泣红亭里,蕉叶传书的故事正悄悄上演。若花踏进亭子,裙角扫过青石台阶,在石凳上挨着小山坐下,眼睛亮晶晶的:"阿来可还记得?外头风光正好,怎么不出去瞧瞧?"
小山正捏着片枯叶发愁,闻言抬头,鬓边碎发被穿堂风轻轻拂动:"姐姐来得正好。你瞧这图字——"她指尖点着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,"岂不是叫我抄录流传?可这么多字,莫说强记,光是姓氏都记不全。偏生这荒山野岭的..."话到一半忽然咬住嘴唇,手里枯叶捻成了碎末。
若花忽然拍手一笑,腕上银镯叮当作响:"巧了!方才我看那山色太好,正想题诗呢。"说着提起裙摆往外跑,不一会儿捧着几片青翠蕉叶回来,叶脉上还凝着晨露,"用这个先抄着,等回船上再誊到纸上可好?"
小山接过蕉叶对着光瞧,叶片半透明的脉络像地图般延展。她忽然抽出腰间短剑,寒光闪过,几支竹签已削得溜圆。笔尖落在蕉叶上那刻,墨绿汁液顺着竹签沁出,竟比蘸了浓墨还清晰。
"竟这样顺手!"小山惊喜地轻呼,忽然又搁下竹签。亭外云霞漫过她侧脸,映得眼中水光粼粼:"方才远远望见琼楼玉宇,父亲定然在那仙境里。既然到了这里..."她攥紧蕉叶,叶缘掐出几道月牙痕。
若花按住她发抖的手:"可要是扑个空呢?"包袱皮里裹着的干粮簌簌作响,两人踩着满地松针往前去。那金殿瑶池看着近,走着却总隔着一重山。正欢喜时,忽然雷鸣般的水声震得脚下地皮发颤。
深潭横在眼前,瀑布从万丈悬崖砸下来,白沫翻滚着吞没了所有去路。小山拽着若花爬上山巅,只见这道天堑硬生生把山脉劈成两半,连个藤桥都没有。她急得直跺脚,绣鞋沾满泥浆。
"那樵夫..."若花突然压低声音,"转眼就不见了,必是仙人指路。"她扳过小山肩膀,"信里既说日后能见,不如先抄了碑文..."话没说完,忽见石壁上浮现出墨迹,像是被山岚雾气刚刚洗出来的。
"义关至性岂能忘?踏遍天涯枉断肠——"小山念着念着突然噤声。最后两句墨色尤新,岭南唐以亭的落款日期分明就是今日。她盯着"蓬莱顶上是家乡"怔怔出神,总觉得在哪听过似的。
若花突然"啊"了一声:"去年你写的思亲诗,不就有'蓬莱缥缈客星孤'?"她指尖点着石壁,"转眼间题的诗,不是仙家手段是什么?"说着拾起地上散落的松子,塞进小山手里,"听姑夫的话,咱们回岭南等着机缘可好?"
再回到泣红亭时,日头已经西斜。若花帮着小山削竹签,忽然"咦"了一声——碑文底下竟浮出新字迹。小山名下那行"一局之误"的判词,看得她心里发慌。若花见状,借口赏景避了出去,却忍不住折回偷看。谁知蕉叶上全是蝌蚪般的古篆,惊得她揉眼睛:"莫非眼花了?"
正巧小山净手回来,见若花站在石几前发愣,不由挑眉:"姐姐莫不是偷看了仙机?"若花涨红了脸争辩,两人凑近再看时,蕉叶上分明是工整楷书。山风穿过亭柱,吹得叶片哗哗响,像在笑她们眼花。
小山噗嗤一笑,手指轻轻点了点若花的衣袖:"姐姐哪里是看错了,只怕是眼睛太挑食啦!"
若花佯装恼怒,跺了跺脚:"少在这儿拐着弯骂人!我看那孽龙要是从无肠国的茅厕里逃回来,保不齐还要托人来说亲呢。'乘龙快婿'倒是个好名头,就是最近身上那股味儿啊..."她捏着鼻子做了个鬼脸,"除非找个浑身喷香的姑娘,不然非得被熏晕过去不可。"
两人凑到蕉叶前,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古老的篆文,半个字也认不得。若花又转头去看玉碑,撇撇嘴道:"你抄的这些笔画,跟碑上倒是一模一样。可碑上的字我都不认识,又怎么认得这个呢?"
小山叹了口气:"来子写的明明是楷书,怎么到了姐姐眼里,就变成天书啦?难怪老话说'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'。来子算是有缘人,姐姐倒是没这个缘分了。"
若花不服气地扬起下巴:"我虽无缘认字,可今日能亲自到这儿,也算是无缘中的有缘了。"
"姐姐这张嘴啊,"小山摇摇头,"可你说的'有缘'二字,怎么听都别扭,哪及得来子这般自然。"
若花眼珠一转:"要我说啊,有缘固然好,可眼下的情形,倒不如无缘来得痛快。"见小山疑惑,她指着漫山美景道:"你看我现在能尽情游玩,可阿来呢?只能握着支毛笔在这儿苦写,这不是被缘分拖累了嘛!"
小山抿嘴一笑:"姐姐只知其一。无缘的不过看看风景,有缘的却能参透天机。就像姐姐和婉如她们的前程命运,都在我心里装着。这可比看风景强上万倍呢。"
若花突然凑近,眼睛亮晶晶的:"既然我们的来历结局你都清楚,那我倒要问问——你自己的来历结局,你可知道?"这话像盆冷水浇下,小山顿时汗如雨下,愣在原地。
"姐姐..."她声音有些发抖,"你既然自己都不知道,何必来问我?我知道不知道,又何必告诉你?再说了,你又不是我,怎知我不清楚?老话说'各人忙各人的',姐姐还是去赏景吧,来子还得继续写字呢。"
若花拍拍裙子站起来:"你知道也好,不知道也罢。到头来无常一到,你不知道的要化作飞灰,你知道的也不过如此,难道还能长生不老不成?"说完便转身出了亭子。
小山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,七上八下。呆坐半晌,还是提笔继续抄碑。写着写着,日头西斜,两人便在亭中歇了一夜。
第二天抄完碑文,小心收进包袱。收拾停当正要离开泣红亭,小山突然对着高处殿宇跪下,恭恭敬敬拜了两拜。不知怎的鼻子一酸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起身时仍不住回头张望,一路上泪珠儿断线似的往下掉。
穿过松林,蹚过小溪,走过水月村,翻过镜花岭,归心似箭。走了一整天,傍晚找个石洞歇脚。连着赶了两天路,这日正走着,忽闻雷声轰鸣——原来路边峭壁挂着瀑布,"流翠浦"三个大字刻在石壁上。瀑布水花四溅,青苔满地,两人只得手拉着手,提着裙角,一步步小心挪动。
过了险处,前路却岔道纵横。小山蹙眉道:"来时可没这么多岔路,莫不是走错了?"忙找出路上做的记号,谁知"唐小山"三字竟变成了"唐闺臣"。两人面面相觑,若花笑道:"这肯定是仙家手段,说不定又是姑父的安排。"于是放心沿着新记号前进。
这日来到一座陌生山岭,怪石嶙峋,高耸入云。若花揉着酸痛的脚踝抱怨:"来时哪有这座山?这几日走得脚都快断了,平地都勉强,哪还爬得动这样的险路?"小山扶着她:"好在树木茂密,我扶姐姐攀着树枝上去吧。"
刚爬了没多远,若花突然脸色煞白,抱着脚跌坐在石头上,疼得直掉眼泪。正着急时,忽听树丛哗哗作响,腥风扑面——半山腰竟蹿出只斑斓猛虎!
两人吓得魂飞魄散,哆哆嗦嗦拔出宝剑,背靠背站起来。那老虎纵跳如飞,越逼越近,突然眼中红光暴射,长尾一竖,震天动地一声吼,凌空扑来!她们慌忙举剑护住头顶,只觉腥风过耳——原来老虎是扑向身后吃草的山羊。只见它利爪如钩,血盆大口一张,羊头就进了肚子,两只羊角"嗖"地飞了出来。
吃饱的老虎转身面对二人,前爪按地,又发出一声骇人咆哮......
(且听下回分解)
泣红亭书叶传佳话 流翠浦搴也觉旧踪
话说若花走进亭子,也在石凳坐下,道:“阿来可曾记看?外面绝好景致,何不出去看看?”小山道:“姐姐来的正好,来子有件难事正要请教。”因把图字念了一遍,道:“姐姐:你看这个图字,岂非教我流传么?上面字迹过多,强记既难,就是名姓也甚难记。又无笔砚,这却怎处?”若花道:“阿来若要笔砚,刚才愚姐因看山景要想题诗,却有绝好笔矾在此。”即到外面取了几片蕉叶进来道:“阿来何不就以此时权且抄去?俟到船上,再用纸笔誊看,岂不好么?”小山道:“蕉叶虽好,来子从未写过,不知可能应手。”随到亭外,用剑削了几枝竹签进来,将蕉叶放在几上,手寻竹签,写了数字,笔画分明,毫不费事。不觉大喜。
刚要抄写,因向若花道:“刚才未进此亭时,远远望著对面都是琼台玉洞,金殿瑶池,宛如天堂一般。如此仙境,想我父亲必在其内。此时既到了可以寻踪觅迹处,只应朝前追寻,岂可半途而废?况这碑记并非立时就可抄完,莫若且把父亲寻来,慢慢再抄,也不为迟。”若花道:“阿来话虽有理,但恐寻而不遇,也是枉然。我们只好且到前面,再作道理。”各人背了包袱,步出亭外,走了多时,那些台殿渐渐相近。正在欢喜,忽听水声如雷。连忙趱行,越过山坡,迎面有一深潭,乃各处瀑布汇归之所,约宽数十丈,竟把去路挡住。小山看罢,只急的暗暗叫苦。即同若花登在高峰,细细眺望。谁知这道深潭,当中冒出这股水,竟把此山从中分为两处,并无一线可通。二人走来走去,无计可施。若花道:“今日那个樵夫,转眼间无踪无影,明是仙人前来点化。我想姑夫既托仙人寄信,那仙人又说常聚一处,岂是等闲!信中既催阿来速去考试,允你日后见面,想来自有道理。为今之讨,莫若抄了碑记,早早回去。不独可以赴试,就是姑母接了此信,见了阿来,也好放心,也免许多倚闾之望。愚见如此,阿来以为何如?”小山听了,虽觉有理,但思亲之心,一时何能撇下?正在犹疑,只见路旁石壁上有许多大字。上前观看,原来是首七言绝句:
义关至性岂能忘?踏遍天涯枉断肠;
聚首还须回首忆,蓬莱顶上是家乡。
诗后写著“某年月日岭南唐以亭即事偶题”。小山看到末二句,猛然宁神,倒象想起从前一事;及至细细寻思,却又似是而非。惟有呆呆点头,不知怎样才好。
若花道:“阿来不必发呆了!你看诗后所载年月,恰恰就是今日!诗中寓意,我虽不知,若以‘即事’二字而论,岂非知你寻亲到此?那‘踏遍天涯枉断肠’之句,岂非说你寻遍天涯也是枉然?况且前日阿来所谈去年题的思亲之诗,我还记得第六句是‘蓬莱缥缈客星孤’;今姑夫恰恰回你一句‘蓬莱顶上是家乡’。彼时阿来不过因‘蓬莱’二字都是草名,对那松菊,觉的别致;那知今日竟成了诗谶。可见此事已有先兆。并且刚才从此走过,壁上并无所见;转眼间,就有诗句题在上面,若非仙家作为,何能如此?此时我们只好权遵慈命,暂回岭南,俟过几时,安知姑夫不来度脱你我都去成仙呢?”说罢,携了小山的手,仍向泣红亭走来。一路吃些松实柏子。又摘了许多蕉时,削了几枝竹剑。来至亭内,放下包袱,略为歇息。
若花道:“此碑共有若干字?”小山道:“共约二千。赶紧抄写,明日可完。”
若花道:“既如此,阿来只管请写,不必分心管我。好在此地到处皆是美景,即或耽搁十日,也游不厌的。”于是自去游玩。小山写了一日,到晚同若花就在亭内宿歇。次日正要抄写,只见碑记名姓之下,忽又现出许多事迹,自己名下写著:
“只因一局之误,致遭七情之磨。”若花名下写著:“虽屈花王之选,终期藩服之荣。”其余如兰音、婉如诸人,莫不注有事迹。看罢,不觉忖道:“我又不会下棋,这一局之误,从何而来?”因将碑记现出事迹之话,告诉若花。若花道:
“既有如此奇事,自应一总抄去为是。我还出去游玩,好让阿来静写。”说罢,去了。小山写了多时,出来走动走动。若花正四处观玩,忽见小山出来,不觉忖道:“碑上仙机固不可泄漏;他所抄之字不知可是古篆?趁他在外,何不进去望望?”即到石几跟前一看,蕉叶上也是科斗文字。连忙退出。只见小山从瀑市面前走来。若花道:“原来阿来去看瀑布,可谓‘忙里偷闲’了。”小山道:“来子前去净手,并非去看瀑布。姐姐忽从亭内走出,莫非偷看碑记么?倘泄漏仙机,乃姐姐自己造孽,与来子无涉。”若花道:“愚姐岂肯如此!因要领教尊书,进去望望;谁知阿来竟写许多古篆,仍是一字不识。你弄这些花样,好不令人气闷。”
小山道:“这又奇了!来子何尝会写篆字?倒要奉请再去看看。”一齐走进亭内。
若花又把二目揉了一揉道:“怎么我的眼睛今日忽然生出毛病,竟会看差了?”
小山笑道:“姐姐并非看差,只怕是眼贫了。”若花道:“莫要使巧骂人!准备孽龙从无肠东厕逃回,只怕还要托人求亲哩。‘乘龙’佳婿倒还不差,就只近来身上有些臭气,若非配个身有异香的,就是熏也熏死了。”于是看那蕉叶上面,明明白白都是古篆,并无一字可识。又把玉碑看了道:“你这抄的笔画,同那碑上都是一样;碑上字我既不识,又何能识此呢?”
小山不觉叹道:“来子所写,原是楷书,谁知到了姐姐眼中,竟变成古篆!
怪不得俗语说是:‘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’来子可谓有缘,姐姐竟是无缘了。”若花道:“我虽无缘,今得亲至其地,亦算无缘中又有缘了。”
小山道:“姐姐虽善于词令,但你所说‘有缘’二字,究竟牵强,何能及得来子来的自然。”若花道:“据我看来:有缘固妙,若以现在情形而论,倒不如无缘来的自在。”小山道:“此话怎讲?”若花道:“即如此时遍山美景,我能畅游;
阿来惟有拿著一枝毛锥在那里钻刺,不免为缘所累:所以倒不如无缘自在。”小山道:“姐姐要知:无缘的不过看看山景;那有缘的不但饱览仙机,而且能知未来,即如姐姐并婉如诸位来来一生休咎,莫不在我胸中。可见又比观看山景胜强万万。”
若花道:“据你所言,我们来历,我们结果,你都晓得了。我要请问阿来:
你的来历,你的结果,你可晓得?”小山听了,登时汗流浃背。不觉愣了一愣道:
“姐姐:你既不自知,你又何必问我?至于我知、我不知,我又何必告诉你?况你非我,你又安知我不自知?俗语说的:‘工夫各自忙。’姐姐请去闲游,来子又要写了。”若花道:“你知,固好;我不知,也未尝不妙。总而言之:大家‘无常’一到,不独我不知的化为飞灰,依然无用;就是你知的也不过同我一样,安能又有甚么长生妙术!”说著,出亭去了。小山听了,心里只觉七上八下,不知怎样才好,思忖多时,只得且抄碑记。写了半晌,天色已晚,又在亭中同若花歇了一宿。
次日抄完,放在包袱内。二人收拾完毕,背了包袱,步出位红亭。小山朝著上面台殿跪下,拜了两拜,不觉一阵心酸,滴下泪来。拜罢起身,一同回归旧路,仍是泪落不止,不时回顾。不多时,穿过松林,渡过小溪,过了水月村,越过镜花岭,真是归心似箭。走了一日,到晚寻个石洞住了。一连走了两日。这日正朝前进,路旁有一瀑布,只闻水声如雷,峭壁上镌著“流翠浦”三个大字。瀑布流下之水,漫延四处,道路甚滑。二人只得携手,提著衣裙,缓缓而行。走了多时,过了流翠浦。前面弯弯曲曲,尽是羊肠小道:“岔路甚多,甚难分辨。小山道:
“前日来时,途中虽有几处瀑布,并无如许之大。今日莫非走差了?我们且找来时所画字迹,照著再走。”寻了半晌,虽将字迹寻著,及至细看,竟将“唐小山”三字改做“唐闺臣”。小山看了诧异道:“怎么竟有如此奇事!”若花道:“此非仙家作为,何能如此,看来又是姑夫弄的手段了。”大家于是放心前进。恰好走到前面,凡遇歧途难辨之外,路旁山石或树木上总有“唐闺臣”三字。二人也不辨是否,只管顺着字迹走去。
这日走到一条大岭,高高下下,走了多时,早已嘘嘘气喘。朝上望了一望,惟见怪石纵横,峭壁重叠,其高无对。若花道:“当日上山,途中并无此岭,为何此时忽又冒出这条危峰?这几日走的两脚疼痛,平坦大道,业已勉强,何能行此崎岖险路?偏偏此岭又高,这却怎好!”小山道:“喜得上面树木甚多,只好来子搀著姐姐缘木而上。”二人攀藤附葛,又朝上走。走不多时,若花只觉两足痛入肺腑,登时喘作一团,连忙靠著一颗大树,坐在山石上,抱著两足,泪落不止。
小山正在著急,忽听树叶刷刷乱响,霎时起了一阵旋风,只觉一股腥气,转眼间,半山中撺下一只斑毛大虫。二人一见,只吓的魂不附体,战战兢兢,各从身上拔出宝剑,慌忙携手站起。那大虫连撺带跳,朝下走来。看看相离不远,眼睛忽然放出红光,把尾竖起,摇了两摇,口内如山崩地裂一般,吼了一声,将身一纵,离地数丈,竟自迎头扑来。二人忙举宝剑,护住头顶。耳内只闻一阵风声,那大虫自从头上撺了过去。二人把头摸了一摸,喜得头在颈上,慌忙扭转身躯看那大虫。原来身后有个山羊在那里吃草,却被大虫看见,扑了过去,就如鹰拿燕雀一般,抱住山羊,张开血盆大口,羊头吃在腹内;把口一张,两只羊角飞舞而出。顷刻把羊吃完,扭转身躯。面向二人,把前足朝下一按,口中吼了一声。
未知如何,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