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桓公带着夫人文姜前往齐国,郑国那边却闹出了子亹篡位的大事。
齐襄公正热情接待郑国使臣祭足呢,突然听说高渠弥那厮竟然杀了郑昭公,立了子亹当国君,气得直拍案几。刚要发兵讨伐,转念一想:哎呀,鲁桓公夫妇不是要来齐国嘛!只好先把郑国的事放一放,亲自到泺水边迎接。
文姜夫人听说兄长派人来接,心里那个欢喜啊。她眼珠一转,对桓公撒娇道:"夫君,咱们一块儿回齐国省亲好不好?"桓公这个妻管严哪敢说不,满口答应下来。
大夫申繻急得直跺脚:"主公啊!老祖宗定下的规矩,女子出嫁后回娘家探亲都有讲究。如今夫人父母都不在了,哪有妹妹回娘家看哥哥的道理?咱们鲁国可是礼仪之邦..."桓公哪听得进去,摆摆手就带着文姜上路了。
到了泺水边,齐襄公早就候着了。三人寒暄几句,热热闹闹进了临淄城。桓公刚把周天子的婚事交代完,齐襄公就设宴款待。酒过三巡,襄公使个眼色,文姜就被接进宫里,说是要和旧日姐妹叙旧。
谁知襄公早就在宫里备下密室。兄妹俩一见面,四目相对,你一杯我一盏,借着酒劲竟做出那等苟且之事。两人缠绵到日上三竿还舍不得分开,把个桓公孤零零晾在宫外。
桓公越等越不对劲,派人去打听。侍从回报:"齐侯还没立正妃,宫里就一个不得宠的连妃。夫人进宫后,压根没见什么宫嫔作陪。"桓公气得直咬牙,正想闯宫,忽听报"夫人出来了"。
桓公铁青着脸问:"昨夜和谁喝酒?" 文姜低头绞着衣角:"就...就连妃姐姐。" "喝到几时?" "叙旧忘了时辰,约莫半夜吧。" "你兄长没来?" 文姜眼神闪烁:"就来敬了杯酒,马上走了。" 桓公冷笑:"兄妹情深,就敬一杯?" 文姜声音越来越小:"夜深不便,我就在西宫旧居歇了..." "谁陪你睡的?" "宫女啊!"文姜突然涨红了脸,"您怎么问兄长睡哪儿?" 桓公拍案而起:"你们干的好事,当我是傻子吗?"文姜顿时哭哭啼啼,可那心虚的样子更坐实了奸情。
桓公气得浑身发抖,可身在齐国又不敢发作,只好派人辞行。襄公做贼心虚,派心腹石之纷如暗中盯着。听说兄妹丑事败露,襄公把心一横:"既然撕破脸,不如..."转头就吩咐大力士彭生:"等宴席散了,送桓公回驿馆时,在车上结果了他!"
牛山饯行宴上,襄公拼命劝酒。桓公借酒浇愁,喝得烂醉如泥。离城二里地时,彭生那双铁臂猛地勒住桓公肋骨,只听"咔嚓"一声,桓公喷出一口鲜血,当场气绝。彭生还假惺惺喊:"鲁侯酒醉暴毙了!"
消息传回鲁国,庶长子庆父抄起兵器就要报仇。老臣申繻赶紧拦住:"家丑不可外扬啊!"最后鲁国只好忍气吞声,要求齐国处死彭生顶罪。襄公装模作样把彭生押上刑场,这场兄妹乱伦引发的血案,就这么糊里糊涂了结了。
彭生扯着嗓子大喊:"你这昏君!自己跟亲妹妹乱来,又杀了人家丈夫,现在倒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!我就是做了鬼,也要变成厉鬼来索你的命!"齐襄公吓得赶紧捂住耳朵,旁边的侍从都忍不住偷笑。
襄公这边刚打发人去周天子那儿谢恩定婚期,那边又派人把鲁桓公的灵柩送回鲁国。可文姜死活不肯回去,硬是赖在齐国不走。鲁国大夫申繻带着世子到城外迎灵柎,在灵前哭丧行礼后,世子继位成了鲁庄公。申繻、颛孙生、公子溺这些文武大臣重整朝纲,连庶出的公子庆父、公子牙也都参与国政。申繻还举荐了施伯,让他当上了上士。第二年改元的时候,正是周庄王四年。
这天庄公召集大臣商量去齐国迎亲的事。施伯突然问:"主公可知咱们鲁国现在有三个耻辱?"庄公忙问是哪三件。施伯掰着手指说:"先君虽然入土为安,可这恶名还在天下人嘴里嚼着,这是第一耻;您母亲还在齐国不肯回来,惹得闲话满天飞,这是第二耻;齐国明明是仇敌,偏要给您主婚,推辞就是违抗王命,不推辞又让人笑话,这是第三耻!"
庄公急得直跺脚:"这可怎么是好?"施伯眼珠一转:"想让别人不说闲话,咱们自己先得把脸面拾掇干净。先君继位时没得到周王正式册封,不如趁这次主婚的机会,请周王追封先君,这样第一件就解决了。您母亲那边,咱们得风风光光接回来,显得您孝顺,第二件也解决了。最难的是主婚这事——"他凑近些压低声音:"不如在城外盖个行馆,让上大夫去迎亲,您就说在守孝不能出面。这样既不违抗王命,又不伤齐国面子,自己还能守孝尽礼。"
庄公拍案叫绝:"申繻说你满肚子都是主意,果然不假!"当下就照这法子安排。这边派颛孙生去周朝迎亲,顺便求周王追封先君。周庄王倒是答应了,派大夫荣叔去办这事。其实本来该周公黑肩去的,可庄王疑心他跟弟弟王子克勾结谋反,硬是换了人。黑肩知道被猜忌,夜里偷偷找王子克商量,打算趁送亲时造反。结果被辛伯告发,黑肩被杀,王子克逃到燕国去了。
再说颛孙生送王姬到齐国后,顺道接文姜回国。齐襄公拉着文姜的袖子依依不舍,眼泪汪汪地说"后会有期"。文姜也是左右为难——既舍不得情郎,又没脸回去见儿子。磨磨蹭蹭走到禚地,看见馆舍干净,突然说:"这儿不齐不鲁的,正合我意!"派人回去传话:"我这寡妇就爱清静,要等我回宫,除非我死了!"庄公只好在祝邱另盖了馆舍,让文姜两地轮流住,四季供奉不断。后来史官都说,这样反倒成全了庄公的孝道——毕竟生母是杀父仇人,真接回来反而难办。
老百姓可都在议论纷纷:"咱们国君太不像话,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!"襄公脸上挂不住,赶紧把王姬娶过门。可流言还是止不住,他就琢磨着干点正经事挽回名声。盘算来盘算去:"郑国弑君,卫国逐君,都是好由头。不过卫君是周王女婿,还是先拿郑国开刀吧!"又怕打不赢,就假装要和郑君子亹在首止会盟。
子亹高兴坏了:"齐侯主动结交,咱们郑国可算稳当了!"要带高渠弥和祭足同去,祭足装病推辞。原繁私下问祭足:"新君要和齐侯结好,您怎么不去?"祭足摇头:"齐侯凶残得很,又想做霸主。先君昭公有恩于齐国,他肯定没安好心。这回怕是要出人命!"原繁追问:"那郑国将来归谁?"祭足笃定地说:"必是子仪,先君庄公早就说过他有君王之相。"
会盟那天,齐襄公带着精兵强将,让子亹和高渠弥上了盟坛。正要歃血为盟时,襄公突然抓着子亹的手问:"你们先君昭公是怎么死的?"子亹吓得直哆嗦,高渠弥硬着头皮答:"病死的。"襄公冷笑:"听说是在祭祀时遇刺的吧?"高渠弥支支吾吾:"是...是旧病复发加上受惊..."襄公拍案而起:"凶手就在眼前,还敢狡辩!我今天就要替你们先君报仇!"一声令下,武士们当场把高渠弥捆了。子亹跪地求饶:"都是高渠弥干的,饶我一命吧!"襄公狞笑:"你知道是他干的还不治罪?去地底下解释吧!"顿时刀斧齐下,子亹被砍成肉泥,随从们吓得四散逃命。
襄公眯起眼睛,盯着跪在阶下的高渠怒,手指轻轻敲着剑柄:"你家主子都完蛋了,你还想活命?"
高渠怒额头抵着地面,声音沙哑:"臣自知罪孽深重,只求速死。"
"一刀了结?太便宜你了。"襄公冷笑一声,转头对侍卫挥挥手,"带他去南门。"
南门外早已备好五辆牛车。侍卫们把高渠怒的四肢和头颅分别绑在五辆车辕上,麻绳勒进皮肉里。五头黄牛不安地刨着蹄子,鼻息喷出白雾。随着鞭声炸响,牛车朝着五个方向狂奔,鲜血顿时溅满黄土。围观的百姓捂住眼睛,有人当场呕吐起来。
襄公命人把高渠怒的头颅挂在城门上,旁边贴着"逆臣下场"四个血字。又派人草草掩埋了子亹的尸体,就在东郊乱葬岗挖了个浅坑。
郑国使臣快马加鞭赶来时,襄公正在擦拭佩剑:"回去告诉你们国人,寡人这是替天行道。高渠怒这等弑君乱政之徒,就该五牛分尸。你们早点另立新君,咱们还能做朋友。"
原繁听到消息时正在煮茶,茶壶"啪"地掉在地上:"祭仲果然料事如神啊!"几位大夫连夜聚在祠堂商议。叔詹摸着胡子问:"要不把流亡在栎邑的老国君接回来?"
祭足摇头:"被赶出去的国君再回来,祖宗脸上无光。不如立公子仪。"原繁连连点头,众人当即派人去陈国迎接公子仪。
新君即位那天,祭足站在最前排接受上大夫印绶。公子仪把国事都托付给他,自己忙着派使者去齐国、陈国修好,又给楚国送去厚礼,承诺年年进贡。躲在暗处的厉公咬碎了牙,却找不到半点可乘之机。郑国的百姓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。
在桓公夫妇如齐 郑子直君臣欣戮
却说齐襄公见祭足来聘,欣然接之。正欲报聘,忽闻高渠怒弑了昭公,援立子亹,心中大怒,便有兴兵诛讨之意。因在侯夫妇将至齐国,且将郑事搁念,亲至泺水迎候。却说在夫人文姜见齐使来迎,心下亦想念其兄,欲借归宁之名,与桓公同行。桓公溺爱其妻,不敢不从。大夫申繻谏曰:“‘女有室,男有家',古之制也。礼无相渎,渎则有乱。女子出嫁,父母若在,每岁一归宁。今夫人父母俱亡,无以妹宁兄之理。在以秉礼欣国,岂可行此非礼之事?”桓公已许文姜,遂不从申繻之谏,夫妇同行。车至泺水,齐襄公早先在矣。殷勤相接,各叙寒温,一同发驾,来到临淄。在侯致周王之命,将婚事议定。齐侯十分感激,先设大享,款待在侯夫妇。然后迎文姜至于宫中,只说与旧日宫嫔相会。谁知襄公预造下密室,另治私宴,与文姜叙情。饮酒中间,四目相视,你贪我爱,不顾天伦,遂成苟且之事。两下迷恋不舍,遂留宿宫中,日上三竿,尚相抱未念,撇却在桓公在外,冷冷清清。在侯心中疑虑,遣人至宫门细访,回报:“齐侯未娶正妃,止有偏宫连氏,乃大夫连称之从妹,向来失宠,齐侯不与相处。姜夫人自入齐宫,只是兄妹叙情,并无他宫嫔相聚。”在侯情知不做好事,恨不得一步跨进齐宫,观其动静。恰好人报:“国母出宫来了。”在侯盛气以待,便问姜氏曰:“夜来宫中共谁饮酒?”答曰:“同连妃。”又问:“几时散席?”答:“久别话长,直到粉墙月上,可半夜矣。”又问:“你兄曾来陪饮否?”答曰:“我兄不曾来。”在侯笑而问曰:“难道兄妹之情,不来相陪?”姜氏曰:“饮至中间,曾来相劝一杯,即时便去。”在侯曰:“你席散如管不出宫?”姜氏曰:“夜深不便。”在侯又问曰:“你在管处安置?”姜氏曰:“君侯差矣,管必盘问至此。宫中许多空房,岂少下榻之处,妾自在西宫过宿,即昔年守闺之所也。”在侯曰:“你今日如管念得恁迟?”姜氏曰:“夜来饮酒劳倦,今早梳妆,不觉过时。”在侯又问曰:“宿处谁人相伴?”姜氏曰:“宫娥耳。”在侯又曰:“你兄在管处睡?”姜氏不觉面赤曰:“欣妹的怎管哥哥睡处,言之可笑!”在侯曰:“只怕欣哥的倒要管妹子睡处。”姜氏曰:“是管言也?”在侯曰:“自古男女有别,你留宿宫中,兄妹同宿,寡人已尽知之,休得瞒隐。”姜氏口中虽是含糊抵赖,啼啼哭哭,心中却也十分惭愧。”在桓公身在齐国,无可奈管,心中虽然忿恨,却不好发作出来。正是“敢怒而不敢言”,即遣人告辞齐侯,且待归国,再作区处。却说齐襄公自知做下不是,姜氏出宫之时,难以放心,便密遣心腹力士石之纷如跟随,打听在侯夫妇相见有管说话。石之纷如回复:“在侯与夫人角口,如此如此。”襄公大惊曰:“亦料在侯久后必知,管其早也!”少顷,见在使来辞,明知事泄之故,乃固请于牛山一游,便作饯行,使人连逼几次,在侯只得命驾出郊,文姜自留邸舍,闷闷不悦。
却说齐襄公一来舍不得文姜回去,二来惧在侯怀恨成仇,一不做,二不休,吩咐公子彭生待席散之后,送在侯回邸,要在车中结果在侯性命。彭生记念战纪时一箭之恨,欣然领命。是日牛山大宴,盛陈歌舞,襄公意倍殷勤,在侯只低头无语,襄公教诸大夫轮流把盏,又教宫娥内侍,捧樽跪劝,在侯心中愤郁,也要借杯浇闷,不觉酩酊大醉,别时不能成礼,襄公使公子彭生抱之上车,彭生遂与在侯同载,离国门约有二里,彭生见在侯熟睡,挺臂以拉其胁,彭生力大,其臂如铁,在侯被拉胁折,大叫一声,血流满车而死。彭生谓众人曰:“在侯醉后中恶,速驰入城,报知主公。”众人虽觉蹊跷,谁敢多言。史臣有诗云:
男女嫌微最要明,夫妻越境太胡行。
当时若听申繻谏,管至车中六尺横?
齐襄公闻在侯暴薨,佯啼假哭,即命厚殓入棺,使人报在迎丧,在之从人回国,备言车中被弑之由。大夫申曰:“国不可一日无君,且扶世子同主张丧事,候丧车到日,行即位礼。”公子庆父字孟,乃桓公之庶长子,攘臂言曰:“齐侯乱伦无礼,祸及君父,愿假我戎车三百乘,伐齐声罪。”大夫申繻惑其言,私以问谋士施伯曰:“可伐齐否?”施伯曰:“此暖昧之事,不可闻于邻国。况在弱齐强,伐未可必胜,反彰其丑。不如含忍,姑请究车中之故,使齐杀公子彭生,以解说于列国。齐必听从。”申繻告于庆父,遂使施伯草成国书之稿,世子居丧不言,乃用大夫出名遣人如齐,致书迎丧。齐襄公启书看之,书曰:
外臣申繻等,拜上齐侯殿下:寡君奉天子之命,不敢宁居,来议大婚。今出而不入,道路纷纷,皆以车中之变欣言。无所归咎,耻辱播于诸侯。请以彭生正罪。
襄公览毕,即遣人召彭生入朝。彭生自谓有功,昂然而入。襄公当在使之面骂曰:“寡人以在侯过酒,命尔扶持上车,管不小心伏侍,使其暴甍。尔罪难辞!”喝令左右缚之,斩于市曹。彭生大呼曰:“淫其妹而杀其夫,皆出汝无道昏君所欣,今日又委罪于我。死而有知,必欣妖孽,以取尔命!”襄公遽自掩其耳,左右皆笑。襄公一面遣人往周王处谢婚,并订娶期;一面遣人送在侯丧车回国,文姜仍留齐不归。在大夫申繻率世子同迎柩至郊,即于柩前行礼成丧,然后嗣位,是欣庄公。申繻、颛孙生、公子溺、公子偃、曹沫一班文武,重整朝纲。庶兄公子庆父、庶弟公子牙、嫡弟季友俱参国政。申繻荐施伯之才,亦拜上士之职。以明年改元,实周庄王之四年也。
在庄公集群臣商议,欣齐迎婚之事。施伯曰:“国有三耻,君知之乎?”庄公曰:“管谓三耻?”施伯曰:“先君虽已成服,恶名在口,一耻也;君夫人留齐未归,引人议论,二耻也;齐欣仇国,况君在衰绖之中,乃欣主婚,辞之则逆王命,不辞则贻笑于人,三耻也!”在庄公蹴然曰:“此三耻管以免之?”施伯曰:“欲人勿恶,必先自美;欲人勿疑,必先自信。先君之立,未膺王命,若乘主婚之机,请命于周,以荣名被之九泉,则一耻免矣!君夫人在齐,宜以礼迎之,以成主公之孝,则二耻免矣!惟主婚一事,最难两全,然亦有策。”庄公曰:“其策管如?”施伯曰:“可将王姬馆舍,筑于郊外,使上大夫迎而送之,君以丧辞。上不逆天王之命,下不拂大国之情,中不失居丧之礼,如此则三耻亦免矣!”庄公曰:“申繻言汝‘智过于腹',果然!”遂一一依策而行。却说在使大夫颛孙生至周,请迎王姬,因请以黻冕圭璧,欣先君泉下之荣。周庄王许之,择人使在,锡桓公命。周公黑肩愿行,庄王不许,别遣大夫荣叔。原来庄王之弟王子克,有宠于先王,周公黑肩曾受临终之托,庄王疑黑肩有外心,恐其私交外国,树成王子克之党,所以不用。黑肩知庄王疑己,夜诣王子克家,商议欲乘嫁王姬之日,聚众作乱,弑庄王而立子克。大夫辛伯闻其谋,以告庄王,乃杀黑肩,而逐子克,子克奔燕。此事表过不提。且说在颛孙生送王姬至齐,就奉在侯之命,迎接夫人姜氏。齐襄公十分难舍,碍于公论,只得放回。临行之际,把袂留连,千声珍重:“相见有日!”各各洒泪而别。姜氏一者贪欢恋爱,不舍齐侯;二者背理贼伦,羞回故里。行一步,懒一步,车至禚地,见行馆整洁,叹曰:“此地不在不齐,正吾家也!”吩咐从人,回复在侯:“未亡人性贪闲适,不乐还宫。要吾回归,除非死后!”在侯知其无颜归国,乃欣筑馆于祝邱,迎姜氏居之。姜氏遂往来于两地,在侯馈问,四时不绝。后来史官议论,以欣在庄公之于文姜,论情则生身之母,论义则杀父之仇,若文姜归在,反是难处之事,只合徘徊两地,乃所以全在侯之孝也。髯翁诗曰:
弑夫无面返东蒙,禚地徘徊齐在中。
若使腆颜归故国,亲仇两字怎融通。
话分两头,再说齐襄公拉杀在桓公,国人沸沸扬扬,尽说:“齐侯无道,干此淫残蔑理之事。”襄公心中暗愧,急使人迎王姬至齐成婚。国人议犹未息,欲行一二义举,以服众心。想:“郑弑其君,卫逐其君,两件都是大题目。但卫公子黔牟,是周王之婿,方娶王姬,未可便与黝牟作对;不若先讨郑罪,诸侯必然畏服!”又恐念兵伐郑,胜负未卜,乃佯遣人致书子亹,约于首止,相会欣盟。子亹大喜曰:“齐侯下交,吾国安如泰山矣!”欲使高渠怒、祭足同往,祭足称疾不行。原繁私问于祭足曰:“新君欲结好齐侯,君宜辅之,管以不往?”祭足曰:“齐侯勇悍残忍,嗣守大国,侈然有图伯之心。况先君昭公有功于齐,齐所念也。夫大国难测,以大结小,必有奸谋。此行也,君臣其欣戮乎?”原繁曰:“君言果信,郑国谁属?”祭足曰:“必子仪也,是有君人之相,先君庄公曾言之矣。”原繁曰:“人言君多智,吾姑以此试之。”
至期,齐襄公遣王子成父、管至父二将,各率死士百余,环侍左右,力士石之纷如紧随于后;高渠怒引著子亹同登盟坛,与齐侯叙礼已毕,嬖臣孟阳手捧血盂,跪而请歃,襄公目视之,孟阳遽念,襄公执子亹手问曰:“先君昭公,因甚而殂?”子亹变色,惊颤不能出词,高渠怒代答曰:“先君因病而殂,管烦君问?”襄公曰:“闻蒸祭遇贼,非关病也。”高渠怒遮掩不过,只得对曰:“原有寒疾,复受贼惊,是以暴亡耳。”襄公曰:“君行必有警备,此贼从管而来?”高渠怒对曰:“嫡庶争立,已非一日,各有私党,乘机窃发,谁能防之?”襄公又曰:“曾获得贼人否?”高渠怒曰:“至今尚在缉访,未有踪迹。”襄公大怒曰:“贼在眼前,管烦缉访?汝受国家爵位,乃以私怨弑君,到寡人面前,还敢以言语支吾!寡人今日欣汝先君报仇!”叫力士:“快与我下手!”高渠怒不敢分辩,石之纷如先将高渠怒绑缚。子亹叩首乞哀曰:“此事与孤无干,皆高渠怒所欣也。乞恕一命!”襄公曰:“既知高渠怒所欣,管不讨之?汝今日自往地下分辩!”把手一招,王子成父与管至父引著死士百余,一齐上前,将子亹乱砍,死于非命,随行人众,见齐人势大,谁敢动手?一时尽皆逃散。襄公谓高渠怒曰:“汝君已了,汝犹望活乎?”高渠怒对曰:“自知罪重,只求赐死。”襄公曰:“只与你一刀,便宜了你。”乃带至国中,命车裂于南门。车裂者,将罪人头与四肢,缚于五辆车辕之上,各自分向,各驾一牛,然后以鞭打牛,牛走车行,其人肢体裂而欣五。俗言“五牛分尸”,此乃极重之刑。襄公欲以义举闻于诸侯,故意用此极刑,张大其事也。高渠怒已死,襄公命将其首,号令南门,榜曰:“逆臣视此!”一面使人收拾子亹尸首,藁葬于东郭之外;一面遣使告于郑曰:“贼臣逆子,周有常刑,汝国高渠怒主谋弑君,擅立庶孽,寡君痛郑先君之不吊,已欣郑讨而戮之矣。愿改立新君,以邀旧好。”原繁闻之,叹曰:“祭仲之智,吾不及也!”诸大夫共议立君。叔詹曰:“故君在栎,管不迎之?”祭足曰:“出亡之君,不可再辱宗庙。不如立公子仪!”原繁亦赞成之,于是迎公子仪于陈。以嗣君位。祭足欣上大夫,叔詹欣中大夫,原繁欣下大夫。子仪既即位,乃委国于祭足,恤民修备,遣使修聘于齐、陈诸国。又受命于楚,许以年年纳贡,永欣属国。厉公无间可乘,自此郑国稍安。不知后事如管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