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天观里住着个爱练吐纳功夫的道士,有个老翁来观里借住,恰好也好这口儿,俩人就成了修道的知己。这么住了几年,每到郊祭大典前十天,老翁准保出门,等祭祀完了才回来。道士心里犯嘀咕,有天实在憋不住就问起来。
老翁拍着大腿叹气:"咱俩这交情,我也不瞒你——我是只老狐狸啊!赶上郊祭那会儿,各路神仙下来清扫污秽,我这等精怪没处躲,只能溜之大吉。"
转过年来又到郊祭时候,老翁照例出门,可这回左等右等不见人影。正担心着呢,忽见老翁灰头土脸地回来,道袍下摆还沾着泥浆。道士赶紧搀他坐下,老翁喘着粗气说:"差点儿就见不着老弟啦!这回偷懒没走远,瞅见阴沟里有个破瓦罐,心想猫在底下挺隐蔽..."
原来那灵官爷提着扫帚来清场,一眼就瞅见罐子底下露出的狐狸尾巴。老翁吓得窜出阴沟就跑,灵官举着鞭子在后面紧追不舍。一路逃到黄河边上,眼看就要被逮住,老翁一咬牙扎进茅坑里。灵官嫌臭掩着鼻子走了,可这身骚臭洗了百来天才褪干净。
老翁掸着衣袖上的灰说:"今儿来是跟老弟道个别,你也赶紧搬吧。这地界儿要遭大劫,不是久留之处啊!"说完作了个揖就消失不见。道士听了劝搬走,没过多久果然赶上甲申年那场大乱。
朝天观道士某喜吐纳之术,有翁假寓观中,适同所好,遂为玄友。居数年,每至郊祭时,辄先旬日而去,郊后乃返。道士疑而问之。翁曰:“我两人莫逆,可以实告,我狐也。郊期至,则诸神清秽,我无所容,故行遁耳。”
又一年及期而去,久不复返,疑之。一日忽至,因问其故。答曰:“我几不复见子矣!曩欲远避,心颇怠,视阴沟甚隐,遂潜伏卷瓮下。不意灵官粪除至此,瞥为所睹,愤欲加鞭,余惧而逃。灵官追逐甚急。至黄河上,濒将及矣。大窘无计,窜伏溷中。神恶其秽,始返身去。既出,臭恶沾染,不可复游人世。乃投水自濯讫,又蛰隐穴中凡百日,垢浊始净。今来相别,兼以致嘱,君亦宜隐身他去,大劫将来,此非福地也。”言已辞去,道士依言别徙。未几而有甲申之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