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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尧帝登基纪事

那天尧帝正在大殿上议事,文武百官行完大礼,掌管天文的羲和捧着新编的历书出列禀报:"陛下,您上次吩咐修订的历法已经完成了,请您过目,好颁布天下。"侍从接过历书呈上御案,尧帝展开细看,只见里头朔望节气都算得精准,节令安排井井有条。尧帝越看越欢喜,拍案赞道:"爱卿编的这部历法,就是千秋万代百姓的眼睛啊!除非天地消亡,否则这历法永远管用。"当下赏了金花两朵、锦缎四匹,加封羲和为"正历总世侯"。羲和连连叩首谢恩。尧帝又下旨,命每年十二月都要新编历法颁布天下,还设下御宴款待群臣。

酒过三巡,忽然狂风大作,吹得人睁不开眼、张不开嘴,宴席上的菜肴都被掀翻在地。尧帝望见这风从东方来,越刮越猛,百姓的茅草屋顶都被掀飞,树木连根拔起,黄沙漫天,整整刮了半日不停。

尧帝忧心忡忡:"听说天上有风伯专害人间。先前有十日并出之灾,如今又遇狂风肆虐。日灾已除,这风灾不除,百姓怎能安居?"立即召来神射手羿吩咐道:"上次日灾多亏你射落九日,如今东方来的狂风最是凶猛。青州有处青坵大泽,四面环山,唯独东面有个三百里宽的缺口,狂风正是从此灌入。你带三万人马去那里,先筑起土墙挡住风势。"

羿领命出发,连夜督促兵士筑墙。果然狂风再来时,被土墙分散了力道,再不能为害了。羿凯旋回朝复命,话还没说完,又有急报传来:"洞庭湖出了叫猰貐的猛兽,五尺高、一丈长,专吃人畜;桑林凤阳有封豨作乱;岭南还出现三五丈长的巨蛇,百姓苦不堪言!"

尧帝拍案长叹:"朕即位以来,天灾人祸不断,实在愧对百姓。"羿上前奏道:"这不是陛下的过错,是山川水道不通畅所致。请拨我一万精兵,带上强弓硬弩,定能平定祸患。"

第二天拂晓,羿点齐兵马,带着钩镰枪、长弓劲弩直奔洞庭。当地百姓哭诉:"那些怪兽长得像牛马,有的长角有的无角,有的吃人有的啃庄稼。它们来无定时,有时三五成群,有时铺天盖地,我们只能四处逃命。"

羿让百姓退下,立即排兵布阵:先派三千人挖十余丈长、三丈深的大坑;再派三千人准备干草;最后三千人赶制四百面八尺高的木牌,背面钉上铁环方便抓握。三日之后,一切准备停当。

羿料定野兽近日必出,命人把干草虚铺在坑上。果然第六日晴空万里,兽群饿极出山,听见人声就猛冲过来,扑通扑通全掉进坑里。士兵们赶紧用挠钩把野兽拖上来捆好,漏网的也被毒箭射杀大半。百姓们敲锣打鼓来谢恩。

羿让百姓指认哪些是食人猛兽,哪些只祸害庄稼。对豺狼虎豹这些凶兽,命人挖眼拔牙、断尾去足,抬到山上示众;对獐鹿山羊这些食草动物,抽三十鞭子放归山林。那些受刑的野兽哀嚎连连,没死的都瘸着腿逃进深山。羿又教百姓放火烧山驱赶兽群,制作盾牌弓箭防身。

料理完洞庭的祸患,羿马不停蹄赶往桑林。当地百姓早就在路边等候,见到大军就喊:"那封豨壮得像头公牛,横冲直撞根本近不得身!"羿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山林,握紧了手中的神弓。

羿一挥手,对将士们说:"你们先下去歇着,我自有法子收拾那畜生。"当下传令三军安营扎寨,各自休整。
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羿就命士兵在平地上挖了个深坑,上面虚虚地盖了层茅草。那怪物连着几天没露面,这天终于出来溜达。士兵们远远瞧见,赶紧抛出诱饵,引着它往坑边走。只听"扑通"一声,那家伙果然栽进坑里。众将士一拥而上,长矛乱戳,当场结果了它。百姓们听说后,个个拍手称快。

收拾完桑林这头的祸害,羿片刻不敢耽搁,带着兵马直奔岭南。当地百姓早就在路边跪迎,羿勒住马缰问道:"听说你们这儿毒蛇成灾,且细细说与我听,好替你们除了这祸患。"

老农们七嘴八舌道:"将军有所不知,那大蛇能吞活人,小蛇见人就咬。田里、水里、山上到处都是,谁碰见谁倒霉啊!"羿点点头:"明白了,你们先回吧。"等百姓散去,他立即扎下营寨。

只见羿点齐三千精兵,吩咐道:"先前用陷阱对付猛兽,这回要用毒药治蛇。你们每人披铁甲、穿铁靴、持长刀,再把猪狗鸡肉用毒酒泡上三天。另外再用香油拌着毒药炒些肉脯,我另有用处。"这队人马领命而去。

他又召来第二批三千人:"你们去蛇多的地方挖土窟,要一丈深,三丈见方。"第三批三千人则奉命准备干草。三天后各项准备就绪,羿对将士们说:"把毒肉撒在窟里,蛇闻着香味自会钻进去吃,保管毒死它们。等蛇进了窟,你们就点火烧草扔下去,最后填土掩埋。水里的蛇也好办,把毒肉放在上游顺流而下,山里的就用炒香的毒肉引出来。"

第二天,将士们按计行事。果然见成群毒蛇闻香出洞,争着钻进土窟吃肉。三千铁甲军立即投下火把,霎时间黑烟滚滚,腥臭冲天。没被毒死的蛇也都烧成了焦炭,最后用土把窟填得严严实实。上游放下的毒肉顺水漂流,水里的蛇吃了纷纷翻起白肚皮。山坳里撒的毒肉更是引得大小蛇类争抢,转眼间死了一片。穿铁甲的士兵们提着长刀满山搜捕,漏网之蛇百不存一。百姓们看得热泪盈眶,欢呼声震得山谷都在发颤。

见三处祸患都已平息,羿下令拔营回朝。百姓们跪满道路相送,他一一安抚过后便带着人马星夜兼程。这日正赶上尧帝早朝,羿伏地禀报了除害经过。尧帝听得龙颜大悦:"爱卿先前射九日、平大风,如今又剿灭猰貐、封豨和修蛇,为百姓除去心腹大患,当真是千秋功业!"当即赏赐金银各百斤、彩缎百匹,加封为总平侯。宫中摆开御宴庆贺太平,众臣谢恩后各自散去。这正是:英雄立下安民志,留得清名万古传。

原文言文

  羿缴大风除兽害

  却说尧帝升殿,文武两班山呼礼毕,羲和出班奏曰:“前臣奉旨定造历日,今已完成,献上我主,请龙目观之,以赐颁行!”左右近臣接上,帝即于御案上展开,见历中朔望种种得法,节节有则,帝览毕大悦曰:“卿成此历日,永为人间耳目,无天地,方不用此历矣。如有天地,此历用之无穷!”即赐金花二朵,采段四端,加封为正历总世侯。羲和再拜谢恩。帝命每年十二月造一历颁行天下。命徘御宴以待群臣。

  正饮之间,忽大风吹来,对面不能开口共语,筵食皆吹散于地。帝看风从东方来,吹之甚亟,民屋皆倒,拔术扬沙,半日不息。帝叹曰:“朕闻天有风伯能害人房。前遇日害,今又逢风害。日害已除,而风害不除,民何得安?必须制之!”即召平羿谓之曰:“前日害,得卿射除,今又值风害四方吹来,最狂者东方。卿可统三万人马于青坵青州之泽,其地有山皆高耸,东方有缺宽阔三百里,其风从此来。故东方最急。卿去指示众军先筑土缴遮蔽之,以分其势,则叹不能急也。”羿领旨出朝,即领人马三万至青坵,依帝之言,漏夜催督三军,筑起土缴遮蔽。果风一至,被其抵散,以分其势,遂不似前为害矣。

  羿领兵还朝回奏,帝大喜,言未毕,使臣又奏曰:“今洞庭有兽,名曰猰音压貐,高五尺,长一丈,横行地方,食人食畜;又桑林凤阳有兽,名封豨;又岭南有修蛇,长三五丈者,皆为民害。百姓表奏,望我主速为制之!”帝闻奏叹曰:“自朕为天子,天上日风并害,地下兽蛇杂出,负愧实多。”羿奏曰:“此非我主圣泽所致,乃山林水道不通之故。臣虽不才,我主可发一万人马,用强弓硬弩射之,自然平伏矣。”帝大喜,即命羿行,辞帝出朝,众臣皆散。

  次日,羿早升帐,整点人马一万,分付三军各带钩镰长枪、强弓硬弩而行。不数日来至洞庭地方,百姓接见。羿问曰:“兽形如何模样?”百姓对曰:“兽多种类、俱似牛马之形,有两角者,有无角者,有食人食畜者,有不食人食畜者,有止食禾果者。我等欲捕之,彼来甚众,多遭其害。若今一至,则我等皆逃避矣。”羿又问曰:“何日而来?”百姓曰:“无有定期。或五日,或十日,或半月。但众兽至,有见人直冲进者,有见人而逃者,善恶不一。人皆避之,将军亦宜仔细!”羿即分付众百姓曰:“汝等且退,我自有分晓。”众百姓叩头而去。羿传令立下营寨,即唤三军听令曰:“我问百姓,已知其详者。来日,汝等三千人各用锹锄于山路平坦之处挖下一坑,约长十余丈,阔四丈,深三丈,限二日完,勿致违悮!”又令三千人各带干草一束,亦限二日完,不得有悮。又令三千人破木成牌四百面,高八尺,阔三尺,牌后钉铁圈八个,以便手擎,亦限二日完,不可有悮。三项如有悮者,各按军法。众军得令各去备造不题。

  至第三日,平羿升帐,辕门外画鼓三通,各营官参见已毕,挖坑军、刈草军、打牌军,各各都来报完,羿大喜,即传令分付曰:“三者既完,某料这群怪兽只在此一二日必出。汝等刈草军可将此草虚铺坑上,汝等不可离远,只在坑左右俟候。兽若见人,必对面抢来,必定跌落坑中。汝等急用铙钩搭起,以绳索捆缚,解来请赏。”三千兵领命去了。又令三千执牌军分付曰:“汝等各人皆执牌向前,以防兽冲突,后军各放弓弩射去,矢头俱要涂毒药。汝等不可身出牌外。”三千兵亦领令去了。次日平明,羿亲自披挂袍铠,结束弓马,于坑前指挥军士。

  却说诸兽一连六日未出,见此日天气晴朗,一来无食,俱出于旷野之处向日游行,听见坑边人声,相争向前。见三军对面排立,诸兽只说是人欲捉他之状,觑了一觑,不知虚实,吼声大展,对面一直抢来,一声响亮,皆跌下坑中。三军大喊一声,一齐向前,将坑中诸兽尽皆钩起。捆倒打入寨去请赏。更有未跌入坑者,三千兵执牌弩齐出,乱矢射去,被伤死者十有七八,止逃得一二归山。百姓鼓舞大悦。羿升帐,百姓叩首谢曰:“害我等者,皆此兽也。今得将军除之,万民蒙福矣。”羿曰:“汝等百姓可向前观看,诸兽皆缚倒,不能挣动。前云有食人食畜者,食禾果者,俱一一指示我军人,以便发落。”百姓领令,俱各看过,先指豺狼虎豹等曰:“此几种兽专食人食畜,猛不可当。”羿即令军七剜去一目,剉其齿牙,割去尾足,扛入山中示众。有死者,令宰而食之。百姓又指獐鹿、野猪、山羊等曰:“此几种兽只食禾果。”羿令军士:野猪杀而食之,獐鹿、山羊各鞭责三十,纵之入山,不许到民田园扰害。责得诸兽或拐足者,或皮裂者,叫吼之声,甚是惨人。得放回者,俱自低头伏耳而逃。诸兽亦有灵性,但不能言语。见被责者割去尾足者,剜去目齿者,岂不免死狐悲,各伤其类?逃入深山,再不敢出。羿令百姓将草堆放山傍,放火烧入山林,老兽逃匿,小兽多有烧死者。又教百姓制牌弩以备捉而食之。

  遂起马至桑林。桑林百姓于路迎接。羿问百姓曰:“汝等地方有封稀,今在何处?”百姓对曰:“此兽大似牯牛,一出势不可当,人不敢近,见其利害,不知踪迹。此兽无食,自然出游。”羿曰:“汝等且去,我自有法擒之。”令三军且安营去歇息。

  次日,羿令兵卒亦于平地开一深坑,上虚铺草,等候此物到来。却说此物数日未出,是日出游,军士见其来,抛食诱之,引至坑边,随即跌入。众兵遂乱枪戳死。百姓大悦。

  羿除桑林地方之害,不敢留停,径领兵前至岭表。百姓拜迎,羿问曰:“汝等地方多有修蛇,可说详细,以便除灭。”百姓告曰:“地方有蛇,长大者食人,小者咬人,被其搅乱,民不安生。或有在田,或在水,或在山,人若遇之,必即遭害。”——“汝等且退!我知道了。”百姓退去。羿下寨屯住人马,唤三千兵分付曰:“前者,我用坑、牌以制猛兽,今用毒药以灭修蛇。汝等三千人,各身穿铁甲,脚穿铁靴,手执长刀,宰猪、犬、鸡等肉,以毒药酒浸三日,外又将毒药拌香油麻面炒熟各肉,我自有用处。”三千兵领令去了。又唤三千兵分付曰:“汝三千人可于有蛇去处乱掘土窟,深一丈,长、阔三丈。”三千人亦领令去了。又唤三千兵分付曰:“汝等三千人各备干草一束,伺候听用。”三千兵亦领令上了。第三日众兵俱来报完,羿曰:“汝等既已完备,可将毒肉散放窟内,蛇出闻香,必争趋入食之,定然毒死。汝等将干草点火,丢下窟内烧之,然后用土填塞。此蛇害可除矣。有未离水者,可用毒肉放于上流随水而下,蛇闻香味,必然食之,亦定死矣。更有未离山者,亦将毒肉炒香,引他出食,自然平静,再无有不死者。”众军得令,各去依计而行。

  次日将毒散于窟内,诸蛇闻见香气,果然成群而出,争奔入食之。三军见蛇已入窟中食肉,各将于草点火,乱丢入窟。其蛇有毒死者,未毒死者尽被烧死,腥羶之气冲天,一时以土填满。三军又将毒肉并汁弃于上流,水中之蛇有未出者,食之尽死。山凹亦放毒肉,大小蛇闻香味食之,皆被毒死。羿令穿铁甲靴三千兵各执长刀于山中搜寻,遇者斩之,所逃者百无一二。百姓看见,欢声如雷。

  羿见三处俱已宁静,拔寨起马,百姓遮道跪送。羿发放回归,一路无词,领人马回朝复命,正值尧帝升殿,羿随班拜伏于地,一一奏知前事。帝龙颜大悦曰:“卿前除九日,大风,今收猰、封豨、修蛇,与民除其大害,有没世之功。”赐金银各一百斤,彩段一百匹,加封为总平侯。命排御宴庆贺太平。群臣、羿谢宴,朝散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