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士段何租住在客户里那会儿,正是太和八年盛夏。他刚熬过一场大病,卧床一个多月才勉强能起身。这天晌午,他强撑着梳洗完毕,正倚着几案喘气呢,忽然瞧见个怪事——墙壁缝里竟钻出个男人来!
那人光着膀子只穿下裳,大剌剌往段何跟前一站,歪着头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,突然咧嘴一笑:"病成这样还不娶个媳妇?要是哪天突然蹬腿儿了,连个端药的人都找不着!"段何后脊梁一阵发凉,这分明是撞鬼了。
"我是个穷举子,娶不起亲。"段何攥紧了衣袖。那鬼媒人却拍着胸脯打包票:"我给您说门好亲事!姑娘家世清白、嫁妆丰厚,连聘礼都不用您掏。"见段何摇头说功名未成不想娶妻,鬼媒人竟急得直跺脚:"不要三媒六聘也行,我这就把新娘子给您抬来!"
话音未落就窜出门去。才喘口气的功夫,外头突然响起环佩叮当声。四个壮汉抬着镶金嵌玉的轿子落在台阶前,跟着两个穿青罗裙的丫鬟——一个梳着高髻,一个挽着偏髻,都是天仙般的模样。后头还有俩小厮扛着描金箱笼,那排场比官家小姐出阁还气派。
鬼媒人掀开轿帘就要引新娘子进内室,转头见段何还瘫坐着,急得直搓手:"好歹是正经人家姑娘,您连个交杯酒都不喝?"段何实在乏得很,索性翻身面朝里躺着装睡。那媒人竟不死心,扒着床沿念叨:"您就瞧一眼成不成?"反反复复磨了足有半顿饭工夫。
最后轿子里突然飞出一张红笺,轻飘飘落在几案上。上头用娟秀字迹题着四行诗:"乐广清羸经几年,姹娘相托不论钱。轻盈妙质归何处,惆怅碧楼红玉田。"落款处孤零零画了个"我"字,墨迹未干就带着整队人马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说也奇怪,段何从这天起病势竟一天天见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