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事儿说来挺玄乎的。王春李先生的祖父，跟我那位过世的叔祖玉田公是至交好友。那会儿正是深秋时节，院子里梧桐叶子簌簌地落，月光跟水似的漫过窗棂。
有天夜里，老先生正睡得迷糊，忽然看见玉田公站在床前，脸色青白得吓人。老先生一骨碌爬起来，烛火都没来得及点，就着月光瞧见老友眼圈泛红，像是刚哭过。"老哥，这大半夜的，你怎么来了？"老先生嗓子眼发紧。
玉田公叹了口气，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："我这一走就回不来了，特意来跟你道个别。"老先生心里咯噔一下，急忙抓住他的袖子："你要去哪儿？"那袖子冰凉冰凉的，跟井水浸过似的。
"远着呢..."玉田公摇摇头，转身就往门外走。老先生鞋都顾不上穿，光着脚追出去。月光下两个影子一前一后，穿过满是露水的草丛，一直走到后山沟里。
山壁上不知什么时候裂了道缝，黑黝黝的像张着嘴。玉田公突然站定，整了整衣冠，恭恭敬敬作了个揖。老先生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见他背对着石缝，一步步倒退着往里走，衣角都被石棱刮破了也不回头。
"等等！"老先生急得直跺脚，可那人影已经没入黑暗里了。他扑上去拍打石壁，只摸到一手冰凉的露水。这一惊可不得了，直接把他给吓醒了，枕头上全是冷汗。
天刚蒙蒙亮，老先生就跌跌撞撞跑去跟儿子太公敬一说这事，非要他准备吊丧的东西。太公劝他："爹，要不我先去玉田叔家看看？万一是梦呢？"可老先生红着眼圈直摇头，麻利地套上素服就往外冲。
结果你猜怎么着？他们刚走到玉田公家门口，就看见白幡已经挂起来了。原来玉田公真是那会儿没的。后来村里老人常说，古时候管宁和华歆割席断交算什么？真正的交情啊，是连生死都能感应得到的。就像那个范式，大老远赶去给张劭送葬，原来真不是编出来的故事。
王春李先生之祖，与先叔祖玉田公交最好。一夜梦公至其家，黯然相语。问：“何来？”曰：“仆将长往，故与君来别耳。”问：“何之？”曰：“远矣。”遂出。送至谷中，见石壁有裂罅，便拱手作别，以背向罅，逡巡倒行而入，呼之不应，因而惊寐。及明以告太公敬一，且使备吊具，曰：“玉田公捐舍矣！”太公请先探之，信而后吊之。不听，竟以素服往，至门则提幡挂矣。呜呼！古人于友，其死生相信如此，丧舆待巨卿而行，岂妄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