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临安城里有个姓郑的举人,正在本地的庆福寺里埋头苦读。这寺里有间西北角的屋子,唤作净云房。住持广明和尚生得眉清目秀,最爱结交达官显贵。因他手头阔绰,寺里香火又旺,读书人都爱与他往来。郑举人在寺里住得最久,两人交情最深,常在一处谈天说地。
那广明和尚领着郑举人走遍了寺中各处精舍,唯独有间极隐蔽的小屋,广明总是亲自上锁,平日里连门槛都不让人踏进一步。郑举人虽觉奇怪,也只当是和尚藏金银的库房,便识趣地不去打探。
这日忽闻大殿钟声骤响,想是哪位大官到访。广明正在那间密室里,闻声慌忙赶去山门迎接。郑举人闲来踱步,恰巧走到密室前,却见房门洞开。他心下好奇:"这屋子平日锁得铁桶似的,今日怎的开了?"便信步走了进去。
屋里铺着地板,陈设虽精致,却也没什么稀奇物件。郑举人正纳闷,忽见小床帐钩上悬着个紫檀木鱼,油光水滑的煞是可爱。他随手摘下来把玩,无意间用小槌敲了两下。只听床后地板"铛"的一声响,竟有块地板应声掀起,钻出个美貌少妇来!
那妇人见是生人,吓得缩了回去。郑举人定睛一看,竟是自家表亲!原来这地板做得精巧,推开便是暗门,合上严丝合缝。里头连着地窖,暗通厨房,外人根本无从察觉。木鱼一响,里头铜铃相应,便是开门的暗号。
郑举人惊得魂飞魄散,慌忙挂回木鱼往外走,正撞上匆匆赶回的广明。和尚见房门大开,又见郑举人面色惨白,再瞧那木鱼还在微微晃动,顿时明白事情败露。他一把拽住郑举人进屋,反手闩上门,从床头抽出明晃晃的戒刀:"今日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!"
郑举人扑通跪下,哭求道:"念在往日情分,让我醉死也好做个糊涂鬼。"广明见他可怜,便去厨房取酒。郑举人趁机扯下衣襟塞住酒壶口,躲在门后。待广明推门进来,他抡起酒壶照准光头狠狠砸下。连砸数十下,直打得脑浆迸裂,那作恶多端的和尚登时了账。
郑举人锁了房门直奔县衙。差役们赶到寺里,按他所说敲响木鱼,果然从地窖里救出五六个被拐的妇人。县官大怒,将一干恶僧尽数正法。
列位看官,这些和尚吃着十方供养,住着精舍,盖着锦被,偏要动那淫邪念头。寻常女子来烧香拜佛,在他们眼里倒成了嘴边肥肉。更可恨的是事情败露,不思悔改,反倒要杀人灭口。可见这些秃驴狠毒起来,连豺狼都要退避三舍。
四川成都府汉川县有个种地的庄稼汉,叫井庆。他媳妇杜氏生得标致,偏是个爱风流的性子,嫌自家男人粗笨不懂情趣,三天两头就要闹上一场。那日又为些鸡毛蒜皮拌嘴,杜氏一气之下跑回娘家住了十来天。等两边亲戚劝和了,这妇人便扭着腰往回走。
两家不过三里地的路程,杜氏平日独来独往惯了。谁知这日走到半路,忽然天上泼下大雨来。四野空旷连个躲处都没有,正着急时,忽听得风里传来叮当铃声。她踮脚往小路上张望,只见荒草丛里露出个寺院屋檐。杜氏也顾不得许多,拎着湿透的裙角就往那寺院跑。
这寺院名叫太平禅寺,地处偏僻,统共就十来个和尚。门口那间禅房里住着师徒三人:当家的是个五十七八岁的老和尚,法号大觉;他有个得意徒弟叫智圆,生得白净俊俏;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沙弥唤作慧观。这老和尚虽上了年纪,淫心却比少年人还盛,夜夜搂着智圆同榻而眠,两个说些妇人家的荤话取乐。
那日师徒俩正在山门前闲站,忽见个美貌妇人冒雨跑来。老和尚眼睛一亮,用胳膊肘捅了捅智圆:"观音菩萨送上门了,还不快去迎?"智圆整了整僧袍,堆着笑上前搭话:"女施主可是来避雨的?"杜氏正拧着裙角的水,抬眼瞧见个眉目清秀的小和尚,声音不由软了三分:"正是呢,这雨下得急,借宝刹躲一躲。"
智圆见她眼波流转,胆子更大了:"雨且得下一阵子呢。外头站着多累,不如到小僧房里喝杯茶?"说着就去搀她胳膊。若是正经妇人,此刻早该甩手走开。偏这杜氏见小和尚唇红齿白,心里先酥了半边,暗想:"横竖要等雨停,进去坐坐又何妨?"竟跟着往里走。
老和尚见状,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进了卧房。智圆引着杜氏穿过回廊时,两人你瞟我一眼,我瞄你一下,倒像早有了默契。小沙弥端茶进来,智圆特意拣了个细瓷碗,用袖子擦了又擦才递过去。杜氏接茶时故意碰他手指,慌得把茶水泼了半身。智圆趁机道:"施主衣裳湿了,不如到房里烘烘?"杜氏巴不得这一声,假意推辞两句便问:"不知是哪间房?"
走到老和尚房前,智圆突然刹住脚,指着里头的薰笼道:"就在那儿烘罢。"自己却倒退着往外走。杜氏正纳闷,忽然床后窜出个老和尚,饿虎扑食般抱住她。杜氏刚要叫喊,外头"咔嗒"一声——小和尚早把门闩上了。
老和尚喘着粗气道:"叫破喉咙也没用,谁让你自投罗网?"杜氏挣扎间,忽觉隔着衣裳有硬物顶来。她原就存了三分心思,此刻半推半就问道:"方才那小师父呢?怎地换了你?"老和尚嘿嘿一笑:"那是我心肝宝贝,你成全了老衲,自然叫他来伺候你。"杜氏转念一想,横竖逃不脱,不如先应付了老的,再会那小的。便不再抗拒。
谁知老和尚中看不中用,才入港就泄了元气。杜氏系着裙带埋怨:"没用的老货,白耽误人功夫!"老和尚讪讪地喊徒弟开门。智圆探头进来:"师父得手了?"老和尚抹着汗道:"好块肥羊肉,可惜牙口不利索。"智圆眼睛一亮:"看徒弟的!"
反手闩上门,小和尚一把搂住杜氏:"心肝受苦了。"杜氏戳着他额头骂:"都是你哄我进来,倒让老厌物占便宜!"智圆直接跪下来:"师父是试刀的,我才是真金白银!"说着就往床上拖。杜氏假意推搡两下,忽然噗嗤笑了:"其实我早相中你了..."
这回可不同先前,一个是久旱逢甘霖,一个是干柴遇烈火。直闹得禅床吱呀作响,连佛前供果都震落了几颗。要说这杜氏本是庄稼院里妇人,哪经得起小和尚的手段?先前那点不快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话说这小和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,生得身强力壮,精神头十足。那杜氏见他生得俊俏,两人你情我愿,竟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罢休。杜氏心满意足,娇声道:"早就听说和尚本事了得,要是都像方才那老东西那样,可真是羞死人了。没想到你这般讨人喜欢,我今晚就在这儿陪你睡吧。"
智圆和尚喜出望外:"多谢娘子抬爱。不知娘子是哪家的小娘子,在这儿住着可方便?"杜氏轻声道:"我姓杜,是井家的媳妇,家就在附近。前些日子和丈夫拌了几句嘴,赌气跑回娘家,这几日才一个人往家走。半路遇着大雨,躲进来避雨,不想撞见你这冤家。家里不知道我回来,娘家那边也没打招呼,在这儿住上两日,神不知鬼不觉的。"
智圆听得心花怒放:"这可是天赐良缘,正好与娘子快活一宿。只是师父也要同睡一床..."杜氏立刻皱眉:"我可不要那老东西来。"智圆为难地说:"这寺里是他做主,推脱不得。咱们将就些,打发他就是。"杜氏羞红了脸:"三个人一块儿,多难为情啊!"智圆凑近她耳边:"那老和尚是个没用的,咱们轮着来,让他尝个鲜就完了。到时候就剩咱们两个自在快活。"
两人正说得热乎,哪知道老和尚早就在门外站了多时。听着屋里床板咯吱响了半天,心里又妒又恨,怪自己方才太快,没尽兴就完了。等得不耐烦,推门就进,正看见两人搂作一团,舌头还缠在一块儿。老和尚顿时火冒三丈,心想:"方才对我哪有这般亲热?"酸溜溜地嚷道:"尝着甜头了,也该商量个长久之计。青天白日的,没羞没臊关着门做什么?"
智圆见师父发火,笑嘻嘻地说:"师父有所不知,这甜头还长着呢。这位娘子今晚不走了。"老和尚一听,立刻换了笑脸:"我们自然舍不得放她走。"智圆忙道:"强留怕惹麻烦。如今是娘子自己愿意住下,咱们就放心了。"老和尚忙问小娘子来历,智圆把杜氏的话说了一遍。老和尚喜出望外,赶紧备下晚饭。
三人围坐一桌,杜氏推说不会喝酒,老和尚劝酒她只推辞。可智圆斟的酒,她却一口接一口。席间与智圆眉来眼去,看得老和尚心里发痒,硬凑上去说些风话,却讨了个没趣。老和尚看出门道,却像狗见了热煎饼,死活不肯撒嘴。
撤了晚饭,三人终究挤在一张床上。杜氏和小和尚搂得紧紧的,把老和尚晾在一边。老和尚白天已经折腾过,这会儿软趴趴的使不上劲,只好等他们先来,指望看着看着能重振雄风。果然那两个翻云覆雨起来,急得老和尚在旁边东摸一把西啃一口,一手摸着自己那话儿,一手去探他们交合处。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,就要推开小和尚自己上阵。
小和尚正在兴头上,哪肯相让?杜氏也双手抱住不放。小和尚喘着粗气说:"师父,我停不下来。您要是实在想要,就在我背后凑个热闹吧。"老和尚急道:"这怎么行?放着鲜肉不吃吃剩饭?"纠缠了半天,小和尚只得让位。杜氏心里不痛快,由着他抽动几下,故意扭着身子不配合。老和尚急火攻心,没几下就一泻千里,累得直喘粗气。杜氏冷笑道:"何苦来哉?"老和尚羞得无地自容,缩到床里边去了。剩下两个年轻人又重整旗鼓,直战到天明才歇。
第二天杜氏梳洗完毕,对智圆说:"我今天得走了。"智圆急道:"娘子昨日还说要多住几日。这地方偏僻,没人知道。咱们正快活着,怎么就要走?"杜氏压低声音:"不是我不想留,实在是受不了那老东西纠缠。你要真想我留下,咱们得另睡一床,离他远远的。"智圆为难道:"师父哪能答应?"杜氏斩钉截铁:"不答应我就走。"
智圆没法子,只好去找老和尚:"杜娘子要走,这可如何是好?"老和尚纳闷:"我看她跟你如胶似漆的,怎么突然要走?"智圆叹道:"她到底是良家妇女,脸皮薄,不肯三人同床。不如我在对面另铺一床,先哄住她。等熟络了,师父再找机会。要是逼急了,她一走,咱们都落空。"
老和尚想起昨夜在旁边干着急的滋味,又怕真把人逼走,只得答应:"就依你吧。只要留得住人,往后总有机会。你是我心腹,你痛快了我也高兴。"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酸溜溜的。智圆把另睡的事告诉杜氏,杜氏欢天喜地答应留下,就盼着晚上快活。
到了晚上,老和尚嘱咐智圆:"今夜我养精蓄锐,让你俩快活一宿。可要把人哄好了,明日该轮到我了。"智圆满口答应:"师父放心。今夜要不是我单独陪她,还像昨夜那样搅和,大家都不得尽兴,肯定留不住人。等我调教熟了,再引荐给师父,包您满意。"老和尚拍拍他:"这才是我的好徒弟。"智圆赶紧去和杜氏关起门来,这一夜两人如鱼得水,好不快活。
话说那老和尚被徒弟智圆一劝,勉强答应了让杜氏去陪他。可这一晚上,他独自躺在空荡荡的房里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越想越气,越想越难受,捶着床板直叹气。天刚蒙蒙亮,他就黑着脸去找智圆:"你们倒是快活,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!"
智圆陪着笑脸:"师父,这不是为了让她安心住下嘛。"老和尚哼了一声:"今晚说什么也得让我痛快痛快!"
到了晚上,智圆不敢违抗师父,硬着头皮去劝杜氏。谁知杜氏一听就炸了:"当初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我才不会留下!现在又要我去陪那老不死的?"智圆急得直搓手:"可他毕竟是我师父啊。"杜氏一甩袖子:"我又不是他买来的丫头!再逼我,我这就回家去!"
智圆没法子,只好回头哄师父:"她脸皮薄,要不您去她房里?"老和尚一听,二话不说就往杜氏房里摸。杜氏正躺在床上等智圆呢,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情郎来了,一把搂住就亲。老和尚美得骨头都酥了,可刚办起事来,杜氏就发觉不对——这喘气声怎么这么粗?
"又是你这老不死的!"杜氏气得直推他。老和尚不管不顾地折腾,谁知年纪大了,没几下就气喘如牛。杜氏刚有点感觉,他就撑不住了。气得杜氏一使劲,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。老和尚狼狈不堪,裤子上沾得都是,心里暗骂:"这娘们真够狠的!"
智圆见师父灰溜溜出来,赶紧溜进去补位。杜氏正在兴头上,两人干柴烈火,折腾得床板嘎吱响。老和尚在隔壁听得真真的,气得直捶墙:"好你个没良心的!明日咱们谁都别想好过!"
第二天老和尚起床,只觉得下身又痒又痛,解手时滴滴答答的——原来是昨晚被推得憋出了毛病。他越想越恨,看见杜氏就阴阳怪气。杜氏根本不理他,只顾和智圆说笑。老和尚眼里都快喷出火来。
到了晚上,智圆跟杜氏商量:"这么下去不是办法,我先去把师父哄睡。"杜氏懒洋洋躺在床上:"快去快回啊。"
谁知智圆刚走,老和尚就提着菜刀闯进来。杜氏还以为是情郎回来了,娇声说:"快关门,别让那老东西又来缠人!"老和尚一听,气得浑身发抖,一把掀开帐子就要拖人。杜氏死死抓着床沿:"我就是死也不跟你去!"
老和尚眼都红了:"那你就去死吧!"手起刀落,杜氏连喊都没喊出来就断了气。智圆听见动静跑来,看见血都傻了:"师父您真下得去手?"老和尚喘着粗气:"这贱人自找的!明天给你找个更好的。"
两人连夜在后院挖坑埋尸。智圆一边铲土一边掉眼泪,老和尚还在旁边说风凉话。小沙弥虽然觉得奇怪,可小孩子家也不敢多问。这桩血案,就这么被黄土盖得严严实实。
话说杜家见女儿回娘家住了两三天,也不知道小两口和好了没有,就打发个人去井家瞧瞧。可巧井家也正派人来接媳妇,两边的人在半道上错开了,谁也没见着谁。井家人回去就说:"杜家嫌咱们少爷脾气不好,把闺女另许人家了。"杜家这边也嘀咕:"井家两口子吵架,保不齐把我闺女害了。"两边你推我,我赖你,吵得不可开交,最后都写了状纸告到县衙。
正赶上县太爷出缺,衙门里是个姓林的断事官在管事。这林断事是福建人,虽然是个读书人出身,却最会断案。他把两家人都传上堂来问话。井庆跪着说:"小人媳妇平日就爱拌嘴,前几日赌气回娘家。谁知老丈人黑了心肠,把人藏起来不肯还我,求老爷做主啊!"那边杜老爹抹着眼泪说:"青天大老爷明鉴,小女回家住几日,老两口劝和了,三日前亲自送她回婆家。谁知井家暗地里使坏,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倒来反咬一口!"
林断事看井庆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,不像歹人,就问:"小两口为何不和?"井庆搓着手说:"也没啥大事,就是嫌小人粗手笨脚,配不上她。"断事官转头问杜老爹:"可是令爱嫌弃夫婿?"杜老爹急得直跺脚:"我们两家就隔条河,真要另嫁闺女,能瞒得过谁?要是井家没做亏心事,好好个大活人能飞了不成?"
林断事琢磨半晌,拍着惊堂木说:"这事蹊跷,怕是路上出了岔子。先都回去候着,待本官派人查访。"当下发了海捕文书,可过了好些日子也没消息。
却说衙门里有个姓俞的小门子,生得唇红齿白,最得林断事欢心。这日他犯了事,断事官悄悄把他叫到后堂:"眼下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。那井杜两家丢媳妇的案子,你给我暗中查访。"说着递过一锭银子,"对外就说你被革了差事,暗地里把两家之间的村镇寺庙都摸个遍。"
小门子领了命,整日在茶坊酒肆转悠。这天听见几个闲汉说太平寺的小和尚标致,他心思就活了。寻到寺里,果然见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在扫地。两人眉来眼去,老和尚在禅房瞧见,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——原来这老秃驴最好男风。当晚师徒俩为争这小门子,差点打起来。最后还是小和尚搂着门子睡了下半夜,老和尚得了上半夜。这正是:
嫩草偏招老牛啃,小和尚更会缠人。 师徒争风又吃醋,且看下回见分晓。
话说这庙里有两个俊俏的小和尚,一个叫智圆,一个不知名姓。那日两人正搂抱着睡下,第二日老和尚又来寻乐子,非要缠着那小和尚进房。智圆想起前些日子的事,心里直冒酸水,扯着老和尚袖子道:"老天爷在上,这小哥该轮到我才是,您怎的又来抢?"
老和尚眯着眼笑:"这话从何说起?"智圆跺脚道:"您整日拿我泻火,我连个作伴的都没有。前日那桩好事,刚尝着甜头就被您搅黄了。如今我好容易引这小哥来,合该让我快活快活!"老和尚被顶得脸色发青,又不敢发作,只得鼓着腮帮子走开。
夜里那新来的小和尚枕着智圆胳膊,忽然问道:"白日里说的'前日好事',究竟怎么回事?"智圆正在兴头上,脱口道:"前街井家的媳妇,被我们哄来庙里耍了两日。偏生老东西见不得我与她亲近,硬生生给搅散了。"说着直叹气。
小和尚眼珠一转:"那娘子如今在何处?何不再寻来?"智圆猛地闭了嘴,任他怎么问也不肯多说。这小和尚原是衙门里的门子假扮,次日便悄悄拉住个小沙弥打听。那小沙弥揉着眼睛说:"确有个娘子来过,后来某夜突然不见了。只见老师父和智圆师兄吵得厉害。"
门子心里有了计较,假意告辞。老和尚还叮嘱:"可要再来啊。"智圆却挤眉弄眼道:"他舍不得走的。"门子暗笑,出了庙门直奔县衙。
林县令听完禀报,拍案道:"果然如此!那妇人必是遭了毒手。"次日清晨,林公摆开仪仗往寺庙去,说是夜有所梦要来上香。众僧列队相迎时,林公突然仰天拱手:"臣明白了!"又向虚空再拜:"臣知道凶手了!"转身厉喝:"来人,拿下杀人凶徒!"
众僧惊疑不定间,只见那老和尚面如死灰,双腿抖得像筛糠。林公指着他道:"上天明示,杀井家杜氏的正是这大觉和尚!"原来门子早探知老和尚法号。众僧见县太爷竟能叫出师父法名,真当是神明显灵。
老和尚魂飞魄散,上了夹棍便全招了。智圆那细皮嫩肉更经不得刑,哭喊着说尸首埋在后园。差役们果然挖出个脖颈勒断的女尸,衣裳上全是血。
最后老和尚判了斩刑,智圆充军三年。井杜两家领回尸首时,才知半年悬案竟是这般缘由。后来秋后问斩那天,全县百姓都拍手称快。这林县令通神断案的故事,至今还在蜀地流传呢。
夺风情村妇捐躯 假天语幕僚断狱
诗云:
美色从来有杀机,况同释子讲于飞。
色中饿鬼真罗刹,血污游魂怎得归?
话说临安有一个举人姓郑,就在本处庆福寺读书。寺中有个西北房,叫做净云房。寺僧广明,做人俊爽风流,好与官员士子每往来。亦且衣钵充轫,家道从容,所以士人每喜与他交游。那郑举人在他寺中最久,与他甚是说得着,情意最密。凡是精致禅室,曲折幽居,广明尽引他游到。只有极深奥的所在一间小房,广明手自锁闭出入,等闲也不开进去,终日是关着的,也不曾有第二个人走得进。虽是郑举人如此相知,无有不到的所在,也不领他进去。郑举人也只道是僧家藏叠资财的去处,大家凑趣,不去窥觑他。一日殿上撞得钟晌,不知是什么大官府来到,广明正在这小房中,慌忙趋出山门外迎接去了。郑生独自闲步,偶然到此房前,只见门开在那里。郑生道:“这房从来锁着,不曾看见里面。今日为何却不锁?”一步步进房中来,却是地板铺的房,四下一看,不过是摆设得精致,别无甚奇怪珍秘,与人看不得的东西。郑生心下道:“这些出家人毕竟心性古撇,此房有何秘密,直得转手关门?”带眼看去,那小床帐钩上吊着一个紫檀的小木鱼,连槌系着,且是精致滑泽。郑生好戏,手除下来,手里捏了看看,有要没紧的,把小槌敲他两下。忽听得床后地板“铛”的一声铜铃晌,一扇小地板推起,一个少年美貌妇人钻头出来。见了郑生,吃了一惊,缩了下去。郑生也吃了一惊,仔细看去,却是认得的中表亲威某氏。元来那个地板,做得巧,合缝处推开来,就当是扇门,关上了,原是地板。里头顶得上,外头开不进。只听木鱼为号,里头铃声相应,便出来了。里头是个地窖,别开窗牖,有暗巷地道,到灶下通饮食,就是神仙也不知道的。郑生看见了道:“怪道贼秃关门得紧,元来有此缘故。我却不该撞破了他,未必无祸。”心下慌张,急挂木鱼在原处了,疾忙走出来,劈面与广明撞着。广明见房门失锁,已自心惊;又见郑生有些仓惶气质,面上颜色红紫,再眼瞟去,小木鱼还在帐钩上摆动未定,晓得事体露了。问郑生道:“适才何所见?”郑生道:“不见什么。”广明道:“便就房里坐坐何妨!”挽着郑生手进房,就把门闩了,床头掣出一把刀来道:“小僧虽与足下相厚,今日之事,势不两立。不可使吾事败,死在别人手里。只是足下自己悔气到了,错进此房,急急自裁,休得怨我!”郑生哭道:“我不幸自落火坑,晓得你们不肯舍我,我也逃不得死了。只是容我吃一大醉,你断我头去,庶几醉后无知,不觉痛苦。我与你往来多时,也须怜我。”广明也念平日相好的,说得可怜,只得依从,反锁郑生在里头了。带了刀走去厨下,取了一大锅壶酒来,就把大碗来灌郑生。郑生道:“寡酒难吃,须赐我盐菜少许。”广明又依他到厨下去取菜。
郑生寻思走脱无路,要寻一件物事暗算他,房中多是轻巧物件,并无砖石棍棒之类。见酒壶巨,便心生一计,扯下一幅衫子,急把壶口塞得紧紧的,连酒连壶,约有五六斤重了。一手提着,站在门背后。只见广明推门进来,郑生估着光头,把这壶尽着力一下打去。广明打得头昏眼暗,急伸手摸头时,郑生又是两三下,打着脑袋,扑的晕倒。郑生索性把酒壶在广明头上似砧杵捶衣一般,连打数十下,脑桨迸出而死,眼见得不活了。
郑生反锁僧尸在房了,走将出来,外边未有人知觉。忙到县官处说了,县官差了公人,又添差兵快,急到寺中,把这本房围住。打进房中,见一个僧人脑破血流,死于地下,搜不出妇女来。只见郑生嘻嘻笑道:“我有一法,包得就见。”伸手去帐钩上取了木鱼敲得两下,果然一声铃响,地板顶将起来,一个妇女钻出。公人看见,发一声喊,抢住地板,那妇人缩进不迭。一伙公人打将进去,元来是一间地窖子,四围磨砖砌着,又有周围栅栏,一面开窗,对着石壁天井,乃是人迹不到之所。有五六个妇人在内,一个个领了出来,问其来历,多是乡村人家拐将来的。郑生的中表,乃是烧香求子被他灌醉了轿夫,溜了进去的。家里告了状,两个轿夫还在狱中。这个广明既有世情,又无踪迹,所以累他不着,谁知正在他处!县官把这一房僧众尽行屠戮了。
看官,你道这些僧家受用了十方施主的东西,不忧吃,不忧穿,收拾了干净房室,精致被窝,眠在床里没事得做,只想得是这件事体。虽然有个把行童解谗,俗语道“吃杀馒头当不得饭”,亦且这些妇女们,偏要在寺里来烧香拜佛,时常在他们眼前,晃来晃去。看见了美貌的,叫他静夜里怎么不想?所以千方百计弄出那奸淫事体来。只这般奸淫,已是罪不容诛了。况且不毒不秃,不秃不毒,转毒转秃,转秃转毒,为那色事上专要性命相博、杀人放火的。就是小子方才说这临安僧人,既与郑举人是相厚的,就被他看见了破绽,只消求告他,买瞩他,要他不泄漏罢了,何致就动了杀心,反丧了自己?这须是天理难容处,要见这些和尚狠得没道理的。而今再讲一个狠得诧异的,来与看官们听着。有诗为证:
奸杀本相寻,其中妒更深。
若非男色败,何以警邪淫?
话说四川成都府汉川县有一个庄农人家,姓井名庆,有妻杜氏,生得有些姿色,颇慕风情,嫌着丈夫粗蠢,不甚相投,每日寻是寻非的激聒。一日,也为有两句口角,走到娘家去,住了十来日。大家厮劝,气平了,仍旧转回夫家来。两家隔不上三里多路,杜氏长独自个来去惯了的。也是合当有事,正行之间,遇着大雨下来,身边并无雨具,又在荒野之中,设法躲避。远远听得铃声晌,从小径里望去,有所寺院在那里。杜氏只得冒着雨,迂道走去避着,要等雨住再走。
那个寺院叫做太平禅寺,是个荒僻去处。寺中共有十来个僧人,门首一房,师徒三众。那一个老的,叫做大觉,是他掌家。一个后生的徒弟,叫做智圆,生得眉清目秀,风流可喜,是那老和尚心头的肉。又有一个小沙弥,叫做慧观,只有十一二岁。这个大觉年纪已有五十七几了,却是极淫毒的心性,不异少年,夜夜搂着这智圆做一床睡了。两个说着妇人家滋昧,好生动兴,就弄那话儿消遣一番,淫亵不可名状。是日师徒正在门首闲站,忽见个美貌妇人,走进来避雨。正似老鼠走到猫口边,怎不动火?老和尚看见了,丢眼色对智圆道:“观音菩萨进门了,好生迎接着。”智圆头颠尾颠,走上前来问杜氏道:“小娘子,敢是避雨的么?”杜氏道:“正是。路上逢雨,借这里避避则个。”智间唱着脸笑道:“这雨还有好一会下,这里没好坐处,站着不雅,请到小房坐了,奉杯清茶。等雨住了走路,何如?”那妇人家若是个正气的,由他自说,你只外边站站,等雨过了走路便罢。那僧房里好是轻易走得进的?谁知那杜氏是个爱风月的人,见小和尚生得青头白脸,语言聪俊,心里先有几分看上了。暗道:“总是雨大,在此闲站,便依他进去坐坐也不妨事。”就一步步随了进来。
那老和尚见妇人挪动了脚,连忙先走进去,开了卧房等候。小和尚陪了杜氏,你看我,我看你,同走了进门。到得里头坐下了,小沙弥掇了茶盘送茶。智圆拣个好磁碗,把袖子展一展,亲手来递与杜氏。杜氏连忙把手接了,看了智圆丰度,越觉得可爱,偷眼觑着,有些魂出了,把茶侧翻了一袖。智圆道:“小娘子茶泼湿了衣袖,到房里薰笼上烘烘。”杜氏见要他房里去,心里已瞧科了八九分,怎当得是要在里头的,并不推阻,反问他那个房里是。智圆领到师父房前,晓得师父在里头等着,要让师父,不敢抢先。见杜氏进了门里,指着薰笼道:“这个上边烘烘就是,有火在里头的。”却把身子倒退了出来。
杜氏见他不进来,心里不解,想道:“想是他未敢轻动手。”正待将袖子去薰笼上烘,只见床背后一个老和尚,托地跳出来,一把抱住。杜氏杀猪也似叫将起来。老和尚道:“这里无人,叫也没干。谁教你走到我房里来?”杜氏却待奔脱,外边小和尚凑趣,已把门拽上了。老和尚擒住了杜氏身子,将阳物隔着衣服只是乱送。杜氏虽推拒一番,不觉也有些兴动,问道:“适才小师父那里去了?却换了你?”老和尚道:“你动火我的徒弟么?这是我心爱的人儿,你作成我完了事,我叫他与你快活。”杜氏心里道:“我本看上他小和尚,谁知被这老厌物缠着。虽然如此,到这地位,料应脱不得手,不如先打发了他,他徒弟少不得有分的了。”只得勉强顺着。老和尚搂到床上。行起云雨来:
一个欲动情浓,仓忙唐突;一个心情意懒,勉强应承。一个相会有缘,吃了自来之食;一个偶逢无意,栽着无主之花。喉急的浑如那扇火的风箱,体懈的只当得盛血的皮袋。虽然卤莽无些趣,也算依稀一度春。
那老和尚淫兴虽高,精力不济,起初搂抱推拒时,已此有好些流精淌出来,及至于事,不多一会就弄倒了。杜氏本等不耐烦的,又见他如此光景,未免有些不足之意。一头走起来系裙,一头怨报道:“如此没用的老东西,也来厌世,死活缠人做甚么?”老和尚晓得扫了兴,自觉没趣,急叫徒弟把门开了。
门开处,智圆迎着问师父道:“意兴如何?”老和尚道:“好个知味的人,可惜今日本事不帮衬,弄得出了丑。”智圆道:“等我来助兴。”急跑进房,把门掩了,回身来抱着杜氏道:“我的亲亲,你被老头儿缠坏了。”杜氏道:“多是你哄我进房,却叫这厌物来摆布我!”智圆道:“他是我师父,没奈何,而今等我赔礼罢。”一把搂着,就要床上去。杜氏刚被老和尚一出完得,也觉没趣,拿个班道:“那里有这样没廉耻的?师徒两个,轮替缠人!”智圆道:“师父是冲头阵垫刀头的,我与娘子须是年貌相当,不可错过了姻缘!”扑的跪将下去。杜氏扶起道:“我怪你让那老物,先将人奚落,故如此说。其实我心上也爱你的。”智圆就势抱住,亲了个嘴。挽到床上,弄将起来。这却与先前的情趣大不相同:
一个身逢美色,犹如饿虎吞羊;一个心慕少年,好似渴龙得水。庄家妇,性情淫荡,本自爱耍贪欢;空门人,手段高强,正是能征惯战。汆的氽,粜的粜,没一个肯将伏输;往的往,来的来,都一般愿辛勤出力。虽然老和尚先开方便之门,争似小黎漫领菩提之水!
说这小和尚正是后生之年,阳道壮伟,精神旺相,亦且杜氏见他标致,你贪我爱,一直弄了一个多时辰,方才歇手。弄得杜氏心满意足,杜氏道:“一向闻得僧家好本事,若如方才老厌物,羞死人了。元来你如此着人,我今夜在此与你睡了罢。”智圆道:“多蒙小娘子不弃,不知小娘子何等人家,可是住在此不妨的?”杜氏道:“奴家姓杜,在井家做媳妇,家里近在此间。只因前日与丈夫有两句说话,跑到娘家,这几日方才独自个回转家去。遇着雨走进来避,撞着你这冤家的。我家未知道我回,与娘家又不打照会,便私下住在此两日,无人知觉。”智圆道:“如此却侥幸,且图与娘子做个通宵之乐。只是师父要做一床。”杜氏道:“我不要这老厌物来。”智圆道:“一家是他做主,须却不得他,将就打发他罢了。”杜氏道:“羞人答答的,怎好三人在一块做事?”智圆道:“老和尚是个骚头,本事不济,南北齐来,或是你,或是我,做一遭不着,结识了他,他就没用了。我与你自在快活,不要管他。”
两人说得着,只管说了去,怎当得老和尚站在门外,听见床响了半日,已自恨着自己忒快,不曾插得十分趣,倒让他们瓷意了,好些妒忌。等得不耐烦,再不出来,忍不住开房进去。只见两个紧紧搂抱,舌头还在口里,老和尚便有些怒意。暗想道:“方才待我怎肯如此亲热?”就不觉捻酸起来,嚷道:“得了些滋味,也该来商量个长便。青天白日,没廉没耻的,只顾关着门睡什么?”智圆见师父发话,笑道:“好教师父得知,这滋昧长哩。”老和尚道:“怎见得?”智圆道:“那娘子今晚不去了。”老和尚放下笑脸道:“我们也不肯放他就去。”智圆道:“我们强主张不放,须防干系。而今是这娘子自家主意,说道:‘可以住得的。’我们就放心得下了。”老和尚道:“这小娘子何宅?”智圆把方才杜氏的言语,述了一遍。老和尚大喜,急整夜饭。摆在房中,三人共桌而食。杜氏不十分吃酒,老和尚劝他,只是推故。智圆斟来,却又吃了。坐间眉来眼去,与智圆甚是肉麻。老和尚硬挨光,说得句把风话,没着没落的,冷淡的当不得。老和尚也有些看得出,却如狗舔热煎盘,恋着不放。夜饭撤去,毕竟赖着三人一床睡了。到得床里,杜氏与小和尚先自搂得紧紧的,不管那老和尚。老和尚刚是日里弄得过,那话软郎当,也没力量再举。意思便等他们弄一火,看看发了自己的兴再处。果然他两个击击格格弄将起来。极得老和尚在旁边,东呜一口西砸一口,左勾一勾右抱一抱。一手捏着自己的阳物摩弄,又将手去摸他两个斗笋处,觉得有些兴动了,半硬起来,就要推开了小和尚,自家上场。那小和尚正在兴头上,那里肯放,杜氏又双手抱住,推不开来。小和尚叫道:“师父,我住不得手了,你十分高兴,倒在我背后做个天机自动罢。”老和尚道:“使不得,野昧不吃吃家食?”咬咬掐掐,缠帐不住。小和尚只得爬了下来让他。杜氏心下好些不象意,那有好气待他,任他抽了两抽。杜氏带恨的撇了两撇,那老和尚是急坏了的,忍不住一泻如注。早已气喘声嘶,不济事了。杜氏冷笑道:“何苦呢!”老和尚羞惭无地,不敢则声。寂寂向了里床,让他两个再整旗枪,恣意交战。两人多是少年,无休无歇的,略略睡睡,又弄起来。老和尚只好咽唾蛊毒魔魅的,做尽了无数的厌景。
天明了,杜氏起来梳洗罢,对智圆道:“我今日去休。”智圆道:“娘子昨日说多住几日不妨的,况且此地僻静,料无人知觉,我你方得欢会,正在好头上,怎舍得就去,说出这话来?”杜氏悄悄说道:“非是我舍得你去,只是吃老头子缠得苦,你若要我住在此,我须与你两个自做一床睡,离了他才使得。”智圆道:“师父怎么肯?”杜氏道:“若不肯时,我也不住在此。”智圆没奈何,只得走去对师父说道:“那杜娘子要去,怎么好?”老和尚道:“我看他和你好得紧,如何要去?”智圆道:“他须是良人家出身,有些羞耻,不肯三人同床,故此要去,依我愚见,不若等我另铺下一床,在对过房里,与他两个同睡晚把,哄住了他,师父乘空便中取事。等他熟分了,然后团做一块不迟。不然逆了他性,他走了去,大家多没分了。”老和尚听说罢,想着夜间三人一床,枉动了许多火,讨了许多厌,不见快活;又恐怕他去了,连寡趣多没绰处,不如便等他们背后去做事,有时我要他房里来独享一夜也好,何苦在旁边惹厌?便对智圆道:“就依你所见也好,只要留得他住,毕竟大家有些滋昧,况且你是我的心,替你好了,也是好的。”老和尚口里如此说,心里原有许多的醋意,只得且如此许了他,慢慢再看。智圆把铺房另睡的话,回了杜氏。杜氏千欢万喜的住下了,只等夜来欢乐。
到了晚间,老和尚叫智圆分付道:“今夜我养养精神,让你两个去快活一夜,须把好话哄住了他,明日却要让我。”智圆道:“这个自然,今夜若不是我伴住他,只如昨夜混搅,大家不爽利,留他不住的。等我团熟了他,牵与师父,包你象意。”老和尚道:“这才是知心着意的肉。”智圆自去与杜氏关了房门睡了。此夜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,快活不尽。
却说那老和尚一时怕妇人去了,只得依了徒弟的言语。是夜独自个在房里,不但没有了妇人,反去了个徒弟,弄得孤眠独宿了,好些不象意。又且想着他两个此时快乐,一发睡不去了。倒枕捶床了一夜,次日起来,对智圆道:“你们好快活!撇得我清冷。”智圆道:“要他安心留住,只得如此。”老和尚道:“今夜须等我象心象意一夜。”
到得晚间,智圆不敢逆师父,劝杜氏到师父房中去。杜氏死也不肯,道:“我是替你说过了,方住在此的。如何又要我去陪这老厌物?”智圆道:“他须是吾主家的师父。”杜氏道:“我又不是你师父讨的,我怕他做甚!逼得我紧,我连夜走了家去。”智圆晓得他不肯去,对师父道:“他毕竟有些害羞,不肯来,师父你到他房里去罢。”老和尚依言,摸将进去,杜氏先自睡好了,只待等智回来干事。不晓得是老和尚走来,跳上床去,杜氏只道是智圆,一把抱来亲个嘴,老和尚骨头多酥了,直等做起事来,杜氏才晓得不是了,骂道:“又是你这老厌物,只管缠我做甚么?”老和尚不揣,恨命价弄送抽拽,只指望讨他的好处,不想用力太猛,忍不住吁吁气喘将来。杜氏方得他抽拽一番,正略觉得有些兴动,只见已是收兵锣光景。晓得阳精将泻,一场扫兴,把自家身子一歪,将他尽力一推,推下床来。那老和尚的阳精将泻,不曾泻得在里头,粘粘涎涎都弄在床沿上与自己腿上了。地上爬起来,心里道:“这婆娘如此狠毒!”恨恨地走了自房里去。智圆见师父已出来了,然后自己进去补空。杜氏正被和尚引起了兴头没收场的,却得智圆来,正好解渴。两个不及讲话,搂看就弄,好不热闹。只有老和尚到房中气还未平,想道:“我出来了,他们又自快活,且去听他一番。”走到房前,只听得山摇地动的,在床里淫戏。摩拳擦掌的道:“这婆娘直如此分厚薄?你便多少分些情趣与我,也图得大家受用。只如此让了你两个罢。明日拚得个大家没帐!”闷闷的自去睡了。
一觉睡到天明起来,觉得阳物茎中有些作痒,又有些梗痛,走去撒尿,点点滴滴的,元来昨夜被杜氏推落身子,阳精泻得不畅,弄做了个白浊之病。一发恨道:“受这歹婆娘这样累!”及至杜氏起来了,老和尚还厚着脸撩拔他几句。杜氏一句话也不来招揽,老大没趣。又见他与智圆交头接耳,嘻嘻哈哈,心怀忿毒。到得夜来,智圆对杜氏道:“省得老和尚又来歪厮缠,等我先去弄倒了他。”杜氏道:“你快去,我睡着等你。”智圆走到老和尚房中,装出平日的媚态,说道:“我两夜抛撇了师父,心里过意不去,今夜同你睡休。”老和尚道:“见放着雌儿在家里,却自寻家常饭吃!你好好去叫他来相伴我一夜。”智圆道:“我叫他不肯来,除非师父自去求他。”老和尚发恨道:“我今夜不怕他不来!”一直的走到厨下,拿了一把厨刀走进杜氏房来道:“看他若再不知好歹,我结果了他。”
杜氏见智圆去了好一会,一定把师父安顿过。听得床前脚步晌,只道他来了,口里叫道:“我的哥,快来关门罢!我只怕老厌物又来缠。”老和尚听得明白,真个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厉声道:“老厌物今夜偏要你去睡一觉!”就把一只手去床上拖他下来。杜氏见他来的狠,便道:“怎的如此用强?我偏不随你去!”吊住床楞,恨命挣住。老和尚力拖不休。杜氏喊道:“杀了我,我也不去!”老和尚大怒道:“真个不去,吃我一刀,大家没得弄!”按住脖子一勒,老和尚是性发的人,使得力重,果把咽喉勒断。杜氏跳得两跳,已此呜呼了。
智圆自师父出了房门,且眠在床里等师父消息。只听得对过房里叫喊罢,就劈扑的晌,心里疑心,跑出看时,正撞着老和尚拿了把刀房里出来。看见智圆,便道:“那鸟婆娘可恨!我已杀了。”智圆吃了一惊道:“师父当真做出来?”老和尚道:“不当真?只让你快活!”智圆移个火,进房一看,只叫得苦道:“师父直如此下得手!”老和尚道:“那鸟婆娘嫌我,我一时性发了。你不要怪我,而今事已如此,不必迟疑,且并叠过了,明日另弄个好的来与你快活便是。”智圆苦在肚里,说不出,只得随了老和尚拿着锹镢,背到后园中埋下了。智圆暗地垂泪道:“早知这等,便放他回去了也罢,直恁地害了他性命!”老和尚又怕智回烦恼,越越的撺哄他欢喜,瞒得水泄不通,只有小沙弥怪道不见了这妇人,却是娃子家不来跟究,以此无人知道,不题。
却说杜氏家里见女儿回去了两三日,不知与丈夫和睦未曾?叫个人去望望。那井家正叫人来杜家接着,两下里都问个空。井家又道:“杜家因夫妻不睦,将来别嫁了。”杜家又道:“井家夫妻不睦,定然暗算了。”两边你赖我,我赖你,争个不清。各写一状,告到县里。县里此时缺大尹,却是一个都司断事在那里署印。这个断事,姓林名大合,是个福建人,虽然太学出身,却是吏才敏捷,见事精明,提取两家人犯审问。那井庆道:“小的妻子向来与小的争竟口舌,别气归家的。丈人欺心,藏过了,不肯还了小的,须有王法。”杜老道:“专为他夫妻两个不和,归家几日。三日前老夫妻已相劝他气平了,打发他到夫家去。又不知怎地相争,将来磨灭死了,反来相赖。望青天做主。”言罢,泪如雨下。林断事看那井庆是个朴野之人,不象恶人,便问道:“儿女夫妻为什么不和?”井庆道:“别无甚差池,只是平日嫌小的粗卤,不是他对头,所以寻非闹吵。”断事问道:“你妻子生得如何?”井庆道:“也有几分颜色的。”断事点头,叫杜老问道:“你女儿心嫌错了配头,鄙薄其夫。你父母之情,未免护短,敢是赖着另要嫁人,这样事也有。”杜老道:“小的家里与女婿家,差不多路,早晚婚嫁之事,瞒得那个?难道小的藏了女儿,舍得私下断送在他乡外府,再不往来不成?是必有个人家,人人晓得。这样事怎么做得?小的藏他何干?自然是他家摆布死了,所以无影无踪。”林断事想了一回道:“都不是这般说,必是一边归来,两不照会,遇不着好人,中途差池了。且各召保听侯缉访。”遂出了一纸广缉的牌,分付公人,四下探访。过了多时,不见影响。
却说那县里有一门子,姓俞,年方弱冠,姿容娇媚,心性聪明。元来这家男风是福建人的性命,林断事喜欢他,自不必说。这门子未免恃着爱宠,做件把不法之事。一日当堂犯了出来,林断事虽然爱护他,公道上却去不得。便思量一个计较周全他,等他好将功折罪。密叫他到衙中,分付道:“你罪本当革役,我若轻恕了你,须被衙门中谈议。我而今只得把你革了名,贴出墙上,塞了众人之口。”门子见说要革他名字,叩头不已,情愿领责。断事道:“不是这话,我有周全之处。那井、杜两家不见妇人的事,其间必有缘故。你只做得罪于我,逃出去替我密访。只在两家相去的中间路里,不分乡村市井,道院僧房,俱要走到,必有下落。你若访得出来,我不但许你复役,且有重赏。那时别人就议论我不得了。”
门子不得已领命而去。果然东奔西撞,无处不去探听。他是个小厮家,就到人家去处绰着嘴闲话,带着眼瞧科,人都不十分疑心的。却不见甚么消息。一日有一伙闲汉,聚坐闲谈,门子挨去听着。内中一个抬眼看见了,勉勉对众人道:“好个小官儿!”又一个道:“这里太平寺中有个小和尚,还标致得紧哩。可恨那老和尚,又骚又吃醋,极不长进。”门子听得,只做不知,洋洋的走了开来。想道:“怎么样的一个小和尚,这等赞他?我便去寻他看看,有何不可?”元来门子是行中之人,风月心性。见说小和尚标致,心里就有些动兴,问着太平寺的路走来。进得山门,看见一个僧房门槛上坐着一个小和尚,果然清秀异常。心里道:“这个想是了。”那小和尚见个美貌小厮来到,也就起心,立起身来迎接道:“小哥何来?”门子道:“闲着进寺来玩耍。”小和尚殷勤请进奉茶,门子也贪着小和尚标致,欢欢喜喜随了进去。老和尚在里头看见徒弟引得个小伙子进来,道:“是个道地货来了。”笑逐颜开,来问他姓名居址。门子道:“我原是衙中门官,为了些事逐了出来。今无处栖身,故此游来游去。”老和尚见说大喜,说道:“小房尽可住得,便宽留几日不妨。”便同徒弟留茶留酒,着意殷勤。老僧趁着两杯酒兴,便溜他进房。褪下裤儿,行了一度。门子是个惯家,就是老僧也承受了。不比那庄家妇女,见人不多,嫌好道歉的,老和尚喜之不胜。看官听说:元来是本事不济的,专好男风。你道为甚么?男风勉强做事,受淫的没甚大趣,软硬迟速,一随着你,图个完事罢了,所以好打发。不象妇女,彼此兴高,若不满意,半途而废,没些收场,要发起急来的。故此支吾不过,不如男风自得其乐。这番老和尚算是得趣的了。事毕,智圆来对师父说:“这小哥是我引进来的,到让你得了先头,晚间须与我同榻。”老和尚笑道:“应得,应得。”那门子也要在里头的,晚间果与智圆宿了。有诗为证:
少年彼此不相饶,我后伊先递自熬。
虽是智圆先到手,劝酬毕竟也还遭。
说这两个都是美少,各干一遭已毕,搂抱而睡。第二日,老和尚只管来绰趣,又要缠他到房里干事。智圆经过了前边的毒,这番倒有些吃醋起来道:“天理人心,这个小哥该让与我,不该又来抢我的。”老和尚道:“怎见得?”智圆道:“你终日把我泄火,我须没讨还伴处,忍得不好过。前日这个头脑,正有些好处,又被你乱炒,弄断绝了。而今我引得这小哥来,明该让我与他乐乐,不为过分。”老和尚见他说得倔强,心下好些着恼,又不敢冲撞他,嘴骨都的,彼此不快活。那门子是有心的,晚间兑得高兴时,问智圆道:“你日间说前日甚么头脑,弄断绝了?”智圆正在乐头上,不觉说道:“前日有个邻居妇女,被我们留住,大家耍耍罢了。且是弄得兴头,不匡老无知,见他与我相好,只管吃醋捻酸,搅得没收场。至今想来可惜。门子道:“而今这妇女那里去了?何不再寻将他来走走?”智圆叹口气道:“还再那里寻去?”门子见说得有些缘故,还要探他备细。智圆却再不把以后的话漏出来,门子没计奈何。
明日见小沙弥在没人处,轻轻问他道:“你这门中前日有个妇女来?”小沙弥道:“有一个。”门子道:“在此几日?”小沙弥道:“不多几日。”门子道:“而今那里去了?”小沙弥道:“不曾那里去,便是这样一夜不见了。”门子道:“在这里这几日,做些甚么?”小沙弥道:“不晓得做些什么。只见老师父与小师父,搅来搅去了两夜,后来不见了。两个常自激激聒聒的一番,我也不知一个清头。”门子虽不曾问得根由,却想得是这件来历了。只做无心的走来,对他师徒二人道:“我在此两日了,今日外边去走走再来。”老和尚道:“是必再来,不要便自去了。”智圆调个眼色,笑嘻嘻的道:“他自不去的,掉得你下,须掉我不下?”门子也与智圆调个眼色道:“我就来的。”门子出得寺门,一径的来见林公,把智圆与小沙弥话,备细述了一遍。林公点头道:“是了,是了。只是这样看起来,那妇人心死于恶僧之手了。不然,三日之后既不见在寺中了,怎不到他家里来?却又到那里去?以致争讼半年,尚无影踪。”分付门子不要把言语说开了。
明日起早,率了随从人等,打轿竟至寺中。分付头踏先来报道:“林爷做了甚么梦,要来寺中烧香。”寺中纠了合寺众僧,都来迎接。林公下轿拜神焚香已毕。住持送过茶了,众僧正分立两旁。只见林公走下殿阶来,仰面对天看着,却象听甚说话的。看了一回,忽对着空中打个躬道:“臣晓得这事了。”再仰面上去。又打一躬道:“臣晓得这个人了。”急走进殿上来,喝一声:“皂隶那里?快与我拿杀人贼!”众皂隶吆喝一声,答应了。林公偷眼看来,众僧虽然有些惊异,却只恭敬端立,不见慌张。其中独有一个半老的,面如土色,牙关寒战。林公把手指定,叫皂隶捆将起来。对众僧道:“你们见么?上天对我说道:‘杀井家妇人杜氏的,是这个大觉。’快从实招来!”众僧都不知详悉,却疑道:“这老爷不曾到寺中来,如何晓得他叫大觉?分明是上天说话,是真了。”却不晓得尽是门子先问明了去报的。
那老和尚出于突然,不曾打点,又道是上天显应,先吓软了。那里还遮饰得来?只得叩头,说不出一句。林公叫取夹棍夹起,果然招出前情:是长是短,为与智圆同好,争风致杀。林公又把智圆夹起,那小和尚柔脆,一发禁不得,套上未收,满口招承:“是师父杀的,尸见埋后园里。”林公叫皂隶押了二僧到园中。掘下去,果然一个妇人,项下勒断,血迹满身。林公喝叫带了二僧到县里来,取了供案。大觉因奸杀人,问成死罪。智圆同奸不首,问徒三年,满日还俗当差。随唤井杜两家进来认尸领埋,方才两家疑事得解。
林公重赏了俞门子,准其复役,合县颂林公神明,恨和尚淫恶。后来上司详允,秋后处决了,人人称快。都传说林公精明,能通天上,辨出无头公案,至今蜀中以为美谈,有诗为证:
庄家妇拣汉太分明,色中鬼争风忒没情。
舍得去后庭俞门子,装得来鬼脸林县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