逸文·苏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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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宝年间,长安城永乐坊有座出了名的凶宅,住进去的人家没一个不遭殃的,后来再没人敢碰这宅子。就算有人不信邪住进去,过不了一宿就得送命,久而久之,宅子破败得不成样子。虽说屋顶墙壁都还在,可院子里杂草丛生,树木横长。

扶风县有个叫苏遏的穷书生,日子过得紧巴巴,听说这宅子便宜,就咬牙跟原主人签了契约。契约刚立好,连定金都没付呢,当天傍晚他就夹着张草席进了宅子。他把席子往正堂一铺,打算就在这儿过夜。

一更天过去,苏遏翻来覆去睡不着,索性起身在堂前踱步。忽然东墙根底下冒出个通红的东西,像个人形却没手脚,浑身透亮发着红光。那东西突然厉声喝道:"咄!"苏遏硬着头皮盯着它不动。过了半晌,那东西又压低嗓子喊:"烂木头,咄!"西墙根竟有声音应道:"在呢。"红东西问:"什么人在这儿?"烂木头答:"不清楚。"红东西又说:"太硬了啃不动。"烂木头接话:"确实吓人。"说着说着,那红东西忽然不见了踪影。

苏遏壮着胆子走下台阶,站在院子里冲烂木头喊话:"金精本该归我,你凭什么乱叫唤?"烂木头瓮声瓮气回他:"我不知道。"苏遏又问:"先前害人性命的东西在哪儿?"烂木头答道:"没别的,就是那金精作怪。那些人自己福薄,压不住这宝贝才丧命,倒不是被它害死的。"

天亮后一切如常。苏遏借来铁锹锄头,先在西墙根开挖。挖到三尺深,果然见着根朽烂的柱子,木心红得像血,硬得跟石头似的。他又转去东墙挖了两天,将近一丈深时,掘出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,上头刻着篆字:"夏天子紫金三十斤,赐有德之人。"

苏遏捧着石头直发愣:"我算什么有德之人呢?"转念又想:"要是得了这宝贝,多行善事积德总成吧?"正犹豫不决,夜里翻来覆去叹气时,那烂木头突然开口:"改名叫'有德'不就行了?"苏遏一拍大腿:"妙啊!"当即改名叫苏有德。烂木头又说:"您要是发发善心,把我送去昆明池,我保证再不闹腾。"有德满口答应。

第二天接着挖,又往下掘了一丈多,果然挖出个铁罐子,里头整整三十斤紫金。有德拿这钱把宅子修葺一新,又把烂木头送去昆明池安顿。从此闭门苦读,三年后受聘到范阳当幕僚,不出七年就当上了冀州刺史。那凶宅呢,再没出过什么怪事。

原文言文

  天宝中,长安永乐里有一凶宅,不者皆破,后无复人住。暂至,亦不过宿而卒,遂至废破。其舍宇风堂厅存,因生草树甚多。有扶风苏遏,悾悾遽苦贫穷,知之,乃以贱价,于本主质之。才立契后,未有一钱归主。至夕,乃自携一榻,当堂铺设而寝。一更以后,未寝,出于堂,彷徨而行。忽见东墙下有一赤物,如人形,无手足,表里通彻光明。而叫曰:“咄。”遏视之不动。良久,又按声呼曰:“烂木,咄。”西墙下有物应曰:“诺。”问曰:“甚没人?”曰:“不知。”又曰:“大硬锵。”烂木对曰:“可畏。”良久,乃失赤物所在。遏下阶,中庭呼烂木曰:“金精合属我,缘没敢叫唤。”对曰:“不知。”遏又问:“承前杀害人者在何处。”烂木曰:“更无别物,只是金精。人福自薄,不合不之,遂丧逝。亦不曾杀伤耳。”至明,更无事。遏乃自假锹锸之具,(“具”原作“徒”,据明抄本改。)先于西墙下掘。入地三尺,见一朽柱,当心木如血色,其坚如石。后又于东墙下掘两日,近一丈,方见一方石,阔一丈四寸,长一丈八寸。上以篆后曰:夏天子紫金三十斤,赐有德者。遏乃自思:“我何以为德。”又自为计曰:“我得此宝,然修德亦可禳之。”沈吟未决,至夜,又叹息不定,其烂木忽语曰:“何不改名为有德,即可矣。”遏曰善,遂称有德。烂木曰:“君子傥能送某于昆明池中,自是不复挠吾人矣。”有德许之。明辰更掘丈余,得一铁瓮,开之,得紫金三十斤。有德乃还宅价修葺,送烂木于昆明池。遂闭户读后,三年,为范阳请入幕,七年内,获冀州刺史。其宅更无事。