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和四年腊月初九,长安城延福里沈家祠堂里,边关官员魏式突然暴毙。就在两天前的夜里,胜业坊有个叫辛察的司门令史,正睡着觉突然头痛欲裂,一口气没上来就断了气。可奇怪的是,他心口还留着点温热。
迷迷糊糊间,辛察看见个穿黄衫的人走到床前,伸手就来拽他。他回头一瞧,自己的身子直挺挺躺在床上,老婆孩子正围着哭天抢地,又是泼水又是艾灸,乱作一团。他心里直发毛,可身子不听使唤,跟着黄衫人就往外走。
到了院门口,黄衫人搓着手转了好几圈,突然说:"您阳寿还没尽呢,只要给两千贯钱,我这就放您回去。"辛察苦着脸:"我穷得叮当响,哪来这么多钱?"黄衫人咧嘴一笑:"纸钱就成。"两人又折回院里,黄衫人扯着嗓子喊他媳妇,可怎么喊都没人应。黄衫人撇撇嘴:"这样不行。"转头指了个小厮,让辛察伸手按在他背上。
那小厮突然开口,说的竟是辛察的声音:"快烧六百张纸钱来!"家里人吓得赶紧照办。纸钱刚烧成灰,辛察眼里却看见它们都变成了黄澄澄的铜钱。黄衫人一摞摞数着钱,又说:"好事做到底,再给个脚钱送我们出城吧。"
辛察琢磨半天,突然想起西边百来步有个拉板车的。两人找上门时,车夫正插门闩呢。听见敲门声还嘟囔:"大半夜的,谁啊?"辛察忙说:"有趟活,送钱到延平门外。"车夫开门一看,真有几大箱铜钱,二话不说就套车。
装完车,辛察刚要转身,黄衫人又拉住他:"劳驾送到城门口。"三人趁着月色往西走,长兴坊的钟鼓声隐约传来时,黄衫人突然站住:"天快亮了,今儿先到延福里沈家祠堂将就一晚。"
祠堂大门紧闭,黄衫人刚叩门,里头出来个五十来岁的妇人,紫裙子白短袄。黄衫人作揖道:"夫人行个方便,过两天有公差要来。这些钱暂时寄放,回头就来取。"妇人点头应了。三人把钱堆在西北墙角,又扯了几领苇席盖上。这时东方泛白,黄衫人拱拱手就不见了。
辛察跟着车夫往回走,到家看见自己身子还被家人围着艾灸。他刚往床上一扑,突然就睁了眼,把全家吓一跳。他缓过神问:"刚才出什么事了?"妻子哭着说小厮突然中邪,学他说话要纸钱烧。辛察越想越怪,跑去车夫家,车夫一见他就拍大腿:"您来得正好!我昨晚梦见帮您运钱到沈家祠堂,那铜钱摸着还硌手呢!"
两人赶紧跑去祠堂,明明从没来过,却对每处拐角都熟悉。西北角果然堆着苇席,掀开底下还有没烧完的纸钱。问守门的,却说祠堂里只住着魏侍御。旁边沈家老仆听见他们描述妇人样貌,突然哭出声:"那是我们老夫人啊!"
那天五更天,魏式家大门被拍得砰砰响,开门又不见人。连着三四回,魏式还以为是闹贼,第二天特意报官防备。谁知当晚他请客吃煎饼,刚吃完就咽了气。辛察这才明白,黄衫人说的"公差",原来就是来勾魏式的魂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