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州府青阳县有个叫赵康的大财主,家财万贯。他儿子赵嘉宾仗着家里有钱,整日里吃喝嫖赌,夜夜笙歌。这天他带着几个家丁去南庄闲逛,忽然看见两个年轻女子,约莫十六七岁年纪,穿着素净衣裳,生得那叫一个标致,看得赵嘉宾眼睛都直了。
他捅了捅身边家丁:"这是谁家的小娘子?"家丁回道:"是后山丘四的媳妇和小姨子。听说她男人出门做生意好几年没回来,常去庙里求签问卦。"赵嘉宾眼珠子一转:"你去问问,要是缺银子使,要多少我给多少。"家丁为难道:"她们亲戚家底厚实,就算缺钱也轮不到咱们接济。"
当晚赵嘉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那两个美娇娘的模样。第二天晌午,他揣着十两银子就上门调戏。谁知那两个女子性子刚烈,不但严词拒绝,还扯着嗓子喊邻居。赵嘉宾碰了一鼻子灰,灰溜溜地走了。
这纨绔子弟哪肯死心?转头就派人请来两个狐朋狗友李化龙、孙必豹。酒过三巡,两个朋友问:"赵兄今日叫我们来,可是有什么好事?"赵嘉宾拍着桌子道:"别提了!昨儿遇见丘四家的媳妇和小姨子,今儿带着银子去求欢,反倒被骂得狗血淋头!"
那两个混账一听就来了精神:"这有何难?三更时分派个人在后山放风,咱们从前门闯进去,把人掳到山坳里,还不是任你摆布?"赵嘉宾乐得直搓手:"妙计!妙计!"
当夜三更,三人瞒着庄上的人溜出来。一个在后山装神弄鬼地喊叫,另外两个踹开前门就往里冲。佣工刚起身查看,就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。他们在屋里只抓到丘四媳妇曾氏——那小姨子恰好傍晚被接回娘家去了。
三人把曾氏拖到山坳里,折腾到天蒙蒙亮才散去。赵嘉宾慌慌张张的,竟把一条绣着自己名字的手帕落在那儿。第二天邻居发现曾氏家遭了贼,赶紧把被捆的佣工解开。丘四的妹妹许早夫妇闻讯赶来,找遍各处都不见人影,最后在山坳里听见微弱的哭声。
三人走近一看,曾氏衣衫不整地瘫在地上,连遮羞的力气都没了。许早连忙背她回家,灌了热汤才缓过气来。婆婆哭着问:"这是造了什么孽啊?"曾氏羞于启齿,被问急了才哭诉:"昨夜三更闯进来两个歹人,我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掳上山...三个人轮流..."婆婆急问:"可认得是谁?"曾氏摇头:"月光昏暗看不清。"
这时许早捡到那条白绫手帕,展开一看,上面明晃晃绣着"赵嘉宾"三个字——原是这浪荡子平日调戏妇女时送的定情物。他妻子恍然大悟:"昨日上午赵嘉宾就拿银子来调戏,被我们骂走了,定是怀恨在心!幸亏我不在家,不然也难逃毒手!"
许早气得浑身发抖,当即写了状纸告到包公衙门。状纸上字字血泪:赵嘉宾这厮仗着有钱有势,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。前日调戏不成,竟勾结同伙持刀夜闯民宅,将贞洁妇人轮奸至奄奄一息。现有手帕为证,四邻皆可作证。求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!
包公立刻升堂问案。邻居萧兴作证说:"那夜的事小民确实不知,次日清晨听见佣工呼救,众人赶去时只见佣工被绑,曾氏在山坳里奄奄一息,手帕就落在旁边。"包公一拍惊堂木:"帕上既有赵嘉宾之名,还有何话说?"
赵嘉宾狡辩道:"小民三日前就丢了这帕子,再说我一个人哪能又绑人又掳人?定是有人栽赃!"许早怒道:"白天调戏不成,晚上就来强的!若是寻常盗贼为何不偷财物单奸妇人?求大人用刑!"
包公下令重打赵嘉宾二十板,这厮还在巧言抵赖。包公把原被告都收监,暗中嘱咐狱卒:"若有人来探监,立刻拿下!"果然没多久,李化龙和孙必豹鬼鬼祟祟来探监,被逮个正着。
公堂上包公冷笑道:"赵嘉宾都招了,说没你们俩帮忙他一人干不成这事。"两个混账顿时面如土色,互相使眼色。包公见他们支支吾吾,各打二十大板。板子还没打完,这三个恶徒就全招了。
话说那天衙门里,廊檐下摆着两副夹棍,冷森森泛着寒光。衙役们从牢里把赵嘉宾提溜出来,他一见这阵仗,腿肚子就转筋了。包大人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:"好个贼子!曾氏被你糟蹋的事,本官早已审得明明白白。这两个同伙都招了,说是你指使的,与他们无干,这才给他们上了夹棍!"
赵嘉宾脑门冒汗,嘴里还死鸭子嘴硬:"青天大老爷明鉴啊,小的冤枉..."话没说完,包公冷笑一声:"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——来人,上刑!"衙役刚把夹棍套上他脚脖子,这浪荡子就杀猪似的嚎起来:"我招!我招!那日去他家掷骰子赌钱,被那婆娘骂了出来,这才叫上他俩出主意..."
包公捋着胡子,转头对那两个帮凶道:"方才你们还嘴硬说是被冤枉的,现在主犯都招了,画押吧!"三人你瞅我我瞅你,像霜打的茄子,哆哆嗦嗦在供状上按了手印。
最后判词下来:赵嘉宾这个纨绔子弟,仗着家财万贯无法无天,带着爪牙欺男霸女,比掏自己口袋还容易。化龙这几个地痞,非但不劝他向善,反倒帮着出馊主意。大半夜明火执仗闯民宅,把人绑在地上,在山里轮番糟蹋良家妇女。这等伤风败俗的恶行,天理难容!主犯从犯一个都别想跑,统统重判以儆效尤!
话说池州府青阳县民赵康,家私巨富,生子嘉宾,恃财恣性,奸淫博奕,彻夜讴歌。一日,命仆人跟随在后,径往南庄闲游,偶见二女子,年方二八,淡妆素服,自然雅洁,观不厌目,尽可赏心。问仆人道:“此谁家妇?”仆道:“此山后丘四妻妹,因夫出外经商,数载未回,常往庵庙求签。”嘉宾道:“你去问她,家中若少银米,随她要多少,我把借她。”仆道:“伊亲颇富,纵有不给,必自周济。”是夜宾想二妇的颜色竟不能寐。次日饭后,取一锭银子约有十两,往其家调奸。二妇贞节不从,厉色骂詈,叫喊邻人。宾见不可,拂袖而出。思谋无策,即着仆人去请友人李化龙、孙必豹二人来庄,令庄人备酒。饮至半酣,二友道:“今日蒙召,有何见谕?”宾道:“今日事甚扫我兴,特请二位同设一计。”二人问道:“何事?快请教。”宾道:“昨日闲游,偶遇丘四妻、妹二人过此,貌均奇绝。今上午将银一锭到彼家只求一会,不惟不许,反被恶言骂詈,故拂我意。”二人道:“此事甚易。”宾道:“兄有何妙计,请教一二。”友道:“今夜候至三更,将一人后山呐喊,两人前门进去擒此二妇,放在山窠,任你摆布,何难之有?”宾道:“此计甚妙。”是夜,饮酒候至三更,瞒了庄人,私自潜出,把一人在山后呐喊,二人向前冲门而进,佣工人即忙起看,二人就将工人绑缚丢在地上,使其不能出喊。遂入房中,只捉得曾氏一人,不意丘四妹子因家有事,傍晚接回。三人将曾氏捉入山中平窠内,至天微明,三人散去,宾不意遗一手帕在旁。次早,邻人方知曾氏家被劫,众人入看,解放工人,即报丘四妹家。许早夫妇往看,遍觅无踪,寻至山窠,只听哀哀叫苦。三人近看,羞不能遮,不能动止。许早背回曾氏,姑以汤灌,久之略苏,方能言语。姑道:“因何如此?”曾氏羞言,姑问再三,乃道:“昨夜三更,二人冲门而进,我以为贼,起身欲走,穿衣不及,二人进房将我捉上山去,三人强奸。”姑曰:“三人认得否?”曾氏道:“昏月之下认人不真。”许早拾得白绫手帕,解开一看,只见帕上写有嘉宾之名,乃是戏妇所赠。其妻知之,乃告夫许早道:“昨日上午,嘉宾将银一锭来家求奸,被我骂去,想必不甘心,晚上凑合光棍来捉去强奸,幸我不在,不然亦难逃矣。”许早听了妻子言语,即具状首于包公。
呈首为获实强奸事:鹰鹞搏击,鸠雀无遗,虎豹纵横,犬羊无类。淫豪赵嘉宾,逞富践踏地方,两三丘度荒秀麦,止供群马半餐;恃强派食庄户,百十斤抵债洪猪,不够多人一嚼。无犯平民泪汪汪,常遭鞭打;有貌少妇眉蹙蹙,弗洗污淫。金银包胆,奸宿匪彝。瞰舅丘四远出,来家赠银调奸。舅妇曾氏,贞节不从,喊邻逐出。恶即串党数人,标红抹黑,执斧持刀,深夜明火入室,突冲擒入山窠,彼此更番,轮奸几死。夫早觅获,命若悬丝。遗帕存证,四邻惊骇痛恨。黑夜入人家,老少闻风股栗。山坞奸妇人,樵牧见影胆寒。不啻斜阳闭户,止声于夜啼之儿。真同明月满村,吠瘦乎守家之犬。见者睡不贴席,即如越王勾践卧薪。闻者梦不至酣,酷似司马温公警木。山路滚滚尘飞,合村洋洋鼎沸。恳天验帕剿恶,烛奸正法。遗帕不止乎绝缨,荒野倍惨于暗室。万民有口,三尺有法。上告。
包公即拘齐人犯,先问邻右萧兴等道:“你是近邻,知其详否?”兴道:“是夜之事,小人通未知之。次早起来,听得佣工人喊叫,众人入内,看见工人绑在地上,遂即解放,报知许早夫妇,觅至山窠才获曾氏,不能行止,遗帕在旁是的。余事不知,不敢妄言。”包公道:“旁遗有帕,帕上既有嘉宾的名,必是他无疑了。”宾道:“小人三日前遗此帕于路,并未在山。况一人安能捉人而绑人?此皆夙仇诬陷。”早道:“日间分明是你掷银调戏,二妇喊骂才出。是晚被劫,并未去财,况有手帕硬证。若是贼劫必定掳财,何独奸妇?乞老爷严刑拷出同党,以伸此冤。”包公喝叫将宾重打二十,令其招认,宾仍巧言争辩。包公令将原被告二人一起收监。邻证发出。私嘱禁子道:“你谨守监门,若有什闲人来看嘉宾,不可令他相见,速拿来见我,明日赏你。若泄漏卖放,杖六十革役!”禁子道:“不敢。”包公退堂,禁子坐守。
不多时,有二人来监门前呼宾,禁子开了头门,守堂皂隶齐出,扭住二人,进堂敲梆。包公升堂。禁子道:“获得二人,俱皆来探嘉宾的。”包公问明姓名,喝道:“你二人同奸曾氏,嘉宾先已报出,正欲出牌捕捉,你却自来凑巧。”二人面皆失色,两不相照。化龙道:“并无小人两个,彼何妄扳?”包公道:“嘉宾说,若非你二人,他一人必于此事不得。从直招来!”化龙道:“彼自干出,妄扳我等。”包公见其词遁,乃令各打二十,不招。又将二人夹起,远置廊下。监中取嘉宾出来,但见夹起二人,心中慌张,包公高声骂道:“分明是你这贼强奸曾氏,我已审出;二人系你同奸,彼已招承道是你叫他,非管他事,故将他夹起。”嘉宾更自争辩不已。仍令夹起,嘉宾畏刑乃招道:“是日,小人不合到其家掷银,被他骂出,遂叫二人商议,计出化龙。乞老爷宽刑。”包公道:“你二人先说妄扳,嘉宾招明,各画供招来。”三人面面相视,无言抵答,只得招认。判道:
“审得赵嘉宾,不羁浪子,恃富荒淫,罔知官法之如炉。尚倚爪牙,擒奸妇女,胜若探囊而取物。棍徒化龙等,既不能尽忠告以善道,抑且相助而为非。又不能陈药石之箴规,究且设谋以纵欲。明火冲家,绑缚二人于地上。开门擒捉,轮奸曾氏于山中。败坏纪纲,强奸不容于宽宥。毋勿首从,大辟用戒乎刁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