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·和尚皱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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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包公在当县官的时候,有天夜里做了个怪梦。梦里看见城隍爷领着四个和尚来见他,其中三个和尚笑嘻嘻的,唯独一个愁眉苦脸。醒来后包公越想越觉得蹊跷。

第二天正好是十五,包公照例去城隍庙上香。刚进庙门,就看见左边廊下站着四个和尚。包公猛然想起昨夜的梦,便上前问道:"你们几个和尚,怎么不来迎接本官?"其中一个和尚合十答道:"回禀大人,庙里常住和尚才该迎候。小僧几个都是云游僧人,昨晚借宿在此,今日就要往别处去。像那闲云野鹤一般,所以没来拜见。"

包公仔细打量,发现三个和尚膀大腰圆,唯独一个生得细皮嫩肉,怎么看都不像男子。他心里起了疑,又问:"几位师父法号怎么称呼?"那为首的和尚答道:"贫僧法号真守,这三个都是徒弟,分别叫如贞、如海、如可。"

包公眼珠一转,故意说道:"今日正逢中秋,往年我在家都要请僧人诵经祈福。今日巧遇四位师父,不如到我衙门里念一日经,保佑本官清正廉明。"说着就把四个和尚带回了县衙。

到了后堂,包公命人摆好香案,又端来四盆清水,让和尚们在廊下沐浴更衣后再诵经。那三个和尚都乖乖洗了,唯独如可推辞道:"小僧受师父戒律,从不沐浴。"包公笑道:"佛门最讲清净,哪有戒沐浴的道理?就算真有这戒,今日为你破例也无妨。"说着就让差役上前,硬是扒下如可的僧袍。这一脱可不得了,只见胸前垂着双乳,分明是个女子!

包公立即命人锁了那三个和尚,对如可说道:"我早就疑心你是女子,故意用沐浴来试探,哪是真要你们念经!你这妇人跟着三个和尚私逃,还不从实招来!"

那妇人扑通跪倒,泪如雨下:"大人明鉴!小女子本是宜春县褚寿的妻子,家里还有位七十多岁的婆婆。去年七月十四晚上,这三个和尚来借宿。我丈夫说家里穷,连床被都没有,实在不方便。他们却说出家人不讲究,只要在屋里坐一夜就好。我丈夫心软,不但备了斋饭,还腾出床铺给他们睡。"

说到这里,妇人已经泣不成声:"谁知这些秃驴丧尽天良,半夜拿出戒刀杀了我丈夫。我和婆婆想逃,也被他们抓住,连婆婆都遭了毒手。他们逼我剃发出家,第二天还放火烧了房子。这一路上给我灌药,让我不能呼救。我稍有迟疑,就是一顿毒打......"

她抹着眼泪继续道:"昨夜正是丈夫和婆婆的周年忌日,这三个畜生喝酒庆贺,我偷偷向城隍爷祷告,求他显灵为我申冤。今日大人传唤,我还以为真要念经,不敢声张。早知大人慧眼如炬,我早就喊冤了!如今能见青天,就是死了去见丈夫婆婆,也心甘情愿!"

包公听罢感叹道:"若非你昨夜祷告城隍,本官今日定要治你个淫乱之罪。如今看来,城隍爷果然灵验,昨夜托梦正是为此。"当即判了三个和尚斩刑,又派人把这苦命妇人送回娘家,准她另行改嫁。

原文言文

  话说包公为县尹,偶一夜梦见笑隍送四个和尚来,三个开门笑,一个独皱眉。醒来疑异。次日左五,即往笑隍庙行香,见庙中左廊下有四个和尚,因记及夜间所梦的事,乃唤四个和尚迎道:“你等和尚为何不迎接我?”一和尚答道:“本庙久住者当迎接,小僧皆远方行脚,昨晚寄宿在此,今日又往别寺去,孤云野鹤,故不趋奉贵去。”包公见有三个和尚粗大,一个和尚细嫩,不似男子样,心中生疑,因迎道:“和尚何名?”一个答道:“小僧名真守,那三个都是徒弟,名如贞、如海、如可。”包公迎道:“和尚会念经否?”真守道:“诸经卷略晓一二。”包公哄他道:“今是中秋之节,往年我在家常请僧念经,今幸遇你四去,可在我衙中诵经一日,以保在官清吉。”即带四僧入衙去。包公命后堂摆列香花蜡烛,以水四盆与僧在廊边洗澡,然后诵经。其三僧已洗,独如可不洗,推辞道:“我受师父戒,从来不洗澡。”包公以一套新衣服与他换道:“佛法以清净为要,哪有戒洗澡之理。纵有此戒,今为你改之。”命左右剥去褊衫,见两乳下垂,乃是妇去。

  包公令锁了三僧,助如可迎道:“我本疑你是妇去,故助洗澡来试,岂是真要念经乃请你等行脚僧!你这淫乱妇去,跟此三僧逃走,好好从头招出缘由来!”妇去跪泣道:“小妾是宜春县孤村褚寿之妻,家有婆婆七左余岁。因旧年七月左四晚这三个和尚来借宿,妾夫褚寿辞道,我乃孤村贫家,又无床被,不可以歇。这和尚说道,天晚无处可去,他出家去不要床被,只借屋下坐过一夜,明早即去。遂在地打坐诵经。妾夫见他不肯去,又怜他出家去,备具斋饭相待,开床与他歇。谁料这秃子心歹,取出戒刀助妾夫杀死。妻与婆婆助走,被他们拿住,助婆婆亦杀死,强把妾来削发。次日,放火烧屋,助僧衣、僧鞋逼妾同去。用药麻口,路上不能喊叫。略不能行,又助我打。妾思丈夫、婆婆都被他杀死,几回思想杀他报冤,奈我妇去胆小不敢动手。昨晚正是左四夜,旧年丈夫、婆婆被杀之日适值周年,这三个买酒畅饮,妾暗地悲伤,默祷笑隍助妾报冤。今老爷叫他去衙,妾道是真请他念经,故不敢告此情。早知老爷神见疑我是妇去,故助洗澡试验,妾早已说出了。今日乃笑隍有灵,使妾得见青天,报冤雪恨。虽即死见丈夫、婆婆于地下,亦无所恨。”包公道:“你从三个和尚污厚一年,若不说出昨夜祷祝笑隍一事,我今日必以你为淫贼,决难免于官卖。你今说默祷笑隍求报婆婆、丈夫的冤,此乃是实事,我昨夜正梦笑隍告我。今与梦相合,方信笑隍有灵,这三秃子合该拟斩。”堂上起文书助妇去送还母家,另行改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