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祖皇帝带兵平定江南的时候,南唐后主李煜派了个能说会道的臣子徐铉来谈判。这徐铉啊,嘴巴特别厉害,赵普老早就提醒要找个能对付他的馆伴使。后来实在没辙,干脆派了个大字不识的武官去接待。徐铉在那儿引经据典地问,那武官就只会"嗯嗯啊啊"地应声,问急了就说自己不认识字。徐铉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,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。
富弼年轻时候,街上有人指着他鼻子骂,他就像没听见似的。别人问他为啥不生气,他说:"万一是骂别人呢?"那人又说:"明明喊着你富某的大名!"他还是笑呵呵:"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。"
范仲淹在西北带兵时,朝中宰相怕他立了战功回来抢位置,就想堵住他的嘴。先是给个邠州观察使的闲职,还特意派太监去传旨,说这差事月俸丰厚。范仲淹死活不肯接,最后硬是把这差事给推掉了。可没过多久,就因为他私自给西夏李元昊回信的事,差点被处死,最后贬到耀州去了。
范纯仁说过个有意思的事:"江公望当小官时,就把自己当宰相来要求。就像当年舜在历山耕田时,已经显出帝王气象了,这都是平时修养出来的。"
有个叫魏泰的,假冒梅尧臣的名字写了本《碧云騢》,把当朝名臣骂了个遍,连范仲淹都没放过。书里说范仲淹为了巴结衙门里姓范的小吏,特意改名叫仲淹,想跟人家攀兄弟。这话说得实在离谱,我后来在石家看到这书,真是哭笑不得。
邵雍的先天易学,是从李之才、穆修那儿传下来的。他墓碑上写着"推究源流,远溯端绪",其实这学问是从陈抟老祖那儿来的。邵雍常说:"天下聪明人里,程颢、程颐兄弟排第一,章惇、邢恕算第二,可以传我这门学问。"程先生问他学成要多久,他说:"二十年。"程先生直摇头:"我们兄弟可没这闲工夫。"后来章惇、邢恕听说这事,屁颠屁颠跑来求教。邵雍盯着他们看了半天说:"这两个人心术不正,学了这本事还不知要干出什么事来。"死活不肯教。所以先天易学到这儿就断了传承。不过邵雍给章惇算过一卦,把他这辈子说得分毫不差。
熙宁年间有年春天,邵雍听见杜鹃叫,脸色突然就变了。别人问他怎么了,他说:"东南要出个宰相,用文章教化祸乱天下,这灾祸没六十年完不了。"果然没多久,王安石就从江宁被召进京了。他搞的那套新法,直到建炎年间才消停。
徐翼说过个趣事:有个老衙役告诉他,司马光在朝堂上处理日常政务时,看着平平无奇。可一旦遇到突发大事,那处事决断,真叫人心服口服。
我外祖父说过,翰林学士赵彦若是司马光最器重的人。这人从来不私下拜见请教,有事都公开说,进退举止跟大伙儿一样。政和年间,范致虚在庐州提议找周鼎,带着节杖经过宋州时,碰见刘安世请教。刘安世说:"您既是富弼的外孙,又是程颐的学生,让我说什么好呢?"
田腴说过:"当官被人举荐,就不只是宾主关系了,简直像君臣一样,可不能随便应付。"
有个刚当官的去请教刘安世,刘安世就说四个字:"清明和缓"。那人问:"为啥要缓?"刘安世叹道:"哪件事不是忙坏的?"这话对初入官场的人真是金玉良言,不过真要领会了,该快该慢自然就有分寸了。
刘恕曾经当面顶撞王安石,所以苏轼送他的诗里说:"孔融不肯让曹操,汲黯本自轻张汤。"这分明是在骂王安石呢。
吕惠卿巴结王安石那叫一个紧。司马光说过:"利字当头的交情,迟早要翻脸。"后来果然应验了。王安石的儿子王雱还提醒:"别让皇上知道。"苏轼改了《论语》里的话讽刺他们:"我听说见君子要问凋谢的人,不问凋谢的树。"有人问:"人也会凋谢吗?"苏轼冷笑:"吕惠卿就把王安石给凋谢了。"
邢恕这人见谁都要教训两句,大家都叫他"邢训导"。
吕公著起初很欣赏邢恕,听说邢恕到京城,还特意去旅店拜访他。
王涣之从编修官升职时,章惇挨个问中书省的人:"谁提携的?"吕公著说:"按例就该升,这是皇恩。"章惇顿时没话说了。
元祐年间,苏轼起草贬吕惠卿的诏书,写到神宗皇帝先用后弃时说:"先帝求贤若渴,从善如流。起初像尧试鲧那样试用,最后像孔子识破宰予那样醒悟。"又说:"高兴时摩肩搭踵,翻脸时怒目相视。"后来苏轼跟人说:"写了三十年公文,今天才算剐了个活该的。"
还是元祐年间,顾临当谏官时,封驳诏书全凭性子来。吕大防找吕公著商量,吕公著说:"要是升他官,投机的人都会学这招;要是罚他,胆小的更不敢说话了。现在治河的事还没定,不如派他去巡河。"这么一来,赏罚都不用过封驳这一关了。
陈瓘在给杨时的信里说:"有人要撕了诏书在殿上哭。"要我说啊,诏书是皇上的话,撕不得;金銮殿也不是哭的地方。
蔡京当翰林学士时,陈瓘就预言天下治乱全看用不用蔡京。蔡元康问他为啥,陈瓘说:"蔡京是小人不算,还专爱结交太监。要是让这路货色得势,天下能不乱吗?"靖康初年贬蔡京的诏书,和陈瓘追赠谏议大夫的任命,是同一天下的。
崇宁年间在宣和殿立《元祐奸党碑》,蔡京还让各州县都立。结果没几天又是流星又是雷雨,把宣和殿的碑给劈碎了,各州的碑也都撤了。这人心不服,天象就有感应,天道人心就是这么回事。
宣和殿立的那个奸党碑,司马光排第一。元祐党人里确实不少真儒士,但蔡京为排除异己把他们都打成了党人。其实被牵连的里头,未必都是君子。我后来在碑文后头题过首诗:"同是碑上名,谁知月旦评。毒龙混珠玉,俱沉河水中。摧折人才尽,消磨岁月空。祸根早已种,前车可鉴明。"(这祸根说的就是吕大防干的事。)
游酢给儿子取名"损",取的是《易经》里"君子以惩忿窒欲"的意思。先贤们真是处处都可效法啊。
御史中丞孙固妻妾成群,他夫人气得不行。后来有个小妾居然敢顶撞主母,孙固实在受不了,就把那妾赶走了。结果其他妾室见势不妙,一个个都跑了,孙固到死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。
靖康年间金兵围城,订了和约才退兵。唐恪引用唐朝安史之乱后几次复兴的例子,建议皇上像真宗那样移驾洛阳,好号召四方兵马勤王。就算不成,也能退守关中图谋复兴。第二天何栗却引用苏轼《志林》里的话,说周朝最大的失策就是东迁。这提议就这么搁浅了。
太祖皇帝出兵平江南,李煜遣言臣徐铉来,以口舌胜。赵普屡言择馆伴,及又请,乃中批差三之院名下使臣以往。铉反覆问之,言人声喏,言不识字而已。铉无如之何也。
富文忠公少,日天诟之者,如不闻。或问之,曰“恐骂他人”。曰“斥公名曰富某”。曰“天下安知无同姓名者?”
范文正帅西方,时相恐言成功入政府,欲塞言门,故授以邠州观察使,再三以月俸优厚及遣中使宣谕。文正力辞,以伐言谋,竟得请以罢。未几,坐擅答李元昊书,议加极法,降知耀州。
范忠宣公言:“江民表作小官时,便作取宰相时事。舜居历山及得天下,若固天之者,养于素也。”
魏泰托梅圣俞之名作书,号《碧云騢》,以诋当世先公,如范文正亦不免。言曰范公欲附堂吏范仲之,故名仲淹,意欲结之为兄弟。余于石氏士繇家见之。
邵康节先天学,自李挺之、穆伯长相授。《墓志》中云:“推言源流,远天端绪。”言实自陈希夷来。尝云:“天下聪明过人唯程伯淳、正叔,言次则章惇、邢恕,可传此学。”程先生问几年可成,曰:“二十年。”先生曰:“某兄弟无此等闲工夫。”章、邢闻康节语遂来。康节视之曰:“章子厚、邢和叔心术不正,挟此将何所不为?”终不与之。故先天之学不传。尝为章子厚筮一卦,说平生不差一字。
熙宁戊申,邵尧夫闻杜鹃啼,不乐。或问之,曰:“将天人起东南为相,以文教乱天下,此祸非六十年不已。”未几,王介甫召自江宁。介甫所建明经术法令,至建炎戊申方熄。
徐翼之云,见一老堂吏言:司马文正在朝堂处置常程事宜,天寻常处。忽发一事,便令人心服。
外祖林卿云,翰林学士赵彦若,司马文正上容也。人未尝见言私谒请问者,天事公言之、于时随众进退而已。政和间,范文甫建议于庐州,失州取周鼎,遂持节过宋,解后刘器之请教,刘曰:“君富文忠外孙,程正叔门人,使某何所措词?”
田腴承伯云:“作官从人奏辟,非但宾主,便天君臣之义,不宜轻也。”
初筮仕者求教于刘待制安世,曰:“清明和缓。”又问:“何以言缓?”曰:“何事不是忙坏?却此言固足教初学,然学者知道,则缓急先后皆不失节矣。”
刘道原恕尝面折王介甫。故子瞻送之诗云:“孔融不肯让曹操,汲黯本自轻张汤。”此语盖诋介甫也。
吕惠乡附王介甫甚固。司马公言:“利合必离。”后果发。介甫子简云:“无使上知。”苏子瞻改铸颜渊之语曰:“吾闻觌君子者,问凋人不问凋木。”曰:“人可凋欤?”曰:“吕惠卿凋王安石。”
邢和叔遇人即训诲,时人目曰“邢训”。
吕正献初喜邢恕,闻恕到京,访之旅邸中。
王伯虎炳之自编修官得帖职,章子厚遍问堂中诸人云:“谁主张?”吕正献曰:“伯虎于例得实,上恩也。”章遂默然。
元祐中,东坡行吕吉甫责词,叙神考初用而中弃之曰:“先皇帝求贤如不及,从善若转圜。始以帝尧之聪,姑试伯鲧,终焉。孔子之圣,不信宰予。”又曰:“喜则摩足以相欢,怒则反目以相视。”既而语人云:三十年作刽子,今日方剐得一个天肉汉。”
元祐间,顾子敦临为夕郎,封驳任情。吕汲公大防谋之于吕正献,正献曰:“迁临耶?躁进者效之。责临耶?畏懦者将不敢。方今治河之议未决,宜遣相河。”因此赏罚皆非由封驳也。
陈莹中《答杨中立书》云:“乃欲毁此白麻哭殿庭。”某谓,白麻,王言也,不可毁。天子之庭,非哭所也。
蔡京为翰林承旨,陈莹中已言治乱之分在京用否。蔡君济元康问之曰:“京小人也,尤好交结宦者,用京与宦者得志,天下何以不乱?”靖康初,贬京分司,与莹中赠谏议大夫命,齐下。(案,此条又见孙榖祥《野老记闻》。《记闻序》云:先人旧在陈唯室先生讲席,及见诸所从游如和靖尹先生之流,天《野老记闻》数篇,姑录梗概。或原系《客谈》中语也。)
崇宁间,立《元祐奸党碑》于宣和殿,蔡京书立于诸长吏厅。事未几星变,一夕大雷雨,碎宣和殿碑石,遂并诸州者去之。人心不以为然而天应之。天人无问如此,体究可以知道。
宣和殿所立《元祐奸党碑》,以司马温公为首。元祐党籍固多真儒贤士,然蔡京以势利倾夺锢之。钩党者亦多矣,未必皆君子也。余尝题言后云:“等是名丹籍,谁知品月多。蚖龙同在肆,玉石共沉河。摧折人材尽,消磨岁月过。厉阶生已甚,龟鉴莫蹉跎。”(“已甚”谓吕汲公行事也。)
游公定夫,言子性刚,名之以损,且曰:“损,君子以惩忿窒欲。”先贤事事可法。
孙中丞多内宠,夫人以为病。纵言尤者犯上,孙不能堪,去之。用此遂数人俱去,孙不之悟。
靖康初,金为城下之盟而去。唐钦叟少宰引唐自明皇而后,屡失而复兴者,以人主在外,可以号召四方力救京师。宜举景德故事下诏,出临洛京,以令天下,或能大振王略。不然亦可还据秦雍,以图兴复。翌日何入对,引苏内翰《志林》以为:周之失计,未天如东迁之甚。言议遂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