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公筠仓刚到楚地上任,就琢磨着要去龙虎山拜会张天师。船刚在湖边停稳,还没等启程呢,就见个汉子划着小船靠过来,让船工通报求见。王大人撩开帘子一瞧,嚯,这人身量魁梧,气度不凡,从怀里掏出张天师的名帖,拱手道:"听说大人车驾将至,天师特派小的前来迎候。"
王公心里咯噔一下,暗想这天师果真神机妙算,连我哪天到都掐得准,不由得又敬又畏,当下整肃衣冠,诚心诚意往龙虎山去。
到了天师府上,只见满堂侍从打扮古怪,胡子头发都异于常人。先前那迎客的汉子也立在阶下,忽然凑到天师耳边低语几句。天师捋须笑道:"王大人,这位可是您同乡,莫非不认得?"见王公满脸疑惑,天师抚掌道:"此乃民间供奉的雹神李左车啊!"
王公惊得差点打翻茶盏,连忙起身作揖。天师解释道:"方才他接到玉帝敕令,正要启程去布降冰雹呢。"王公一听就急了——章丘县可不就跟自己治下接壤么?赶忙离席恳求:"还望天师慈悲,免了这场雹灾吧。"
天师摇头:"玉帝旨意岂能更改?该下多少都是有定数的。"见王公急得额头冒汗,天师沉吟半晌,转头对雹神嘱咐道:"这样吧,你把雹子多往山谷里撒,莫要伤了庄稼。"又特意叮嘱:"今日有贵客在座,你且文雅些去,别弄出太大动静。"
那雹神领命走到院中,忽然脚下腾起团团白雾,转眼就淹没了青砖地。雾气里人影渐渐升高,先是超过院里的老槐树,再飘过楼阁屋檐。突然霹雳炸响,一道青光往北窜去,震得屋檐瓦片哗啦啦响,连酒席上的杯盘都跳了起来。
王公吓得抓住案几:"这...这就是您说的文雅?"天师笑道:"要不是方才嘱咐过,他这一去就该是平地惊雷了。特意让他慢慢起势,已经算收敛啦。"
回府后,王公掐着日子派人去章丘打听。果然那天下了场大雹子,沟渠里白花花堆满冰疙瘩,可田里只稀稀落落砸了几颗,庄稼连片叶子都没伤着。
王公筠仓莅任楚中,拟登龙虎山谒天师。及湖,甫登舟,即有一人驾小艇来,使舟中人为通。公见之,貌修伟,怀中出天师刺,曰:“闻驺从将临,先遣负弩。”公讶其预知,益神之,诚意而往。
天师治具相款。其服役者,衣冠须鬣多不类常人,前使者亦侍其侧。少间向天师细语,天师谓公曰:“此先生同乡,不之识耶?”公问之。曰:“此即世所传雹神李左车也。”公愕然改容。天师曰:“适言奉旨雨雹,故告辞耳。”公问:“何处?”曰:“章丘。”公以接壤关切,离席乞免。天师曰:“此上帝玉敕,雹有额数,何能相徇?”公哀不已。天师垂思良久,乃顾而嘱曰:“其多降山谷,勿伤禾稼可也。”又嘱:“贵客在坐,文去勿武。”神出至庭中,忽足下生烟,氤氲匝地。俄延逾刻,极力腾起,才高于庭树;又起,高于楼阁。霹雳一声,向北飞去,屋宇震动,筵器摆簸。公骇曰:“去乃作雷霆耶!”天师曰:“适戒之,所以迟迟,不然平地一声,便逝去矣。”公别归,志其月日,遣人问章丘。是日果大雨雹,沟渠皆满,而田中仅数枚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