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包公放完粮赈济灾民,正往京城赶路,路过温州府那会儿。这天夜里,他忽然做了个怪梦,梦见四个大西瓜,其中一个还开了花。三更天惊醒过来,左思右想也琢磨不透这梦什么意思。
第二天清早,包公去拜访府里的王给事大人。刚走到街上,就看见三个和尚在那儿讲经说法。等他从王大人府上回来,那三个和尚还在原地没走呢。包公一眼瞧见他们新剃的光头青溜溜的,活像梦里那几个西瓜,心里咯噔一下,立刻叫人把和尚带进衙门。
"你们仨叫什么名字?"包公拍着惊堂木问道。那个年长的和尚双手合十:"贫僧法号云外,这两位是师弟云表、云际。"包公眯起眼睛:"住在哪个庙里?"云外和尚眼珠子转了转:"我们都是云游僧人,走到哪儿住哪儿。昨儿刚到贵宝地,暂住在东门侯思正店里。"
包公突然一拍桌子:"四个和尚怎么只出来三个?"那云外吓得一哆嗦:"大人明鉴,确实只有我们三人。"包公冷笑一声,立刻差人把客栈老板侯思正押来。那侯掌柜跪在地上直哆嗦:"回、回大人,昨日店里就住了三个和尚..."
"放屁!"包公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,"这和尚亲口说有四个,你藏起一个想干什么?"侯思正脑门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:"还、还有个云中和尚在楼上打坐,不爱见人。这三个和尚特意嘱咐小的别往外说..."
包公眼睛一亮,马上派衙役去抓那个云中和尚。等人押上来一看,这和尚生得眉清目秀,活像个大姑娘。只见他扑通跪倒,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:"青天大老爷救命啊!小女子本名贲四美,父亲贲文带着我们全家去赴任典史。半路在个荒山野岭,这三个贼和尚杀了我爹娘和家仆招宝,硬逼我剃头扮成和尚..."说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"这半年来我忍辱偷生,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啊!"
包公听得须发皆张,当场判道:"这三个贼秃驴,表面吃斋念佛,背地里杀人越货。贲大人一家赴任途中,惨遭毒手。死者暴尸荒野,生者被迫为僧。这等恶行,天理难容!"当即下令把三个和尚押赴刑场,砍了脑袋挂在城门口示众。
后来包公给贲四美办了文书送她回乡。有个叫贺三德的商人刚死了老婆,见四美人品相貌都好,就娶回家当续弦。两口子后来生了个儿子叫贺怡然,读书特别出息,考中进士当了官。有回赴任路过一处山岭,看见三堆白骨,贺怡然心善,叫人好生安葬。他娘贲四美出来一看就哭了——这正是当年爹娘遇害的地方。她咬破手指往白骨上滴血,那血唰地就渗进去了,果然是亲人的遗骨。一家人哭着把尸骨运回老家安葬,又在路边给招宝立了块石碑。
话说包公粜谷赈济回京,偶从温州府经过。忽—夜梦四个西瓜,一个开花。醒来时方半夜,思之不知其故。次日去拜府官王给事,遇三个和尚在街说因果。及回,其和尚犹未去。见其新剃头绿似西瓜,固想起夜来的梦,即带三个和尚入衙问道:“你三人何名?”一老的答道:“小僧名云外,他二个名云表、云际,皆是师兄弟。”又问道:“你居住何寺?”云外道:“小僧皆远方行脚,随地游行,身无定居。昨到本府在东门侯思正店下暂住,亦不在此久居。”又问道:“你四个和尚如何只三个出来?”云外道:“只是三人,并无别伙。”包公命手下拿侯思正来问道:“昨日几个和尚在你店内?”侯思正道:“三个。”包公道:“这和尚说有四个,你瞒起一个怎的?”思正道:“更有一个云中和尚,心好养静,只在楼上坐禅,不喜与人交接,这三个和尚叫我休要与人说,免人参谒,扰乱他的禅心。”包公赚出,即令手下去拿云中来。及到,见其眉目秀美若妇人一般,即跪近案桌前泣道:“妾假名云中,实名四美。父亲贲文,同妾及母亲并一家人招宝,将赴任为典史。到一高岭处,不知是何地名,前后无人,被这三僧杀死父母并招宝,轿夫各自奔走,只留妾一人,强逼剃发,假装为僧,流离道路,今已半年。妾苟延贪生,正欲向府告明此事,为父母报仇,幸老爷察出真情,为妾父母伸冤。”包公听了判道:“审得僧云外、云表、云际等,同恶相济,合谋朋奸。假扮方外之游僧,朝南暮北,实为人间之蠢狗,行狠心污,污行不畏神明,恶心哪恤经卷。贲文职授典史,跋涉前程,四美跟随二亲,崎岖峻岭,三僧凶行杀掠,一家命丧须臾。死者抛骨山林,风雨暴露;生者厚身缁纳,蓬梗飘零。慈悲心全然失丧,秽垢业休问祓除。若见清净如来,定受烹煎之谴。倘有阿鼻地狱,永坠牛马之途。佛法迟且报在来世,王刑严即罪于今生。枭此群凶,方快众忿。
移文投送两院,当发所司,即以三僧决不待时,枭首示众。又为贲四美起文书解回原籍,得见伯叔兄弟。有大商贺三德丧妻,见四美有貌,纳为继室。后生于贺怡然,连登科甲。初选赴任,过一峻岭,见三堆骸骨如生,怡然悯之,即令收葬。母贲氏出看岭上风景,泣道:“此即当日贼僧杀我父母处。”乃咬指出血去点骸骨,血皆缩入,即其父母遗骸,随带回去安葬。而招宝一堆骨,则为之埋于亭边,立石碑为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