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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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那十三省察院祝茂连大人,一路巡察到了广东地界。这位青天老爷的名声啊,早就传遍了千里万里,人人都说他明镜高悬,断案如神。

这一日,连州城外来了十几个乡民,顶着烈日跪在衙门前,手里高举着一张血泪写就的状纸。原来那本地有个土霸王叫杨昌,仗着有钱有势,看上了六户佃农家的闺女。他先指使保长吴祖基暗中打探各家姑娘的相貌,接着就明目张胆要强娶作妾。六家人连夜带着闺女逃往他乡,谎称姑娘们投水自尽了。这杨昌恼羞成怒,正巧碰上州里在审一桩劫案,他竟买通六个真贼,让他们诬陷这六户良民是同伙。

那六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被押上公堂,州官不问青红皂白就动了大刑。夹棍一上,骨头都要碎了,他们实在熬不过,只得含冤画押,被判了死罪。状纸上字字泣血,求青天大老爷明察。

这日恰逢祝大人新官上任,当地官员都来送礼。杨昌也混在人群里,正堆着笑脸递礼单呢。有个衙役悄悄在察院耳边说了句:"这就是那吃人的恶虎。"祝大人抬眼一看,只见此人满脸横肉,眼露凶光,活脱脱就是头豺狼。当即下令把他关进厢房,转身就擂鼓升堂。

六个真贼被押上堂时还嘴硬,说确实是十二人合伙作案。祝大人冷笑一声:"上夹棍!"顿时公堂上惨叫连连。有个贼受不住刑,哭喊着:"早说不该收那十两银子!"这一下全露了馅,六个贼只得招认是杨昌花钱让他们诬陷良民。

接着提审杨昌,这恶霸还想抵赖。祝大人把供状摔在他脸上:"睁开你的狗眼看看!"四十大板打下去,打得他哭爹喊娘,最后也和六个贼一起下了大牢。

那六个冤屈的庄稼汉上堂时,脚镣手铐叮当作响。他们跪着哭诉:"我们不过是杨家的佃户,哪敢反抗?姑娘们逃走后,杨昌这厮竟买通贼人诬告。州官老爷的板子打得狠啊,不认罪当场就要送命,认了罪还能多活几日..."说着个个以头抢地,额上都磕出血来。

祝大人听得拍案而起,当场给他们去了刑具,又传那助纣为虐的保长吴祖基。这保长跪着直喊冤:"杨昌那恶霸逼我的呀!"祝大人怒斥:"你这条走狗!"二十板子打得他屁股开花。

最后祝大人当堂宣判:六个真贼罪有应得;那糊涂州官险些酿成冤案,罚俸降级;六个受冤的农户即刻释放回家;至于杨昌这恶霸,强抢民女不成竟要害人性命,按律当斩!

退堂时,六个死里逃生的庄稼汉对着祝大人远去的背影连连叩头,眼泪把青石板都打湿了一片。围观的百姓们都说,这朗朗青天,到底还是开了眼啊!

那日衙门里外挤满了人,钦差大老爷一拍惊堂木,六个贼人和那作恶多端的杨昌就被押赴法场砍了脑袋。尘埃落定后,原本被牵连的六个老实人可算捡回条命——正赶上朝廷大赦天下,他们跪在衙门口磕头谢恩,眼泪把青石板都打湿了。

六个人躲到城隍庙后头商量,顾清源搓着粗糙的手掌说:"要不是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,咱们早成了刀下鬼。"常大年突然拍腿道:"当初杨昌那恶霸逼着咱们把闺女给他当小老婆,才惹出这场祸事。如今死里逃生,不如..."他压低声音说了主意,众人眼睛一亮,纷纷点头。

回家路上,常大年的闺女正坐在门槛上绣花,听父亲说完竟放下针线:"爹的命是老爷救的,女儿的命就是爹给的。"其他五家姑娘也都红着脸应了。第二天,六户人家捧着大红帖子来到衙门,谁曾想大老爷连连摆手:"本官奉皇命办事,哪能收百姓骨肉?"说罢便让衙役送客。

文光耀不死心,带着闺女直接找到祝家老宅。老夫人正在院里喂金鱼,见六个水灵灵的姑娘跪在跟前,惊得鱼食撒了一地。后来这六位姑娘都留在祝府,每日陪着老夫人说笑解闷,祝家后宅从此多了许多欢声笑语。

转眼十三年过去,祝大人衣锦还乡那天,满城百姓都来送行。您猜怎么着?正房夫人生的三个儿子都中了进士,六位姨娘养的八个小子,五个考上举人,三个成了秀才。祝家老宅张灯结彩,那热闹劲儿,连京城都传遍了。

原文言文

  土恶杨昌送肉投砧 清官明察救活六犯

  却说十三省察院祝茂连,巡察到广东。千里传声,万里传名。说道:新察院为官清正,极甚明见。

  一乡人共做一张含冤状词,高城三日赴告。为虎恶杨昌勒婚不从,买贼扳良事。檄保吴祖基密掖花容,强逼蚁女为偏,我等六人联志不从,被恶发纵家人四十,登门抢夺。蚁知虎势难逃,将女带往异乡。虎恶心头未遂,难以入手。后因太爷经审勘问六犯,此桩大案,未尝六人,打劫总有贼伴,急急供出,罪可轻恕。以致六贼供扳。我六人获到公堂,刑法太重,不得不招,不得不认。问成死罪,实是冤情难诉,陷死良民。伏乞青天电察,则蚁生死难忘。泣血苦告。

  察院已到了连州上了新任。各官礼物纷纷。杨昌见察院大老爷升任都来送礼。有一衙役近附低言,此人就是恶虎。察院瞧视此人,面如虎性若狼。心中可恨,将其虎恶拘禁厢房。叫人擂鼓升堂。拘出六个经阵贼犯,台前勘审。六犯带齐,到了公堂跪下。爷台喝声詈骂:“你六贼焉敢受贿扳良,从实招来,免我三推六勘。”其贼禀告我六人焉敢受贿扳良,只因我兄弟十二人同谋贯串。我们六个经阵捉获,死而无悔。其实同谋,因见苦乐不均,是以供之。”爷台喝叫动刑,六犯俱上了夹棍,苦痛难当。其中一个埋怨道:“当先我说不可受贿,都是你五人连累于我,供扳六个良民。”爷爷喝声又骂:“急急供招,免我再动刑法。”其贼抵当不起,只得招认:“当初上恶杨昌,叫我供扳六个良民,每人赏我银子十两,是以供之。事到其间,不得不说。”一笔招成。察院叫人录出口供,发回监去。

  再唤土恶杨昌听审,杨昌向前打个鞠躬,察院拍案厉声骂道:“杨昌这厮,恃土恶依据一方地道,逼民勒婚买贼扳良,从实招来。”土恶低头说道:“并无此事。”察院道:“现有六贼供招受贿扳良,又有乡民冤状在我台前苦告。何不睁开狗眼一看。”土恶无言抵挡,当堂行杖四十,收入监去。察院又唤六个被陷犯听审,察院问道:“你当初被陷冤情从实诉上。”

  犯苦诉:“当日我六人皆是土恶佃丁。一日土恶顿起淫心,勒檄保长吴祖基密报花容。我六人各有一女,美貌超常。一日唤集我六人到了贼家,只道有何论事。不想那贼说起我家六个女儿与他为偏。我等料知虎势难逃,将女带往异乡。说道六个女儿昨夜投水身亡。只道此事了毕。其贼纵起家人数十登门抢夺。恶贼无能入手,不想祸门已开。又遇这一宗贼案,恶贼入监假作看亲,喝退禁子。其贼开定我六人姓名,每贼赏银十两,买贼供良。州官行牌,捉获小民,到了公堂,问成冤枉死罪。”察院道:“你当初就不该招认。”“禀上爷爷,刑法太重,不得不招,不得不认。”察院又道:“当堂招认一定是死了。”又禀:“认了亦死,不认亦死。总望皇天答救,今日幸逢青天大赦,死里还生,则我后代儿孙铭沾恩泽。”察院吩咐将六人去了手剪链子,带入厢房听候发落。

  又唤保长吴祖基听审,祖基跪下。察院怒骂祖基:“这厮你当初密报朱文卓等六女花容,误人性命非轻。你这厮该当何罪?”吴祖基禀上:“土恶杨昌乃一坊土霸,勒檄我小民,若不遵唯小民死于泉世矣。”察院骂曰:“这厮原是一班狗党。”喝喝行杖二十,发放回家。批曰:审得六贼,当阵捉获乃真赃贼犯,死而无悔。温知州一片暗昧,不察明冤,不究正犯,反加陷民,险误丧身大祸,良可痛哉。孰可忍也,合当降级罚俸三月。汝等六人身受明冤,幸逢天赦,应沉复浮,以降复升。幸有云开见日,明察秋毫。风烟下坠,紫气升腾。上有天恩全悯,下有地祈默佑。宥你六人回家,各安生业,免致冤枉。土霸杨昌,虎恶逆理,无道屡行十恶,檄勒乡民朱文卓等六女强逼成婚。人愿如此,天理未然。淫心未遂,故将银两买贼板良,害人倾家灭命。上有皇天鉴格,国法明刑,决不轻贷。狼心害人不死,反为灭门之祸。与六贼一同造罪,以定国法,以正风化。

  钦命大老爷判断:贼案六名,土恶杨昌,一同押出法场枭首。事皆已毕。却说六个被扳人犯,幸有天恩大赦得命还乡,答谢天地,六人聚议云云:“钦命大老爷为官清正,审事犹如察镜。若不得大老爷这等清正,我们六人已归泉世矣。”顾清源说道:“今我六人无物可报这般大恩,如之何矣。”常大年道:“当日被土恶杨昌强逼,我等六个女儿檄勒为偏,是以惹出这般大事,险些误了丧身之祸,今日已得死里偷生,我们六人将六个女儿相送以酬大典。”众人诺曰:“甚妙,极合我心。”于是各人回归。言知妻女此事云云,无有不从之理。其中一女说道:“爹报爷命,儿报爹恩,理之当然。”此日各有手本一个,献女酬谢大典。大老爷吩咐:“钦承圣旨,千里为官,护国为民,本院以到活放冤民,除治奸党。一来为国扶正;二来平静奸权。焉敢擅受民女,决不受也。汝等百姓,回归勤务桑田,各安生理,工商各执,毋作非为,去罢。”又说:“文光耀感铭察院大老爷恩德,念念在怀,无物可报他恩,愿将女儿相送。推辞不受,我等将女儿送到他家,恳求太夫人、少夫人容纳两全其美。”自六个女儿送到祝家不胜喜悦,终日欢怀舒畅。又说祝茂莲做了十三年察院,一日,奉旨回乡,一家人喜乐欢天。正室以生三子,六妾共产八男,三子已登两榜,五子皆是乡科,三子忝在黉宫。一家团圆聚会,天下共闻云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