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哀公十四年,开春时节,西边山林里闹出了一桩奇事。几个砍柴的樵夫在林子里撞见个稀罕物——头长着角的獐子。这可不是寻常野兽,通体雪白,蹄子不踏活物,连草叶都不忍心踩折,正是传说中的麒麟。
消息传到孔子耳朵里,老人家正在编竹简的手突然一抖。他颤巍巍站起来,连问两声:"它为谁而来啊?它为谁而来啊?"袖子掩着面,泪水把衣襟打湿了一大片。这眼泪淌得比颜渊死时更急,比子路遇难时更痛。孔夫子望着西边喃喃自语:"我的路,走到头了。"
当年编《春秋》,从鲁隐公开始写起,是因为祖辈传下来的见闻有深浅。亲眼所见的写得详,道听途说的写得略,年代久远的记得模糊。如今停笔在哀公十四年,恰似画圆收了最后一笔。有人问为何要作《春秋》,夫子总说这是把乱麻理成线,让歪斜的世道重归正途。
暮色漫上窗棂时,老人常摩挲着竹简轻笑。或许他心底还藏着个念想:后世总会有圣君明主,捧着这部书说——看哪,这就是君子眼中的太平世道。
一、十有四年。春,西狩获麟。
何以书?记异也。何异尔?非中国之兽也。然则孰狩之?薪采者也。薪采者则微者也,曷为以狩言之?大之也。曷为大之?为获麟大之也。曷为获麟大之?麟者仁兽也。有王者则至,无王者则不至。有以告者曰:“有麕而角者。”孔子曰:“孰为来哉!孰为来哉!”反袂拭面涕沾袍。颜渊死,子曰:“噫!天丧予。”子路死,子曰:“噫!天祝予。”西狩获麟,孔子曰:“吾道穷矣!”春秋何以始乎隐?祖之所逮闻也,所见异辞,所闻异辞,所传闻异辞。何以终乎哀十四年?曰:“备矣!”君子曷为为春秋?拨乱世,反诸正,莫近诸春秋。则未知其为是与?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与?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?制春秋之义以俟后圣,以君子之为,亦有乐乎此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