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位风尘仆仆的僧人从西域远道而来，一个要去五台山，一个在泰山落脚。他们身上的僧袍、说话的口音、长相模样，都和中原人大不相同。两人说起路上的经历，眼睛还闪着后怕的光。
最险的是过火焰山，那山层层叠叠，热气蒸腾像烧红的灶膛。非得等大雨过后才能赶路，还得屏住呼吸，踮着脚尖轻轻走。有回不小心踢到块石头，顿时火星四溅，差点把僧鞋烧出窟窿。
后来到了流沙河，河中央竟立着水晶山。那山壁陡得直插云霄，通体透明像琉璃做的。山脚有条窄道，刚够一辆车通过，两条白龙犄角相抵守在那儿。过路人得先向龙行礼，龙要是点头，交缠的犄角才会分开。老僧比划着说，那龙浑身雪白，鳞片鬃毛都跟冰晶似的透亮。
他们这一路走了整整十八年。当初从西域出发时有十二个同伴，到中原就剩他俩了。说起这事，老僧捻着佛珠直叹气。
原来西域那边也流传着中原四大名山的传说——泰山、华山、五台山、落伽山。都说山上黄金铺地，观音菩萨和文殊菩萨至今还在山上显圣。要是能到那儿，凡人立刻能成佛，从此长生不老。
听他们这么一说，倒像是西域人向往中原，和咱们中原人向往西天取经一个样。要是哪天有往西去的取经人，碰上东来的僧人，两拨人把各自家乡的实情一说，怕是要笑破肚皮——原来大家白跑这一趟啊！
两僧自西域来，一赴五台，一卓锡泰出。其服色言貌，俱与中国殊异。自言历火焰山，山重重气熏腾若炉灶，凡行必于雨后，心凝目注，轻迹步履之，误蹴山石，则飞焰腾灼焉。又经流沙河，河中有水晶山，峭壁插天际，四面莹彻，似无所隔。又有隘可容单车，二龙交角对口把守之。过者先拜龙，龙许过，则口角自开。龙色白，鳞鬣皆如晶然。僧言途中历十八寒暑矣。离西土者十有二人，至中国仅存其二。西土传中国名山四：一泰山，一华山，一五台，一落伽也。相传山上遍地皆黄金，观音、文殊犹生。能至其处，则身便是佛，长生不死。
听其所言状，亦犹世人之慕西土也。倘有西游人，与东渡者中途相值，各述所有，当必相视失笑，两免跋涉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