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·花姑子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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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西有个叫安幼舆的秀才,家里有些钱财,为人豪爽仗义。他有个特别的癖好,见不得飞禽走兽受苦,每逢看见猎人捕获的鸟兽,总要花大价钱买下来放生。

这日他去舅舅家帮忙办丧事,回来时天色已晚。路过华山脚下,竟迷了路,在山谷里转来转去。暮色四合,山风呜咽,他正吓得腿软,忽见不远处有灯火闪烁,赶忙跌跌撞撞往亮处奔去。

刚走几步,树丛里突然钻出个驼背老头,拄着拐杖走得飞快。安幼舆正要开口问路,老头倒先发问:"谁在那儿?"听说是迷路的书生要找宿处,老头连连摆手:"这可不是什么安乐窝。亏得遇见老汉,跟我来吧,茅草屋还能将就一宿。"

安幼舆喜出望外,跟着老头走了约莫一里地,果然看见个小村落。老头叩响柴门,里头走出个老婆子,提着灯问:"是郎君来了?"老头应了声,引着客人进屋。这屋子低矮窄小,老头点上油灯,招呼安幼舆坐下,转头就催老婆子备饭。

"这位可不是外人,是咱家恩公。"老头对老婆子说,"你腿脚不便,叫花姑子来烫酒吧。"不多时,进来个端着食盘的姑娘,站在老头身边,眼波往安幼舆身上一溜。安幼舆定睛一看,这姑娘生得杏眼桃腮,活脱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。

老头让姑娘去温酒。见姑娘往西屋煤炉走去,安幼舆忍不住问:"这位是您家什么人?"老头笑道:"老汉姓章,七十岁就这么个闺女。庄户人家雇不起丫鬟,因见您不是外人,才敢让妻女出来相见,可别笑话。"听说姑娘还没许人家,安幼舆把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,老头正谦虚着,忽听西屋传来惊叫。

老头冲进去时,酒壶正在炉上咕嘟咕嘟冒泡。老头赶紧撤火,骂道:"这么大丫头了,还不知酒沸了要撤火?"转头看见炉边草编的紫姑像才编到一半,又训道:"头发都这么长了,还玩小孩子的把戏!"拿着草人向安幼舆告罪:"贪玩误事,倒叫客人看笑话了。"安幼舆细看那草人,衣裳眉眼都编得精巧,不由赞叹:"虽是孩童玩意,可见蕙质兰心。"

酒过三巡,姑娘频频来斟酒,笑靥如花毫不羞怯。安幼舆越看越动心,趁老头被老婆子叫走的空当,凑近姑娘低声道:"见了姑娘仙姿,我魂儿都丢了。想托媒人提亲,又怕不成事,这可如何是好?"姑娘抱着酒壶拨弄炉火,像没听见似的。安幼舆急得往屋里跟,姑娘突然变了脸色:"狂徒闯进来想做什么?"见安幼舆跪下哀求,姑娘转身要走,却被他拦住轻薄。正纠缠间,老头闻声赶来,安幼舆慌忙松手,臊得满脸通红。

谁知姑娘从容对父亲说:"酒又沸了,要不是郎君过来,壶都要烧化了。"安幼舆听她圆场,心里一松,越发觉得这姑娘善解人意。后半夜他假装醉酒离席,姑娘也回屋去了。老头铺好被褥,关门退出。

安幼舆哪睡得着?天不亮就告辞回家,立刻托媒人去提亲。谁知媒人找了一整天,竟寻不着那个小村落。他亲自带着仆人骑马去找,只见悬崖峭壁,哪有什么人家?打听附近村民,都说没有姓章的人家。

回来就害了相思病,汤水难进,迷迷糊糊总唤"花姑子"。家人日夜守着,眼看他气息奄奄。这夜守夜人打瞌睡时,安幼舆觉得有人推他,睁眼一看,花姑子正立在床前垂泪。见他醒了,姑娘歪头笑道:"傻郎君怎么病成这样?"说着坐上床沿,双手替他按摩太阳穴。安幼舆只觉一股奇香透入骨髓,按了约莫半个时辰,忽然浑身冒汗。

"屋里人多,我不便久留。"姑娘在他耳边轻语,"三日后再来。"又从袖中取出几个蒸饼放在床头,悄然离去。半夜安幼舆有了胃口,摸到蒸饼一尝,竟是前所未见的香甜,连吃三个才罢休。天亮时他浑身轻松,病好了一大半。三日后蒸饼吃完,他精神焕发,索性遣散家人,又把院门统统敞开。

果然等来了花姑子。安幼舆欢喜得一把抱住,姑娘却叹道:"我冒险前来,是为报恩。实在不能长相厮守,你早些另觅良缘吧。"安幼舆追问缘由,姑娘只让他自己回想。见郎君苦苦哀求,姑娘终于松口:"明晚你来我家吧。"又解释说这些天都借住在东头聋婆姨家,这才瞒过父母。

当夜同眠时,安幼舆发现姑娘通体生香,姑娘笑说这是天生体香。次日分别时,怕他迷路,约好在路上等候。安幼舆傍晚骑马赴约,果然见姑娘在路边等着。回到那间茅屋,老两口热情相迎,虽是粗茶淡饭,倒也其乐融融。可直到深夜姑娘才来相会,含泪道:"今夜一别,就是永诀。父母嫌此地荒僻,要搬去远方了。"两人正相拥悲泣,老头突然踹门进来怒骂:"孽障败坏门风!"姑娘仓皇逃走,安幼舆也狼狈溜回家。

过了几日,安幼舆实在熬不住,趁夜翻墙去找。在山里转得晕头转向时,忽见山谷里有座大宅院,朱门半掩。他向门房打听章家,有个青衣小厮出来盘问。听说来寻花姑子,小厮进去通报,很快引他入内。才过回廊,花姑子就迎出来,对青衣人说:"安郎奔波半夜,快备床榻让他歇息。"牵着他进房时,安幼舆纳闷地问:"姨娘家怎么没别人?"

那女子轻声说道:“舅母出门去了,留我在这儿看家。能遇见公子,莫非是前世修来的缘分?”可当两人依偎时,安生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臊味,心里正犯嘀咕,那女子突然搂住他的脖子,伸出舌头就往他鼻孔里舔!这一舔像钢针直刺脑髓,疼得安生魂飞魄散。他拼命挣扎,身子却像被粗麻绳捆住似的,不一会儿就昏死过去。

安生迟迟不归,家里人打着火把满山寻找。有樵夫说黄昏时见过他在山路上。等寻到悬崖下,只见安生赤条条躺在乱石间,早已断了气。众人又惊又疑,只得抬尸回家。

灵堂里正哭作一团,忽然有个素未谋面的姑娘闯进来,还没进门就放声大哭。她扑到尸体前,手指蘸着眼泪往安生鼻孔里抹,哭喊道:“老天爷啊!你怎么糊涂到这般地步!”直哭得嗓子嘶哑才停下。

姑娘转身对众人说:“停灵七日,千万别入殓。”大家正要问她是何人,她却擦着眼泪扭头就走,任谁呼唤都不回头。追出门去,一眨眼人就没了踪影。大伙儿疑是神仙显灵,老老实实照办。果然每到夜里,那姑娘就来哭灵。第七天夜里,安生突然在棺材里翻了个身,发出呻吟。全家吓得腿软时,姑娘飘然而入,与苏醒的安生抱头痛哭。安生挥退众人,只见姑娘掏出一把青草熬成汤药,扶着他慢慢灌下。不过半盏茶功夫,安生竟能开口说话了。

他握着姑娘的手叹道:“害我的是你,救我的也是你啊!”接着把遇害经过说了一遍。

姑娘绞着衣角道:“那是蛇精变的我。那晚你在山里迷路时看见的灯光,就是这妖精设的圈套。”

安生瞪大眼睛:“你既能起死回生,莫非是仙女下凡?”

“早想告诉你,又怕吓着你。”姑娘低头摆弄裙带,“五年前你在华山道上,可曾买下一只受伤的獐子放生?”

安生一拍床板:“确有此事!”

“那獐子就是我父亲。”姑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,“他说要报恩,在阎王殿前苦苦哀求,自愿折损百年道行替你抵命,连哭七天七夜才说动阎王。如今你虽还阳,只怕要落下半身不遂的病根,得用蛇血兑酒连服三日才能痊愈。”安生听得咬牙切齿,可又发愁怎么捉那蛇精。

姑娘突然站起身:“其实不难,只是要多伤性命,害我百年不能成仙。”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,“蛇窟就在老崖下,未时三刻用茅草烧洞,弓箭手埋伏四周,定能除害。”说完突然泪如雨下,“妾身不能伴君终老,实在...实在...”她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哽咽道,“这些日子总觉得胎动,怕是有了...等孩子周岁,不论男女都送来给你。”话音未落,人已化作清风而去。

第二天安生果然腰部以下失去知觉,掐着大腿毫无痛感。他赶紧让家人按姑娘说的办。众人来到山崖下,刚点燃茅草,一条白鳞巨蟒就窜出火海。乱箭齐发之下,那蛇精当场毙命。后来清理蛇窟,发现大小数百条蛇都烧成了焦炭。安生连服三日蛇血酒,双腿渐渐能活动,半年后终于康复。

一年后的深秋,安生独自进山采药,遇见个老婆婆用蓝布包袱裹着个婴儿塞给他:“我闺女让带给姑爷的。”安生刚要追问,老太太眨眼就不见了。打开包袱一看,是个胖小子。他抱着孩子回家,从此再未娶妻。

后来有位异史先生感叹道:“都说人比禽兽强,这话未必全对。那獐子精知恩图报,倒让多少忘恩负义之徒羞愧!再看这位花姑子,初见时憨态可掬,离别时情根深种。原来大智若愚,至情反倒看似无情。真真是仙子心肠啊!”

原文言文

  安幼舆,陕之拨贡生,为人挥霍好义,喜放生,见猎者获禽,辄不惜重直买释之。会舅家丧葬,往助执绋。暮归,路经华岳,迷窜山谷中,心大恐。一矢之外,忽见灯火,趋投之。数武中,欻见一叟,伛偻曳杖,斜径疾行。安停足,方欲致问,叟先诘谁何。安以迷途告,且言灯火处必是山村,将以投止。叟曰:“此非安乐乡。幸老夫来,可从去,茅庐可以下榻。”安大悦,从行里许,睹小村。叟扣荆扉,一妪出,启关曰:“郎子来耶?”叟曰:“诺。”

  既入,则舍宇湫隘。叟挑灯促坐,便命随事具食。又谓妪曰:“此非他,是吾恩主。婆子不能行步,可唤花姑子来酾酒。”俄女郎以馔具入,立叟侧,秋波斜盼。安视之,芳容韶齿,殆类天仙。叟顾令煨酒。房西隅有煤炉,女郎入房拨火。安问:“此女公何人?”答云:“老夫章姓。七十年止有此女。田家少婢仆,以君非他人,遂敢出妻见子,幸勿哂也。”安问:“婿何家里?”答言:“尚未。”安赞其惠丽,称不容口。叟方谦挹,忽闻女郎惊号。叟奔入,则酒沸火腾。叟乃救止,诃曰:“老大婢,濡猛不知耶!”回首,见炉旁有蒭心插紫姑未竟,又诃曰:“发蓬蓬许,裁如婴儿!”持向安曰:“贪此生涯,致酒腾沸。蒙君子奖誉,岂不羞死!”安审谛之,眉目袍服,制甚精工。赞曰:“虽近儿戏,亦见慧心。”

  斟酌移时,女频来行酒,嫣然含笑,殊不羞涩。安注目情动。忽闻妪呼,叟便去。安觑无人,谓女曰:“睹仙容,使我魂失。欲通媒妁,恐其不遂,如何?”女抱壶向火,默若不闻,屡问不对。生渐入室,女起,厉色曰:“狂郎人闼,将何为!”生长跪哀之。女夺门欲去,安暴起要遮,狎接臄。女颤声疾呼,叟匆遽入问。安释手而出,殊切愧惧。女从容向父曰:“酒复涌沸,非郎君来,壶子融化矣。”安闻女言,心始安妥,益德之。魂魄颠倒,丧所怀来。于是伪醉离席,女亦遂去。叟设裀褥,阖扉乃出。

  安不寐,未曙,呼别。至家,即浼交好者造庐求聘,终日而返,竟莫得其居里。安遂命仆马,寻途自往。至则绝壁巉岩,竟无村落,访诸近里,此姓绝少。失望而归,并忘寝食。由此得昏瞀之疾,强啖汤粥,则唾欲吐,溃乱中,辄呼花姑子。家人不解,但终夜环伺之,气势阽危。一夜,守者困怠并寐,生矇瞳中,觉有人揣而抁之。略开眸,则花姑子立床下,不觉神气清醒。熟视女郎,潸潸涕堕。女倾头笑曰:“痴儿何至此耶?”乃登榻,坐安股上,以两手为按太阳穴。安觉脑麝奇香,穿鼻沁骨。按数刻,忽觉汗满天庭,渐达肢体。小语曰:“室中多人,我不便住。三日当复相望。”又于绣祛中出数蒸饼置床头,悄然遂去。安至中夜,汗已思食,扪饼啖之。不知所苞何料,甘美非常,遂尽三枚。又以衣覆余饼,懵腾酣睡,辰分始醒,如释重负。三日饼尽,精神倍爽,乃遣散家人。又虑女来不得其门而入,潜出斋庭,悉脱扃键。

  未几女果至,笑曰:“痴郎子!不谢巫耶?”安喜极,抱与绸缪,恩爱甚至。已而曰:“妾冒险蒙垢,所以故,来报重恩耳。实不能永谐琴瑟,幸早别图。”安默默良久,乃问曰:“素昧生平,何处与卿家有旧?实所不忆。”女不言,但云:“君自思之。”生固求永好。女曰:“屡屡夜奔固不可,常谐伉俪亦不能。”安闻言,悒悒而悲。女曰:“必欲相谐,明宵请临妾家。”安乃收悲以忻,问曰:“道路辽远,卿纤纤之步,何遂能来?”曰:“妾固未归。东头聋媪我姨行,为君故,淹留至今,家中恐所疑怪。”安与同衾,但觉气息肌肤,无处不香。问曰:“熏何芗泽,致侵肌骨?”女曰:“妾生来便尔,非由熏饰。”安益奇之。女早起言别,安虑迷途,女约相候于路。安抵暮驰去,女果伺待,偕至旧所,叟媪欢逆。酒肴无佳品,杂具藜藿。既而请安寝,女子殊不瞻顾,颇涉疑念。更既深,女始至,曰:“父母絮絮不寝,致劳久待。”浃洽终夜,谓安曰:“此宵之会,乃百年之别。”安惊问之,答曰:“父以小村孤寂,故将远徙。与君好合,尽此夜耳。”安不忍释,俯仰悲怆。依恋之间,夜色渐曙。叟忽然闯入,骂曰:“婢子玷我清门,使人愧怍欲死!”女失色,草草奔出。叟亦出,且行且詈。安惊孱愕怯,无以自容,潜奔而归。

  数日徘徊,心景殆不可过。因思夜往,逾墙以观其便。叟固言有恩,即令事泄,当无大谴。遂乘夜窜往,蹀躞山中:迷闷不知所往。大惧。方觅归途,见谷中隐有舍宇。喜诣之,则闳高壮,似是世家,重门尚未扃也。安向门者讯章氏之居。有青衣人出,问:“昏夜何人询章氏?”安曰:“是吾亲好,偶迷居向。”青衣曰:“男子无问章也。此是渠妗家,花姑即今在此,容传白之。”入未几,即出邀安。才登廊舍,花姑趋出迎,谓青衣曰:“安郎奔波中夜,想已困殆,可伺床寝。”少间,携手入帏。安问:“妗家何别无人?”女曰:“妗他出,留妾代守。幸与郎遇,岂非夙缘?”然偎傍之际,觉甚膻腥,心疑有异,女抱安颈,遽以舌舐鼻孔,彻脑如刺。安骇绝,急欲逃脱,而身若巨绠之缚,少时闷然不觉矣。安不归,家中逐者穷人迹,或言暮遇于山径者。家人入山,则裸死危崖下。惊怪莫察其由,舁归。

  众方聚哭,一女郎来吊,自门外噭啕而入。抚尸捺鼻,涕洟其中,呼曰:“天乎,天乎!何愚冥至此!”痛哭声嘶,移时乃已。告家人曰:“停以七日,勿殓也。”众不知何人,方将启问,女傲不为礼,含涕径出,留之不顾。尾其后,转眸已渺。群疑为神,谨遵所教。夜又来,哭如昨。至七夜,安忽苏,反侧以呻。家人尽骇。女子入,相向呜咽。安举手,挥众令去。女出青草一束,燂汤升许,即床头进之,顷刻能言。叹曰:“再杀之惟卿,再生之亦惟卿矣!”因述所遇。女曰:“此蛇精冒妾也。前迷道时,所见灯光,即是物也。”安曰:“卿何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也?毋乃仙乎?”曰:“久欲言之,恐致惊怪。君五年前,曾于华山道上买猎獐而放之否?”曰:“然,其有之。”曰:“是即妾父也。前言大德,盖以此故。君前日已生西村王主政家。妾与父讼诸阎摩王,阎摩王弗善也。父愿坏道代郎死,哀之七日,始得当。今之邂逅,幸耳。然君虽生,必且痿痹不仁,得蛇血合酒饮之,病乃可除。”生衔恨切齿,而虑其无术可以擒之。女曰:“不难。但多残生命,累我百年不得飞升。其穴在老崖中,可于晡时聚茅焚之,外以强弩戒备,妖物可得。”言已,别曰:“妾不能终事,实所哀惨。然为君故,业行已损其七,幸悯宥也。月来觉腹中微动,恐是孽根。男与女,岁后当相寄耳。”流涕而去。

  安经宿,觉腰下尽死,爬搔无所痛痒。乃以女言告家人。家人往,如其言,炽火穴中,有巨白蛇冲焰而出。数弩齐发,射杀之。火熄入洞,蛇大小数百头,皆焦且死。家人归,以蛇血进。安服三日,两股渐能转侧,半年始起。

  后独行谷中,遇老媪以绷席抱婴儿授之,曰:“吾女致意郎君。”方欲问讯,瞥不复见。启襁视之,男也。抱归,竟不复娶。

  异史氏曰: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,此非定论也。蒙恩衔结,至于没齿,则人有惭于禽兽者矣。至于花姑,始而寄慧于憨,终而寄情于恝。乃知憨者慧之极,恝者情之至也。仙乎,仙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