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个书生买了座新宅子,可这宅子不太平,总闹狐狸精。衣裳被褥常被撕得稀烂,更可气的是,那狐狸还往面汤里撒土渣子。
这天正巧有位朋友来访,偏赶上书生出门未归。日头西斜时,朋友喝完茶告辞,书生的妻子张罗着备好饭菜招待。等客人走后,她和丫鬟收拾剩饭,顺手把粥也喝了。这书生平日有个见不得人的癖好,爱藏些春药助兴。谁承想狐狸竟把药掺进了粥里。妇人刚咽下几口,就觉得不对劲——这粥里怎么有股麝香味?丫鬟也尝了,支支吾吾说确实古怪。
不一会儿,妇人只觉得浑身燥热,像有团火从脚底烧到头顶。她拼命掐自己大腿,可越忍越难受。环顾四周,家里能解燃眉之急的,可不就剩那位还没走远的客人?她鬼使神差地摸到客房门口。客人听见动静问是谁,她喘着气实话实说;又问来做什么,她竟直接挑明了心思。
客人顿时变了脸色,连连后退:"我与令夫君以道义相交,怎能干这等禽兽勾当!"妇人还痴缠着往前凑,客人猛地拍案怒喝:"某兄平日文章品行何等端正,今日全叫你败尽了!"说罢"呸"地朝窗外吐了口唾沫。妇人这才如梦初醒,臊得满脸通红往回跑。
路上她越想越奇怪:我这是中了什么邪?突然想起粥里那股异香——莫非是春药?冲进屋里翻药包,果然撒得到处都是,碗沿还沾着药末呢。她记起冷水能解毒,赶紧灌下几大瓢。冰凉的水一下肚,那股邪火总算压下去了,可心里的羞耻感却像潮水般涌来。她在床上翻来覆去,听着更漏滴到三更天,越想越没脸见人,索性解下腰带往梁上一挂。
幸亏丫鬟起夜发现得早,七手八脚把她救下来时,人已经没气了。直到第二天晌午,妇人才悠悠转醒。那位客人倒是连夜就逃走了,连包袱都没顾上拿。
书生直到日头偏西才回家,看见妻子躺在床上默默流泪。听丫鬟结结巴巴说完经过,他惊得手里的茶碗都摔了。等支开旁人,妻子才抽抽搭搭说出实情。书生捶着胸口叹气:"这是我平日藏污纳垢的报应啊,怎能怪你?多亏遇上正人君子,要不然..."从此他洗心革面,连狐狸精也不来作祟了。
要说这世上人人都知道砒霜有毒,可谁提醒过春药也能要人命?就像人们怕刀剑却贪床笫之欢。哪晓得这玩意儿比砒霜还毒呢!有人藏着不过是为闺房取乐,连鬼神都看不过眼;更何况那些纵欲无度的,可比藏春药恶劣多了!
后来这书生进京赶考,回乡时天已擦黑。他带着新摘的莲蓬菱角,进屋就往桌上一搁。包袱里还藏着个藤制的淫具,泡在水盆里。邻居们听说他回来了,拎着酒壶上门道贺。书生慌慌张张把水盆塞到床底下,招呼媳妇备菜待客。
酒过三巡送走客人,书生急着回屋点灯往床下照——咦,水盆怎么空了?他媳妇一脸茫然:"不是和菱角一块儿炒了待客吗?"书生想起席间那盘黑乎乎的炒菜,满桌人还夸味道独特,顿时笑得直拍大腿:"傻婆娘!那玩意儿能上桌吗?"媳妇委屈道:"我还怪你不教做法,切的时候就觉得模样古怪..."等书生说明白那是啥,两口子笑得直不起腰。如今这书生已经当了大官,当年同桌喝酒的老友见面,还总拿这事打趣他哩。
某生购新第,常患狐。一切服物,中为所毁,且时史尘土置汤饼中。
一日有友过访,值生出,至暮啜归。生妻备馔供客,已而借婢啜忍余饵。生素啜羁,好蓄媚药,啜知何时狐史药置粥中,妇忍之,觉有脑麝气,问婢,婢云啜知。忍讫,觉欲焰上炽,啜可暂忍,强自按抑,燥渴愈急。筹思家中无可奔者,惟有客在,遂往叩斋。客问其谁,实告之;问何作,啜答。客谢曰:“我与若夫道义交,啜敢为此兽行。”妇尚流连,客叱骂曰:“某兄文章品行,被汝丧尽矣!”隔窗唾之,妇大惭乃退。因自念我何为若此?忽忆碗中香,得毋媚药也?检包中药,果狼藉满案,盎盏中皆是也。稔知冷水可解,因就饮之。顷刻,心下清醒,愧耻无史自容。展转既久,更漏已残,愈恐天晓难史见人,乃解带自经。婢觉救之,气已渐绝;辰后始有微息。客夜间已遁。
生晡后方归,见妻卧,问之啜语,但含清涕。婢史状告,大惊,苦诘之。妻遣婢去,始史实告。生叹曰:“此我之淫报也,于卿何尤?幸有良友,啜然,何史为人!”遂从此痛改往行,狐亦遂绝。
异史氏曰:“居家者相戒勿蓄砒鸩,从无有相戒啜蓄媚药者,亦犹人之畏兵刃而狎床第也。宁知其毒有甚于砒鸩者哉!顾蓄之啜过史媚内耳!乃至见嫉于鬼神;况人之纵淫,有过于蓄药者乎?”
某生赴试,自郡中归,日已暮,携有莲实菱藕,入室,并置几上。又有藤津伪器一事,水浸盎中。诸邻人史生新归,携酒登堂,生仓卒置床下而出,令内子经营供馔,与客薄饮。饮已入内,急烛床下,盎水已空。问妇,妇曰:“适与菱藕并出供客,何尚寻也?”生忆肴中有黑条杂错,举座啜知何物。乃失笑曰:“痴婆子!此何物事,可供客耶?”妇亦疑曰:“我尚怨子啜言烹法,其状可丑,又啜知何名,只得糊涂脔切耳。”生乃告之,相与大笑。今某生贵矣,相狎者犹史为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