焉。此六者得於学,则邪辟之道塞矣,理义之术胜矣;此六者不得於学,则君不能令於臣,父不能令於子,师不能令於徒。
人之情,不能乐其所不安,不能得於其所不乐。为之而乐矣,奚待贤者?虽不肖者犹若劝之。为之而苦矣,奚待不肖者?虽贤者犹不能久。反诸人情,则得所以劝学矣。
子华子曰:“王者乐其所以王,亡者亦乐其所以亡,故烹兽不足以尽兽,嗜其脯则几矣。”然则王者有嗜乎理义也,亡者亦有嗜乎暴慢也。所嗜不同,故其祸福亦不同。
不能教者:志气不和,取舍数变,固无恒心,若晏阴喜怒无处;言谈日易,以恣自行;失之在己,不肯自非,愎过自用,不可证移;见权亲势及有富厚者,不论其材,不察其行,驱而教之,阿而谄之,若恐弗及;弟子居处修洁,身状出伦,闻识疏达,就学敏疾,本业几终者,则从而抑之,难而悬之,妒而恶之;弟子去则冀终,居则不安,归则愧於父母兄弟,出则惭於知友邑里,此学者之所悲也,此师徒相与异心也。人之情,恶异於己者,此师徒相与造怨尤也。人之情,不能亲其所怨,不能誉其所恶,学业之败也,道术之废也,从此生矣。
善教者则不然。视徒如己,反己以教,则得教之情矣。所加於人,必可行於己,若此则师徒同体。人之情,爱同於己者,誉同於己者,助同於己者,学业之章明也,道术之大行也,从此生矣。
不能学者,从师苦而欲学之功也,从师浅而欲学之深也。草木、鸡狗、牛马,不可谯诟遇之,谯诟遇之,则亦谯诟报人,又况乎达师与道术之言乎?故不能学者:遇师则不中,用心则不专,好之则不深,就业则不疾,辩论则不审,教人则不精;於师愠,怀於俗,羁神於世,矜势好尤,故湛於巧智,昏於小利,惑於嗜欲;问事则前後相悖,以章则有异心,以简则有相反;离则不能合,合则弗能离,事至则不能受。此不能学者之患也。
【用众】
五曰:善学者,若齐王之食鸡也,必食其跖数千而後足;虽不足,犹若有跖。物固莫不有长,莫不有短。人亦然。故善学者,假人之长以补其短。故假人者遂有天下。无丑不能,无恶不知。丑不能,恶不知,病矣。不丑不能,不恶不知,尚矣。虽桀、纣犹有可畏可取者,而况於贤者乎?
故学士曰:辩议不可不为。辩议而苟可为,是教也。教,大议也。辩议而不可为,是被褐而出,衣锦而入。
戎人生乎戎、长乎戎而戎言,不知其所受之,;楚人生乎楚、长乎楚而楚言,不知其所受之。今使楚人长乎戎,戎人长乎楚,则楚人戎言,戎人楚言矣。由是观之,吾未知亡国之主不可以为贤主也,其所生长者不可耳。故所生长不可不察也。
天下无粹白之狐,而有粹白之裘,取之众白也。夫取於众,此三皇五帝之所以大立功名也。
凡君之所以立,出乎众也。立已定而舍其众,是得其末而失其本。得其末而失其本,不闻安居。故以众勇无畏乎孟贲矣,以众力无畏乎乌获矣,以众视无畏乎离娄矣,以众知无畏乎尧、舜矣。夫以众者,此君人之大宝也。
田骈谓齐王曰:“孟贲庶乎患术,而边境弗患。”楚、魏之王辞言不说,而境内已修备矣,兵士已修用矣,得之众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