逸文·杨真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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弘农有个叫杨真伯的年轻人,从小就是个书痴。这孩子捧着书卷就挪不动腿,读到精彩处连饭都忘了吃,蜡烛燃尽了还借着月光看。爹娘实在没辙,有时候硬是把灯油收走,把他的诗书藏起来。可这哪拦得住他啊?干脆收拾包袱溜出家门,跑到洪州饶州一带,找了个荒废的寺院住下。

那会儿正是芦花翻白的时节,他在空荡荡的禅房里一住就是大半年。中秋夜里,窗外的桂花香一阵阵飘进来,他还在油灯下摇头晃脑地读书。约莫二更天光景,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叩窗棂——可这位书呆子正读到妙处,压根没听见。

吱呀一声门开了,进来个梳着双鬟的青衣丫头,脆生生说道:"我家姑娘常年隐居,饮露餐霞,常在洞庭云水间往来。听说公子来此清修,又见您气度清华、志向高洁,特来相见。"真伯头都没抬,那丫头只好讪讪退下。

待到三更鼓响,门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之声,空气里漫开一股异香。先前那丫头又进来通报,这回跟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。只见她头戴碧云凤翼冠,身披紫霞日月衣,整个人像裹着层莹莹宝光。姑娘款款落座,真伯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。僵坐许久,姑娘忽然伸手取过他案上的砚台,青衣丫头连忙铺开笺纸。但见姑娘提笔写下几行字,脸颊微红起身便走。

等真伯回过神来看时,纸上墨迹未干:"君子竟执逆,无由达诚素。明月海上山,秋风独归去?"再追出门去,哪还有人影?只有满地月光像撒了层霜。后来人们都说,那晚来的怕是洞庭湖的仙子,您瞧这诗句里的仙气,哪是凡间能有的呢?

原文言文

  弘农杨真伯,幼有文,性耽玩书史,以至忘寝食。父母不能禁止,时或夺其脂烛,匿其诗书,真伯颇以为患,遂逃过洪饶间,于精舍空院,肄习半年余。中秋夜,习读次,可二更已来,忽有人扣学窗牖间,真伯淫于典籍不知也。俄然有人启扉而入,乃一双鬟青衣,言曰:“女郎久栖幽隐,服气茹芝,多往来洞庭云水间。知君子近至此,又骨气清净,志操坚白,愿尽款曲。”真伯殊不应,青衣自反。三更后,闻户外珩璜环珮之声,异香芳馥,俄而青衣报女郎且至,年可二八,冠碧云凤翼冠,衣紫云霞日月衣,精光射人。逡巡就坐,真伯殊不顾问一言。久之,于真伯案取砚,青衣荐笺,女郎书札数行,腆然而去。真伯因起,乃视其所留诗曰:“君子竟执逆,无由达诚素。明月海上山,秋风独归去?”其后亦不知女郎是何人也。岂非洞庭诸仙乎,观其诗思,岂人间之言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