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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贞观年间,定州鼓城县有个叫魏全的富户,他母亲突然双目失明。魏全心急如焚,赶紧找算命先生王子贞占卜。王子贞掐指一算,眯着眼睛说:"明年三月一日,会有个穿青衣服的人从东边来,让他治准能好。"魏全掰着指头数日子,好不容易等到那天,果然看见个穿青绸短袄的人路过,连忙拦住请到家里,好酒好菜招待。

那人却连连摆手:"我哪会看病啊,就是个打犁铧的手艺人。"说着抄起斧头在院子里转悠,突然看见井边有棵歪脖子桑树,抡起斧头就把那截弯曲的树枝砍了下来。说来也怪,树枝刚落地,老太太眼前突然一亮,竟能看清东西了。原来那井水上头盘着曲桑枝,正是这邪气害得老人失明。

再说周郎中裴珪家有个美妾赵氏,生得杏眼桃腮。有回她找相士张璟藏算命,张璟藏盯着她眼睛直摇头:"夫人这眼睛生得细长,眼白还多。相书上说,猪眼主淫,女子眼白多要嫁五回。您可得当心,将来怕要因奸情坏事。"赵氏听得脸一沉,甩着袖子就走了。后来果然与人私通,被发配到宫里当苦役。

杜景佺本是信都人,原名叫元方。这人性子刚直,考中进士后当上鸾台侍郎。有回女皇武则天要治李昭德的罪,他梗着脖子在朝堂上争辩,说李大人清廉正直。女皇气得拍桌子,骂他当面欺君,一纸调令把他贬到溱州。赴任路上遇见个算命的,说他还能回京当三品官,就是穿不上紫袍。后来夏天里,他果然穿着紫衫咽了气。

瀛州的安县令张怀礼和沧州弓高县令晋行忠,结伴找蔡微远算命。蔡微远摆弄着卦盘,对张怀礼说:"您要飞黄腾达了,能当上封疆大吏。"转头对晋行忠却说:"您今年阳寿将尽,趁早辞官吧。"后来张怀礼真当上了和州、复州的刺史,晋行忠刚当上城门郎,秋天就一命呜呼。

开元二年,梁州道士梁虚州给张鷟算卦,说今年犯五鬼凶星,要倒大霉。用《周易》再算,得了个"风行水上"的卦象,说是有惊无险。安国观道士李若虚偷偷给他算,说得更吓人:"今年得犯死罪才能免灾,不然准得病死。"结果张鷟真被御史李全交告发,判了死刑。幸亏刑部尚书李日知带着一群大臣求情,才改判流放岭南。两个道士的话都应验了。

泉州有个叫卢元钦的商人得了麻风病,就剩鼻子还没烂掉。那年端午节官府要进贡蛇胆,有人说蛇肉能治麻风,他就切了段蚺蛇肉吃。三五天见好,百日后痊愈。还有个商州的麻风病人,被家人扔在山里茅屋。有回乌蛇掉进酒坛,他不知情喝了泡蛇的酒,病渐渐好了。后来倒酒渣时发现蛇骨,才明白缘由。

武则天当政时,凤阁侍郎周允元下朝回衙门。太平公主带的太医从光政门进来,突然看见三个鬼——一个揪着周允元头发,两个拎着棍子跟在后面。太医吓得赶紧报告,武则天派人去查看,周允元还好好地在办公。等吃过午饭如厕时,同僚见他半天不出来,进去一看,人已经栽在茅坑边,两眼发直,口吐白沫。

太医禀报说:"多则三天,少则一日。"武则天赐了锦被,连夜把人抬回家,果然半夜就断了气。女皇还亲自写了悼诗。

久视年间,襄州小伙杨元亮在汶山观打杂。有天梦见天尊说:"我道观破败,你帮我重修,我让你会治病。"醒来后他试着给人看病,居然手到病除。赣县里正背上长了个拳头大的脓包,他动刀切除,几天就好了。那阵子他每天能赚十贯钱,等把天尊殿修好,医术突然就不灵了。

洛州人赵玄景死了五天又活过来,说遇见个和尚给他根尺把长的木棍,教他用这棍子点病人就能痊愈。他醒来发现桌上有根木尺,试着治病果然立竿见影,每天门口排几百号人。御史马知己以聚众闹事为由把他抓了,结果犯人们挤满衙门。武则天听说后召他进宫,连宫女们的病都治好了,就放他出去行医。几个月赚了七百多贯,后来渐渐不灵验,这事也就淡了。

洛州有个读书人得了怪病,别人说啥他喉咙里就有回声。名医张文仲想了一宿,搬来《本草纲目》念给他听。念到某味药时回声突然停了,张大夫马上配了这味药做成丸剂,病人吃下就好了。

定州人崔务摔断腿,大夫让喝铜末酒,果然痊愈。十几年后迁坟,家人看见他腿骨断处还裹着铜屑。岭南人爱用毒药,有种毒蘑菇长在死人肚皮上,吃了当场毙命。只有陈怀卿家有解药,要是把毒抹在马鞭上,蹭破皮都能要命。

赵延禧说被毒蛇咬了,得用艾草灸伤口才能活命。山里有种断肠草,但附近肯定长着能解毒的白藤花。医书上说老虎中箭会吃黏土解毒,野猪找荠苨吃,野鸡被鹰啄伤就贴地黄叶。张鷇试过用矾石毒老鼠,老鼠中毒后像喝醉酒似的,还知道挖泥水喝来自救。

永徽年间的崔爽能吃三斗生鱼片,有回饿急了,鱼脍还没切好,他吐出来个蛤蟆似的东西,从此再不能吃生鱼。国子监的崔融肚子疼了百来天,有只壁虎似的虫子从下身爬出来,没多久就死了。

北魏孝文帝定四大姓时,陇西李家怕排不上号,连夜骑着响铃骆驼赶路。等到了洛阳,四大姓早定完了,从此落下个"驼李"的外号。

话说那贞观年间啊,选官的事儿还像模像样。可到了乾封年以后,这选官的门槛就跟秋天的树叶似的,哗啦啦往下掉。从前每年选官不过几千人,垂拱年后倒好,乌泱泱挤上来五万多人。您说这天下读书人也没见多啊,怎么选官的队伍反倒越来越长呢?

这里头门道可深了。您瞧那些明经、进士、勋官、杂役,十个里头能挑出一两个真才实学的就不错了。吏部那些考官们更是睁只眼闭只眼,权贵们打个招呼,连笔都不用拿就能混进东司衙门;大字不识一箩筐的,照样能在南馆当差。正职不够分?那就搞些试官、摄官、检校官的名头。银子使到位,连流外小吏都能在衙门里横着走——要么帮着抄文书,要么顶着员外郎的虚名办案子。

更荒唐的是那些抬棺材的挽郎、赶马车的辇脚、管田地的营田使,连锄头都没摸过,倒个个封了官。这些人哪管什么圣贤书,怀里揣着银钱就往吏部跑。那场面,活像羊群挤圈,蚂蚁搬家。真要较真儿选人才,一百个里头都挑不出一个像样的。这积弊啊,就跟柴堆里生虫似的,早就烂到根儿了。

有个叫郑愔的吏部侍郎,贪得那叫一个明目张胆。有天铨选,他瞧见个选官在靴带上系了百文钱,就眯着眼问这是啥讲究。那人咧嘴一笑:"如今这世道,没银子能当官?"郑愔听了竟不言语。他同僚崔湜更绝,遇到个自夸能扛鼎背米的壮汉来选官,便打趣道:"这般力气,怎不去兵部?"那人倒是实在:"外头都说,在崔侍郎手底下,有关系比有力气管用!"

景龙年间更邪性,二百多个屠夫商贩靠着"斜封官"的歪路子混进朝堂。等新皇登基,宋璟和毕构两位大人刚把这帮人清理出去,就有个装神弄鬼的彭卿收了贿赂,谎称先帝托梦发怒:"朕给的官凭啥撤了?"得,这些斜封官又全复了职。武则天那会儿更离谱,连乡下教孩童的蒙学先生都被拉来充数,正经考试都免了,直接封官。这哪是选官?分明是往读书人脸上抹黑!

要说荒唐,还得提赵王司马伦造反那年。什么孝廉秀才,连考都不考,连街边杀猪的、逃亡的匪徒都封了侯。官印铸不过来,干脆发白板告身;朝堂上穿貂皮的,倒有一半是这等货色。老百姓都编出歌谣笑骂:"貂皮不够用,狗尾来凑数。"

契丹人闹腾那年也透着邪乎。他们把汉人俘虏关在地牢里,听说官军要来,就哄俘虏们说:"等朝廷大军到了,我们立刻投降。"天天施粥装好人,最后假意放人。这些俘虏跑到幽州哭诉契丹人挨饿受冻的情形,官军听了争着去抢功。结果到了黄獐谷,看见道旁扔着老牛瘦马,麻仁节带着骑兵就往前冲——哪知中了埋伏,三万人填了山谷,活着回来的没几个。

长安城里奇事也不少。洛州凌空观着火,泥塑的神像反倒完好无损;承天门那棵老槐树,隋朝大将高颎曾在树下办公,后来树长歪了,唐太宗却说"高颎坐过的树,留着吧",这树如今还在那儿枝繁叶茂呢。

歌谣更是成了谶语。永徽年间的《桑条歌》唱道"桑条吊,韦也乐",果然应验在韦后身上;《突厥盐》唱罢,阎知微就叛变当了可汗;《黄獐歌》刚流行,契丹人就在黄獐谷大败官军。最瘆人的是安乐寺童谣"可怜安乐寺,了了树头悬",后来安乐公主的脑袋果真挂上了竹竿。

骆宾王写"须臾失浪委泥沙",结果自己兵败投江;百姓喝酒唱不完的"族盐",倒像是给这荒唐世道唱的挽歌。这些事儿桩桩件件,可不正应了那句老话——天欲其亡,必令其狂啊!

话说那阎知微跟着突厥人破了赵州、定州,后来回到朝廷,武则天气得直拍案几,当场下令把他拖到西市千刀万剐。还叫文武百官都来射箭解恨。河内王武懿宗哆哆嗦嗦站在七步开外,连射三箭,愣是连衣角都没蹭着——您瞧瞧这胆量!那阎知微身上扎的箭跟刺猬似的,骨头都给剁碎了,九族老少一个不留,连远房亲戚和素不相识的同姓人都遭了殃。七八岁的娃娃被官兵拎着往刑场赶,百姓看得心酸,往孩子怀里扔饼子果子。那些差役竟当街争抢吃食,嘻嘻哈哈当闹剧看。监斩的御史实在不忍心,上奏求情才保住几个娃娃性命。这正应了那句"族盐"的谶语。

早年间长孙无忌戴顶乌羊毛毡帽,满长安城都跟着学,管这叫"赵公浑脱"。后来他获罪流放岭南,这帽子果然成了"魂脱"的征兆。魏王李泰喜欢把头巾往前压,时人争相效仿称"魏王踣",结果他也难逃一死。到唐中宗时,陆颂也这般打扮,人们叫他"陆颂踣",不出一年这人就咽了气。

永徽年后街头巷尾都在唱《武媚娘歌》,果然武氏当了皇后。高宗驾崩,武则天改唐为周,武家子弟封王的封王,开府的开府,眼瞅着就要改朝换代。那会儿民间流传童谣:"莫浪语,阿婆嗔,三叔闻时笑杀人。"后来武后退位,中宗继位——这"阿婆"说的就是武则天,"三叔"正应了中宗排行老三。

魏征的儿子名叫叔麟,算命的说这名字反着念是"戮身",后来果然被罗织罪名处死。梁王武三思改封德靖王,术士暗笑:"德靖谐音'鼎贼'。"果然这厮后来谋反,被郑克等人斩杀。

武则天当政时有谣言:"张公吃酒李公醉。"张公指的是张易之兄弟,李公暗指李氏将复兴。幽州都督孙佺五月北伐,军师李处郁急得跺脚:"五月南方属火,北方属水,火入水必灭啊!"孙佺不听,结果八万大军全军覆没。当年窦建德在牛口谷救王世充,人们就说"窦入牛口,岂有还期",果然被李世民生擒。李处郁还劝过孙佺:"这仗好比热饭下咽,百不存一。"——原来山东人管热饭叫"飧",幽州以北古称燕地,这话就成了谶语。

龙朔年间百姓喝酒行令说:"子母相去离,连台拗倒。"子母指酒杯和托盘,连台是把托盘掀翻。到永昌年间,十几个侍卫在清化坊喝酒玩这酒令,被人告发全砍了头。后来庐陵王被贬均州,正是"子母相离";武则天退位武家失势,可不就是"连台拗倒"?唐玄宗即位时,白马寺铁佛头突然滚落殿外,之后朝廷严查僧尼,勒令拜父母,还俗者十有八九。

开元五年春天,钦天监急报天象异常。玄宗忙问吉凶,官员颤声答:"要有三十位名士同日冤死,今科进士正好这数。"有个叫李蒙的新科进士是公主女婿,皇帝偷偷嘱咐公主:"大宴游千万别让他出门。"偏巧曲江涨水办船宴,李蒙翻墙偷跑出去,刚登船就沉了底,三十个进士无一生还。

荆州长史夏侯处信招待客人,仆人悄悄问:"和多少面?"他伸出两根手指:"两人二升足矣。"结果仆人半天不出来,客人只好告辞。处信喊来仆人,对方理直气壮:"早和好啦!"处信拍腿叫绝:"妙啊!全烙成饼我下班吃。"这人抠门到用瓶子装醋自己独享,家人半滴都沾不着。仆人报告醋没了,他倒转瓶子舔尽最后几滴。广州参军柳庆更绝,把盐罐子藏卧室,发现奴仆偷了一撮盐,当场抽得见血。夏侯彪夏天吃饭生了蛆,照吃不误。有次送客回来发现肉被偷吃,竟逼仆人吞苍蝇催吐。

密州刺史郑仁凯更荒唐。小厮说鞋破了,他笑眯眯说:"老爷给你想办法。"转眼看见看门人穿着新鞋,立刻指着树上的啄木鸟窝:"快上去掏鸟蛋!"等看门人脱了鞋爬树,他立马把鞋赏给小厮,得意洋洋看门人光脚傻眼。

安南都护邓祐家财万贯,却连只鸭子都不舍得。孙子偷吃只鸭子,被他抽了二十鞭。韦庄数着米粒下锅,烤肉少一片都能发现。八岁儿子死了,他扒下寿衣换草席,抱着席子哭得伤心——到底是心疼儿子还是心疼衣裳?

怀州参军路敬潜被牵连流放,平反后派到遂安县。听说前几任县令都死在任上,他吓得不敢赴任。妻子劝道:"要死早死在流放地了。"结果到任发现县衙停着三具前任棺材,夜夜有猫头鹰在房梁叫唤,吃饭时几十只彩色老鼠抱着筷子尖叫。他硬是熬满四年任期,最后还升了官。

周甘子布十七岁就当上左卫长史,却卡在六品上不去。登封年间带病坐驴车到嵩山求升迁,皇帝加授两阶刚够五品,他竟当场咽气。亲戚们手忙脚乱把绯袍盖在他身上道贺——好歹算个五品官了。

太常卿卢崇道因女婿谋反被流放岭南,天天哭得眼睛肿成桃子,实在受不了就偷跑回京。给儿子娶崔氏女时,太监来选秀女,他贿赂太监换人顶替。事情败露后,父子四人各挨一百棍,全送了命。

青州刺史刘仁轨因海运损失船只被革职,发配辽东打仗。病得奄奄一息还掀开帐子看士兵攻城,这倔老头最后竟熬出了头。

话说那会儿有个兵痞子,可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。大剌剌跑到队伍前头背对着众人坐下,长官呵斥他,他非但不走,还梗着脖子骂骂咧咧:"你看你的,我看我的,关你屁事!"正骂得起劲呢,城头突然嗖嗖射下三支箭,不偏不倚正扎进他心窝——这混账要是不挡这一下,后面的刘仁轨将军差点就被流箭射中了。

再说那任之选和张说本是同科赶考的举子。后来张说官至中书令,之选却连个进士都没考上。有回去拜见张说,张说倒是念旧,送了匹绢布让他换口粮。谁知之选刚回家没两天就得了急病,把绢布全换了药钱,药吃完病才好。这还不是头一遭,他这辈子走到哪儿都这么倒霉,真是命比纸薄啊!

杭州刺史裴有敞病得厉害,请来钱塘县主簿夏荣看病。夏荣捋着胡子说:"大人身子骨没事,倒是尊夫人得赶紧祈福消灾。"崔夫人挑眉问:"要准备什么祭品?"夏荣压低声音:"得给大人纳两房妾室压一压,不然三年内必有大难。"夫人当场摔了茶盏:"放屁!我怀着身孕都没病没灾的!"夏荣退后两步拱手:"夫人不信就罢了。大人命里该有三房妻妾,若不补足,对您不利啊。"夫人冷笑:"宁可死了也不答应!"结果当年她就暴毙了,裴有敞果然续娶两房,夏荣的话竟一字不差。

那年平王诛杀韦氏乱党,崔日用带兵血洗杜曲,韦家连襁褓里的婴孩都没放过,连累不少杜氏族人。浮休子后来感叹:"造孽的是韦后,远亲何罪?就像冉闵杀胡人,高鼻子就遭殃;董卓诛宦官,没胡子的也枉死。生死都是命数啊!"

吏部尚书张嘉福更冤。他任河北道存抚使刚到怀州驿站,朝廷追杀令就到了。其实后脚就有赦免诏书,偏巧送信的官差在马上打瞌睡,慢了一站路——等赶到时,人头早落地了。你们说这不是命是什么?

还有个玄乎事。沈君亮通阴阳,上元年间给吏部员外张仁祎算命。仁祎急着问升迁,君亮笑道:"您这官椅还没坐热呢,急什么?"等仁祎去如厕,君亮却对旁人说:"张员外只剩十来天阳寿,还惦记官职呢?"果然七天后仁祎就死了。

虔州司仓刘知元造孽最深。那年大旱,司马杨舜臣教他专挑怀胎的牲畜宰杀,说"胎肉最嫩"。知元竟真杀了无数孕牛孕羊,有些胎儿掏出来时还在抽搐。没过几天,舜臣的奴仆突然猝死又复活,说在阴间看见白额母牛带着牛犊告状,后面还跟着猪羊驴的冤魂。三天后知元暴毙,又过五日舜臣也咽了气。

倒是张文成家喜鹊报喜。有天枭鸟在院里叫,他夫人连吐口水驱晦气。文成却笑道:"快打扫,我要升官了!"话音未落,贺喜的人已到门口。还有件奇事,他任鸿胪寺丞时,官服和帽带都被老鼠啃了。后来果然应验了"鼠啮衣冠必升迁"的老话。

仪凤年间天现异象,有长星横贯东方三十多天。打那起吐蕃叛乱、匈奴犯边、徐敬业造反,契丹突厥轮番侵扰,战火足足烧了三十年。后来有种叫"鵽雀"的怪鸟,黑压压如乌云过境,它们一到突厥必来犯,从无差错。

武则天改年号时闹过笑话。幽州人献计把"國"字里的"或"改成"武",说能镇国运。女皇刚高兴一个月,又有人上书说"武字困在方框里像囚字",吓得她连夜改诏书。结果后来李显复位,真把她囚禁在上阳宫了。

长安二年九月初一,日全食那天突厥打到并州;等到十五月全食,贼兵竟全退了。老话说"枣子塞鼻悬楼阁,蝉鸣黍断糕糜绝",那年果然发大水。到了长安四年,连着百日阴雪不见星辰,来年正月张易之兄弟伏诛,武则天也就倒台了。

最瘆人的是孙佺出征。薛讷劝他"六月不宜出兵",他非说什么"周宣王六月北伐",还把劝谏的将士全砍了。出发那天,军门挂着白虹,当晚流星坠营,幽州境内的乌鸦全跟着军队飞。二十天后全军覆没,乌鸦们倒饱餐了人肉。

延和年间大白昼现,当月太上皇退位。来年八月太白星又大白天出现,改元先天后,果然萧至忠等人被杀。开元二年五月,流星雨砸向北斗,七月襄王猝死,十月吐蕃劫掠陇右。最奇是长安三百年的古槐连根拔起,终南山竹子开花像麦穗,百姓抢着吃竹米充饥。后汉襄楷的预言果然应验——竹柏枯死三年内,帝王必遭大难。太上皇正是在开元四年驾崩的。

开元五年那会儿,洪州和潭州可不太平,大白天的总有人看见一团赤红火精在空中飘,飘到哪儿哪儿就起火。这情形啊,跟当年东晋王弘当吴郡太守时一模一样。那会儿王弘还以为是手下人疏忽,把管事的都抽了顿鞭子。后来他自己坐在衙门里,亲眼瞧见个红得像旗幡的东西往民房屋顶上一扑——转眼间火苗就窜起来了。这下大伙儿才明白,原来天灾怪不得人。那些被火烧的人家,反倒因祸得福免了鞭刑。

转眼到了开元八年,契丹人造反,关中派兵去营州支援。大军走到渑池缺门,在谷水边扎营。半夜里河水突然暴涨,两万多人眨眼间就被冲走了。只有几个赌钱没睡的兵痞子蹲在高处,侥幸捡了条命。沿河的村子连人带屋全给卷得干干净净。

那年上阳宫也遭了水灾,宫里头十停人淹死了七八停。长安城更邪门,兴道坊五百户人家睡得好好的,一夜之间地陷成湖。早先在邓州三鸦口,有人看见俩小孩互相泼水玩,转眼就蹿出条水桶粗的大蛇朝天张着嘴。有胆大的拿箭射它,顿时天昏地暗暴雨倾盆,冲走了两百多户人家。等雨停了再看,小孩和大蛇都没影了。

洛阳县令宋之逊是个活宝,整天扯着嗓子唱歌,后来被贬到连州当参军。那儿的刺史陈希古是个草包,非要他教丫鬟唱歌。这宋大人每天端着笏板站在院子里"呦呦"地吊嗓子,丫鬟隔着窗户跟着哼。过路的人听见这动静,没一个不笑岔气的。

原文言文

  贞观年中,定州鼓城县人魏全家富,母忽失明。问卜者王子贞,子贞为卜之,曰:“明年有人从东来青衣者,三月一日来,疗必愈。”至时,候见一人着青紬襦,遂邀为设饮食。其人曰:“仆不解医,但解作犁耳,为主人作之。”持斧绕舍求犁辕,见桑曲枝临井上,遂斫下。其母两眼焕然见物。此曲桑盖井之所致也。

  周郎中裴珪妾赵氏,有美色,曾就张璟藏卜年命。藏曰:“夫人目长而漫视。准相书,猪视者淫。妇人目有四白,五夫守宅。夫人终以奸废,宜慎之。”赵笑而去。后果与人奸,没入掖庭。

  杜景佺,信都人也。本名元方,垂拱中,更为景佺。刚直严正,进士擢第,后为鸾台侍郎、平章事。时内史李昭德以刚直下狱,景佺廷诤其公清正直。则天怒,以为面欺,左授溱州刺史。初任溱州,会善筮者于路,言其当重入相,得三品,而不着紫袍。至是夏中服紫衫而终。

  瀛州人安县令张怀礼、沧州弓高令晋行忠就蔡微远卜。转式讫,谓礼曰:“公大亲近,位至方伯。”谓忠曰:“公得京官,今年禄尽,宜致仕可也。”二人皆应举,怀礼授左补阙,后至和、复二州刺史。行忠授城门郎,至秋而卒。

  开元二年,梁州道士梁虚州,以九宫推算张鷟云:“五鬼加年,天罡临命,一生之大厄。以《周易》筮之,遇《观》之《涣》,主惊恐;后风行水上,事即散。”安国观道士李若虚,不告姓名,暗使推之。云:“此人今年身在天牢,负大辟之罪乃可以免。不然病当死,无救法。”果被御史李全交 致其罪,敕令处尽。而刑部尚书李日知,左丞张廷圭、崔玄升,侍郎程行谋咸请之,乃免死,配流岭南。二道士之言信有征矣。

  泉州有客卢元钦染大疯,惟鼻根未倒。属五月五日官取蚺蛇胆欲进,或言肉可治疯,遂取一截蛇肉食之。三五日顿渐可,百日平复。又商州有人患大疯,家人恶之,山中为起茅舍。有乌蛇坠酒罂中,病人不知,饮酒渐差。罂底见蛇骨,方知其由也。

  则天时,凤阁侍郎周允元朝罢入阁。太平公主唤一医人自光政门入,见一鬼撮允元头,二鬼持棒随其后,直入景运门。医白公主,公主奏之。上令给使觇问,在阁无事。食讫还房,午后如厕,长参典怪其久私,往候之,允元踣面于厕上,目直视,不语,口中涎落。给使奏之,上问医曰:“此可得几时“对曰:“缓者三日,急者一日。”上与锦被覆之,并床 舁送宅,止夜半而卒。上自为诗以悼之。

  久视年中,襄州人杨元亮,年二十余,于虔州汶山观佣力。昼梦见天尊云:“我堂舍破坏,汝为我修造,遣汝能医一切病。”寤而悦之,试疗无不愈者。赣县里正背有肿,大如拳,亮以刀之,数日平复。疗病日获十千,造天尊堂成,疗病渐无效。

  如意年中,洛州人赵玄景病卒五日而苏。云见一僧与一木,长尺余,教曰:“人有病者,汝以此木拄之即愈。”玄景得见机上尺,乃是僧所与者,试将疗病,拄之立差,门庭每日数百人。御史马知己以其聚众,追之禁左台,病者满于台门。则天闻之,追入内,宫人病,拄之即愈,放出任救病百姓。数月以后,得钱七百余贯。后渐无验,遂绝。

  洛州有士人患应病,语即喉中应之。以问善医张文仲,经夜思之,乃得一法。即取《本草》令读之,皆应;至其所畏者,即不言。仲乃录取药,合和为丸,服之应时而愈。一云问医苏澄云。 郝公景于泰山采药,经市过。有见鬼者,怪群鬼见公景皆走避之。遂取药和为“杀鬼丸”,有病患者服之差。

  定州人崔务坠马折足,医令取铜末和酒服之,遂痊平。及亡后十余年改葬,视其胫骨折处,有铜末束之。岭南风俗,多为毒药。令奴食冶葛死,埋之土中。蕈生正当腹上,食之立死;手足额上生者,当日死;旁自外者,数日死;渐远者,或一月,或两月;全远者,一年、二年、三年亦即死。惟陈怀卿家药能解之。或以涂马鞭头控上,拂着手即毒,试着口即死。

  赵延禧云,遭恶蛇虺所螫处,贴之艾炷,当上炙之立差,不然即死。凡蛇啮,即当啮处灸之,引去毒气即止。冶葛食之立死。有冶葛处即有白藤花,能解冶葛毒。鸩鸟食水之处即有犀牛,不濯角,其水物食之必死,为鸩食蛇之故。医书言,虎中药箭食清泥;野猪中药箭豗荠苨而食;雉被鹰伤,以地黄叶帖之。又矾石可以害鼠,张鷟曾试之,鼠中毒如醉,亦不识人,犹知取泥汁饮之,须臾平复。鸟兽虫物犹知解毒,何况人乎被蚕啮者,以甲虫末傅之;被马咬者,以烧鞭鞘灰涂之。盖取其相服也。蜘蛛啮者,雄黄末傅之。筋断须续者,取旋复根绞取汁,以筋相对,以汁涂而封之,即相续如故。蜀儿奴逃走多刻筋,以此续之,百不失一。

  永徽中有崔爽者,每食生鱼三斗乃足。于后饥,作鲙未成,爽忍饥不禁,遂吐一物,状如虾蟆。自此之后,不复能食鲙矣。国子司业、知制诰崔融病百余日,腹中虫蚀极痛,不可忍。有一物如守宫从下部出,须臾而卒。

  后魏孝文帝定四姓,陇西季氏大姓,恐不入,星夜乘鸣驼,倍程至洛。时四姓已定讫,故至今谓之“驼李“焉。张文成曰:乾封以前选人,每年不越数千;垂拱以后,每岁常至五万。人不加众,选人益繁者,盖有由矣。尝试论之,祗如明经、进士、十周、三卫、勋散、杂色、国官、直司,妙简实材,堪入流者十分不过一二。选司考练,总是假手冒名,势家嘱请。手不把笔,即送东司;眼不识文,被举南馆。正员不足,权补试、摄、检校之官。贿货纵横,赃污狼藉。流外行署,钱多即留,或帖司助曹,或员外行案。更有挽郎、辇脚、营田、当屯,无尺寸工夫,并优与处分。皆不事学问,惟求财贿。是以选人冗冗,甚于羊群,吏部喧喧,多于蚁聚。若铨实用,百无一人。积薪化薪,所从来远矣。郑愔为吏部侍郎掌选,赃污狼藉。引铨有选人系百钱于靴带上,愔问其故,答曰:“当今之选,非钱不行。”愔默而不言。时崔湜亦为吏部侍郎掌选,有铨人引过,分疏云:“某能翘关负米。”湜曰:“君壮,何不兵部选“答曰:“外边人皆云‘崔侍郎下,有气力者即存。’”

  景龙中,斜封得官者二百人,从屠贩而践高位。景云践祚,尚书宋璟、御史大夫毕构奏停斜封人官。璟、构出,后见鬼人彭卿受斜封人贿赂,奏云见孝和,怒曰:“我与人官,何因夺却。”于是斜封皆复旧职。伪周革命之际,十道使人天下选残明经、进士及下村教童蒙博士,皆被搜扬,不曾试练,并与美职。尘黩士人之品,诱悦愚夫之心,庸才者得官以为荣,有才者得官以为辱。昔赵王伦之篡也,天下孝廉、秀才、茂异,并不简试,雷同与官,市道屠沽、亡命不轨,皆封侯略尽。太府之铜不供铸印,至有白版侯者。朝会之服,貂者大半,故谣云“貂不足,狗尾续”。小人多幸,君子耻之。无道之朝,一何连类也,惜哉!

  天后中,契丹李尽忠、孙万荣之破营府也,以地牢囚汉俘数百人。闻麻仁节等诸军欲至,乃令守囚 等绐之曰:“家口饥寒,不能存活。求待国家兵到,吾等即降。“其囚日别与一顿粥,引出安慰曰:“吾此无饮食养汝,又不忍杀汝,总放归若何“众皆拜伏乞命,乃绐放去。至幽州,具说饥冻逗遛。兵士闻之,争欲先入。至黄獐峪,贼又令老者投官军,送遗老牛瘦马于道侧。仁节等三军弃步卒,将马先争入,贼设伏横截,军将被索繒之,生擒节等,死者填山谷,罕有一遗。

  景龙四年,洛州凌空观失火,万物并尽,惟有一真人岿然独存,乃泥塑为之。后改为圣真观。西京朝堂北头有大槐树,隋曰唐兴村门首。文皇帝移长安城,将作大匠高颎常坐此树下检校。后栽树行不正,欲去之,帝曰:“高颎坐此树下,不须杀之。”至今先天百三十年,其树尚在,柯叶森竦,株根盘礴,与诸树不同。承天门正当唐兴村门首,今唐家居焉。

  永徽年以后,人唱《桑条歌》云:“桑条{艹吊},女韦也乐。”至神龙年中,逆韦应之。谄佞者郑愔作《桑条乐词》十余首进之,逆韦大喜,擢之为吏部侍郎,赏缣百匹。龙朔以来,人唱歌名《突厥盐》。后周圣历年中,差阎知微和匈奴,授三品春官尚书,送武延秀娶成默啜女,送金银器物、锦彩衣裳以为礼聘,不可胜纪。突厥翻动,汉使并没,立知微为可汗,《突厥盐》之应。调露中,大帝欲封中岳,属突厥叛而止。后又欲封,土番入寇,遂停。至永淳年,又驾幸嵩岳,谣曰:“嵩山凡几层,不畏登不得,只畏不得登。三度征兵马,傍道打腾腾。”岳下遘疾,不愈,回至宫而崩。永淳之后,天下皆唱“杨柳,杨柳,漫头驼”。后徐敬业犯事,出柳州司马,遂作伪敕,自授扬州司马,杀长史陈敬之,据江 淮反。使李孝逸讨之,斩业首,驿马驼入洛。”杨柳,杨柳,漫头驼”,此其应也。周如意年中以来,始唱《黄獐歌》,其词曰:“黄獐,黄獐,草里藏,弯弓射你伤。“俄而契丹反叛,杀都督赵文翙,营府陷没。差总管曹仁师、张玄遇、麻仁节、王孝杰,前后百万众,被贼败于黄獐谷,诸军并没,罔有孓遗。《黄獐》之歌,斯为验矣。周垂拱已来,《苾拿儿歌》词皆是邪曲。后张易之小名苾拿。

  景龙年,安乐公主于洛州道光坊造安乐寺,用钱数百万。

  童谣曰:“可怜安乐寺,了了树头悬。”后诛逆韦,并杀安乐,斩首悬于竿上,改为悖逆庶人。神龙以后,谣曰:“山南乌鹊窠,山北金骆驼。镰柯不凿孔,斧子不施柯。”此突厥强盛,百姓不得斫桑养蚕、种禾刈谷之应也。景龙中,谣曰:“可怜圣善寺,身着绿毛衣。牵来河里饮,踏杀鲤鱼儿。”至景云中,谯王从均州入都作乱,败走,投洛川而死。景云中,谣曰:“一条麻线挽天枢,绝去也。”神武即位,敕令推倒天枢,收铜并入尚方,此其应兆。景龙中,谣曰:“黄柏犊子挽蚓断,两脚踏地鞋<麻需>断。”六月,平王诛逆韦,欲作乱。鞋<麻需>断者,事不成。阿韦是“黄犊“之后也。明堂主簿骆宾王《帝京篇》曰:“倏忽搏风生羽翼,须臾失浪委泥沙。”宾王后与敬业兴兵扬州,大败,投江 而死,此其谶也。麟德已来,百姓饮酒唱歌,曲终而不尽者号为“族盐”。

  后阎知微从突阙领贼破赵、定。后知微来,则天大怒,磔于西市。命百官射之,河内王武懿宗去七步,射三发,皆不中,其怯懦也如此。知微身上箭如猥毛,锉其骨肉,夷其九族,疏亲及不相识者皆斩之。小儿年七八岁,驱抱向西市,百姓哀之,掷饼果与者,相争夺以为戏笑。监刑御史不忍害,奏舍之。其“族盐“之言,于斯应也。赵公长孙无忌以乌羊毛为浑脱毡帽,天下慕之,其帽为“赵公浑脱”。后坐事长流岭南,“浑脱“之言,于是效焉。魏王为巾子向前踣,天下欣欣慕之,名为“魏王踣。”后坐死。至孝和时,陆颂亦为巾子同此样,时人又名为“陆颂踣”。未一年而陆颂殒。永徽后,天下唱《武媚娘歌》,后立武氏为皇后。大帝崩,则天临朝,改号大周。二十余年,武后强盛,武三王梁、魏、定等并开府,自余郡王十余人,几迁鼎矣。咸亨以后,人皆云:“莫浪语,阿婆嗔,三叔闻时笑杀人。”后果则天即位,至孝和嗣之。阿婆者,则天也;三叔者,孝和为第三也。魏仆射子名叔麟,谶者曰:“‘叔麟’,反语‘身戮’也。”后果被罗织而诛。梁王武三思,唐神龙初改封德靖王。谶者言:“德靖,‘鼎贼’也。”果有窥鼎之志,被郑克等斩之。天后时,谣言曰:“张公吃酒李公醉。”张公者,斥易之兄弟也;李公者,言李氏大盛也。孙佺为幽州都督,五月北征。时军师李处郁谏:“五月南方火,北方水,火入水必灭。”佺不从,果没八万人。昔窦建德救王世充于牛口谷,时谓“窦入牛口,岂有还期”。果被秦王所擒。其孙佺之北也,处郁曰:“飧若入咽,百无一全。”

  山东人谓温 饭为飧(音孙),幽州以北并为燕地,故云。

  龙朔年已来,百姓饮酒作令云:“子母相去离,连台拗倒。”子母者,盏与盘也;连台者,连盘拗倒盏也。及天后永昌中,罗织事起,有宿卫十余人于清化坊饮,为此令。此席人进状告之,十人皆弃市。自后庐陵徙均州,则子母相去离也;连台拗倒者,则天被废,诸武迁放之兆。神武皇帝七月即位,东都白马寺铁像头无故自落于殿门外。

  自后捉搦僧尼严急,令拜父母等,未成者并停革,后出者科决,还俗者十八九焉。

  开元五年春,司天奏:“玄象有眚见,其灾甚重。”玄宗震惊,问曰:“何祥“对曰:“当有名士三十人同日冤死,今新及第进士正应其数。”其年及第李蒙者,贵主家婿,上不言其事,密戒主曰:“每有大游宴,汝爱婿可闭留其家。”主居昭国里,时大合乐,音曲远畅,曲江 涨水,联舟数艘,进士毕集。蒙闻,乃逾垣奔走,群众惬望。才登舟,移就水中,画舸平沉,声妓、篙工不知纪极,三十进士无一生者。

  夏侯处信为荆州长史,有宾过之,处信命仆作食。仆附耳语曰:“溲几许面“信曰:“两人二升即可矣。”仆入,久不出,宾以事告去。信遽呼仆,仆曰:“已溲讫。“信鸣指曰:“大异事。”良久乃曰:“可总燔作饼,吾公退食之。”信又尝以一小瓶贮醯一升自食,家人不沾余沥。仆云:“醋尽。”信取瓶合于掌上,余数滴,因以口吸之。凡市易,必经手乃授直。识者鄙之。广州录事参军柳庆独居一室,器用食物并致卧内。奴有私取盐一撮者,庆鞭之见血。夏侯彪夏月食饮,生虫在下,未曾沥口。尝送客出门,奴盗食脔肉。彪还觉之,大怒,乃捉蝇与食,令呕出之。郑仁凯为密州刺史,有小奴告以履穿,凯曰:“阿翁为汝经营鞋。”有顷,门夫着鞋者至,凯厅前树上有窠。,啄木也。遣门夫上树取其子。门夫脱鞋而缘之,凯令奴着鞋而去,门夫竟至徒跣。凯有德色。

  安南都护邓 祐,韵州人,家巨富,奴婢千人。恒课口腹自供,未曾设客。孙子将一鸭私用,祐以擅破家资,鞭二十。韦庄颇读书,数米而炊,秤薪而爨,炙少一脔而觉之。一子八岁而卒,妻敛以时服,庄剥取,以故席裹尸,殡讫,擎其席而归。其忆念也,呜咽不自胜,惟慳吝耳。怀州录事参军路敬潜遭綦连辉事,于新开推鞫,免死配流。

  后诉雪,授睦州遂安县令。前邑宰皆卒于官,潜欲不赴。其妻曰:“君若合死,新开之难早已无身,今得县令,岂非命乎“遂至州,去县水路数百里上,寝堂两间有三殡坑,皆埋旧县令,潜命坊夫填之。有枭鸣于屏风,又鸣于承尘上,并不以为事。每与妻对食,有鼠数十头,或黄或白,或青或黑,以杖驱之,则抱杖而叫。自余妖怪,不可具言。至四考满,一无所失,选授卫令,除卫州司马。入为郎中,位至中书舍人。

  周甘子布博学有才,年十七为左卫长史,不入五品。登封年病,以驴舆强至岳下,天恩加两阶,合入五品,竟不能起。邻里亲戚来贺,衣冠不得,遂以绯袍覆其上,帖然而终。

  太常卿卢崇道坐女婿中书令崔湜反,羽林郎将张仙坐与薛介然口陈欲反之状,俱流岭南。经年,无日不悲号,两目皆肿,不胜凄楚,遂并逃归。崇道至都宅藏隐,为男娶崔氏女未成,有内给使来取充贵人,崇道乃赂给使,别取一崔家女去入内。事败,给使具承,掩崇道,并男三人亦被纠捉,敕杖各决一百,俱至丧命。青州刺史刘仁轨知海运,失船极多,除名为民,遂辽东效力。遇病卧平壤城下,褰幕看兵士攻城。有一卒直来前头背坐,叱之不去,仍恶骂曰:“你欲看,我亦欲看,何预汝事“不肯去。须臾城头放箭,正中心而死。微此兵,仁轨几为流矢所中。任之选与张说同时应举。后说为中书令,之选竟不及第。

  来谒张公,公遗绢一束,以充粮用。之选将归,至舍不经一两日,疾大作,将绢市药,绢尽疾自损。非但此度,余处亦然,何薄命之甚也!

  杭州刺史裴有敞疾甚,令钱塘县主簿夏荣看之。荣曰:“使君百无一虑,夫人早须崇福以禳之。”崔夫人曰:“禳须何物“荣曰:“使君娶二姬以压之,出三年则危过矣。”夫人怒曰:“此獠狂语,儿在身无病。”荣退曰:“夫人不信,荣不敢言。使君命合有三妇,若不更娶,于夫人不祥。”夫人曰:“乍可死,此事不相当也。“其年夫人暴亡,敞更娶二姬,荣言信矣。平王诛逆韦,崔日用将兵杜曲,诛诸韦略尽,绷子中婴孩亦楻杀之。诸杜滥及者非一。浮休子曰:“此逆韦之罪,疏族何辜!亦如冉闵杀胡 ,高鼻者横死;董卓诛阉人,无须者枉戮。死生命也。”

  逆韦之变,吏部尚书张嘉福河北道存抚使,至怀州武涉驿,有敕所至处斩之。寻有敕矜放,使人马上昏睡,迟行一驿,比至,已斩讫。命非天乎,天非命乎!沈君亮见冥道事,上元年中,吏部员外张仁祎延生问曰:“明公看祎何当迁“亮曰:“台郎坐不暖席,何虑不迁。”俄而祎如厕,亮谓诸人曰:“张员外总十余日活,何暇忧官职乎“后七日而祎卒。虔州司士刘知元摄判司仓,大 睛时,司马杨舜臣谓之曰:“买肉必须含胎,肥脆可食,余瘦不堪。”知元乃拣取怀孕牛犊及猪羊驴等杀之,其胎仍动,良久乃绝。无何,舜臣一奴无病而死,心上仍暖,七日而苏。云见一水犊白额,并子随之,见王诉云:“怀胎五个月,扛杀母子。”须臾又见猪羊驴等皆领子来诉,见刘司士答款,引杨司马处分如此。居三日而知元卒亡,又五日而舜臣死。率更令张文成,枭晨鸣于庭树,其妻以为不祥,连唾之。

  文成云:“急洒扫,吾当改官。”言未毕,贺客已在门矣。又一说,文成景云二年为鸿胪寺丞,帽带及绿袍并被鼠啮。有神灵递相诬告,京师及郡县被诛戮者数千余家,蜀王秀皆坐之。隋室既亡,其事亦寝矣。

  仪凤年中,有长星半天,出东方,三十余日乃灭。自是土番叛,匈奴反,徐敬业乱,白铁余作逆,博、豫骚动,忠、万强梁,契丹翻营府,突厥破赵、定,麻仁节、张玄遇、王孝杰等皆没百万众。三十余年,兵革不息。调露之后,有鸟大如鸠,色如乌鹊,飞若风声,千万为队,时人谓之“鵽雀”,亦名突厥雀,若来突厥必至,后至无差。天授中,则天好改新字,又多忌讳。有幽州人寻如意上封云:“国字中‘或’,或乱天象,请□中安‘武’以镇之。”则天大喜,下制即依。月余有上封者云:“‘武’退在□中,与囚字无异,不祥之甚。”则天愕然,遽追制,改令中为“八方”字。后孝和即位,果幽则天于上阳宫。

  长安二年九月一日,太阳蚀尽,默啜贼到并州。至十五日夜,月蚀尽,贼并退尽。俗谚曰:“枣子塞鼻孔,悬楼阁却种。”又云:“蝉鸣蛁 尞唤,黍种糕糜断。”又谚云:“春雨甲子,赤地千里。夏雨甲子,乘船入市。秋雨甲子,禾头生耳。冬雨甲子,鹊巢下地。”其年大水。

  长安四年十月,阴,雨雪,一百余日不见星。正月,诛张易之、昌宗等,则天废。幽州都督孙佺之人贼也,薛讷与之书曰:“季月不可入贼,大凶也。”佺曰:“六月宣王北伐,讷何所知。有敢言兵出不复者斩。”出军之日,有白虹垂头于军门。其夜,大星落于营内,兵将无敢言者。军行后,幽州界内鸦乌鸱鸢等并失,皆随军去。经二旬而军没,乌鸢食其肉焉。

  延和初七日,太白昼见经天。其月,太上皇逊帝位,此易主之应也。至八月九日,太白仍昼见,改元先天。至二月七日,太上皇废,诛中书令萧至忠、侍中岑羲;流崔湜,寻诛之。开元二年五月二十九日夜,大流星如瓮,或如盆大者贯北斗,并西北小者随之。无数天星尽摇,至晓乃止。七月,襄王崩,谥殇帝。十月,土番人陇右,掠羊马,杀伤无数。其年六月,大风拔树发屋,长安街中树连根出者十七八。长安城初建,隋将作大匠高颎所植槐树殆三百余年,至是拔出。终南山竹开花结子,绵亘山谷,大小如麦。其岁大饥,其竹并枯死。岭南亦然,人取而食之。醴泉雨面如米颗,人可食之。后汉襄楷云:“国中竹柏枯者,不出三年主当之。”人家竹结实枯死者,家长当之。终南竹花枯死者,开元四年而太上皇崩。

  开元五年,洪、潭二州复有火灾,昼日人见火精赤炖炖,所诣即火起。东晋时,王弘为吴郡太守,亦有此灾。弘挞部人,将为不慎,后坐厅事,见一物赤如信幡,飞向人家舍上,俄而火起,方知变不复由人,遭爇人家遂免笞罚。开元八年,契丹叛,关中兵救营府,至渑池缺门,营于谷水侧。夜半水涨,漂二万余人,惟行网夜樗蒲不睡,据高获免,村店并没尽。上阳宫中水溢,宫人死者十七八。其年,京兴道坊一夜 陷为池,没五百家。初,邓 州三鸦口见二小儿以水相泼,须臾有大蛇十围已上,张口向天。人或有斫射者,俄而云雨晦冥,雨水漂二百家,小儿及蛇不知所在。洛阳县令宋之逊,性好唱歌,出为连州参军。刺史陈希古者,庸人也,令之逊教婢歌。每日端笏立于庭中,呦呦而唱,其婢隔窗从而和之,闻者无不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