鄂州有个小军官,原本是农家出身。当上官后,一心想要攀附豪门,就琢磨着除掉原配妻子。那天他假意陪妻子回娘家,半路上突然下毒手,把妻子杀死后抛尸江边,连随行的丫鬟也没放过。事后他跑到岳父家哭天抢地,说是遇上强盗害了性命,谁都没起疑心。
转眼过了几年,这小军官奉命去广陵出差,住进一家客栈。正巧看见个卖花的妇人,那侧影活脱脱就是当年被杀的小丫鬟。他凑近一瞧,吓得魂都飞了——可不就是那丫头!对方见了他竟还行礼。他哆嗦着问:"你...你是人是鬼?"丫鬟平静地说:"自然是人。当年挨了贼人闷棍,侥幸没死。醒来后搭上商船,一路漂泊到这儿,如今跟着夫人卖花度日。"他急问:"夫人在何处?"丫鬟往巷子深处一指:"就在前头。"
穿过几条弯曲小巷,丫鬟停在一间破屋前。她先进去通报,不多时,他那死去的妻子竟掀帘而出。夫妻重逢,妻子哭诉这些年的凄苦,他却越听越糊涂。正说着话,屋里摆出酒菜,还专门给随从们也备了席面。众人喝得酩酊大醉,直到日头西斜还不见主人出来。随从壮着胆子推门查看,屋里静得瘆人。再往里走,只见地上横着一具白骨,衣衫破碎,四周全是凝固的血迹。邻居们都说:"这宅子空置多年,压根没人住啊。"
扬州留后吴尧卿家有个老仆,伺候多年后突然献上个巨型桃核,足能装好几升米。吴尧卿知道是宝贝,慢慢磨粉服用,吃完果然身轻体健。不过这贪官恶贯满盈,后来毕师铎作乱时,他慌不择路跳进后院井里淹死了。乱军抓了个相貌相似的顶罪,直到有人发现井底尸体——皮肉都烂光了,五脏六腑却化成了金块。
新安人吴生发高烧断了气,入殓当天,突然有个披头散发的赤脚鬼闯进来,抓起沙土就往人脸上扬。亲友吓得四散奔逃,只听棺材里咚咚乱响。等那鬼大摇大摆去厨房喝了水离开,家人才敢靠近,却发现棺盖大开,里面空空如也。几个月后,建康送来家书,吴生写道:"我死后被鬼救活,迷迷糊糊走到京城。"过了一年多,他真活着回来了,从此得了个"吴还魂"的绰号。
鄱阳山里有群自称"木客"的野人,说是当年给秦始皇修阿房宫时逃进山的采木工。他们靠吃野果长生不老,偶尔下山买酒喝得烂醉,还会吟诗:"酒干君莫添,壶倒我就走。城里太吵闹,回山拜月亮。"
洪州西山的樵夫里有个怪人,自称干大,见人只拱手作揖从不说话。有个少年非要拜师,追着他翻山越岭。干大被缠得没法,坐在溪边问:"想喝茶吗?"说着从衣襟摸出茶末,让少年捧溪水吞下。等少年醒来,干大早没影了。少年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分宁县地界,回家后变得身强体壮,再没生过病。
鄂州小将(李剑国辑)
鄂州小将某者,本田家子。既仕,欲结豪族,而谋其故妻。因相与归宁,杀之于路,弃尸江侧,并杀其同行婢。已而奔告其家,号哭云“为盗所杀”,人不之疑也。后数年,奉使至广陵,舍于逆旅。见一妇人卖花,酷类其所杀婢;既近,乃真是婢。见己亦再拜。因问:“为人耶鬼耶?”答云:“人也。往者为贼所击,幸而不死。既苏,得贾人船,寓载东下。今在此,与娘子卖花给食而已。”复问:“娘子何在?”曰:“在近。”“可见之乎?”曰:“可。”即随之而去。一小曲中,指一贫舍曰:“此是也。”婢先入。顷之,其妻乃出,相见悲涕,备述艰苦。某亦恍然,莫之测也。俄而设食具酒,复延入内室,置饮食于从者,皆醉。日暮不出。从者稍前觇之,寂若无人。因直入室中,但见白骨一具,衣服毁裂,流血满地。问其邻,云:“此空宅,久无居人矣。”(《广记》卷一三,未题书名。《白孔六帖》卷九《报怨》引《稽神录》,名《卖花娘子》)
食核桃(李剑国辑)
杨子留后吴尧卿家,有佣赁者,役之既久。一日,持一大桃核,可容数升,以献尧卿。尧卿知其异,稍磨之取食。食尽,颇觉轻健。尧卿为吏,贪猥残虐,毕师铎之难,投所居后阁井中死。师铎求得类尧卿者杀之。后有得其故居者,窃知其尸在井中,取而得之,举体皆腐坏,而藏府有成金者。(《广记》卷四一引《积神录》。“积”乃“稽”字之讹)
掬沙扑人(李剑国辑)
新安人吴生尝病热死。既棺歛,忽有一鬼,被发跣足,自门而入,径至殡所,掬沙以扑人。人皆惊走,即闻椎声喧噪。良久,瞥见一人,衣冠俨然,入厨中,少顷即出,去。至墓,家人乃敢临视,棺已开,中亦空矣。数月,吴自建康附书云:“吾已死矣,有鬼救我,遂活。既寝,渴甚,即入厨中饮讫,性犹恍惚,不觉出门,今在都矣。”后岁余,乃归,人皆呼为“吴还魂”。(《白孔六帖》卷九《再生》引《稽神录》)
木客(李剑国辑)
鄱阳山中有木客,自言秦时造阿房宫采木者也。食木实,遂得不死(《能改》“死”作“绝”)。时就民间酤酒酣饮。为诗一章云:“酒尽君莫酤,壶倾我当发。城市多嚣尘,还山拜(《能改》作“弄”)明月。”(《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》卷二《虔州八境图》赵次公注引徐铉《小说》。《能改斋漫录》卷八《还山弄明月》亦引此段,题徐鼎臣《搜神记》)
干大(程毅中辑)
洪州西山中有樵人,自称干大,众莫知其名。时出村落,与人相接,拱揖而已,未尝交一言。人欲问之,辄揖而去。有少年者,俟其出,拜之曰:“愿事先生。”干大惊欲去。少年急捉其衣褐,随之而往,干大曰:“尔何为者?”辄对曰:“愿事先生。”且拜且行,经历险绝,辄不踅舍。久之,乃坐涧水傍曰:“尔欲茶不?”少年曰:“诺。”即解衣襟间取茶末,置少年掌中,使掬水吞之讫。因卧,良久而寤,遂失干大。寻樵路而出,乃分宁县界,数日还家。少年自此轻健无疾。(《道藏》本《历世真仙体道通鉴》卷二十七《许大》引《稽神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