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雌鬼原本嫁了个好丈夫活鬼,两口子恩恩爱爱,同吃同睡过了大半辈子,真真是乡下夫妻形影不离。后来生了活死人这孩子,更是儿女双全,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。可谁曾想乐极生悲,她那顶天立地的汉子,说没就没了。
刚死那会儿,家里和尚道士来来往往倒还热闹。等过了头七,棺材下了葬,家里顿时冷清得像冰窖。那个叫鬼囡的丫头,自打主人死后没人管束,整日里游手好闲,雌鬼也拿她没法。家里就剩个粗使婆子,只会烧火做饭,连前院都懒得去;还有个带孩子的丫头,整天抱着活死人串门子,不到天黑不回家。雌鬼一个人守着空屋子,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,越发觉得凄凉。亏得邻居六事鬼隔三差五过来帮衬。
这天雌鬼正拆着棉絮想翻新被子,忽然大腿根痒得钻心,像有蚂蚁在爬。她慌忙褪下裤子一看,好家伙!一群叮屄虫正在那儿翻跟头呢。刚要伸手去捉,反被狠狠咬了一口,疼得浑身发麻,只得干瞪着眼看它们作怪。
正巧六事鬼溜达进来,瞧见雌鬼岔着腿在那儿发愣,凑近一看惊道:"活大嫂怎么也得这毛病了?"雌鬼慌慌张张系好裤带:"你什么时候进来的?偷看人家像什么话!"六事鬼摇头道:"这虫子可了不得,要是不治,将来浑身长疮烂到骨头都难好。我家鬼姥姥当年就为这个差点送命,最后还是靠卵毛里的跳虱把虫子咬干净才好的。"雌鬼忙问:"你身上有这种跳虱吗?"六事鬼挠头:"我们俗人哪有这个,得和尚身上才找得到。"正说着,隔壁有人喊他,六事鬼赶紧溜了。
这边雌鬼又痒又痛实在难熬,忽然想起活鬼生病时去庙里烧香的事。当下梳头换衣,拿了香烛嘱咐婆子看家,往后门溜了出去。
要说这雌鬼本就生得标致,如今戴着孝更添三分俏丽。虽说年纪不小,倒也是个风韵犹存的俏寡妇。
到了庙前一推门,原来只是虚掩着。和尚听见动静迎出来,见是雌鬼连忙点上香烛。雌鬼装模作样拜了几拜,就逛到和尚房里。只见雕花大床挂着绸帐,案头摆着香橼插着花,墙上挂着字画,连尿壶都擦得锃亮。心里暗想:都说三世修来才能跟和尚睡,原来和尚的屋子这般讲究。
和尚端来枣子汤,雌鬼喝了两口,支支吾吾道:"我...我想跟你要样东西。"和尚笑眯眯凑近:"女施主要什么尽管说。"雌鬼涨红了脸,半天才憋出一句:"你身上...有虱子吗?"和尚一拍大腿:"小僧身上饿虱、角虱、卵毛里的跳虱应有尽有,不知您要哪种?"雌鬼臊得低头:"听说跳虱能治叮屄虫..."和尚乐了:"这个容易,您把裤子褪了,小僧这就给您放上。"
雌鬼扭扭捏捏刚解开裤带,那和尚早已脱得精光:"省得一个个捉,让它们自己爬上去罢!"说着就贴了上来。那些跳虱闻到腥味,果然纷纷往雌鬼身上跳。说来也怪,叮屄虫见了跳虱吓得四处逃窜,来不及跑的都被咬死了。雌鬼急道:"逃进去的那些作怪怎么办?"和尚喘着粗气:"不打紧,让我徒弟进去把剩下的都剿了..."可怜雌鬼只得任他折腾了半天才算完事。
那雌鬼刚系好裤腰带,正想开溜,和尚一把拽住她袖子,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:"哎哟喂,施主您这病根儿都给您除干净了,连个谢字儿都不留就想走?我们出家人吃十方供养,您倒好,要吃廿四方哩!"
雌鬼臊得耳根通红,支吾道:"今儿个身上没带钱,改日再谢..."话没说完就被和尚截住:"现成的钟不敲偏要炼铜去?这又不是正经买卖,当场结清多痛快。俗话说赊三不如现八百啊!"
"好个吃斋念佛的,专会欺负老实人!"雌鬼气得直跺脚,"我这样的老香客,方才那般尽心伺候你,难不成白让你快活?我都没吭声,就当给菩萨上供了,你倒提起裤子不认账!"
和尚摸着光头嘿嘿笑:"方才施主可瞧真切了,小僧使出吃奶的劲儿,热汗换冷气的给您驱虫除痒,您就想拿凉水打发我?"雌鬼被缠得没法,只得从荷包底抠出个银锭子。和尚顿时眉开眼笑,双手接过直作揖:"生意规矩嘛,改日您要伺候,小僧分文不取!"
"呸!烧香烧出桩皮肉买卖!"雌鬼啐了一口往外走,和尚还殷勤地送到山门口。日头西斜时她晃到家门口,忽听活死人在后头咿咿呀呀——原来是丫头抱着那小崽子,手里攥着芝麻糖从邻家回来。正要进门,偏巧撞见六事鬼家出来个油头粉面的后生,那小子三步一回头直勾勾盯着她瞧,羞得雌鬼赶紧躲进门。
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庙里光景。想着寡妇门前是非多,不如正经嫁个汉子。天刚蒙蒙亮,就打发丫头去打酒买肉——猪头肉、卤鸡杂、醉蟹摆了一桌,专等六事鬼来做媒。
那老滑头抿着黄酒咂嘴:"刘打鬼您见过的,就是上回在土地庙说情的那个。虽说穷得叮当响,可会疼人哩!昨儿个他眼珠子都快粘您身上了..."见雌鬼犹豫,他凑近道:"您想啊,这种风月场老手,可比那些木头桩子似的庄稼汉强百倍!"
雌鬼听得心头怦怦跳:"那...你去说合说合?彩礼嫁妆一概免了,择个吉日过门就是。"六事鬼抹着嘴刚走,她兄弟形容鬼就上门劝:"那刘打鬼是个烂裤裆,您何苦..."话没说完就被雌鬼轰出门:"我自己的裤腰带自己系,要你多嘴!"气得形容鬼直跺脚:"狗改不了吃屎!"甩袖子走了。
话说那六事鬼从活寡妇家出来,一溜烟跑到刘娘娘家找刘打鬼。他气喘吁吁地把活寡妇想改嫁、请他做媒的事说了一遍。刘打鬼一听活鬼家底丰厚,要是能顶替活鬼的位置,那不就是现成的财主老爷?吃他的饭,穿他的衣,住他的房,连老婆都是现成的,这便宜买卖上哪儿找去?当下拍着胸脯应承下来,跟着六事鬼翻黄历挑了个黄道吉日。
六事鬼回去给雌鬼报信,那雌鬼乐得合不拢嘴,早早就把家里拾掇得亮堂堂的。等到好日子那天,红烛喜帐、酒席果品样样备得齐全。她自己更是穿了大红嫁衣,脸上抹得胭脂花粉像画儿似的。天色擦黑时分,六事鬼领着刘打鬼跨进门槛。什么拜天地、坐花轿这些老规矩咱们都懂,也就不细说了。雌鬼还让活死人给新爹磕了头,一应礼数周全,这才吹灯上炕。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,这刘打鬼果然像六事鬼说的那样,比死鬼丈夫强出百倍。雌鬼心里那个美啊,就别提了。刘打鬼也是心花怒放,盘算着接老娘来享福。可刘娘娘正跟饿杀鬼打得火热,死活不肯挪窝,他也只好作罢。小两口你情我愿地过起了日子。
老话讲得好:无价宝易得,有情郎难求。只不知这对夫妻能不能白头到老?咱们下回再说。
要说这世上的怪事啊,就像老太太们常念叨的"烧香望和尚,一桩事两样心思"。烧香本是求菩萨保佑的诚心事儿,可那些光头和尚既没多长三头六臂,也没少鼻子缺眼,凭啥就招得大姑娘小媳妇惦记?原来他们自有一套"虱子多了不痒"的本事。不过雌鬼这回倒真是被"叮屄虫"闹得慌,才急着找新姑爷。您说那些烧香的妇道人家,莫非也都害了这毛病,非要和尚来治不可?可雌鬼好歹知道羞耻,完事儿就赶紧正经嫁人,不像隔壁三婶子那样朝三暮四。要我说啊,天底下男人谁不会那档子事?偏这些女眷们死心眼,非盯着和尚不放,这不是自个儿找罪受么?
假烧香赔钱养汉 左嫁人坐产招夫
词曰:
泪如泉,怨皇天。偏生拣着好姻缘,强教半路捐。
花未蔫,貌尚妍。活人怎肯伴长眠?红丝别处牵。
右调《双红豆》
话说雌鬼自从嫁了活鬼,一对好夫妻,同起同眠的过了半生半世,真是乡下夫妻一步弗离的。后来生了活死人,愈加夫全子足,快活不了。谁知乐极生悲,把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儿家,跳起来就死了。初时还有些和尚道士在家中闹弗清楚,倒也不甚觉着。及至断了七,出过棺材,诸事停当,弄得家里冰清水冷。
那个鬼囡,自从主人死过,没了管头,吃饱了宕空筲箕里饭,日日在外闲游浪荡,雌鬼也管他不下。一个搭脚阿妈,只晓得烧茶煮饭,踏杀灶堂泥,连大前头都不到的。一个委尿丫头,抱了活死人终日赶乡邻白相,弗到夜也弗肯归槽。雌鬼住在家中,弄得走了前头没了后面。叫呼弗答应的,愈觉冷静。倒还亏六事鬼三日两头走过来照应照应。
一日,雌鬼正在家中扯些棉絮,要想翻条脱壳被头。忽然膀罅裆里肉骨肉髓的痒起来,好象蛆虫蚂蚁在上面爬的一般。心里着急,连忙脱开裤子,看时,只见一群叮屄虫,认真在屄爿沿上翻斤斗。忙用手去捉时,被他一口叮住,痛得浑身都肉麻起来。只得放了手,一眼弗闪的看他。
三不知六事鬼走来,看见雌鬼绷开两只软腿,只管低着头看,心中疑惑,轻轻走到跟前一看,不觉失惊道:"怎的活大嫂也生起这件东西来?"雌鬼吃了一惊,急忙束好裤子,说道:"你几时到来?偷看我是何道理?"六事鬼道:"这个虫是老屄里疥虫考的,其恶无比。身上有了他,将来还要生虱簇疮,直等烂见骨还不肯好。当时我们的鬼外婆,也为生了此物,烂断了皮包骨,几乎死了。直等弄着卵毛里跳虱放上,把虫咬干净了,方能渐渐好起来的。"雌鬼忙问道:"你身上可有这跳虱么?"六事鬼道:"在家人那里来?这须是和尚卵毛里才有两个。"正话得头来,只听得隔壁喊应六事鬼,说有个野鬼寻他。六事鬼慌忙跑归。
这里雌鬼痒一阵,痛一阵,弄得无法摆张。肚里千思百量,忽然想起活鬼生病时,曾在鬼庙里请过香头,何不借着还愿做个因头,到庙里去与那怕屄和尚相商,谅必有画策的。算计已定,重新梳光了直掳头,换了一身茄花色素服,家里有用存的香烛拿了一副,叮嘱搭脚阿妈看好屋里,开了后门出去。
那雌鬼原有几分姿色,戴着孝,更觉俏丽。正是若要俏,须戴三分风流孝。虽然年纪大些,还是个半老佳人。
一路行来,到得鬼庙前,只见两扇庙门关紧;把手去推时,原来是关门弗落闩的,一推就开。走进里面,依旧把门关好。那和尚听得门响,走出来看时,见是雌鬼,连忙接进里面,替他点上香烛。雌鬼拜了几拜,应过故事,起来各处游玩。走到和尚房里,只见朝外铺张嵌牙床,挂顶打抱不打皮帐,床前靠壁,摆一张天然几;一头一盆跌椁香橼,一头稳瓶里养一枝鼻涕花;中间挂一幅步步起花头的小单条,旁边摆着几条背板凳;床下安个倒急尿瓶;铺设得甚是齐整。心里想道:人说三世修来难得搭和尚眠,原来和尚的静房是这般精致的。坐在凳上东张西望,再见和尚托着一碗枣儿汤,送到面前。雌鬼是吃惯的,接来呷了几口,放在桌上,熬不住便道:"我无事不登三宝殿,要问你:可有一件东西么?"和尚道:"施主要什么,小僧若有,自当奉上。"雌鬼一时间出了口,回味思量,又觉开口告人难;欲要不言,却又话不说不明,弄得千难万难,红着鬼脸,不言不语。
那和尚是色中饿鬼,早已心里明白,便笑喜喜挨近身来道:"到底要什么?却这般又吞又吐的。"雌雄鬼只得老着面皮说道:"你身上可有虱的么?"和尚道:"小僧身上饿皮虱,角虱,卵毛里跳虱,一应俱全;不知要那一种?"雌鬼道:"有了这许多,难道虱多弗痒的么?"和尚道:"小和尚硬如铁,是虱叮弗动的,那里会痒。"雌鬼道:"实不相瞒:因生了叮屄虫,闻得要卵毛里跳虱医得,所以来与你相商。"和尚道:"这个其容且易。施主且脱开来,待小僧放上便了。"雌鬼只得脱开裤子,露出屄爿沿上两个笑靥来。那和尚平素日间,还要无屄干卵硬,何况亲眼看见,便也脱开裤子,说道:"省得搜须捉虱,等他自己爬上去罢。"一头说,一头便将身凑上。那跳虱闻着腥气,都跳上屄爿来。真是一物治一物,那叮屄虫见了,便吓得走投无路,尽望屄里钻了进去,钻不及的,都被咬杀。雌鬼道:"这被他逃去的,畔在里头钻筋透骨的作起怪来,便怎么处?"和尚道:"不防,待我打发徒弟进去,口未考的疥虫替你一齐触杀便了。"雌鬼没奈何,只得由他扳屄弄屎孔的触了一阵,方才歇手。
大家束缚好裤子,雌鬼便欲起身。和尚拦住说道:"小僧替施主医好了大毛病,怎么相谢都弗送就想回去?和尚吃十方,施主倒吃起廿四方来了!"雌鬼道:"今日没有身边钱,改日谢你便了。"和尚道:"现钟弗打倒去炼铜!又不是正明交易,倒是现开割的好。正叫做赊三千弗如现八百。"雌鬼道:"真正若要欺心人,吃素队里寻。不要说我是老施主,就是个面熟蓦生人,象方才这等适心适意的被你鬼开心,难道肯替你白弄卵的么?我倒肚里存见,譬如割屄斋僧,弗做声弗做气罢了;你倒拔出卵袋便无情起来!"和尚道:"方才施主眼对眼,看小僧用尽平生之力,弄得热气换冷气的,替你触疥虫,倒要一毛弗拔的绰我白水,也意得过么?"雌鬼被他缠住,只得在荷包里挖出一只铎头锭来送与他。和尚双手接了,忙陪笑脸道:"这是生意之道,不得不如此。后日里间倘然用着小和尚时,决不计论的。"雌鬼也笑道:"今日出来烧香,倒变做买卵触屄了,与赔钱养汉何异?真乃意想不到。"说罢,起身便走。和尚直送至山门口方才进去。
雌鬼一路回来,到自家门首,已经日头搁山。正要进门,只听得活死人在后吱哗百叫。回头看时,见他手里拿一把乱擂芝麻糖,委尿丫头抱着,从乡邻人家出来。雌鬼便立定脚头等他。不防六事鬼家送出一个光头小伙子来,正与雌鬼打个照面。雌鬼忙避入门中,那小伙子走过几步,还三转四回头的只顾看他。雌鬼便抱了活死人,叫丫头关上大门,走到里面坐下,觉得满身松爽,时须迷迷的好困起来。便收拾夜饭吃了,困到床上,却又翻来覆去的困弗着。正是引动春心,那无明火升起来,如何按奈得下?肚里胡思乱想:又不便常到庙里去;倘教和尚来家,又怕寡妇之门,被乡邻市舍话长说短。若另寻主客,也终非长久之计。倒不如嫁个晚老公,可以朝欢暮乐,靠老终身,倒觉名正言顺。况这六事鬼又惯做两脚居间,与他商量,也甚便当。
主意定了,巴到大天白亮。晓得六事鬼欢喜吃口老白酒的,便教鬼囡去买端正几样下酒小菜,好待六事鬼来浇浇媒根,以便与他讲心事。鬼囡去不多时,买了些割碎肉,雌鸡头,夹肝,捉死蟹,一瓶酸酒,都拿到屋里。雌鬼收拾齐整,等到吃饭过后,六事鬼果然到来。雌鬼喜之不甚,连忙掇凳弗及的请他坐下。
六事鬼坐着说了几句闲话,雌鬼便去搬出酒吧来。六事鬼也不推辞,老老实实的筛来就吃。雌鬼坐在旁边,将心事告诉了他。六事鬼道:"主意倒是不差。老话头:臭寡妇不如香嫁人。但是人家花烛夫妻,还常常千拣万拣拣着了头珠瞎眼。若是晚转身,越发不好拣精拣肥;只得依便就便,寻着个好性格,吃得温暾耐得热的精胖小伙子,已算造化了。"雌鬼道:"这个自然。只是一桩:我却不肯转嫁出去,是要坐产招夫的。"
六事鬼道:"有却有一头,只不知你们前生前世缘法如何。昨日我在这里时,家里喊应,说有个野鬼寻我,原来是替活大哥在土地面前讨情的那个刘打鬼。我送他出门时,你也在门口,亲眼见过的。他也晓得我惯做媒人,特地来托我觅头亲事。他说不论年纪,穷富,细娘,堂客,只要生得标致。我看你虽觉年纪大些,还面上吹弹得破,白里泛出红来,象活观光音一般。昨日他一头走路,只管十步九回头的看你,谅必配眼的。若再好不过肯做入舍布袋,岂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?"雌鬼道:"闻说这刘打鬼是土地老爷的汤罐弟弟,自身顾弗周全,还做别人的老婆;我去做那老婆的老婆,岂不是小老婆了!"六事鬼道:"方才说好性格的难得碰着。他既肯做这捋卵皮生意,自然生副搓得团挛捏得扁的糯米心肠。况兼这些偷寒送暖,迎奸卖俏,各式各样许多方法,都学得熟滔滔在肚里,不比嫁着个乡下土老儿,只晓得一条蛮秤十八两的。不要说别样,就是这副标致面孔,与他肉面对肉面的睡在一处,也觉风光摇曳,比众不同。"
雌鬼被六事鬼一席话,说得肺叶丢丢掀,便道:"既如此,你且去说看。倘然肯时,不烦他一草一木,也用不着六礼三端,拣个总好日子到来做亲便了。"六事鬼道:"说便去说,只不知令弟主意如何?"雌鬼道:"这个不必费心。老话头:头嫁由亲,二嫁由身。我既定了老主意,他也不能挡我。"六事鬼吃完酒,谢别起身。
转背不多时,恰好形容鬼到来。说了些家长里短,雌鬼便将要嫁刘打鬼的话告诉他。形容鬼道:"你是个好人家囡大细。家里又弗愁吃,弗愁着,如何想起这条硬肚肠来?即使要再嫁,也该拣个梁上君子,怎么想嫁那刘莽贼?他是个小风臀,千人骑,万人压的,有甚好处?老话头:嫁鸡属鸡,嫁狗属狗,嫁着张大卵死活熬一卵。虽然晚嫁人,若嫁老公弗着起来,也是一世之事,将来弗要懊恼嫌迟。"雌鬼道:"世间掉老婆左嫁人的也太多甚广,那里都拣着了梁上君子?这是我自己情愿,不要你管闲账。"形容鬼道:"我是正门正路说话,你不肯听,也只得由你便了。正是狗要吃屎,沙糖换弗转的。"说罢便起身,一直去了。
且说六事鬼出了活寡妇大门,一口气跑到刘娘娘家去寻着刘打鬼,将活寡妇要嫁人,央他来做白媒人的话说了一遍。刘打鬼晓得活鬼是个财主,去做他替身,便是个现成的财主;正是吃他饭,着他衣,住他房子,触他屄,再没有再荐便宜的了,如何不肯?一诺无辞,就同六事鬼去拣了一个黄道好日。
六事鬼归来,回音了雌鬼。雌鬼喜之不胜,预先将家中收拾齐整。到得好日,凡属喜事喜人应用的事件,尽皆千端百正。自己穿了包拍大红衫,打扮得一沰胭脂一沰粉的。守到一深黄昏,六事鬼领着刘打鬼跑上大门来。那些抱牌做亲,坐床沿,做花烛许多俗套,是大概晓得的,不必说他。雌鬼又教活死人拜了晚老子,诸事周遍,方才收拾上床。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,那些翻云覆雨的勾当,果然被六事鬼料着,与活鬼大不相同。雌鬼心里快活,自不必说。刘打鬼也是心满意足,要想领娘来同住。那刘娘娘恋着饿杀鬼,不肯行程,也不好强他。夫妻两个情投意合的过日子。
正是:易求无价宝,难得有情郎。不知他夫妻两个,可能一竹竿到底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缠夹二先生曰:常听人说,烧香望和尚,一事两勾当。每思烧香是为佛天面上望他救苦救难,自宜一念诚心。至于和尚,不过擂光了头毛,既不能多双拳头多张嘴,又未曾缺只鼻头瞎只眼,一样一个人身,着甚来由,要掉忙工夫去望他?原来他有虱多弗痒的本事,所以娘娘们都掉他不落。但雌鬼是有叮屄虫为患,故此不得不望。岂大概烧香娘娘亦尽有是虫作祟,要请和尚触杀乎?然雌鬼一触之后,恐怕乡邻市舍话长说短,随即摆定老主意,嫁个晚老公,不肯学三婶婶人心弗定。可知凡属男子汉大丈夫,尽都会触,何众女眷之执而不化,只想望和尚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