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平凉府城热闹非凡,有个算命的在府衙前摆摊看相,引得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瞧热闹。人群中有个卖绸缎的商人毕茂,袖子里揣着个帕子,里头裹着十多两银子,也跟着挤在人群里看相。正看得入神,忽然觉得袖子一轻,低头一看,银子竟从袖口滑落在地。
毕茂刚要弯腰去捡,斜刺里窜出个油头滑脑的混混,一把按住银子。毕茂急得直跺脚:"这银子分明是从我袖子里掉出来的,关你什么事?"那混混眼珠子一转:"天知道是谁掉的银子?我眼疾手快先看见,凭什么让你白捡?要不这样,咱们让大伙儿评评理,对半分最公道!"周围看热闹的一听能分钱,顿时七嘴八舌帮腔。毕茂气得脸红脖子粗,揪着混混就去了包公衙门。
公堂上,混混抢先开口:"小人罗钦,在府前看相时捡到这包银子,这人非要来抢。"毕茂急得直搓手:"大人明鉴,小的看相时袖中银包滑落,正要捡回就被他拦住。您瞧这人贼眉鼠眼,说不定早盯上我的银子,使了剪绺的伎俩!"罗钦立刻扯着自己衣襟嚷嚷:"剪绺总要割破衣裳吧?您看他袖子可有破损?再说小人正经做买卖,和伙计进贵在南街李记客栈住着,哪是什么混混?"
包公捋着胡须打量罗钦,总觉得这人面相不善。派差役去南街查证,果然带回本锡器买卖的账本。正沉吟间,忽问毕茂:"既说是你的银子,可记得具体数目?"毕茂支支吾吾:"日常零用的银子,实在记不清了。"包公又命人从算命摊前随便抓来两个看客,那两人异口同声指证:"罗钦先瞧见银子,毕茂先捡起来的。"
惊堂木一拍,包公判道:"银子既无主认领,就由先见者与先捡者对半分。"当下把十六两银子平分,两人各得八两离去。
退堂后,包公悄悄唤来小吏俞基:"你跟着他们,听听都说些什么。"傍晚俞基回来禀报:"毕茂在客栈骂街,说被混混坑了。那罗钦刚出衙门,就被两个作证的人缠着要分赃,三人钻进客栈再没出来。"
包公眼中精光一闪,又召来年轻文书任温:"你和俞基各备五两假银掺些真银,故意在罗钦面前露财,往人多处走,定能引出剪绺贼。"次日任温二人揣着银包在南街晃悠,果然撞见罗钦。任温故意解开钱袋买樱桃,俞基也摸出碎银:"我多买些请你。"两人吃完樱桃就往东岳庙戏台挤去。
戏台上正唱得热闹,俞基这愣头青早把银子忘到九霄云外。任温却假装看戏,手始终按着钱袋。忽然觉得背后有人蹭他袖子,银包竟顺着袖口滑了出去。任温反手就抓:"有贼!"两旁看客却像约好似的一齐挤来,生生把贼人放跑了。任温揪住左右两人:"奉包大人命拿贼,如今贼跑了,劳烦二位作个见证。"那两人叫起撞天屈:"人挤人的谁看得清?关我们什么事?"巡街的差役见状,不由分说把两人押回衙门。
包公升堂问名,一个叫张善,一个叫李良。惊堂木震得案几直颤:"分明是你们放跑贼人!"两人喊冤:"看戏人多拥挤,怎能赖我们?"包公冷笑:"张善李良,善良好人?这名字听着就像贼人化名!"各打三十大板发配驿站,暗中却给驿丞递了条子:"这二人到时,务必敲出油水。"
驿丞得了密令,等犯人一到就摆开刑具:"先吃四十杀威棒!"张善李良吓得腿软,赶紧塞给书吏四两银子求饶。驿丞转手就把银子送回衙门,包公叫俞基来认——正是那日被剪的假银!
再提审二人时,包公把假银往地上一掷:"这是你们贿赂驿丞的赃银,俞基已认领。现在要么供出同伙,要么替贼顶罪!"张善李良瘫在地上,终于招供:"我们这行二十多人结伙,昨日放跑的是林泰,先前罗钦也是同伙..."差役按名捉拿,追回毕茂的八两银子。最后将这群剪绺贼发配充军,还让张善李良当了贼头,专管赔偿被窃百姓。百姓们听说这般判法,都啧啧称奇。
话说平凉府有一术士,在府前看相,众人群聚围看。时有卖缎客毕茂,袖中藏帕,包银十余两,亦杂在人丛中看,被一光棍手托其银,从袖口而出,下坠于地?茂即知之,俯首下捡,其光棍来与相争,茂道:“此银是我袖中坠下的,与你何干?”光棍道:“此银不知何人所坠,我先见要捡,你安得白认?今不如与这众人,大家分一半有何不可?”众人见光棍说均分,都来帮助。毕茂哪里肯分,相扭到包公堂上去。光棍道:“小的名罗钦,在府前看术士相人,不知谁失银一包在地,小的先捡得,他要来与我争。”毕茂道:“小的亦在此看相人,袖中银包坠下,遂自捡取,彼要与我分,看罗钦言谈似江湖光棍,或银被他剪绺,因致坠下,不然我两手拱住,银何以坠?”罗钦道:“剪绺必割破衣袖,看他衣袖破否?况我同家人进贵在此卖锡,颇有本钱,现在南街李店住,怎是光棍?”包公亦会相面,罗钦相貌不良,立令公差往南街拿其家人并帐目来看,果记有卖锡帐目明白,乃不疑之。因问毕茂道:“银既是你的,可记得多少两数?”毕茂道:“此银身上用的,忘记数目了。”包公又命手下去府前混拿两个看相人来问之,二人同指罗钦身上去道:“此人先见。”再指毕茂道:“此人先捡得。”包公道:‘罗钦先见,还口说他捡么?”二人道:“正是。听得罗钦说道,那里有个什包。毕茂便先捡起来,见是银子,因此两下相争。”包公道:“毕茂,你既不知银数多少,此必他人所失,理该与罗钦均分。”遂当堂分开,各得八两而去。
包公令门子俞基道:“你密跟此二人去,看他如何说。”俞基回报道:“毕茂回店埋怨老爷,他说被那光棍骗去。罗钦出去,那二个干证索他分银,跟去店中,不知后来如何。”包公又令一青年外郎任温道:“你与俞基各去换假银五两,又兼好银几分,你路上故与罗钦看见,然后往人闹处去,必有人来剪绺的,可拿将来,我自赏你。”任温遂与俞基并行至南街,却遇罗钦来。任温故将银包解开买樱桃,俞基亦将银买,道:“我还要买来请你。”二人都买过,随将樱桃食讫,径往东岳庙去看戏。俞基终是个小后生,袖中银子不知几时剪去,全然不知。任温眼虽看戏,只把心放在银上,要拿剪绺贼。少顷,身旁众人挨挤甚紧,背后一人以手托任温的袖,其银包从袖口挨手而出。任温乃知剪绺的,便伸手向后拿道:“有贼在此。”两旁二人益挨进,任温转身不得,那背后人即走了。任温扯住两旁二人道:“包爷命我二人在此拿贼,今贼已走脱,你二人同我去回复。”其二人道:“你叫有贼,我正翻身要拿,奈人挤住,拿不着。今贼已走,要我去见包爷何干?”任温道:“非有他故,只要你做个干证,见得非我不拿,只人丛中拿不得。”地方见是外郎、门子,遂来助他,将二人送到包公前,说知其故。
包公问二人姓名,一是张善,一是李良。包公逼:“你何故卖放此贼?今要你二人代罪。”张善道:“看戏相挤人多,谁知他被剪绺,反归罪于我。望仁天详察。”包公道:“看你二人姓张、姓李,名善名良,便是盗贼假姓名矣。外郎拿你,岂不的当!”各打三十,拟徒二年,令手下立押去摆站。私以帖与驿丞道:“李良、张善二犯到,可重索他礼物,其所得的原银,即差人送上,此嘱。”邱驿丞得此帖,及李良、张善解到,即大排刑具,惊吓道:“各打四十见风棒!”张善、李良道:“小的被贼连累,代他受罪,这法度我也晓得,今日解到辛苦,乞饶蚁命。”即托驿书吏手将银四两献上,叫三日外即放他回。邱驿丞即将这银四两亲送到衙。包公令俞基来认之,基道:“此假银即我前日在庙中被贼剪去的。”包公回发邱驿丞回,即以牌去提张善、李良到。问道:“前日剪绺任温的贼可报名来,便免你罪。”张善道:“小的若知,早已说出,岂肯以自己皮肉代他人枉受苦楚?”包公道:“任温银未被剪去,此亦罢了,但俞基银五两零被他剪去。衙门的人银岂肯罢休!你报这贼来也就罢。”李良道:“小的又非贼总甲,怎知哪个贼剪绺俞基的银子?”包公道:“银子我已查得了,只要得个贼名。”李良道:“既已得银两,即捕得贼,岂有贼是一人,用钱又是一人?”包公以四两假银掷下去:“此银是你二人献与邱驿丞的,今早献来。俞基认是他的,则你二人是贼无疑,又放走剪任温银之贼,可速报来。”张善、李良见真情已露,只得从实供出:“小的做剪绺贼者有二十余人,共是一伙。昨放走者是林泰,更前日罗钦亦是,这回祸端由他而起。尚有其余诸人未犯法。小的贼有禁议,至死也不相扳。”再拘林泰、罗钦、进贵到,勒罗钦银八两与毕茂去讫。将三贼各拟徒二年;仍派此二人为贼总甲,凡被剪绺者,仰差此二人身上赔偿。人皆叹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